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漓赶到书房时韩修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在他打量的目光中她正襟危坐到书案后等着听他例行上报。
从前韩修经常出入她的寝院无所顾忌,自萧净尘住进来后便不好再随意进去,有事都约在书房商讨。
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手虚握在唇边咳了咳,神色自若:“开始吧。”
然而清漓坐得再端正,姿态再自然也掩盖不住她微微红肿润泽的唇。
“啧。”韩修不满道,“我说大小姐,这青天白日的你们是不是太放纵了,你沉迷男色,倒叫我和正事等你这么久。”
清漓皱眉:“很明显吗?”
韩修大力点头。
清漓平静地说:“可我们已经很克制了啊。”言下之意就是根本不够放纵。
韩修差点没被噎死。
没等他回过神反驳,清漓大手一挥:“行了坐吧,我是你上峰你等我一会儿怎么了,难不成要叫我等你?”
韩修又差点没被气死。
他顺了顺气,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条理清晰地跟她复述了近段时间的生意状况和又引进了什么新奇东西搞了什么新买卖。
清漓听着偶尔点一下头,在他终于兴致盎然讲完之后开口:“很好,我觉得交给你很放心。”
韩修心中有些得意,接着听到她继续道:“以后就不用定期过来了,大小事你都试着拿拿主意。”
这么器重他?韩修微微诧异之后不免沾沾自喜,就差拍着胸脯保证:“行,交给我你就放一百个心。”
“如此甚好。”清漓平静的面孔微微浮现一抹笑,做出一副思考状,“正好我后面事务繁多要离京一段时间无暇顾及。”
韩修疑惑:“去哪,很远吗?”他开始警觉起来。
“唔,可能有点远。”清漓伸出手看着中指上的银托南红戒,满肉的南红戒面艳丽明亮衬得她的手格外白皙。
韩修听她这敷衍的话就整个人就不好了,远就远,不远就不远,什么叫可能。那一定是很远了,说不定还要去很久,好,这下不用想也知道那个淮王一定会跟去,如果是他也不会放心聂大小姐一个人潇洒在外,敢情他们一起甜蜜出游,而他独留京城累死累活?
他的嘴角一下子垮下来,刚才他就该立刻警觉起来,也不想想聂大小姐轻易不夸他,这其中必有猫腻。
在韩修的幽怨的目光中,清漓总算不好再继续欣赏自己的戒指,她干脆找个借口把他支走干活:“韩老二,你现在是顶梁柱东街那家店还急需你拿主意呢。”
韩修幽幽道:“我记着呢,大小姐您的牛马我这就去。”
清漓微微闪避他的目光,心中却不觉一松,看他的状态还不错她放心许多,且韩修做事比从前更成熟稳重,可以独当一面了,室外的花要么死要么经受住风雨开出野性而美丽的花,而韩子诚不愧是她的属下。
送走韩修,她拿起一张大红帖子,是沈轶走时留下的,正是她现在急需的入学选拔请柬,还是由翰林院何大学士举荐,这下好不用为难她想办法了。
清漓心情复杂地把帖子放到一边,她的进度和想法表哥一清二楚,难办的地方也帮她清扫干净,精细之处叫人不寒而栗,好在他不是她的敌人。
可是……清漓又想起表哥问她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由陷入沉思,她和萧瞬之接触表哥不可能不知道,他从未过问,就算如今她和瞬之的事“谣言”四起,也不该他来问她喜不喜欢萧瞬之,不闻不问或者直接切断这才是表哥的风格。
思绪翻飞间,萧净尘拿着卷书踏进书房,有几分不满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清漓回神怕他又借题发挥说她不愿意陪他,立即抬手握住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旁边:“我要查阅这里的典籍,你来这里陪我一样的。”
萧净尘坐下翻阅杂书,清漓支颐看他,食指在墨色桌面上点了点,思考片刻还是似不经意道:“瞬之啊,你最近出门在外注意一些。”
萧净尘翻页的手顿了顿:“怎么了?”
