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明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几天的奔波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
他站起身来,伸着懒腰,调侃道:
“老张啊,在这个世界里,有钱都能使鬼推磨了,有钱同样能让他们把粮食送过来。”
“唉,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起程吧。”
老张把白马迁过来,从新套上马车,问道:
“公子,咱们现在去哪儿?”
李一明脚蹬车辕跳上马车,随意答道:
“回沁城,贾相可是给咱送了银子过来的,我可是沁州第一纨绔,得回去花钱!”
老张依旧没有回答,白马似乎有些不情愿离开这处难得的树荫,
马鞭微微上扬,随着一声轻响,
烟尘起,马蹄飞快。
......
沧州,尧城,林家府邸。
林家乃是大隆林钱赵孟四大粮商之首,将近三分之一的粮食交易都会经过他的手。
作为大隆百年粮商世家,林家庭院幽深,假山流水错落有致,犹如一幅立体的山河画卷。
林家水池中央立有一湖心亭,八角飞檐,古色古香,亭内雕梁画栋,布置精美,一条条鲤鱼争相跃出水面,尽显奢华。
“林老,沁湛两州现如今成了此等形势,这可如何是好啊!”
湖心亭内,三个中年人以一个老者为中心,围坐着,皆面色焦急。
老者身着繁杂华丽的长袍,其领口和袖沿都镶满了珍贵的珠宝和黄金丝线,
此人正是林家家主。
林家家主微闭双眸,似在思索,又好似已经睡着。
钱家家主忍不住开口,脸上带着一股浓郁的忧虑之色。
“林老,咱几个特地来到沧州尧城,您倒是说句话呀!”
闻听追问,林老面色沉稳,可额角冒出的细汗已经暴露出他内心的慌张,他出声道:
“我已经说过了,静观其变。”
“可......可那是十倍的粮价呀......”
钱家家主吞吐一阵,还是没有把话说下去。
这时,赵家家主终于也沉不住气了,拱手道:
“林老,我们的粮食早已经运往沁湛两州之外各郡,已经做好了准备趁着饥荒捞上一笔,是您得了上头的消息叫我们先静观其变,我们听从了。”
“现如今,沁湛两州已经饿殍遍野,无数灾民等着咱手里的粮食,且还有十倍的高价,您还叫我们静观其变,这到底作何解释?”
赵家家主虽双手相触,作行礼之势,却言辞犀利,一针见血。
林家家主依旧不答,只是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见此,孟家家主也上前一步,附和道:
“林老,您是前辈,应当知晓我们的粮食每天都有不少的亏损,如今有钱赚您却拦着,到底是为何,您难道不应该告知于我等吗?”
此话一出,林家家主终于是嘴角一抽,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他将手上红木镶金拐往地上一杵,发出一阵闷响。
见场中终于再无人说话,林家家主才长叹一口气道:
“唉,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第一次叫你们勿急是因为沁湛两州之商贾富户早已经尽数迁离,那里再无油水,乃是出自我这个做前辈的对你们的帮衬之意。”
林老顿了顿,环视一眼三位家主级别的巨商,接着道:
“可老夫第二次的叫你们勿轻举妄动,乃是因为上头有人私底下遣人告诉我了一个秘密,大隆金銮殿上的秘密!”
闻听金銮殿三个字,其余三位家主皆是浑身一颤,顿感此事不妙。
没有人再敢追问下去,纵使他们每个人都想知道其中原委。
三位家主就这么齐齐看向林老,林老目光有些躲闪,似乎他也在惧怕些什么。
顿时,场面陷入一片沉寂。
过了许久,林老才再次开口:
“数日前的朝会上,有一个年轻小辈为皇上献上了一个计策,一个能够解决沁湛两州灾情的奇谋!”
林老须发皆张,表情复杂,看不出是惧还是怒。
三位家主连忙发问:
“如今灾民之众已经不下百万,还有何奇谋能够做到?”
在几人的目光下,林老压低声音继续道:
“此奇谋为在商贾之前抬高粮价,以高价从商贾手中收购粮食,再施手段引各地粮商汇聚与沁湛两州之地,最后再敲准时机大开粮仓!”
闻听林老所言,钱赵孟三家粮商家主皆低眉沉思起来。
赵家家主率先想通此间因果,大惊失色,道: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官府之粮无需银钱,而商贾手中仍堆积有高价粮,到时候还势必会阻止商贾收粮......”
钱家家主额头已经冒出不少冷汗,接着前者话茬道:
“不消几日,商贾手中之粮兜售不出,为避免损失,唯有降低价格,此则,粮价必定崩盘,粮价崩,而慕利而去之粮商不计其数,灾情解矣!”
这时,孟家家主也回过神来,一时间只感觉脊背发凉,
因为这个奇谋里,他们就是充当的商贾的角色!
“我恨不得将此出谋之人生吞活剥!”
“当真是个赈灾救民的好计策!”
孟家家主咬牙切齿,几个字吐出来,不知是赞还是嗔。
不止是他,在场的几位粮商皆是在此时对出谋之人恨之入骨。
小小的湖心亭内,怒骂声响了起来。
还未等他们问出此计策的是何人,却听林老又将手上红木镶金拐抬起,然后往地上一杵。
林老定了定身,道:
“但,但那个被派遣而来,告知消息于我的人死在了回去的路上。”
霎时间,场面陷入一片死寂。
传讯的人死了?
何人所为?
依旧没人敢问。
他们心知此乃金銮殿上之事,而能将此事从大隆皇帝面前带到这沧州尧城的,也定是官场中人。
良久,依旧没人说话,林府下人们已经备好酒肉饭食在湖心亭廊坊上并列等候,却迟迟得不到示意。
终于,钱家家主壮着胆子问道:
“林老可知何人所为?”
林老摇了摇头,用手往上指了指,道:
“也是上头的人,”
“而且,不光是尧城,隆国这几天里,在暗中不知道掀起多少场腥风血雨,你们不会毫无耳闻吧。”
林老话音落下,场面再次安静下来,只听见几阵愈加急促的心跳。
又过了好一阵,孟家家主才谨慎问道:
“您是说,那些衙门都不敢受理的死尸以及最近有些官员莫名辞官还乡这些事情,与沁湛两州之饥荒有关?”
“这......这怎么可能!”
孟家家主缓缓退回到原来位置,只感到双腿有些发软,他一屁股坐到石凳上,才颤声道:
“我孟家不做了,这银子我不赚了,我们回去,我们这就离开沧州!”
谁知孟家家主此话一出,一声怒喝在林府湖心亭内响起:
“现在想走,晚了!”
林老怒目视之,然后歪着头,将衣领也扯开少许,露出自己的脖颈。
几人目光看来,顿时心惊胆战,只见一道依旧泛红的疤痕自后脖颈侧向下直达肩胛骨。
林老扫视一眼,然后才将衣领回正,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音含无奈道:
“上边的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知道了那个奇谋,这是给我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