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清漓出了门靠在楼上走廊的栏杆上,她松了口气。
楼下伙计已经上工了,掌柜坐在柜台后拨算盘。
清漓看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些片段,客栈里的掌柜拨着算盘问客人:“几间房?”
“一间。”男子说,揽住旁边女子的肩,“我娘子。”
女子笑着顺从地往他怀里靠了靠,男子没看她但眼里也含了笑。
两人的面容模糊不清,但不难看出佳偶天成。
这画面实在无厘头,清漓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她摇摇头没在意,去了秋明房里沐浴,沐浴完跑堂刚好把饭菜送上来,她们吃好饭就上路了。
秋明觉得姑娘走得有点急像是在躲谁一样,她不解道:“姑娘不是说要盯着淮王吗?”
清漓甩开撩起的帘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玩着手腕上的金手钏:“不管了。”现在她就是再迟钝也该知道萧净尘对她是个什么心思了,管他来干什么,她不想知道了。
秋明又道:“姑娘收留的柳篱昨晚被抓走今儿早又送回来了。”这事有些怪,有人来汇报的时候她着实奇怪了一把。
清漓睫毛动了动,说:“不必管。”
清漓指尖滑过手钏上的蓝宝石,手钏上面镶着大大小小一圈的冷色宝石,华贵却不俗气,清漓是能撑起繁琐首饰的,她惯来也喜欢美的东西,用的都不是凡品。
她的五光十色的宝石手钏衬着她的细白手腕,又衬着她的容貌,冷清而带妖异。
清漓目光幽微,她现在静下心想想,除去她两次忍不住别的时候她都在抵抗萧净尘的吸引力。
表面上她赢了又抗住了他的引诱,可为什么要抵抗?
这和她不怎么委屈自己毫无疑问是相斥的,她为什么不能像和对待他人一样对他浪子一回,难道只是因为他具有危险性,她很怕这个吗?
聂清漓理智地分析,把自己一瓣一瓣剖析开,豁开肉带出血。
对别人狠并不算什么,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好的刽子手总是足够狠心残忍。
这世道里人人都是刽子手。
在这权力的倾轧场里,没有谁对谁错,只有你死我活。
最近一年,抛去聂家浮华的外壳,清漓见识到了太多不堪污秽,她甚至才刚摸到权力的门槛,还在金钱场里浮沉。
所以她不相信毫无缘由的感情,她也从没见过,小时候起她的身边就只有秋明和韩修可信,她并不怎么信任没有利益相连接的一段关系。
她知道自己的心或许让萧净尘钻了空子,但那又怎样,情感不是唯一,容貌、身材、气味都是会让人腻味的东西,且她这人着实喜新厌旧。
清漓非常清醒,她倒是要看看她会怎么被他打动。
清漓没再继续想了,她拨了拨手钏觉得这手钏戴了两回有点看厌了,她唤了唤秋明。
秋明捧了首饰盒打开:“这回出来带得不多。”
都是韩修近来拿来的珍品,清漓从亮闪闪的盒里取了只水晶手钏戴上伸手打量了两眼满意地收回手,那只宝石手钏被她随意丢到盒子里,混入其中成为不起眼的首饰之一。
她们已经赶了一天的路,明天再走一天就到澹州了,韩修没等她们就轻装简行走了现下早就到了。
清漓又趴窗口看外面,随口嘱咐一句:“明天估计韩修就传消息过来了,叫人随时留意着。”
秋明应声。
清漓想起韩修一哂,说:“他倒是心大,也不怕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走的时候她还没被找到呢。
秋明笑,知道姑娘不是生气:“公子是相信姑娘,心里有数。”
清漓不置可否,要是她不在韩修就决策失误她才要生气,当机立断又不误时间,韩修一直是她的二把手。
第二天韩修果然传来了消息。
清漓歪歪斜斜地靠在马车里让秋明念给她听。
秋明念了两句就瞪大了眼睛:“都……都死了?”
清漓吃了颗果子,她没感觉奇怪,总归就是挡了别人的路,这样一来韩修就更好动作倒是于她们有益了。
她对别的人更感兴趣:“丁琦呢。”
清漓听了勾唇:“坐吃山空。那点资产够她霍霍多久?”
秋明愤愤不平:“白眼狼!”
清漓又吃了颗果子:“气什么,小人而已。”
丁裘掌握聂家后才发现聂家是个空壳子,他认为是当地世家私藏了资产,世家贵族认为是丁裘想要独吞,双方互相怀疑咬着不放,丁琦既要应对世家又要经营一塌糊涂的生意,但小人而已,背后插针或许有一手,要说什么经商才能那是万万没有,现在不过苦苦支撑。
秋明点头。
半晌,她又觉得有点心酸,大概这是她们最后一次到澹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