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聂清漓步伐加快,秋明小跑跟在后面将情况又详细回了一遍。
原是今日几个下属休假,一行人在街上与人发生摩擦竟打起来了,现在人全在官府。
“人怎么样?”
秋明庆幸道:“都是外伤。”
清漓又问:“韩修呢?”
秋明垂头:“二公子到得早,也被带走了。”
清漓上车的动作一顿,到得早也还是闹成这样。
清漓皱眉坐进马车,秋明为人开脱:“姑娘,他们绝不是故意滋事。”
聂清漓冷笑:“你看我像傻的吗。其中原由你我知晓,别人就知晓就愿意知晓?只我知道顶什么事。”
她的几个下属不是多事之辈,初到泷京又事事小心怎会主动惹事,想也知道另有隐情。
秋明默不作声了,沉默间又听清漓笑道:“叫李伯开慢些罢,去了又有什么用。”语气是带笑的,话里却窝着一团火。
车却是没有慢的,到的时候堂下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清漓占据一角暗中观看,她不能出面,一来没用二来会牵扯更多正中他人下怀。
堂上双方对峙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韩修心里气极,这几人无赖似的现在行为竟也规矩起来咬住他们不放松,知府公正也算不上,明里暗里偏向那些无赖。
松植年少些脾气冲当下道:“明明就是他们不怀好意!为什么我们揽大错?”
知府睁只眼闭只眼:“哦走在街上人家无缘无故就找你的事?打架斗殴本就难说,你们双方都动手了何况人家还比你们伤得重难道不是?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是这么判!”
松植气得咬牙,别过头不去看对面兄弟二人得意洋洋的丑恶嘴脸。
这时地上躺着担架的人咳了几声口中溢出鲜血来,他旁边站着的两人立刻蹲下假模假样地关心:“绅弟你怎么样了?”
韩修脸色变了变,这人要是死了就更麻烦了。
堂下聂清漓侧头:“来了吗。”
秋明点点头,把大夫带过来。
清漓朝里面扬扬下巴冷冷道:“药随便用,死了也给我医活过来。”她不管人最后死不死,以后死了自有别的说辞,但必须撑过这会儿。
大夫接过药箱走近,韩修眼睛尖反应快立刻把大夫迎过去医治,兄弟二人反应过来想阻拦也被堵了回去:“这是附近最好的大夫,众目睽睽我们哪能做什么手脚,令弟的性命最重要是不是?”
围观的百姓也道:“是啊,都吐血了还是看看吧。”
众目睽睽下他们亦不能动什么心思只好让步到一旁倒是要看看大夫能怎么妙手回春。
其实医治倒不难,大夫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只肥大人参。
呜呼。
人群小声地沸腾起来:“这人参得有千年了吧?”
所有人惊奇间,韩修抬眼在人群中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眸,然后在对望中清楚了别无他法,他失落地收回视线。
最后果真还是那样判,因有人重伤险些丧命,双方俱留案底终生不得参加科考不得入朝为官。
事情了结聂清漓把人领回家,几个人在院子里静默不语气氛有些凝重。
清漓换身衣服出来环着手臂看他们:“一个个平时嘴不是挺能说的,怎么现在不吭声了?”
其他人都没敢接话,唯有韩修忍不住泄愤了一句:“不还手难道白白被打?”
“是。被打死了也不要还手。”清漓被气笑了。
白白?她什么时候让他白白挨打了?果然优越久了人的心气自然就高了。
韩修自知有错,当时他到的时候双方还只是嘴上争吵,对方先动手推推攘攘的让人恼火,他们来泷京之前谁不是风风光光哪怕最难的时候也是,都不是软柿子好欺负的,他忍不住还了一下手,就这一下,对方像是等着一样,他意识到不对劲时人已经打成一团了。他们也不至于太放肆,可根本没使大力就把人打得吐血了,对方坚持报官不肯私了,他的心一凉再凉。
唯一庆幸的是没让卫芥掺和,不然铁定要死人的。
韩修垂眸,这次的事要怪他自大警惕性不够高,他们不得科考不得为官等于直接砍掉了清漓的左膀右臂。
清漓扫一眼垂头丧气的几人对韩修道:“你以为我是可惜你们不能为官助我吗。”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别的。
“人家用三个垃圾的前途换了你们的前途,他们能有什么前途?事实就是他们拿了不义之财挥霍,而你坏了名声破了财挂了彩,松植考不了功名正参加的诗词大赛写得最好也拿不到名次。你忍不了一时之气吗,忍不了就是这个结果。”
韩修红了眼眶,清漓别开眼指尖掐了掐掌心。
院子里又静得可怕。
松植年纪最小,已经有些潸然欲泪,文渊和方旭都是沉闷的性子,自觉有愧一言不发。
“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别杵着。”片刻聂清漓拍下手心,“松植去玩吧不要读书了反正你也不喜欢读书。”
松植睁大眼睛,表情三分挣扎六分不敢置信一分渴望让人看了发笑,空气总算活过来。
人都走了,清漓独坐着心里有些发闷,她其实没有生韩修的气只点了他一句,她生气是在气自己,从前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现在想要公正都不行,环境随人变不随人愿。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暗杀,有主谋有帮凶,唯独没有公正。
她入了局,却依旧没有上进心,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有事都催着她上前,不进则死。
看来,人只要活着就要生生不息永无止境啊。
她就是懒,做的没想的多。
清漓坐上院子里的秋千荡了荡,怎么都甩不掉心中的郁气,她好像是受不得委屈的人,来泷京的这些日子明明还没怎样她却已经感觉自己忍受良多了。
清漓窝火地站起来:“走。”
她最近的新乐趣是给别人买东西,秋明看她把相熟的人都给买了一遍塞满马车后出声:“姑娘饿不饿?先吃饭吧。”
清漓才找家饭馆坐下来,没吃两口就见个熟悉的身影。
“还吃得下?看来心情尚可。”
清漓放下筷子:“啧,看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的功绩怎么就没人关心呢。”
白靳嘴角抽了抽,好在已经习惯了。
清漓向后靠在椅背上:“还是说你过度关注我的消息,还特意来见我。”
消息是关注的,遇见是碰巧的。
白靳忍了忍尽力忽略她的话,拉回话头:“这次翻跟头了。”
原来是来插刀的,他是在报复她之前作弄他吗。
清漓抬眼面目表情注视着他:“少站着说话不腰疼,用置身事外的眼光看事,你干过的蠢事有多少自己的日子都是一团糟,也少置喙别人吧。不论是思想还是谋略阁下貌似都还不够格。”
她向来一针见血,白靳压低声音咬字却重了:“可这儿不是你的天下,泷京势力错综复杂或大或小却没有一个你的,知府会站在任何一方,但不会站在你那边。你绝无法得到公正。”
他刚跳脱了迂腐圈子倒来教导她了。
清漓顿了顿笑起来:“谢过好意。然而公正就在那里,对我说你来拿我,我一直相信到达一个高度后公正会有,想要的都会有。现在的损失不必在意,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吗。”
白靳短暂地出了会神道:“倒是我想多了,看来你精神的很。告辞。”
清漓又来了点食欲重新拿起筷子。
想欺负她?嘁,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