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只觉得像是有一把锤子,重重砸到了自己的头上,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说什么……你说你和阿韫一直没有同房?”
这怎么可能,三年了,已经三年了啊!
她知道阿韫心里偏爱鸣佩,又顾及郡主的体面,所以一直没有过问儿子儿媳的屋里事。即便知道儿子不怎么和郡主在一起,可也没想到,他们竟然到现在都没有……
“哈哈哈哈。”温盈又笑了起来,眼角含着眼泪,“是啊,大夫人,婆母,娘!”
她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高昂,语气愈发揶揄。
“多么可笑,我堂堂太子之女,大梁的郡主,竟然还要像最卑贱的妓子一样,求着你儿子来睡我!可是哪怕是这样,他也不肯……他宁愿想着那个死了的贱人,甚至宁愿去找一个和薛鸣佩找得相像的替代品,也不肯多看我一眼!让我天天活得像个寡妇。”
“你知道我每一天都是怎么度过的吗?嗯?”
每说一句,温盈就朝着大夫人步步紧逼,目光也咄咄逼人。
剥下来此前在这个婆母面前,伪装了许久的贤良温淑。
“我——”
“而现在,他还要和我和离。我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屈辱!”
几乎是怒吼出来的质询,吓得大夫人一个激灵,只觉得她似乎是疯了。
大夫人不停摇头,原本埋在心里的诸多诘问,一句都说不出口。
如果真得像郡主说得这样,那她找自己的侍女……宽慰,那也不是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儿子太混账了。
和离又是怎么一回事!
温盈说完最后一句话,身子一软,竟然倒在了大夫人的怀里。
“郡主?郡主!”
大夫人触手摸到一片黏稠的火热,身后的莺啼已经哭了起来:“夫人,郡主她实在是苦啊!还请夫人允奴婢拿着公主的帖子去延请信得过的大夫。郡主身上这情况,实在是不好让外人知道!”
儿女都是债。
大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白了几根。
她是个心软的人,见温盈情况实在不好,便允了莺啼,让心腹把宅子里外收拾好。
戚府人多眼杂,今晚还是留在这里吧。
郡主显然是没有说实话,但现在也不是逼问她的时候。
另一边,晏崇钧已经坐着马车回到了侯府,一进门便被扑了个满怀。
“你去哪里了!你要急死爹娘和我吗?”
郑子佩将他上下仔细察看,眼睛还是红红的。
今晚这个事情一发生,便让她想到了当初在邝州的时候,他被抓紧水寨的情景。京城里可比水贼窝凶险一万分,登时就坐不住了,守在门口等人。
“都是我不好,事发突然,来不及派人去告知你。”晏崇钧摸到她一手冰凉,连忙放在手里呵了呵。
“阿钧!”
不多时,老侯爷夫妻也赶了过来。
晏崇钧只推说公务繁忙,将二老哄了回去。
老侯夫人嘟囔了几句“朝廷现在真是越来越会折腾人了,也不知道涨涨你们的俸禄”,又吩咐下人去给侯爷准备热汤和吃食,便被说服了。
老侯爷却叹了一口气,深深瞥了儿子一眼,什么都没说,带着自己单纯一辈子的妻子走了。
回到房间,下人们立刻忙活着伺候侯爷。
被安抚的郑子佩坐在桌边,想着刚刚从晏崇钧身上闻到的味道,垂眸不语。
那是女子的脂粉味,颇为细腻柔和,嗅着就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
若只是普通地相遇说话,是不会沾染到,而且这么久还不消散的。除非是……经历了颇为亲密的接触之后。
她不想猜疑,但那味道却如蛆附骨地爬了进来,挥之不去。
晏崇钧收拾妥当了,便看到妻子一脸心事,一只手快把那茶盏的釉给摸秃噜了。
“佩娘?”
身后一阵湿润的暖意,是刚沐浴完的他将自己搂在怀里,熟悉的怀抱和嗓音,让她烦躁的情绪安定了一些。
“你晚上到底去哪儿了?”
晏崇钧注视着她的眼睛。
今晚这件事情,其实真不想让她知道。好不容易淡忘了戚府那群祸害,让她知道了,心里肯定又要自责。
“你想知道吗?”
郑子佩点了点头,又道:“如果和你的公务有关,不方便让我知道——就算了。”
“就算了”三个字说得很勉强。
晏崇钧笑了笑,直接将人整个人横抱起来,放到了榻上坐好。
“我答应过你,什么事情都对你坦诚,绝不瞒你。今晚的事情和公务无关,只是你也答应我,听完之后不许胡思乱想。”
本想编几句,可是刚刚门前自家爹的那一眼,让晏崇钧心里直打鼓。
斟酌之下,还是决定说实话。
谎言生谎言,就会产生无尽的猜忌,所有自以为是的好意,都有可能弄巧成拙。而且告诉她,也能让她那边警惕小心,免得又落入温盈的什么阴毒诡计里。
摇晃的烛火打在两个人身上,笼成婉约的弧光。晏崇钧抱着人,简单说了前因后果。
“……总之现在,戚府的人应该已经赶了过去。”
郑子佩已经傻了眼。
纵然知道他向来行事不同寻常,但还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应对。更没想到温盈不死心之下,竟然如此恣意。
不得不承认,若晏崇钧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只是她重获身份后寻得的普通夫君,说不定还真得会因为温盈的这几句话,对她失去信任,甚至厌弃于她。
“没有关系吗?若是戚府和太子府的人问责怎么办?”
虽然一开始动手的是温盈,可她毕竟是郡主,晏崇钧的所作所为,算得上以下犯上。
“你有派人去看着那边吗?若是郡主有了什么万一,事情闹大了你怎么办!”郑子佩急得直挠他胳膊。
“放心,放心!”晏崇钧连忙安抚,“我留着人盯着呢,不会让什么歹人下手,扔黑锅给我背的,戚府的人已经去救她了。而且她也不会说的,别怕。若是以后温盈还派人来找你,你咬紧了自己就是郑子佩就好。”
这几年,温越派给他的一些人,没少去太子府里打探,也让晏崇钧对太子府比以往了解得更深。温盈这个荻阳郡主远没有别人看上去的那么光鲜亮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不敢赌的。
抱着佩娘温存了一夜,第二天果然也没有听到什么人的兴师问罪,晏崇钧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