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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未尽而意已达。

    直白有直白的好,含蓄有含蓄的美。

    他眉眼低垂,点点的暖光洒落睫毛在他雪白的面容上投下一片鸦青,黛眉朱唇,深浅竟如此分明。

    这天上人间他竟像是最美的一件工艺品。

    聂清漓无意识地动了动唇,神色柔了些:“你、你冷不冷?”

    萧净尘看了眼她微微向他伸出的手,把手掩进袖子里:“我不冷。”

    “哦。”清漓有点失望,她确实是想占他的便宜来着,不摸白不摸。

    萧净尘之前就打定主意不再用外表引诱她,他觉得她现在更没有底线了完全不懂负责,摸了也白摸。

    人天生就是有些贱骨头,之前萧净尘主动清漓尚且还能抵抗住,现在他一拉开距离她就觉他比以往勾人了数倍,勾得她心痒。

    聂清漓不太会委屈自己,她抬了抬手说:“我冷。”

    萧净尘的目光落在她被汤婆子暖得微红的手上默了默,然后他转身踏入一家成衣店买了件披风往她肩头一罩从头护到脚,整个过程都非常迅速。

    “……”清漓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

    萧净尘往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那人还在原地一手拢着绑带一手拿暖炉无辜地看着他:“那个,我腾不出手。”

    两人对望着,半晌萧净尘走回去从清漓手中接过绑带,她的手松开从他的手上擦过,本来只是擦过就好结果不知她怎么弄的从指尖指骨到手背她结结实实把他摸了一把。

    萧净尘手上动作一紧给她系了个死结,他收回手有些无奈:“走吧。”

    清漓是如愿摸到手了,刚充实了一刻心里又不满足了,真是的,这人怎么把她搞成色中饿鬼了。

    两人从热闹的灯会走到幽静处沿着河边一路回去。

    “今天的事,”萧净尘开口,“需要我办吗。”

    聂清漓理解了一下摇摇头:“不用。”冤有头债有主,小人之死泄不了她的愤。

    萧净尘看着她和缓的神色,想必是平静下来了不再冷得可怕。

    路漫夜长,聂清漓走在夜色里躁动一天的心奇异地宁静下来,时间静静地流逝谁都没有说话,在这样的静谧里也不需要说什么,唯余两串落叶似的脚步声,极轻贴得极近。

    转眼到家门口,清漓与萧净尘对望一眼,他沉默着,因为没有想好怎么道别,好叫她真心念念不忘,最好是梦里能见到他十回八回的。

    聂清漓是爱说不说转身就要走,适逢天飘起了小雨她走得更快,刚踏上门前的台阶大门就“哗啦”一声打开了,清漓和对面两个小丫头正对上眼,小柔一怔随即飞快冲下台阶跪在聂清漓跟前:“求聂小姐救救我们主子吧!”

    清漓挡了挡扑面而来的雨雾太阳穴跳了跳,这是嫌她太年轻了?

    淋雨会脱发的好不好?

    听小柔说了几句,聂清漓一把把人捞起来先叫秋明备车:“等会儿车上再说。”

    车很快备好,清漓刚坐稳身边就挨了个人,秋明惶惶探头见她面色无异才带着小柔进来。

    清漓早知道萧净尘还没走,默许他在也是因为指不定等会儿太晚了宵禁还得靠他,她也不在意他知道这些事,反正彼此手上都有对方的把柄不是。

    马车四个人坐也绰绰有余,清漓朝小柔微微一点头示意她讲清原委。

    薛折枝字宜安,兴国摄政王独女,一年前选秀入宫,性子泼辣狠毒,仗着薛家权势和从龙之功一举跃至四妃之首,位份高且嚣张自然遭人嫉恨,她一时不察染上奇毒四处探听到虞国有可解之人遂借出宫祈福之由住进寺庙实则暗中来到虞国。

    聂清漓对薛折枝的底细一清二楚,听薛折枝来大虞是中毒的原因,清漓左手大拇指在右手腕上摩挲一下,想也是这样以薛折枝的身份若非必要不会来虞国,她上次本要问她来意却被事情耽搁了。

    小柔戚戚道:“主子今日去宴会上结交世家子弟,从一位公子那最终得知鸣钟寺有位惠仁大师或可一试,可主子去拜访了大师却说阳寿已尽不给治。”

