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楚二公子受我连累险些遭人算计,我还未正式与二公子说声抱歉。”夏芷歆起身,拂身一礼。
楚玉华忙起身道:“朝阳郡主不必如此,此事你我二人皆是受害者,你又是女子,更为吃亏些,如何能让你来与我道这个歉。该道歉该为此付出代价的,是企图算计你我的人。”
楚玉华是真正的文人书生气,温文尔雅,然此刻他说话,眼底狠意丝毫不逊于其他杀伐果决的人。
夏芷歆坐回去:“不管怎么说,这声抱歉我都该说。”
“我此来还有一事要告知楚二公子。”
不等她说,楚玉华就道:“郡主可是想说拿住的那两个婢女已被你处理一事?”
夏芷歆赞赏地看他一眼。
心道楚玉华不愧才名远播,确实是个极其聪明通透的人。
“正是。”
“事涉你我二人,按理说我该与你商议过后再行处理。未事前知会你便自行行事,还请见谅。”
楚玉华摆摆手:“郡主哪里的话,将此二人留在你二哥处,我便已经决定将其交给你们处理。我与你二哥审问过几次都没有从她们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留着也是无用。”
显然他们都很清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两个勇诚侯府的婢女对萧旭谦堂堂皇子的指控没有一点意义。
“倒是郡主既是与我提及此,今夜来寻我可是与此事有关?”
夏芷歆:“不错。”
她眼神慢慢冷下来:“萧旭谦胆敢如此害我,我断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定要好好与他清算。不知楚二公子是何想法?”
楚玉华与夏芷歆也认识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夏芷歆眼神这么冷眼底杀意这么重。
对象还是她从前倾注真心的五皇子。
还真是……世事难料。
“我长这么大还从未栽过这样的跟头。若不是郡主机警识破对方算计顺利破局,如今你我已然是名声尽毁。”
在满堂宾客的宴席上公然被捉奸在床,往后他二人不管有多大的成就,这个污名都会伴随他们一生。
楚玉华不知道夏芷歆怎么想,反正这于他于他们楚家都是不允许的,这是莫大的耻辱。
他这话一出,夏芷歆便懂了他的意思。
“不过清算一事,我眼下还没有思路,郡主特地避开旁人来寻我,可是心中已有想法?”
萧旭谦是皇子,却是个没什么实权的皇子。他让人忌惮也只是因他身后还有周皇后周家以及承王这个兄长,当然,除此之外陛下对他的宠信以及他广交好友也占一部分原因。
如今,萧旭谦直接被陛下叱责还不顾他颜面褫夺他的亲王封号,可见萧旭谦已然失圣宠。而萧旭谦闹出这一桩又一桩的笑话,从前结交的人有许多也已经在趋利避害渐渐与他疏远。
这么看来,萧旭谦仅剩的倚仗便只有周皇后和承王。
然而周皇后对他的态度不咸不淡,承王又与他自来不对付。
如此,萧旭谦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寻常人想要找他麻烦不容易,楚玉华身后有整个楚国公府,实不该有这样的顾虑才是。
楚玉华竟说他对寻萧旭谦清算一事还没有思路。
夏芷歆略带探究的目光落在楚玉华身上。
难道楚玉华……亦或是楚国公府已经知晓萧旭谦和承王的不对付是装出来的?
“我已经不是勇诚侯府备受宠爱的独女,想要找萧旭谦这个皇子清算旧怨没那么容易,可楚二公子不同。楚二公子背靠楚国公府,想要给失圣宠又声名大损的萧旭谦找点麻烦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可我瞧着楚二公子怎好似有顾虑一般?”
迎着夏芷歆的视线,楚玉华没有避讳,直言:“以郡主的聪慧,我不信你看不出一个无所依仗的皇子多年行事高调依旧顺风顺水没有一点猫腻。郡主当真觉得致郡王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淡泊名利、良善无害结交友人从不看出身只看眼缘对世人皆平等以待?”
她当然不会这么天真。
只是那时她对萧旭谦倾注一颗真心,心是偏向萧旭谦的,便未去深究这些。
可她能看出一些问题是因她与萧旭谦走得近,旁人却看不出这些,只当萧旭谦无实权却高调顺畅是得圣宠又极具个人魅力。
像楚玉华这样能勘破的人到底只是少数。
“楚国公府能在大燕朝屹立这么久,就是因为楚家子弟行事够谨慎。没有把握的事我们通常不会去做,哪怕已积攒满腔愤怒,我们也会选择隐忍不发静待时机。”
“郡主心中若是已有想法,还请直言告知,在不损楚国公府基业的前提下,我会不计代价配合郡主。”
夏芷歆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既然如此,我便先给楚二公子一个消息当作我合作的诚意。”
“洗耳恭听。”
“萧旭谦与承王不和,皆是假象。”
“什么?”楚玉华惊诧。
他知道萧旭谦不会简单,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不简单。周皇后所出的两个皇子自幼便不对付,凡见面都要掐上一掐,这是世人皆知的事。
现在却告诉他,这都是假象。
假象?
