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夫人第一次见到那位薛家姑娘的时候,是带着家里两位公子去戚府赴宴,贺戚相的寿辰。
本想去更衣,结果在路上便看到了戚府女眷的一场好戏。
那小姑娘被其他几个姐妹推搡着,欺负得好不可怜,明明天气寒凉,身上衣裳却是单薄。
她本想咳嗽一声,好歹让那气焰凌人的忌惮一二收了手,可到底是别人家里的事情,不好出面。
只是心里纳罕,戚府的当家夫人她也是打过交道的,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这样宾客盈门的大日子,就算是为了颜面,她也不会让府里的小姐,穿得这样单薄才是。
于是便凝目观望。
却见几人推搡之间,那小姑娘竟然被推到了假山上,重重地磕上了。
紧接着,身后便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是个年轻的儿郎,看身上的衣料,当是戚府的嫡支公子。
“二哥哥……”
“我们没做什么!”
“是她自己撞上去的,我根本就没用力!”
“二哥哥”,原来是戚府的二公子戚韫。
少年郎将小姑娘扶起来,便看到了她那单薄衣裳下面的伤痕:“鸣佩,你这胳膊上的伤是哪儿来的?”
“表哥……我、我没事,你别问了。”
嘴上说着没事,脸上却是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走,我带你去母亲那边上药去。今天这样冷,你怎么穿这么少?”
“谢谢表哥……”
眼见着那姑娘被二公子带走了,其他小姐往地上“啐”了一口,一边跺脚一边气得直哭道:
“又来这一招!我根本就没碰到她的边!学什么勾栏狐媚的伎俩,天天在二哥哥面前装可怜,我呸!”
老侯夫人看了一场烂戏,摇头不迭。
“走吧。”
以后可得注意着点,别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身边,也出现这样的妖精。
老侯夫人一回府,便让人去打听清楚了那姑娘是谁,才知道原来是薛家的孤女,戚府大小姐的女儿。
倒是可怜,小小年纪就寄人篱下,无依无靠,还背着这么致命的身世,想来也一直没有人好好教养她,才学成了这样。
但是可怜归可怜,为了自保可以使手段,但为人怎么能这样下作,上不得台面。也不知道她那个娘是做什么的,让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为了生存就心机算尽。
谁知道,没过多久,老侯夫人却听说,阿钧竟然也在打听那位薛家的姑娘,似乎对她颇为在意。
吓得她饭都吃不香,小白都不想薅了。
“阿钧啊,你如今年纪也大了,若是有看中的姑娘,都可以和娘说。你知道的,爹娘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人。只要这姑娘身家清白,人品端正,那都没有关系……”
好说歹说了许久,见儿子没有继续动作,才放了心。
至于之后又听说戚二纳了他表妹,后来没几年人又死了,老侯夫人也只当听别人的故事罢了。
因此今日见温盈说她儿媳是薛家女,她这心里头那叫一个堵啊。
佩娘父母亲人健在,而且还算的一手好账,理的一手好家,为人秉性也清正,这不活脱脱两个人?
“娘,我不生气,倒是您别气了。”郑子佩安慰婆母,心里却不是滋味。
婆母待她这样好,可是却不能对她坦诚,实在让人惭愧。
但为了日子安宁,她只能咬死了自己和薛鸣佩毫无关系。
否则光是阿钧在南府给她恢复名籍的事情,都会惹上麻烦。
婆媳回了府,便见小白扑腾着爪子奔了上来。
老侯夫人将它小爪子一捞,搓揉不停,便也将此事放下了。
天气渐渐热了,想着晏崇钧这几日似乎分外忙碌的样子,郑子佩便按照在邝州学的解暑方子,加以改制,让人做了明目醒神汤。
“这汤味道不错!我喝着爽口,以后啊,让下人们都学着做。”
老侯夫人尝了一口,笑道:“佩娘有心了,还按照每个人的喜好加了东西。”
只是,其他人都尝到了,最要紧的那一位,却迟迟没有回府。
“都这个时辰了,阿钧怎么还没有回来?”
眼见着天色都黑了起来,按照以往这个时候,晏崇钧早就已经在院子里陪郑子佩说话了,如今却连影子都没有见着。
郑子佩心里隐隐涌上不祥的预感。
“小红人呢?也没见到踪影吗?”
若是户部临时有事,一般晏崇钧也会让小红快马赶回来报个信,好让家里人放心的。
“回夫人的话,没见着小红回来!”
郑子佩来回踱步,七上八下,还不能表现出来让二老担忧,半晌只能喊来崔扶山。
“扶山,你脚程快,过去看一眼,打听打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崔扶山原本正在晏临章那里,看二公子耍枪,闻言衣裳也来不及换,便赶了出去。
与此同时,皇宫里正是十成十的肃杀。
一辆车驾缓缓驶向宫门,被门口的监门府卫拦住了。
“什么人!”
车帘被掀了起来,露出温越的脸,才十七岁的少年人,通身已经威仪隐隐,让人不敢直视。
“参见王世子殿下。”
“既然认得本世子,还敢拦我的路?”
府卫兵们面面相觑:“还请殿下恕罪,只是特殊时候,即便是殿下,卑职也是不敢轻易放进去的。”
“笑话,陛下是本世子的亲祖父,如今病了,太医署到现在还不能给出一个准信,我来看一眼陛下,你们却要拦下我——到底是何居心?”
“敢问世子殿下,可有东宫手谕?”
温越示意了一下,奉礼立刻将一个腰牌亮了出来。
监门府卫一看,冷汗冒了一头。
那是绍永帝的御赐腰牌。
都说陛下如今甚是爱重宜王世子,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可是……可是太子和杨大人,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小的禁军,可以违抗的啊?
“那——还请王世子让我等检查一下马车。”
温越一脸不耐烦:“快点。”
“事急从权,还请王世子见谅。”
将马车检查了几遍,没有什么异样,跟着世子殿下的也只有一个侍卫和一个侍女。
既然太子说得是,“不能让人把可疑的大夫带进来”,那没有大夫……应该就不算违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