    清漓漆黑的眼睛看着小柔问道:“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薛折枝那么骄傲的人穷途末路也不会乐意做这样的徒劳无功。

    果然小柔虚虚地垂下眼:“是,是赵护卫。”

    赵景芾。

    清漓笑了笑,意外又不意外。

    过了会儿马车到鸣钟寺了,秋明要去拿伞被一只手抢了先,那人毫无抢了别人活计的自觉性站在车下伸手去接清漓,之前和萧净尘一块儿的时候这种事他就做多了清漓没注意这个把手递给他下了车,整个过程自然顺畅。

    秋明看着前面共乘一伞行走的两人张了张嘴,只好又拿一把伞和小柔共用。

    聂清漓和萧净尘并肩而行,他们脚步轻且快远远把秋明小柔甩在后面,很快就在指路下找到了惠仁大师的院落,刚进门清漓的脚步就停住了。

    大师的禅房前端正地跪着一个身影,看得出来他跪了有些时候了神情憔悴但脊背依然直挺挺的,守在禅房前的小师傅都看不下去奉劝,他也不为所动。

    雨声淅淅沥沥打在伞上,雨阻隔了尘世的喧闹这方天地安静沉闷得窒息,聂清漓静静看着那个身影,看来不只是薛折枝坚持着一腔孤勇的感情,在历经了多年的折磨后赵景芾对薛折枝的感情也并没有完全消耗殆尽啊。

    细雨中又传来重而急的脚步声,清漓侧头看薛折枝冲进来,急匆匆的伞也没有打。

    薛折枝冲进门来眼睛瞪着那个身影,她呼吸急促猛地冲上去把院中跪着的人一脚踹翻在地,表情狠戾:“本宫要你这个低贱的东西求情?”

    赵景芾本就疲累被踹在地一时起不来。

    薛折枝情绪激动神情狰狞道:“我薛折枝就是死了也是我的命,要你去求人丢我的脸?死吧都死吧,我们一起死!”

    说完她在雨中哈哈大笑,疯子一样。

    笑到一半她咳了起来,跟来的几个侍女立刻撑着伞搀扶住她,清漓走近看到她的唇色都已变成惨白一片,短短一天毒素似乎扩散得过快了。

    薛折枝冷冷看一眼倒在地上的赵景芾皱眉叫人把他拖走,然后抬头对聂清漓苦笑:“聂姐姐不是我不告诉你,是你知道也徒劳,可能这就是我的命数。”

    聂清漓可不是赵景芾,她嘲道:“命数是弱者的借口,怎么这般无用。”

    薛折枝的侍女都屏息凝神生怕主子会暴跳如雷,可她连驳一下都不曾。

    聂清漓视线向禅房转了转:“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再倔强能硬得过刀剑,刀抵脖子上也不改口?我不信。”

    有些时候她办事就是这样,好言好语说不通刀抵脖子上见血了人才怂,但何尝不是别无他法。

    薛折枝愣愣听着,她知道清漓不信命不信神佛但她不知道她无畏到这个地步。

    萧净尘看清漓大有冲进去的架势,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对惠仁没有用。”

    聂清漓鲜少对付不怕死的,听他笃定的话有些头疼了。

    萧净尘抿唇:“你不可以,但我可以做到。”

    聂清漓侧身瞧他:“?”

    萧净尘意识到自己的话里的歧义有些欠扁了,他解释:“惠仁曾欠我母亲人情。”

    清漓挑眉,不等她说他就主动上前总算是叩开了惠仁大师的房门。

    惠仁答应了医治,只在他们离开时暗自叹气:“施主阳寿将尽再折腾又有何用。”

    聂清漓跟着萧净尘像模像样地合手点头,和没有说过之前那番话似的。

    惠仁看两人一眼又忍不住摇摇头转身回房间了。

    薛折枝也不是不惜命,好歹还有命活她神色也轻松愉悦起来,注意力就放到了之前不很关注的地方。

    薛折枝看着萧净尘眼睛发亮凑清漓旁边:“这人哪来的?长得好,还又乖又有用,能给我玩几天——”

    话没说完,给聂清漓打断了:“薛折枝。”

    语气不见得多重,但多少微冷。

    清漓一这样叫她,她就头皮发麻,薛折枝颤了颤不敢再提了。

    心里却想什么嘛,姐姐越来越小气了,以前不让动她的东西,现在提都不能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