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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有血有肉

    聂清漓在房间里枯坐了会儿。

    直到韩修派人来催第二次她才有移动的迹象。

    清漓表情冷淡,他们实则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不如不见。

    早前聂家夫妇被判流放千里,清漓开始无暇顾及只使了点计拖延到了今年的秋天,现在又打通关系将人从牢里换出来,之后流放路上会传出他们的死讯,聂风沈溶这两个人就此不在。

    澹州多雨,清漓由秋明撑着伞下车,伞面一抬,她就瞧见了对面上演的主仆情深。

    褚婶六叔都在,褚婶对聂风深深一欠身,情意深厚:“家主。”

    聂风冷硬的脸也有些动容。

    清漓冷漠的声音由远及近毫不留情地纠正:“叫错了,现在我是家主。”

    褚婶一叹。

    聂风也没气愤责怪,孩子长大后父亲的威严就不顶用了,他有点心酸,又挺骄傲。

    他的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聂氏指日可待。

    他们想什么清漓一清二楚,她不屑,心里冷笑怎么她一来气氛就变了那还叫她来干什么。

    沈溶一听要离开故土隐姓埋名生活就不太乐意,这和流放有什么区别?她心中不愿,有些小脾气。

    清漓目光转向她,沈溶感觉一道雪亮的刀光打过来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清漓迈近一步,声音和着雨声却无比清晰传入她的耳中:“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对那个清贫书生的爱到底是真还是假?你当初闹得那么厉害既然那么爱却没有为他殉情是不是因为怕死?你放过了所有人,却独独不放过我是不是因为我是你背叛书生最明确的一个证据?你一步步从普通民妇变成聂氏夫人是不是根本就是你爱慕虚荣?”

    她从没有和沈溶说过话,不是不敢是不想,可想到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就突然想说几句,沈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沈溶虚脱地靠在侍女身上瞪着她,脸色难看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可真是父女,一个比一个心狠,他们干什么都不告诉她,任由她将一颗心丢给叛贼。

    沈溶想起那时聂风说你要是敢弄死我的孩子我就让整个沈家陪葬。

    他没有那样对过她,她生气更害怕不敢了。

    现在他的女儿咄咄逼人同样让她既生气又害怕。

    聂清漓欣赏了一下沈溶不端庄的表情,总算不是她记忆里那张波澜不惊的冷漠面孔了。

    聂风也很无奈她们,以前他放任不管现在更无力管,毕竟他自己现在什么都要靠女儿了。

    褚婶向来不喜沈溶,她只效忠聂风聂清漓,赶紧让侍女扶着沈溶上车了,眼不见为净。

    父女一场,清漓却觉没什么可以说了,聂风也没有。

    他转身要走,又顿了顿说:“你不欠我们什么了,下次生在别家吧。”

    清漓转身看漫天的细雨掉落,耳边是车轱辘的声音越传越远,终于没有了。

    是啊,她不欠他们什么了,养育之恩她算还了。

    冰凉的雨雾迎面打来清漓的睫毛上挂了水珠,她有些冷了裹了裹衣衫上了马车,朝相背的方向驶去。

    车轮滚滚碾过落叶,碾碎这一场前尘话,他们的缘分不以死亡作别不以孩子远行为终,却终于结束了。

    风起,秋明伸手把帘子放下。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拨开帘子,来人出来坐到书案后。

    室内静得可怕,沈轶打开密函像是没有注意到下首跪着的人。

    一页信纸看完,他才开口:“都准备好了?”是问句,却是用陈述语气说的,事实上也不需要人回答,他不容许属下犯错。

    三娘低眉颌首。

    沈轶阖眼,又想起什么睁开无波无澜的眼睛:“算时间聂明昭快到皇城了。”

    “是。”三娘小心询问,“主上有什么吩咐?”

    沈轶想了片刻:“把卫芥留给她吧。”

    三娘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后续,她有些诧异,又觉得理应如此,主子冷心冷面,是野心勃勃的权臣,纵使对聂姑娘有所关照也不过到此为止。

    这安排已经很明显了,保住聂姑娘的命便可其余一律不管,主子不在不知道聂姑娘在这风云骤起的皇城里会不会寸步难行。

    三娘敛起翻飞的思绪一行礼退下了。

    聂清漓在临近皇城的郊野遇刺了。

    她初入皇城身份又是商人,行事需低调,不好随行太多练家子,种种原因都导致这是她遇到过最惊险的一次刺杀。

    聂清漓能明显感受到每一个杀手都武功不弱,气息浑厚内力强劲,她还要照顾韩修秋明对付得有些许吃力。

    利剑出鞘,清漓手里剑呼呼生风,打上次得了个教训她的马车里就多了把剑以备不时之需,可韩修不是她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不留神就让人钻了空子,清漓余光瞥见皱眉,挥剑的空隙左手迅速拔下发间的簪子飞掷过去,“叮”地一下,然而那刀只是顿了顿继续向韩修刺去。

    虽偏离了要害,但一个血窟窿是跑不了了。

    韩修紧闭眼,冷汗都下来了,然而痛感迟迟没传过来,他睁开一只眼见刺客在他面前徐徐倒下。

    他一阵后怕,再往后看,冷面人持刀而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又一惊。

    聂清漓心缓了缓,对卫芥颌首,两人配合无间渐渐将刺客生命尽数收割。

    清漓抽出剑把染血的剑刺进泥土里,环视情况每个人身上都或轻或重挂了彩,她脸色不好看,那些人还真是沉不住气还没等她进城就忍不住下手了。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皇城,不愧是支撑大虞百年屹立不倒的城,这里面有最睿智的大脑和最博学的才子,有最锋利的刀和最诡谲的阴谋,她是无知的外来者,残忍无情算是这座厚重的城给她上的第一堂课。

    卫芥腰间也见了血,他像没感到痛一样捂了会儿止血后就放了手也不处理。

    韩修看见了,他比较怕卫芥没想和他交流,但他挺怕疼看卫芥那样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走近几步递过去一个小瓶子:“喏,敷上一会儿就没那么疼了。”

    卫芥抬头,看是药面无表情道:“我没事。”声音机械像是个木偶人。

    韩修皱眉了,手又坚持往前递了递:“没事并不是不疼。”

    他真的是感觉不到疼吗?

    再像木偶人,他也不是,他有血有肉是真人,和他们一样会感觉到疼。

    卫芥有些愣忡,他都疼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还是第一次有人向他说这些。

    荒野的风卷过,带来清新的青草和泥土气息。

    半晌他伸手接过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