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推开,躺在软榻上的如简惊坐起来。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如简才放松下来,眨眨眼适应一下屋中昏暗的光线,“姑娘怎这般快就回来了?事情可是办妥了?”
其实也不算快,前后快有一个半时辰。
这晚事情太多,这一折腾天都快亮了。
“嗯,办妥了。”夏芷歆走过来拍拍如简的肩膀,“不用在这里守着,回你屋去歇着吧。”
如简想说不用,夏芷歆道:“去吧。”
如简只能先回屋。
翌日待夏芷歆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是红莲来伺候她梳洗,红莲告知她一大早夏维则便离开了,得知她还未起身便未惊动她,只让红莲转达说他先回去完成老师们安排的功课,说他不会受父母的事影响,让夏芷歆不必担心他。
夏维则能这么快恢复状态夏芷歆并不意外。
“让人盯着些,阿则那边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告知我。”
“是,姑娘。”
夏芷歆将擦脸的帕子递给她,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坐下,“如简呢,起身了吗?”
“起了,在她的药屋里鼓捣着呢,姑娘可是要奴婢去将如简姐姐叫来?”红莲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拿起梳子帮她梳头。
“不急,过会儿再去叫她吧。”
看着铜镜里的倒影,夏芷歆抬手摸摸自己的鬓发,道:“今日要外出,着个精致些的妆容。”
红莲不是第一次伺候她梳妆,自星霜三人离开后,夏芷歆的梳妆都是如简和红莲包揽。
自近身伺候夏芷歆至今,红莲还是第一次得她要求要着精致些的妆容。平日夏芷歆在着装上都比较随意,多是任由身边伺候的人安排。
她突然的提要求让红莲微微意外。
想着姑娘应是要去见比较重要的人吧。
“是,姑娘。”
梳妆好换上一身新做的衣衫。
这身衣衫是很轻盈的款式,色彩鲜亮,衬得夏芷歆少了点往日里的端方娴静,多了点独属她这个年纪的娇俏和灵动。
“姑娘,今日仍要簪这支簪子吗?”
其他发饰都戴好了,红莲手里还拿着一支木簪。
只要不是很正式需要盛装出席的场合,夏芷歆几乎都会戴着这支木簪,红莲知道她很喜欢这支木簪。
“与今日的妆容不冲突,簪上吧。”
夏芷歆抬手接过簪子,“我自己来。”
她对着铜镜簪得很认真,若细看还能瞧见她微微上扬的唇角,看得出心情不错。
梳妆好用过膳,已是临近晌午。
如简被叫了来随她一起出门。
没有带其他人,只带如简一人,出行的马车都是如简在赶。
“吁——”
“姑娘,到了。”如简跳下马车。
马车帘子从里掀开,夏芷歆走出来。
她披着一件斗篷,遮住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面容。抱着一个盒子就着如简伸出来的手扶着下马车。
这是盛京城最杂乱的街道之一,这里住着的人形形色色,与此前夏芷歆去到的老五一行人的住处有些相似。只是这里较之老五那里要更荒凉些,不见什么人在周围走动。
面前是一处很寻常的私人宅院。既不过分简陋又不过分豪华,与周围的房屋浑然一体,看不出一点特别。
如简上前敲门。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是个老妇人,农家人打扮。
她好奇的视线落在戴着面纱的如简脸上。
马车一进这里的巷子,如简便拿了面纱将脸遮住,再七拐八拐才来到这里。
妇人又看看被黑色斗篷遮住面容的夏芷歆以及她们身后停靠的马车,神色不见异常,很正常地看到陌生人的询问:“请问二位找谁?”
夏芷歆没有说话,她单手抱着适才从马车上带下来的盒子,空出来的那只手亮出令牌。
妇人看到令牌,瞳孔微震,忙恭敬道:“您请进!”
这里就住着一个老汉和一个老妇。
关上门,两人齐齐单膝跪地:“见过姑娘!”
“不必多礼,起身吧。”
夏芷歆摘掉斗篷的帽子,两人这才看清她的面容,有片刻的诧异。
已然是认出了她的身份。
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夏芷歆便知并未有人事前与他们打招呼来的人会是她。
这处的主人也太大意了。
这样乱来也不怕被有心人钻空子。
“姑娘寻来此处,可是有事吩咐?”
明明已经认出她的身份却没有道破,够规矩;没有开口便暴露这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模糊地询问是否有事吩咐,够谨慎。
不愧是那位的人。
“我想见你们家主子。”
如简闻言惊诧朝夏芷歆看去。
才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
她习惯了听姑娘的命令行事,轻易不会多问,竟不知姑娘连如此重要的地方都会带她一起来。
姑娘竟信任她至此!