岂不是说这二位皇子在几岁的时候就学会了演戏蛰伏?
演二十来年的戏,隐忍二十来年,这该是何等毅力和心计。
他的反应让夏芷歆知晓了他并不知此事。
心里稍微好受了些。
她经受磋磨重活一世才能得知的事,若是就这样被楚玉华看出来,对她的打击也未免太大了点。
“萧旭谦的倚仗是承王,承王得势一日,萧旭谦便会逍遥一日。”
夏芷歆继续道:“便是失了圣宠损了名声,萧旭谦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待过个几年承王愈发势大,更有甚者承王直接坐上那至高之位,便会无人再记得萧旭谦曾损名声,再对他稍加封赏,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届时你我见着他,还需屈膝与他见礼问安。”
听完她的话,楚玉华沉默了。
他深知夏芷歆所言是事实。
可是与承王为敌……
他们楚国公府自来奉行明哲保身不参与任何党争,若与承王为敌,稍一不慎,他们楚国公府几百年的基业恐会就此毁于一旦。
可是,若不答应夏芷歆的合作,待到承王大事成,清楚他这个楚家嫡次子曾与致郡王结仇,甘愿与致郡王演戏二十多年可见兄弟二人感情深厚的承王会对他以及他身后的楚国公府没有一点疑心,就会放过他们吗?
未必。
沉思良久,他抬眸朝夏芷歆看去:“郡主想让我做什么?”
“我记得楚二公子是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
楚玉华不解她为何提起此,却还是点头:“是的。”
“我先在这里预祝楚二公子拔得头名。”不用预祝,明年春闱摘得状元桂冠的就是楚玉华。
彼时她刚嫁进致王府,自由还没有完全受限,能及时接收到外界的消息。只是那时她心思都在自己的事上,并未多关注其他。
“……多谢?”
“旁的事待二公子高中有了官职再说,眼下我只是有点小事需要二公子帮忙。我人手有限,我希望二公子能派些人手去坊间传一件事:夏欢言肚子里的孩子实则并非承王的,而是萧旭谦的。”
楚玉华:“!!”
惊呆。
“别在盛京传,承王和萧旭谦都不是吃素的,真有这样对他们极为不利的流言传出,他们定会立刻采取雷霆手段阻止。如此我们只会出力不讨好,没有任何意义。往别的地方去传吧,待到流言传回盛京,承王和萧旭谦反应过来已是无力回天。”
“你想借此挑拨承王和致郡王的关系?”
夏芷歆没有否认:“我确实有这个打算,但其实这对挑拨他们的关系作用并不大,我的目的是在毁掉两人在百姓心中的名声,尤其是毁掉承王的名声。承王有爱民如子的美名,这几年他在百姓中的声望已经渐有追赶太子殿下之势,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玉华却不赞同,微蹙眉头:“声望追赶太子殿下?郡主未免太过高看承王。太子殿下于我大燕朝的功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没有太子殿下便没有今日大燕朝的太平繁盛,便没有今日大燕朝百姓的安居乐业,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与太子殿下相比的!”
哦,原来是太子的迷弟。
对上夏芷歆似笑非笑的目光,楚玉华神情一僵。
“抱、抱歉,失礼了。”
“无妨。”
“二公子若无异议,这事便交由你去做了。”人手有限都是借口,她此番目的在将楚玉华以及他身后的楚国公府绑上这条船。
等楚玉华真正派人去做这件事,他们就算是上了她这条船。
“说来不怕二公子笑话,我要做这件事还有点私心,就是想让夏欢言彻底身败名裂。”
楚玉华愣愣看她,欲言又止。
夏芷歆没有为自己辩解试图让楚玉华认为她其实不是那么狠的人,只是笑笑说:“夏欢言要回勇诚侯府拿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无可厚非,那些原本就是她的,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夺我的婚事让我沦为笑柄。”
“我听说楚二公子曾是青山书院的学生,想必在那里有不少相熟的同窗,不知二公子离开青山书院后可还与你那些同窗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