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霜三人被她派出去本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时日久了,她派三人去江南店铺查账的理由便会不攻自破。夏芷歆早料到有一天会有人问起此事。
最先问起的夏长风,她一点都不意外。
本来自从夏欢言回来后,这个家里能将“待她如初”做到言行一致的就只有二哥和她八岁的侄子夏维则。
而夏维则还是个孩子,许多事都不懂。
“我当然是派她们去查账啊,不然还能是什么。二哥,你不会以为我要走吧?我不会走的,便是有一日离开侯府,我也是正大光明嫁出去,而不是这样灰溜溜地离开。”
她笑,笑得温柔,却难掩她骨子里的张扬:“二哥,你忘了吗,我一贯要强,凡事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我从一个舞刀弄枪的武将之女变成盛京的闺秀典范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样的我可做不出‘逃跑’这样窝囊的事来,我丢不起这个人。”
这些虽不全是实话,却也不是假话。
她本就不是个会“逃跑”的人,她骨子里也确实是要强的,不然上辈子她都那样被人欺辱毫无尊严了,也不会依旧坚持活着。
哪怕是苟活。
她总想着就这么死了很不甘心,总想着再熬一熬,万一熬着熬着就等来逆风翻盘的机会了呢。
“至于她们为什么迟迟未归,是因为我觉得她们困在我身边时间太久了,想给她们放放假。让她们在查账时留意留意可否能盘下一些新的铺子,若是能盘下,她们可自行安排经营,不必急着回来。”
她玩笑的语气:“二哥,我也想为自己多挣点嫁妆,待将来嫁到夫家才能更有底气。”
她这话,可谓是半真半假了。
让星霜三人出去筹备后路,说是为自己筹备嫁妆也没错。
她挣嫁妆的说辞一出,夏长风和夏礼已经基本相信。
诚如她所言,她是个很要强的人,得知自己不是勇诚侯府的女儿,待往后出嫁,她不会心安理得拿着侯府给她准备的丰厚嫁妆。而她又不会带着微薄的嫁妆出嫁让夫家瞧不起。
她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也正是因为相信她的说辞,夏长风和夏礼心中才愈发不是滋味。
都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夏长风:“说什么胡话,你的嫁妆哪里用你操心,我们勇诚侯府偌大的家业还供不起你的嫁妆?再说,二哥也有些私产,单二哥自己的私产就够你的嫁妆了,亏不了你。”
夏礼也道:“哪有姑娘家自己挣嫁妆的,你当我们这些当兄长的是摆设吗?你这分明就是与我们生疏了。”
夏芷歆笑笑:“我当然知道待我出嫁家里会给我准备嫁妆,我这不是心疼身边的几个丫头自打跟着我回来就再没有离开过盛京嘛。她们虽是孤儿,却也有自己的故乡,我早就想让她们出去看看了。既然要放她们出去,自然要给她们安排些事做,不然以她们的性子哪里会将我留在这里自己离开。”
星霜四人当然都有自己的家乡,不过夏芷歆问过,她们都说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了,说自己是弃婴,是一个老乞丐将她们捡去养大的。后来老乞丐去世,她们四人就相依为命,直至遇上她跟着她回侯府。
“好了,此事就此揭过,我自己的丫鬟我都不在意,你们那么在意做什么。要知道将她们支走,缺人手的可是我。”
“既然二哥说将尸首送到致郡王府的事交给你,那我便不插手了。”她朝夏长风拱拱手,“辛苦二哥了。”
夏长风瞪她,是在责怪她见外。
夏芷歆回他一个有点傻的笑,告辞离开。
夏礼没有跟着她一起离开,见他留下,夏芷歆什么都没有说,看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夏礼沉默了。
再开口声音已是只余冰冷:“萧旭谦他怎么敢!”
“是啊,他怎么敢!”夏长风的声音比夏礼还要冷一些,带着浓烈的杀意。
落在夏礼眼中,都将夏礼震了震。
撇开二哥和萧旭谦的交情,萧旭谦也是正儿八经的正宫嫡出皇子,他便是再恨萧旭谦对歆歆的算计,顶多也只是敢暗地里给萧旭谦一些教训。杀萧旭谦的想法,他从来没有过。
不是不敢,是……
为泄私愤去杀一个皇子将勇诚侯府搭上,不值当,反正他多的是办法可以暗地里去教训萧旭谦。
论起对家族的在意,二哥应该比他更甚才是,二哥不会不清楚杀一个皇子会给家族带来多大的麻烦,可他……
看二哥这样,他对萧旭谦的杀意也不像是做做样子。
“与萧旭谦打过多年交道,我还以为他至少有底线,再如何都不会做出那样龌龊的事。便是不看其他,歆歆也与他有多年的感情,他竟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夏长风一直很自责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粗心,自以为对萧旭谦足够了解,觉得他至少还有点人性,从而疏于对他的防范。总想着若是夏芷歆不够机警真的遭了萧旭谦的算计,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幸好。
“二哥,今晚的事算上我一个。”
这件事到最后是夏长风和夏礼亲自去做的,没有假手他人。
两道黑影带上尸体离开夏长风的院子后,有两人从角落走出来。
正是已经离去的夏芷歆和如简。
“……姑娘,方才那是二公子和三公子?”
两人都还未没有蒙面,尽管夜色很暗,昏暗的灯光也足够她们看清楚两人的面容。
“嗯。”
“他们是……要亲自去做这件事?”
夏芷歆没有回答她,只道:“回吧。”
萧旭谦今日在宫里吃了瘪,回想起夏芷歆的决绝,心中只余后悔和痛苦,不想回府,在外面的酒楼买醉,大半夜才回来。
下属见他醉得厉害要扶他,被呵斥退下。
一个人摇摇晃晃往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去。
推门的时候都踉跄了几下才将门推开,跌跌撞撞进屋终于摸到火折子将蜡烛点亮,入眼的景象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