姑娘信任她,她很开心,可、可姑娘对人也太没有防备了,万一她将来背叛……诚然她是不可能会背叛姑娘的,可万一将来她不小心落入敌人手里受不住审讯呢?
将如此重要的地方暴露在她面前太冒险了。
她、她突然很受宠若惊,压力也变大了。
觉察到她的目光,夏芷歆看过去。
一眼便将如简的心思看透。
没有说什么,只对如简露出一抹笑。
她当然知道这种地方越少知道越好,最安全的做法是她瞒过所有人自己孤身前来。可她到底是高门闺秀,不带丫鬟独自出门想想都不现实。
让如简跟着出门又避着如简行事,如简心里会怎么想?如简怕是会疑她是不是不够信任自己。
如简四人待她真心,为她不惜付出性命,她不希望自己与她们之间走到生出嫌隙的地步。
而且,独木难支,她往后行事不可能只靠自己,她身边得有能完全信任的人。
再者说,朱晓将令牌和地图送到她手里时可没有避着如简和李遂,可见朱晓的主子并不怕她身边的人知晓。
那位有此等将命门暴露的魄力,她也不能逊色。
“奴婢在此等姑娘回来。”如简主动道。
对上夏芷歆的视线,她目露祈求:“姑娘,便让奴婢在这里等您吧。马车还在门外停着,奴婢留下,有什么变故也好打掩护。”
她知道这个地方已经很不妥,可别让她再知道更多。
至少现在不要让她知道,让她先缓缓。
见她惶恐成这样,夏芷歆无奈:“行吧。”
老妇人留下,招呼如简坐下喝茶等着,老汉领夏芷歆离开:“姑娘,请随我来。”
才发现这处是个两进的院子。
平日里老汉和老妇人应是多在外院活动,内院很安静。
听老汉提醒跟着他的步子走,夏芷歆便知这里是机关重重。
内院有书房,书房中藏有暗道。
一步步走下暗道,老汉取下墙上的火把走在前领路。
一路顺着暗道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老汉才停下。
是的,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
可见这条暗道有多长。
尽头是一道单开的铁门。
老汉在门上敲了几声。
听得出他敲门是有规律的,应该是某种暗号。
门从另一侧打开。
守门的是两个拿着武器的勇武侍卫。
“是吴大叔啊,你此来是?”
对方显然与老汉熟识,然即便如此,被唤作吴大叔的老汉也还是需要出示证明身份的令牌。
吴大叔出示令牌后退开一些将身后的夏芷歆暴露出来,“这位姑娘要见主子。”
“姑娘,请您出示主子给您的信物。”
直至夏芷歆亮出令牌,对方才放行。
可谓是层层防守。
见此,夏芷歆的心才稍稍放下。
不过也正是因为防守如此严密,夏芷歆才更加清楚这条暗道之于东宫的分量。
太子竟这样轻易就将如此重要的地方透露给她,真是……
这会儿比起昨晚拿到令牌和地图时的高兴,夏芷歆更多是触动。
心情很是复杂。
不仅仅是因对方待她如此真诚而复杂,还因明明有这样一条通往宫外的暗道,上辈子太子竟还是丧生于东宫大火。
从暗道出来便是东宫正院。
也就是太子的寝居。
那日她来东宫萧旭尧带她来过,她有印象。
东宫若走水起大火,太子从通往他正院的暗道离开完全来得及。
她现在更加确定上辈子太子的死因并非大火。
吴大叔没有再给她领路,是守着暗道口其中一个侍卫给她领的路。
从暗道走上来,推开门是一间屋子。
不像正屋,更像是寻常做休憩用的闲置屋子。
侍卫没有随夏芷歆上来,将夏芷歆送到后又退了回去。
夏芷歆自己将屋子的门打开,看到的便是东宫正院的院子,入目是熟悉的景致。
门外未见人影,夏芷歆便自己循着上次萧旭尧给她指的路往他住的正屋去。
她没有忘记萧旭尧最近正处于“病发”,身子极为不好,此番多半是待在屋里休息。
只是一路走来院中都不见一个人影,夏芷歆总觉得有些奇怪。
上次她来东宫,见东宫伺候的内侍和宫女虽然不多,更多是侍卫打扮的人,却也是有内侍和宫女的。
现在居然一个人都看不到。
是出什么事了吗?
夏芷歆往正屋去的脚步不由加快。
等走到地方才发现正屋外都没人守着。
太子不在?
正这么想着,夏芷歆突然听到屋中传来声响。
像是有人隐忍压抑发出的声音。
萧旭尧出事了?
没有犹豫,夏芷歆急忙将房门推开……
入眼是氤氲的水雾以及……赤身泡在浴桶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