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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毒发前的寂静

    越辞的脑子里其实很乱。

    师父到底真的活着吗?

    还有今天的刺杀,一定是余家下的手,这个梆号说不定是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引他去护城河边,好痛下杀手!

    可是又不对劲!

    刺杀他的那些人只是寻常的打手,杀过人功夫却不到家,就连手上拿着的武器也次等。

    区区几个小喽啰,都不够他和青锋砍瓜切菜!

    余海明想杀他,不该派出上次护城河边出现的死士吗?

    难不成,这次的刺杀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越辞忍下心头刀割的痛,艰难开口:“都别自乱阵脚,说不定,让我们起内讧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他再镇定,嘶哑的,微微颤抖的音色还是诉说了他的慌乱。

    青锋身形一顿,一拍脑袋道:“有道理,王爷说的对!”

    青靡眼中闪过一抹心痛,又没好气的看了眼青锋。

    王爷这么说,明显是哄他们,让他们安心的。

    就说这上京之中,知道他们狼卫存在的人恐怕不过十个手指,余海明就算知道,也绝不可能猜到狼卫是王爷的底牌。

    余海明既然不知道,又何来让他们起内讧的动机?

    当初他们找遍了整个西北,都没找到首领的尸体,如今只能说,首领八成还活着。

    只是,不幸的是,首领落到了最不该落在的人手上……

    青影也小心翼翼的看了越辞一眼,才道:

    “这话说的不错,别忘了,上京之中还有一个人知道首领的消息!”

    上次送来纸条的人,柳阳县主林梦婵!

    “王爷,这个林梦婵身份古怪,属下查的时候竟然发现,赵家也有人暗中盯着她,而且,赵家连她死去的亲姐姐的坟也不放过,不光挖开看过,还派了人盯着这个坟,属下都找不到机会一探究竟。”

    “这么古怪?”

    青锋好奇起来:“看来不是个善茬,或许这个梆号就是她透露出去的。”

    “王爷别急,要不属下找个机会,把这个女人抓回来问问?”

    越辞刚要开口,忽然觉得手臂一阵刺痛,尖锐的痛让他猝不及防的发出一声闷哼!

    “王爷!”

    几人异口同声,青靡脸色一变,上前就扣住他的脉搏。

    是内息紊乱,在心脉里到处碰撞导致的脉象不稳。

    好在不是特别严重。

    青靡正色:“内息乱了,王爷还是稳住心神,先什么都别想的好。”

    说完,她都觉得自己像个剥夺王爷七情六欲的无情恶人。

    首领不光是她的首领,还是王爷的师父,是王爷在这世上没有血缘却最亲近的人。

    最亲近的人下落不明,心神不乱的人还有人性吗?

    刚才那阵刺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骨头缝里,越辞本来想说,可听到是内息紊乱,又打消了念头。

    “我知道了。”

    “林梦婵要查,余海明也要查,青锋,时无恙什么时候回来?”

    他已经等不及,看余家知道流通在市场上的盐量不降反增时,会是怎样慌张的表情?

    青锋看见他眼底闪过的一抹猩红,低声道:“时大夫带来的东西太多,只能伪装成商户,就算他沿路放出手里的东西,回到上京最快也要四天。”

    四天……

    越辞虚靠在椅背上:“你去刑部替我告假四天,在写一本陈情遇刺的折子,交到刑部主事手里,让他明日帮我上奏。”

    得了命令,青锋转身离开。

    “青影,你去盯着林梦婵,找个机会把她绑了。”

    “属下明白。”

    “青靡,你去盯着余家,散布余海明为了保住余正兮,意图刺杀我的消息。”

    “王爷……”

    “老黄,你去护城河走一走,看看有没有……师父的踪迹。”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越辞挥手,纱布包扎起来的手泛着没有血色的灰败。

    不光如此,他素日挺着的肩也垮了,脊背微微颓着,仿佛一只被抽掉骨头的丧家犬,或者行尸走肉的驱壳。

    老黄见了,心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王爷!”

    青靡还想说些什么,老黄忙把她推出门去,倒了一杯茶放在越辞手边,声音轻的生怕惊扰了他的苍白易碎。

    “王爷,喝杯参茶,对身子好。”

    说完,他也转身离开,轻轻的合上了门。

    屋里寂静得如同黑暗的海底,潮湿冰冷又不见天日。

    越辞垂着头,视线落在身上银线勾勒暗纹的衣裳上,“啪嗒”,一点水花砸在衣角,顿时洇开一个不规则的圆,他眼前渐渐暗,事物渐渐模糊,周围的声音也离他越来越远,只剩下骨头缝里的刺痛隐隐作祟。

    冷寂的屋子里响起细微的哽咽。

    他又回到了十年前越家满门抄斩的那一天,剧痛让他连气都不敢喘!

    城门前的每一块石板转缝里,都渗透过越家亲族的血,而他被人压在城墙之上,目睹着那些血流满行刑场,流满砖缝,渗进脚下的土地里,浓稠的血多到洗刷不掉!

    猩红笼罩了他往后所有的梦境,叫他在无数个梦回的夜里冷汗打湿碎发,刺骨的寒意在牙齿间打颤。

    每当这个时候,记忆中粗犷的身影就会出现。

    那身影并不温柔,但是足够温热,刚好驱散他身上的寒意,因为满门抄斩而冻坏的血肉在他身上重焕生机。

    他像个小偷,那段有血有肉的时间仿佛是偷来的,并不属于他。

    如今,那份温热顷刻间被人剥夺。

    他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鲜活血肉重新变回僵硬腐臭的一滩烂泥……

    “十二郡,三十营。

    九道关,百丈崖。

    二十八道羊马墙,何处才是营里乡……”

    记忆中夹着风沙的声音像丝线一样,被人从他的耳畔处抽离。

    想起赋予他第二次生命的人,越辞是恨不起来,愤怒不起来的。

    参茶从散开氤氲热气到渐渐变凉发苦,坐在椅子上的人都未曾动过。

    转眼入夜,天上阴云低垂,空气闷热,热的入睡的百姓辗转反侧。

    像是要下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

    刚过子时,一道亮光的爆闪利剑一样划破厚重山峦似的夜幕,“啪嚓——”

    雷鸣像是在耳边炸开,隐约有稚子的啼哭在漆黑里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