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缺盐,境内可开采的盐矿还只有一个河西盐池。
境外的南蛮之地,西域十六部都各自占据一个盐池,吃盐暂时不成问题。
曾经还有一个无主的外海盐岛,先帝在位的时候也想过开采这个盐矿,却无奈于大魏的水师力量并不完备,连出海都难,更别说占有这个盐岛了。
于是,大魏开国这三十三年来,一直在造船和发展水师。
可大魏并不国富民强,时不时还要应对南蛮,西域和北疆的外敌来犯,大战小战不断,光是军费就耗尽了大半个国库。
大魏的水师至今没发展成为规模。
开源做不到,圣上只能把目光放回到内陆的河西盐池,计划着节流。
可人总是要吃盐的,长久不吃盐,先不说没有生产力,还能不能保证社会安定都是个问题。
缺盐的问题,要追溯到前朝。
河西盐池在前朝也叫这个名字,只是在那时,河西盐池还可供开采千年之久!
可前朝的皇帝昏聩无道,终日沉迷酒色不理朝政,那么完整一块土地被南蛮,西域十六部,和北疆人瓜分成东一块西一块,零零散散。
外忧就罢了,前朝还有内患,被分为南朝北朝。
连年战争不断,先是南蛮在这块土地上称王,挖走了河西盐池将近五百年的储备量!
后来西域十六部崛起,成为这片土地的新王,也挖走了几百年的盐储备。
北疆的外族也分了一杯羹。
南北朝合二为一的时候,河西盐池的盐储备仅剩下不到二百年。
开国皇帝打下江山的时候,盐池只剩下八十年的开采量!
因为还有外海的盐岛,那时的先帝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寄希望于当时还存在于策划纸上的大魏水师。
却不想天不遂人愿,边关连年战争。
几年前,越辞带领着护边军与西域十六部征战,更是支出了朝廷将近十年的银子。
他们大获全胜,却也只是拿回了失落的城池而已。
西域十六部派来交降书的时辰太过蛮横,不光不愿用盐矿代替赔偿金,还大放厥词,说早有一日,西域十六部的铁蹄要踏遍整个大魏!
后来只赔了银子牛羊和土地,盐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巡盐御史余海明的地位自然以为这个问题水涨船高。
因为这个问题,朝中有人抱怨越辞不够强势。
可只有真正掌握着财政状况的人知道,大魏的国库只够支撑越辞把西域人打跑,打进西域腹地完全是越辞自己强悍。
西域耍无赖不给盐,大魏也没有银子继续攻打西域了。
外强中干,形容大魏的形势在合适不过。
而且不光如此,大魏还要摆出一副‘我只是懒得打你’的样子,不然一旦让外族人察觉,南蛮西域十六部和北疆就有可能卷土重来,这片土地上再次上演前朝的混乱。
如今是大魏的暗夜,又是大魏的黎明。
虽然内里糟糕,像一棵被雷劈过的树,但这棵叫做大魏的树近年来好像隐隐萌发新的枝丫。
平南王和定北王子嗣众多,这些小子各个都骁勇善战。
他们一旦长成,便可以像开国的将军们一样,成为坚硬的盾牌或是无往不破的宝刀和利剑,这是武。
三江府一代文化繁荣,这些年的状元无一不是出自三江,哪怕他高坐名堂,可清楚的看见入朝为官的新科状元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代比一代青出于蓝,这是文。
盛乾站在池子上的亭子边,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天地的晨昏线。
他左眼看见黑暗中干涸的焦土上,老树枯萎,苟延残喘。
右眼却看见黎明,大地迸发出绿色,枯木逢春,嫩枝丫在春风里舒展着。
盛乾忽然抬手,把文忠捧在手上的鱼食抢过,甩着袖子用力的把碗里的鱼食全都挥洒出去!
“哗啦啦——”
水面上像是下了一场鱼食雨,池子里的鱼像是沸腾起来,争相着跃出水面抢食,整个水面荡开凌乱的涟漪,重重叠叠,清澈的水面变得浑浊。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去告诉皇后,尽快让太子完婚,嫡皇孙一出生,朕就给皇子们定藩号!”
“另外,阿磐周岁之后,就让大皇子接手禁军,老二接管工部,老三任西北转运使,老五任江南三江府总督!”
至于太子,什么也不给,永远当一个太子就好了。
争吧,都争起来吧!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条鱼儿能从这余家把控的池子里笑到最后!
文忠公公身躯一震,脱口而出一声是。
圣上总算是下定决心给皇子们封王了,可他怎么觉得,封王之后的池子,怎么比不封的时候还要浑浊?
下完朝,五皇子盛炀走在前往仁寿宫的路上。
皇祖母常年礼佛,许久不出现在世人的眼中了。
不过这些年皇祖母年纪渐长,年纪大了的人总是喜欢身边热闹些的,皇祖母也喜欢,只是不说而已。
想到这,盛炀不由的失笑,心说皇祖母的脾气怎么反倒像个孩子?
他加快脚步,走过宫门的拐角。
这时,他脚下一硌,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移开脚低头一看,盛炀在墙根发现一串青檀木佛珠。
佛珠的流苏上缀了颗不小的金珠子,流苏的丝线也是少见的孔雀羽丝,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盛炀把佛珠手串捡起来,看了眼这条仁寿宫的必经之路,以为这是皇祖母宫里人落下的东西。
很快,堂屋里檀香袅袅,屋里清净极了,就是上茶的下人脚步都接近无声。
当朝太后五十有九,明年春闱结束就是六十大寿。
她亮鬓斑白,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垂髻,孔雀蓝色抹额上嵌着一块质地上乘的羊脂玉,岁月在她眼角留下几道皱纹,平静的眼神里是沉淀了隔世经年的温和。
盛炀撩起袍子单膝跪地,一手垂在地上问安:“孙儿见过皇祖母,皇祖母万福金安!”
太后微微抬手,勾起的唇角和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慈爱。
“快起来吧,一个月没来,哀家还以为炀儿忙得没空来了。”
盛炀起身,娴熟的坐上一旁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