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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欣欣向荣

    可晏崇钧却站得挺直,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夸大其词的意思。

    摇摇欲坠的温盈,终于求救似的望向了戚韫。

    却见自己的夫君,正失神地看着别人的手。

    呵呵呵呵。

    她笑出眼泪来,指了指杨经栩手里贺苏氏的供词:“我自去向陛下请罪!不让你夫人涉足半分!”

    这就是她的夫君啊,这就是别人的夫君。

    “你放心,我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了。”

    不值得,也没有必要。

    从始至终,她的敌人都不是这个女人。她所遭受的这些痛苦的根源,是她爱的这个人本身。

    温盈将供词一把夺去,仰天大笑,踉跄着离开。

    好一会儿,郑子佩才反应过来,听到晏崇钧低声道:“吓着了?”

    “……嗯。”她小声应了,“你什么时候,查了这些?”

    “从知道她一直记恨着你开始。”晏崇钧拉着她的手,“别怕,我们回家去。”

    旁边那道目光实在刺眼。

    “杨大人,此案还请拜托你了。”

    “侯爷放心,下官明白。”杨经栩颔首。

    荻阳郡主能够自首,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不牵扯到朝局,把事情终止在私怨,他们这边也好了结贺苏氏的案子。

    夫妻二人正要离开,却被一只袖子拦住。

    沿着乐晕锦的回纹,郑子佩静静看向戚韫的脸:“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戚韫缄默须臾,涩然道:“你可曾有事?”

    “啧。”晏崇钧看不下去,再好的涵养到此人面前都化为齑粉,不耐烦地将人推开,“让一让啊,戚大人,本侯和夫人急着回家呢。”

    伤口被推得崩裂开,戚韫后退几步,脸色一白。

    他望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什么都没再说。

    是日,荻阳郡主脱簪,跪逾兴庆殿前,向陛下请罪。自陈一时糊涂,因为戚韫当街赠衣的事情,心生嫉妒,买凶谋害广陵侯夫人。如今幡然悔悟,自请剥夺封号品级。

    绍永帝得知了前因后果,勃然大怒。

    新税法是国策,正是政令致明的关键时期,温盈却因为儿女私情搅和进来,差点误了大理寺查案?

    于是下令收回温盈郡主之位,又罚她于戚府禁足半年,即便是新年也不许出门半步。

    连郡主都重重受罚,朝中上下看清楚皇帝此次的决心,三法司也雷厉风行地审了税案。

    在绍永十七年的新年到来之前,户部九死三十四人革职,新税法和背后年轻的王世子一样,势不可挡。

    与此同时,一道天大的捷报也被快马传到了京城。

    “捷报!捷报啊!”

    数月之前,羯人入侵大梁,东靖军少将军奚屿安,顶着内外两重压力,在忻州北的大怙关,一刀斩下羯胡战狼呼蒙朵的头颅,战退羯人三万骑兵,一战保下了大梁东部边界平安。

    消息传入兴庆殿中,绍永帝拍案而起,红光满面:“善,大善!”

    一旁的姚九思也笑道:“将军不光是大梁的将星,更是陛下的亲外孙,此番是大喜的国事,也是陛下大喜的家事!”

    若不是姚公公提醒,皇帝几乎都快忘了,自己在外面还有这么一个外孙。

    早年为了拉拢东靖军,绍永帝便把长女昌怡公主,嫁给了郑国公的儿子奚卓郴。

    只可惜驸马早逝,公主又很快找到了新的如意郎君,便舍了长子留在忻州,继承郑国公府,自己嫁去了邵氏。

    这么多年了,邵霁长在皇帝身边,又是个能折腾的性子,倒是让皇帝深有印象。

    这个最有出息的大外孙,他却几乎没见过面。

    一时间生出怜惜之情来。

    “传朕旨意,封奚屿安为定远将军!即刻回京受封受赏!”

    政令战事好事不断,让颓败了近十年的大梁,一时间竟然又生出了欣欣向荣之态。

    绍永十七年新年,绍永帝又下令,多开一场恩科,广选天下英才,一时间民间皆是颂扬之声。

    百官宴上,温越捂着脸,一副醉得受不住的模样,躲开了又一位上前套近乎的官员,偷偷跑去后廊喘口气。

    然后便发现,广陵侯这个鸡贼的,早早就躲出来了,坐在石像台上,一条长腿支起来,另一条悠哉悠哉地荡着,比谁都惬意。

    “侯爷好兴致。”

    “高兴啊。”晏崇钧低头,和世子对视,将一只手比划成酒盏形状,遥遥敬了他一空杯,“殿下不高兴吗?”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皇帝不说全然信任殿下,但已经能被他的言行影响,不再一意孤行,暴虐恣睢。就比如这次殿下劝说他加恩科的事情,何等顺利?

    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英明神武的模样。

    殿下的夙愿,一条一条都会实现。

    “是啊,看上去都这样好。”温越轻叹一声,装模作样和太子空碰一杯。

    可惜都是镜花水月。

    蛊毒一日残留,皇帝就永远不会真正清醒。

    他今日能信重自己,明日还是可能猜忌自己。

    温祈的东宫之位,已经摇摇晃晃,但到底还是没有掉下来,总需要有人再那么推一把。

    “大好的新年,殿下且乐一乐,别想这些了。”

    还没及冠的崽子,便把那么多东西压在自己双肩,也压在心头,一时半刻都不能放松。真是太会为难自己了。

    “好,不说这个了。”温越看晏崇钧坐得实在舒服,忍不住也爬了上来。

    月光皎洁。

    今年的新年,倒是难得月朗风清。

    千里共婵娟。

    晏崇钧望着小世子悠远的目光,忽而道:“殿下是想家了吗?”

    温越怔了怔,不以为意道:“宜王府离这儿,坐轿子来回都不要一柱香的功夫。”

    “殿下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温越抬头看天,弯月如刀,割开他的思念,“想的。”

    皇帝下旨,把他全家人都赶去封地,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父王对他毫无慈爱怜悯之心,只怕做梦都想着他这个流着谢氏血的孽种,能“嘎嘣”一下死了,免得连累他;虽然他那个继母,也巴不得没有了他,世子之位落到自己亲生子的头上……

    但那个家里,也不是没有真正关心他的人。

    弟妹每年的书信,都会罗里吧嗦地从宜州飞来京城。算起来那几个小崽子,现在都已经长大了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唇角漫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就算是为了他们,他也不会让宜王府有任何闪失,步谢家的后尘。他会像当年谢二表哥护着自己一样,护着他们。

    与此同时,百官宴上,满面春风的皇帝,正拍着奚屿安的肩膀,不断夸赞他。

    下首的昌怡公主,又是自豪又是担忧地注视着长子和皇帝,眼睛半点没离开。

    “陛下,屿安他身上还有伤呢,不能这么多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