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漓垂眸看他握着匕首的手,上面还染着血,她幽幽叹息:“唉,真是不巧。”
黑衣蒙面人眼放凶光举起匕首扑上去,出手狠毒力道强劲,清漓堪堪避开,她手无寸铁力气也没他大却速度奇快比他灵巧十分。
黑衣人以为对方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不料一击不中心中大惊,清漓与他过了两招手化为爪瞬间拽掉了他的面巾。
他捂着脸连连后退,已经萌生退意。
清漓默了下,指间夹着面巾飞还给他:“你走吧。”
黑衣人后有追兵并不恋战,凶狠的眼神最后看了眼她的长相便消失在另一侧的院墙后。
院里又恢复了寂静,清漓有几分混乱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地上自己的影子,天下的影子都是一般黑么?
清漓笑了下,皮笑肉不笑的那种,她已经没了闲逛的兴致,罢,还是回去吧,免得再多生事端。
酒喝了一轮又一轮,聂清漓坐在上首看人来人往,曲终人散,终于变得冷清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自斟了一杯,听到安静中又响起的脚步声,零零散散。
“温大人也是来喝酒的吗?”
温珩朝身后抬起手一个人走进来。
清漓这才听到他的脚步声很轻,她给他也斟了杯酒:“请。”
没等他反应,她又恍然道:“哦我忘了,温大人这样的人应该不饮酒。”
温珩不认同,他不喝酒不是因为他是什么样的人,而是因为不喜欢酒的味道就像有人不喜欢吃萝卜一样。他不喝酒,也并不会反感别人喝酒。
像现在他就等着她喝完再谈话。
清漓把酒杯搁在嘴边却迟迟没动。
温珩适时打断她:“不想喝就别喝了。”
聂清漓天生反骨,他这么一说她偏要喝,他话音刚落她就把酒喝了。
温珩忍不住笑了笑,觉得她这无意识流露出的性情有点可爱。
看他笑她又后悔了,她不喝就不喝关他干什么。
她喝完酒了,温珩就问:“小姐在后院可否撞见了人?”
“没有。”她答得毫不迟疑。
温珩说:“后院有打斗的痕迹,方才席上也只有你中途离开去了后院。”
他缓缓道来,虽然句句都断人路,但他的语气平静和缓并不会让人有被逼迫的感觉从而感到不舒服。
清漓只是摇头,看起来很诚恳:“没有,我喝醉了什么都没记清。”
她要坚持这个说法,他也没办法。
温珩也没恼,甚至连温和的态度都没变,他继续道:“这个连环杀手已经要了好几个无辜少女的生命,以后可能还会有。”
他看到她的睫毛颤动了下:“你知道怎么做是正确的。”
这个凶恶的连环杀手必须由官府缉拿,必须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还那些无辜可怜人一个公道,必须在众目睽睽下死去,而不是悄无声息腐烂在哪个角落。
清漓眼神变得麻木:“我不知道。从没有人告诉我怎么做是正确的。”
“不,你知道。”他看着她笃定,“你读的书写的字都在告诉你。你看进去了,所以我并不觉得你足够残忍冷血。”
他没有掩饰他对她的了解,这表示着他早就对她有兴趣调查过她,或者说他也有插手各方势力斗争的想法。
他不惜暴露这些来劝说她。
但她坚持自己的说法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聂清漓并不太惊慌,在萧净尘查过她之后她上次回澹州借用表哥的势力已经将一些不能为人知的信息全都模糊了,所以温珩对她并不是威胁。
这本来是不该考虑的事情,聂清漓竟然非常犹豫。
空气沉默了良久。
聂清漓垂眸终于道:“我看到他的脸了。”
她还是向他妥协了,没有人知道刚才她心里进行了什么激烈的斗争,要背叛一个对自己有恩的人那样难。
她隐约知道沈轶有时行事残忍,她不参与他也从不让她参与,可事情摆在她面前了她还是不能苟同。
她看到凶手的脸时就心中诧异,因为她在沈轶那看到过他的画像,所以她放他走了。
但现在她明明知道沈轶也参与这件事或许人被官府抓走会对沈轶不利她还是妥协了。
这次的事和蒋涛的事不一样,是可以通过律法轻易将直接凶手绳之以法的。
“好。”温珩松了口气,她妥协了他也会相应退一步,“我不会再往深处查。”
清漓听明白了,这就是说他也隐约知道这桩连环杀人案或许还和沈轶有关,他也知道她是沈轶的人,不过近来沈轶举荐她入京为皇商应该不少人都知道她俩关系匪浅。
清漓抬头,觉得温珩很不简单。
他也看着她:“奉劝姑娘一句,莫要与魔鬼共事,很危险。”
清漓反驳:“你不是魔鬼,怎么知道魔鬼危险?”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魔鬼危险?”