“没什么,”清漓转开视线,“现在多事之秋,叫你注意安全罢了。”
这下萧净尘放下书,看她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淡淡说:“那我猜猜,你的好表哥提到我了?”
清漓的心秤砣似的坠地,有些不想和他说话,真是造孽,没一个好糊弄的。
她只好先撇清:“别乱说,我可没叫过他好表哥,你少给我扣帽子。”
然后在他清凉的目光里小声道:“是问了一句,不过不是什么重要的。”
“料到了。”萧净尘毫不客气地说,“他如果要动我,那他真是愚蠢。”
这话清漓觉得他说得自负了,不由怀疑地打量他,毕竟在她心中沈轶无所不能、战无不胜。
萧净尘是知道她的心思的,面上微微一笑:“你表哥确实少有人及,但帝王术也讲求制衡之道,你以为是你啊,像你这样的有时冲动起来便不顾后果,我们称之为不可控部分。唔,不过确实得让人多花几分心思。”
这一番话说得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笑得虚假极了,着实是将她结结实实嘲讽了一番,清漓真是有被奚落到,她侧过身不高兴理他了。
哼,他就是不喜欢她夸赞表哥,所以嘴上就狠狠欺负她。
“噢,不能这么说你啊。”萧净尘微微一挑眉,搭了搭她的肩,“好了你说说,他拿我威胁你了?你担心了吗?”
清漓甩开他的手,愤愤:“白担心你。”
萧净尘这下是真笑了,他伸手把她往怀里揽:“好明昭,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的心情是好了,清漓可还没好,她挣脱他:“你别动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说话这么恶毒啊。”
萧净尘只好握住她的手:“刚才是我不好,我收回我的话。”
清漓冷哼:“殿下金口玉言,怎么能轻易收回呢。”
萧净尘抿唇想了想:“我的错,你现在问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希望大小姐既往不咎。”
清漓闻言有些意动,她差点忘了萧净尘也有一个巨大的情报网,比她知道的消息可多多了。
她过了会儿矜持地转过来:“真的?”
萧净尘点头:“当然。”
“我想问……我想问……”
萧净尘等着她问出什么难解的问题。
清漓脑海里的想法绕了一圈,选择先问出了一个她近日最想知道的:“城东赵氏三姐妹,只有小妹娶进来一夫崔氏,后面大姐二姐都育有一子,说是去父留子可听说她们三姐妹的孩子都是那个崔氏的,四人家宅混乱、帏薄不修,这是不是真的?”
……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萧净尘无奈道:“她们家大姐二姐确实对崔氏有意,但他虽清贫却心意坚定眼中只看得进妻子,三姐妹感情又好,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家宅混乱,大姐二姐孩子的生父也各有其人。”
这桩桃色艳事暗地里传得沸沸扬扬,清漓今日总算一解疑惑,不过,她想了想道:“那个崔氏长得是不是惊为天人?”不然怎么引得姐妹三人都倾心于他,据说三妹让他入赘进门也花了好一番功夫。
萧净尘一言难尽望着她:“你就没有什么正经的问题吗?”
清漓及时醒悟,咳了咳:“我随便问问。”
“是吗,”萧净尘淡淡地说,“我看你挺羡慕她们的。”
清漓是有点羡慕,她们家的传闻虽然桃色但是三姐妹都活得很潇洒丝毫不畏世人言语,家里还有一个好看又通情达理的男人打理事务,啧啧。
但这肯定是不能说的,清漓矢口否认:“怎么可能,她们羡慕我还差不多。”
赶紧丢开三姐妹,清漓又回到原点:“你怎么如此确认沈轶不会为难你?”
萧净尘的眼神柔和了一点,给她理理头发:“因为完全没有必要,我对那个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只要一直保持中立对他一点威胁都没有。”
所以何必出手平白多个敌人呢。
清漓疑惑:“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要知道那是多少人趋之若鹜、梦寐以求的。
“没有。”萧净尘重新拿起书卷,“很久之前有一点,后面越来越没兴趣,现在完全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