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外面传来敲门声,夏芷歆将手里的玉佩和地图收好,示意如简去开门。
“孙少爷?”
“如简姐姐,我来找姑姑。”
他越过如简朝屋里的夏芷歆看去,躬身行一礼:“侄儿深夜还来叨扰姑姑多有不妥,只侄儿心中委实有诸多疑惑,若不问清楚,侄儿怕是整夜都难以入眠。”
夏维则很多时候在她面前都是小孩子心性,还极少见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夏芷歆觉得新鲜,心中又难免感慨。
长大懂事未必就是好事。
往后这个家还不知要有多少糟心事,夏维则长大懂事了只会烦扰不断,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轻松自在。
“进来吧。”
夏维则走进来,又冲夏芷歆行了个礼:“姑姑,打扰您休息了。”
“无妨,过来坐下说话吧。”
“你想问什么?”
夏维则也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自方才撞见黑衣人翻墙入姑姑的院子,得知此人是姑姑派去做事的,他便有许多疑惑。
比如姑姑这个下属武学造诣很高,是个一顶一的高手,瞧着又不像侯府培养出来的人,那此人又是姑姑从哪里寻来的;比如姑姑派此人去做事又是去做何事,姑姑为什么不想惊动府里其他人……
刚才姑姑将他打发回去,他便一直坐在屋中思考这些,原不想大半夜还来扰姑姑清净,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觉察到那个黑衣人已经离开,便寻了来。
可真正站到姑姑面前,他又问不出来了。
想着姑姑有事不愿告知其他人定是有她自己的顾虑。
“不是说有话要问我,怎么又不说话了?”见他迟迟不说话,小小年纪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夏芷歆不由问。
迎上她看小孩一般充满怜爱的视线,夏维则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姑姑从前遇事哪里需要她自己暗暗筹谋啊,只需说一句,家里有的是人替她出头,她只管做好勇诚侯府无忧无虑的姑娘。
都怪他没用,不仅帮不上姑姑,还要让姑姑处处为他操心。
就像今日,他很清楚若不是为了他,姑姑不会在父亲母亲的院里那样行事。姑姑的处境本就艰难,而今再伤了那位二姑姑,二姑姑必会对姑姑怀恨在心,待二姑姑嫁进承王府成为承王侧妃有承王撑腰,怕是少不得要来为难姑姑。
“想什么呢,小小年纪怎么那么多心事啊。”
“……姑姑,对不起。”
夏芷歆:“?”
“怎么好端端的要与姑姑道歉,姑姑可不知你有哪里对不起我。”夏芷歆只觉得小孩子的心思难猜,她方才以为夏维则大晚上来找她是想问她朱晓的事呢,转而就莫名其妙道起歉来了。
搞不懂。
夏维则却不欲多说:“没什么。”
起身,看着夏芷歆认真道:“姑姑,我会好好练武好好研读兵书,将来定要做个有用的人!”
夏芷歆眨眨眼:“挺、挺好?”
“姑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得很好。你从小就很优秀,大家都说你是夏家继你二叔之后最好的苗子呢,无论习武还是读书,你都做得极好,将来定也会大有出息。”
算了,管他的呢,小孩子多夸夸总没错。
“我一定不会让姑姑失望!姑姑歇着吧,侄儿便不打扰你了。”
“?”这就走了?
大晚上过来说两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就走了?
“嗯,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夏维则离开,如简关上门走近。
夏芷歆看着她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说是有话要问我却什么都没问,还莫名向我表了一番决心。”
如简笑笑:“孙少爷年纪虽小却是个有心的,姑娘没白疼他。”
夏芷歆不说话了。
事实上,她又哪里会不清楚夏维则的心思。
夏维则只是个孩子,在她面前他那点心思根本藏不住。
“真是难为他了。”分明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却因怕触及她伤心处心中有疑也忍着不问,还要怨怪自己没能力帮不上她。
他一个八岁的孩子,她只需要他好好顾着自己,莫要走上上辈子早夭的路,并不盼着他能帮自己什么。
可小孩的一片赤忱之心,她也不好辜负。
且随他去吧。
“姑娘,您的身子忌多忧多思,您忘了您前些时日才……时候不早了,姑娘您早些歇下吧。”原是想提醒她前些时日才郁结吐血,话到嘴边如简又收了回去。
夏芷歆此时已经没有睡意。
握了握收在怀里的令牌和地图,神情间似有犹疑,而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我不睡了,我出去一趟。你留下,莫要叫人知晓我夜里出去。”
什么?
如简惊了。
怎么好好的就不睡了还要出去?分明早就休整好要入睡了。
虽不明白,如简却没有问她要去做什么,“姑娘,您要一个人出去?这怎么能行,您一个人出去奴婢不放心,还是奴婢陪您一起吧。”
说话间,如简跟着夏芷歆进了内室。
只见夏芷歆已经从柜子里翻出一身夜行衣准备换上。
“不用,你留下,不然有意外其他人应付不了。”
如简知晓她说得在理,自己如果也跟去,若有突发情况,其他人怕是应付不来。只能认命地搭把手帮她换衣服。
“姑娘您不让奴婢跟着可以,可您至少得让奴婢知道您深夜外出是要去何处吧,这样奴婢也能安心一些。”
片刻后,一道黑影从杏花苑的翻墙离开。
脚步轻盈,身形矫健,一看便知身手很好。
“何人?”
漆黑的屋子里,躺在床上已经熟睡的人被惊醒,猛地坐起身警惕地盯着窗户的方向。
月亮透过云层照下细微的光亮,映出窗前一道人影。
“什么人?”床上的人再次警惕出声,“来人,有刺——”
剩余的话被窗前的人影闪身上前堵住。
竟是直接被对方抬手堵住嘴。
“楚二公子别慌,是我,夏芷歆。”
楚玉华瞪大了眼:“朝阳郡主?”
“对,是我。”
“你、你怎么……”
这时,外面传来喊声,是被楚玉华刚刚惊动的人,“二公子,怎么了吗?”
“无、无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你继续回去休息吧。”
下人离去。
“朝阳郡主……”他拉了拉被子,“衣衫不整多有失礼,劳郡主稍作回避,我穿上外裳再与郡主说话。”
“该说失礼的是我才对,见谅。”
夏芷歆背过身去。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消失,蜡烛被楚玉华点燃一支,屋中可见微弱亮光。
“郡主请坐。”
夏芷歆这才看到楚玉华已经先在桌边坐下,他身上不仅穿上了外衫,还衣衫整洁头发都绑了上去。
半点不见狼狈。
夏芷歆轻挑一下眉头,楚二公子休整仪容的速度真快。
“不知郡主夜半来找我,所为何事?”他准备给夏芷歆倒茶,发现茶早就凉了,便又放下,“茶凉,深夜不宜入口,招待不周。”
“楚二公子言重,是我冒昧打扰,希望没有吓到楚二公子。”
“不会。”楚玉华笑得有点勉强。
他一个文弱书生,又不似那些有身手可与人过招的武人,大半夜突然发现有个黑衣人潜入房间,他很难不被吓到。
“深更半夜,郡主一个女子出现在我房中,传出去恐有损郡主清誉。郡主还请直言来意,说完你也好离开,莫要叫人发现了。”
夏芷歆和楚沁羽交情好,作为楚沁羽的二哥,楚玉华没少与夏芷歆见面。他是用着对自家妹妹的心思在为夏芷歆考虑。
夏芷歆心下感激。
将面纱取下,“我此来确有要事要与楚二公子商议。”
“有何事,郡主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