“因为我不是你,所以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魔鬼危险,你不是魔鬼,你也不知道魔鬼的危险。”
温珩挑眉:“那你也不是魔鬼怎么知道魔鬼不危险?”
清漓就笑了:“那你怎么又知道我没有做过魔鬼?”
温珩愣了愣,而后故作高深道:“我知道。温氏有祖传降魔心法,识魔只要用心看,一看便知。”
清漓看着他,认识他的短短时间里他就展现出许多美好的品质,温柔善良理智,和她心里喜欢的样子恰相符。
有时候一个眼神对视就可以递交感情,他们静静相望对彼此眼中隐晦的好感心照不宣。
清漓给温珩画了画像,他交给手下去查,和她一起出了酒楼陪她走一段路。
这个案子温珩查几天了,他摸清了凶手挑选受害人的条件和下一个目标,可凶手实在狡猾刚听见动静就没人影了,追到酒楼便彻底不见了。
现在即将告破,温珩一时有些放松:“实话说,聂姑娘很不同和我见过的都不一样。”
清漓不以为意:“格外坏是吗。”
温珩就笑,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他抬头看说:“今晚的月色很美。”
微风拂过,清漓放慢了脚步。
她听懂了。
他是她喜欢的类型,但要不要回应。
她还没想好。
可真是奇怪,这件事她竟然也要想。
一时间她也没弄清自己是怎么回事。
温珩君子翩翩,没得到她的回应也并不着急,他温和内敛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恰好有手下前来他便与她道别离开了。
聂清漓回到自己的新宅子,她喜欢住在高处她的房间照例建在一座阁楼上,她沐浴后立在窗前,今晚的月亮真是格外漂亮,她站了片刻就被冷风吹断了想要赏会儿月的想法。
她拉了拉外衫去关窗,然而一关却没有关上,一只白皙的手扳住了窗。
月光下一张皎洁无瑕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比月光更美。
清漓不管继续关窗就要夹他的手,他手臂抵住说:“让让我,我还是第一次爬姑娘的院墙。”
她不以为然:“那你以前都是怎么幽会的?”
萧净尘笑:“以前都是姑娘爬我的院墙。”(后:“现在知道了吗,姑娘?”)
他果然和别的姑娘幽会过了。
和多少姑娘幽会过,都是怎么幽会的,那些姑娘漂亮吗?
聂清漓忽地抽回手,她心里有些异常,情绪翻涌:“那阁下日子过得还挺滋润。”
萧净尘轻松从窗外跨进来。
“有段时间确实不错。”
清漓转过身去看室内的花盆不想理他。
他好似刚从别的地方赶回来,身上还披着披风,他把披风取下了。
半晌那人的声音再度传来,不似刚才明快。
萧净尘看着她垂在身侧缠了纱布的手腕:“我本来可以跟你一起回京的,但我去做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什么?
她一时没跟上他跳跃的话题,也没懂他突如其来的低落。
“因为你老是去找别的男人,总也不会来找我。”
她知道他在讲什么了。
他又说:“但是现在我后悔了。”
聂清漓微微凝眉想叫他别说了。
“因为你受伤了。哪怕是小伤。”
清漓闭了闭眼,觉得手腕上已经抹过药快愈合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
真是奇怪。
其实不过是在城外遇刺时被划的一道小口。
她觉得她快要被他搞得郁闷死了。
沉默了片刻,他换了个话题。
“他怎么样?”
这人怎么这样,每每把她整得不对劲他就换了话题,她情绪不停转换,她好烦他。
顿了顿她才消化了他的问题。
清漓睫毛颤动一下:“谁?”
萧净尘说:“温珩啊,他好吗,你不是喜欢这种吗?”
他的语气轻松,是真的和她探讨,听起来没有一点介意的意思。
清漓本来有点莫名的心虚,现在又不对了,他为什么不介意温珩?
可这个念头没持续多久很快就被打破了。
因为萧净尘抱住了她,下巴靠在她肩上:“我没打扰你们相处,我是不是很大方很体贴,一点都不小气?”
他的语气正常,她却听出了委屈。
啊。
聂清漓又觉得他小可怜了,有一瞬间她都想说“你可以再小气点的”,也有心动,毕竟这么漂亮又体贴的人上哪找第二个?
可她还没醉,她到底没说,还把他赶回去了。
清漓躺在床上,刚刚她还萌生困意,现在却有些睡不着了。
她面无表情翻了个身,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