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激动,温盈浑身都轻微地发抖起来,死死盯着这个盛装打扮的女人。
对方竟然还装模作样地起身,对自己行礼,眼神陌生无辜,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见过郡主。”
“——薛鸣佩!”温盈指着郑子佩,目光痴痴,口中呢喃,“你是薛鸣佩……”
大夫人正和周四夫人叙话,询问戚苒的身子,听到这一句,也是浑身一震。
随即看到儿媳正指着座上一人,无比失态,连忙赶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不明所以。
“莫非郡主以前见过侯夫人不成?”一位夫人问道。
郑子佩望向自己的婆母,摇了摇头:“我之前一直在南府,不曾见过郡主,郡主是不是认错人了?”
老侯夫人见温盈面色不善,连忙将郑子佩护在后面,笑道:“郡主是认错人了吧?我这乖媳姓郑,不姓薛。”
“少装蒜了!”温盈却打断了老侯夫人,甚至几步上前揪住了郑子佩,逼问道,“你就是薛鸣佩,本郡主怎么会认错人?原来你没有死!没有死!”
广陵侯夫人,她竟然嫁给了广陵侯?
温盈震撼之下,心中又是一阵狂喜。
若是戚韫知道薛鸣佩不仅是装死,而且还嫁给了别人,焉能不死心?
死了的人千般万般好,她是比不过的,可是一个再嫁的骗子,如何还配得起他的念念不忘?
“郡主,放手……”郑子佩蹙眉道,“您抓疼我了……我委实不认识郡主,也不叫什么‘薛鸣佩’!”
老侯夫人也将温盈扯开:“周夫人!难道贵府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周四夫人一阵头疼,站到了中间将几人分开。
“郡主郡主!您先冷静一下!都坐好坐好了。”
此时此刻,大夫人望着郑子佩,眼神也是一阵恍惚。
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身量比鸣佩高一些,看上去也丰盈一些,整个人的气度更是端方雍容,不似鸣佩娇柔纤细。
然而,随即她的眼神便清醒过来,立刻上前制止了温盈:“我知道鸣佩的死,让郡主伤心,但是已经这么久了,郡主也不该一对着个生得相像的人,便作此状。”
又给周四夫人道歉。
温盈惊诧地看向大夫人:“她明明就是——”
“她不是。”
大夫人笃定道:“鸣佩比这一位生得矮多了,而且口音也没有南音。我看着鸣佩长大,难道还分不清自己的外甥女和别人吗?
郡主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她——”
“郡主!”
大夫人第一次对温盈沉下脸来。
“……”这样的目光,让温盈一时失声。
诸位夫人眼瞅着这一场闹剧,彼此对视一眼,都不敢说话。
大夫人长舒一口气,走到了郑子佩面前,眼神复杂。
“见过戚夫人。”
郑子佩心下叹息,面上不显,行了个礼。
大夫人垂眸打量这年轻的侯夫人许久,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许多画面。
一时是那女孩儿在自己身后,卖力捶捏,笑得甜美的模样,一会儿是看着她和阿苒凑在一起看账本,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到后来,便是她跪在自己面前,脸色苍白,生生受了自己一个耳光。
“是我……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求您原谅。”
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已经被那个孽障关在屋子里许久,目光呆滞,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活泼灵动,仿佛是被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腌臜事,给耗尽了生机。
在阿韫说,要带着鸣佩离开京城去启州的时候,她便莫名地心悸了一瞬,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后来,听到了噩耗,不由得一面落泪,一面生出“果然”的感觉。
她有罪。
若是当年便坚持下来,不让阿韫纳了她,她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楚。
天可怜见,若是她没有死,重获新生,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却了一场债孽。
大夫人的眼睛快速眨了眨,一点湿润飞快地遮掩过去了,笑道:
“侯夫人见怪,我原本有个外甥女儿,和侯夫人生得有些相像,却不想年纪轻轻没了性命。郡主这几天本就病着,乍然见了侯夫人,便认错了人。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请侯夫人不要计较。”
“戚夫人说得哪里的话,误会解开便好。也请郡主节哀。”
老侯夫人“哼”了一声:“原来说得是那一位,我这乖媳是自幼在南府长大的,父母兄长俱在,身世明白美满,是个最有福气不过的人。
以后郡主可得看清楚了,换成了旁人,还以为是有心咒我们呢!”
当年戚韫纳妾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她也听说过一二,那可是个罪臣的孤女,落到温盈手里,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磋磨,才十几岁就没了。如何能和他们佩娘相比?
“老侯夫人放心,以后断不会再有此事。”
温盈站在后面,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恨然地剜着郑子佩。
她都已经背叛戚郎,假死另嫁了,大夫人竟然还这样偏帮着她。从一开始夫人便偏心,如今自己都嫁进来三年了,她竟然还是厚此薄彼!
可是,还是将那口气吞了下去。
不能在这个地方和婆母把关系闹僵了。
为了一个薛鸣佩,让旁人看了自己都笑话,不值当。
至于那个贱人,总归以后同在京城,总能抓住她的把柄。到时候不仅让戚郎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还要让她比当日死得凄惨一万倍。
方能出这么多年的一口恶气。
出来这么一场风波,老侯夫人也没有了心思再继续纠缠,送上了给周府的礼物,关切了戚苒几句,便提前告辞了。
回程路上的马车里,老侯夫人心里的气也还是不顺。
“佩娘,你还好吗?”
“娘,我没事。”
“哼,荻阳郡主仗着出身高贵,从小就不是给好相与的,娘我没少看到她欺负人。他们太子府出来的人啊,一个个的心眼都多。”老侯夫人长吁短叹,“他们说的那个早逝姑娘,娘以前也见到过,畏手畏脚,目光躲闪,也不是什么善茬,和温盈凑到了一个院子里,戚府还有宁静?不然那姑娘怎么会早早夭折……
罢了罢了,亡者为大,到底也是个苦命人,不说了。”
“只是郡主竟然将我佩儿和她比?”老侯夫人越想越气,摸着郑子佩的手,“你这气度秉性,一看就是爹娘从小精养出来的。好孩子,咱们把这事儿扔了,别气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