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漓抬头看了看染了金色的天边,被这么一耽搁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时间卡得有点死,但都走到这儿了让她退回去她也不乐意,就继续往城门去碰碰运气。
城门口不乏赶着进城的排起了长队,人是永远过不完的,守门小兵瞅一眼天色走到队伍中一划拉,嚷:“就到这儿,后面的人都回去吧!”
聂清漓的马车恰在后面。
清漓闻言取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递出去,李伯接过走近小兵赔上笑脸。
小兵一瞥见那沉甸甸的钱袋眼珠就转不动了,他犹疑地打量他们一眼:“人没什么问题吧?”
“没没,就是正经经商人家,只需官爷行个方便。”
小兵嘴角就咧开了:“例行检查还是要的啊。”
“嗳。”
虽然平常检查严苛,但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们也会捞点油水。
小兵正要伸手接过钱袋,不远一辆马车的窗口现出一张白净的脸,其人生得温润无害表情温和,眼睛却微微眯起了,他唤:“小达。”
正背对一众人暗中进行不轨钱权交易的两人齐齐回头。
刘达转头一看到那张带笑的脸心就一凉,忙上前点头哈腰:“哎是温大人啊,温大人办事回来了,怎么没坐惯常的那辆马车?大人百忙中还记得小人的名字真是折煞小人了。”
他心里连连叫苦,怎么就刚好被寺卿撞个正着?寺卿最是公正廉洁,记性也好到让人害怕。
温珩没责问他,只笑着点点他随即便摆手让他退回。
刘达哪里还敢再留,他行礼正要退开。
斜后方的马车却传出一个含笑的清亮女声:“温大人?”
帘子一撩,那女子确是脸上带了淡淡笑意的。
温珩也笑,难不成她还想贿赂他?
刘达在旁边汗流浃背瞪着她。这可是温大人,她怎么敢随意放肆?还希望大人不要把这档事放在心上。
聂清漓倒没贿赂他,只是打商量:“实不相瞒,在下一介草民没成想在城外遇了歹人再往回赶怕是不妥,大人爱民如子想也会通融一下吧。”
那人笑得甚温和,她都以为他要点头同意了,然而他说:“不行。”
清漓笑意淡了,刚才听到温珩出声她就忍不住皱眉,但她不认为温珩是不识趣的人,大理寺的大理寺卿她有所耳闻,其人端正严明,但交友甚多,被奉为真君子,这样的人该有一颗玲珑心。
温珩见她明显冷淡下来的表情怔了怔又温淡一笑:“规矩是规矩。除了规矩不可破,姑娘请自便。”
说完便放下窗帘,马车经列检进城了。
聂清漓默了默,又从怀里摸出一片金叶子连同钱袋举起:“哪个朋友愿意让一让?”她觉得她没理解错意思,真要错了就错下去吧。
一呼百应,都恨不得是排前头的人,银子谁不眼红,今天进不进城的倒无所谓了。
刘达不懂温大人的意思也不敢随意拦,现在他也没心思管了今天渎职被温大人撞个正着一顿罚是跑不了了。
清漓的马车顺利进到队列总算能进城了。
马车里温珩翻着手里的卷宗,案子正陷入瓶颈期,他手指在纸页轻扣,顺带说起了别的事:“和校尉提提。贪财?唔……那就罚俸吧。”
樊津点头应下。
正说着,后面传来一阵哄闹声。
温珩停下思绪侧耳听了听笑了:“倒是个通透的人。”
他面前又浮现出她陡然冷淡下来的脸,哎这人,说不上是虚伪还是真性情。
樊津不懂:“大人为什么要放她进来?”
温珩嘴角抹平:“知道聂氏吗?”
樊津摇摇头。
温珩重新把视线投向书页:“马上你就知道了。”
富丽堂皇的厅里,一华服女子端坐椅上吹着手里的茶,漫不经心道:“怎么样,是缺胳膊了还是少腿了?”
心腹翠微嗫嚅了下:“都、都没有。”
姜岚眼神一凝放杯子放得有些重:“倒是运气不错。”
“算了,本来也没指望这一回。”姜岚平复了下郁气,“王家那些都是怂蛋,也只有我敢先出手。”
翠微夸道:“那可不是,大小姐怎是别人可以比的,区区一个只知玩乐的小人早晚死在大小姐手里。”
“哦?”姜岚挑眉。
翠微绘声绘色:“大小姐不知,那人在城门就胆敢当着温大人的面贿赂守卫,来的车里不是珠宝就是银票还随行带了几个美貌男子,一进城就去了最好的酒楼吃酒,估摸着就是个浪荡子。”
姜岚哼笑:“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呢,看来不过如此。皇商?怕有命受没命享吧。”
云裳楼,聂清漓进来就撒了大把银子。
掌柜乐得合不拢嘴,很久都没人有这大手笔了,有银子是本事,敢露富更是本事。
清漓包了整座楼,现下楼里高朋满座她坐在席上饮酒却越喝越清醒。
寡淡。
她抛了手里的杯盏,眼睛四下巡视了一圈,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不假,现在席上喝得头昏脑胀东倒西歪的都是她新结识的狐朋狗友,钱这么一撒就都是兄弟姐妹了都可以站起来为她两肋插刀了。
席位挨着清漓的人立刻开口:“是酒不好了?云裳楼的秋露白一绝值得尝尝。”说着就要叫人上一壶。
清漓摆摆手婉拒:“有些闷,我出去走走,柳兄尽兴。”
说完甩脱一众人走到院里,脱离了浑浊的空气清漓深呼吸几下外面的新鲜气息才压下刚才想要作呕的冲动,里面觥筹交错闹得惹人烦,清漓瞥了眼朝后院的花园走。
今晚的月色甚好,月光明亮照亮前行的路,院子深处种了片竹子郁郁葱葱,清漓闲庭信步到那揪了片竹叶玩。
草里时不时发出的蛐蛐叫声衬得周围更静,一片静谧里忽夹杂了细碎的响动,清漓警醒得耳朵动了动下意识想要躲进旁边的假山后。
可那人会轻功一个瞬息便翻了进来,已经来不及了。
她正面对上来人,眼神相接。
那人眼睛里初时的惊慌一闪而逝随即被浓重阴鸷代替。
看来来的不是个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