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一夜无眠。
康成粮似乎一直在观察我,也是一夜无眠。
早上起来,又想给家里人打电话。可是要打到斜对门的老干部家,再请他家去喊我妈妈或妹妹来接电话。太早了,不好,影响别人生活。
一直捱到八点,我直接去了街对面的“知味美”饭店,这里供应早点。
“兆一,今天怎么来我这吃早饭?”刘雨花看到我,笑的好开心。
“一碗水豆腐、两根油条、一个肉包子、一个鸡蛋。”我说着,就坐到紧靠收费电话旁的小桌前,没有心事同她多说话。
她很快把早点端上来,说:“油条要少吃,我给你换了一个肉包子了。今天一早炒的猪油渣炒辣椒,给你一碟呵。”
我嗯嗯了几声,狼吞虎咽的把早点全部干掉。边抹嘴边说:“我打个电话,一起给你结账。”
她横了我一眼。
我想了想,还是打到斜对门的老干部家。这是一位参加长征老红军,姓王,为人非常谦和厚道。他家的房子,也是我们这条街最好的一个有院子的房子。我从小对他最早的记忆,是父亲抱着我,喊他王爷爷。
他家在七十年代就有电视机,是那种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袖水街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去他家看电视。王爷爷、王奶奶非常好客,总是在宽敞的客厅摆好椅子、凳子,夏天还会切一些水
果,招待大家。
“是王爷爷家么?王奶奶您好!我是张兆一呀,对兆一!麻烦您,让保姆去叫一下我妈妈或是兆宁接电话。有急事,对不起,麻烦您了!”
一会儿,兆宁来接了电话。
“兆宁,有什么消息么?你、你别哭呀。”我听到兆宁的抽泣声,心又是一沉。
问了几句,也没有头绪。我干脆挂了电话,再给大哥游江凯、二哥常国庆、三哥邹友丰打了传呼。
刘雨花见我坐立不安的样子,忙泡了一杯茶给我,关切的问:“兆一,你有什么难事么?”
我不耐烦的摇摇头,跟她说有个毛用噢!
大哥等三人虽然都很快回了我电话,但听了我说的事,一时也束手无策。我知道,他们的能力,还不足以能左右到这些事。
我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真是想不出办法来。
刘雨花一直在注意我,已然知道我遇到的难题。
她走到身边,说:“兆一,你先不要着急呀。这么大的事,你要找人问问才好。”
“找人?我已经找了人,冇用的!”我一点劲也提不起来。
“我带你去找个高人,去找宫先生,给你算一算,说不准会有法子哩。”她很认真的说。
我“扑嗞”一声,笑了。特马的,紧张了一夜,被她这句话给做了个心理SPA,放松了一下。
“什么‘公’先生、‘母
’先生,别搞笑了。”我苦笑着摇摇头,一点兴趣也没有。
“小张!你不去可以,你还能这么说宫先生,不怕菩萨驼气么!”她面色沉了下去,连“兆一”也不叫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说着,她对我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转身去招呼别人,不再搭理我。
其他吃早点的人,也带着厌恶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我是冒犯的,是他们心目中的偶像人物。
我讪讪的,扔下五块钱,算是早点和打电话的钱,就离开了饭店。
我盲目的在大街上乱走,心里像塞满了杂草。
隐隐觉得,这两件事,一不是巧合,二是双管齐下,肯定是有预谋的,三,应该是针对我的吧。
要真的是因为我的缘故,耽搁了妹妹的工作和前程,那真是百死莫赎!
我只能像无头的苍蝇,毫无头绪、毫无目标的,像在寻觅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去找。
层级的优劣,一下子就显示出来了。有路子的,可能不算一回事,没有路子的,磕烂头皮,也找不到出口。
我只能等么?
晚饭后,约定的去庞主任家,给他女儿补习数学。
杜小珍一眼就看出我心事重重,没有等我指导完,就对女儿说:“行了、行了。叔叔说了那么,你慢慢消化一下吧。”就把她打发回自己的房间。
“兆一,有什么事,你愁成这个样
子?能跟嫂子说说么?”她照例泡了一杯野蜂蜜水给。
我压抑了一天的心事,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了。就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出来。
“嫂子,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我快要崩溃了。
“莫急、莫急!兆一兄弟,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当初你大哥被降职降工资,我被开除,那是多大的事?我们不是挺过来了吗?
没事!明天,明天我带你去找找宫先生,让他给你算一算,好么?”
我一愣,怎么谁都说要找这个宫汉成的人,他是个什么人?
我苦笑着说:“嫂子,这有什么用?你同大哥的事,让他算过么?”
我说完,就后悔了,我这样抬杠,真不个东西。
杜小珍一点没有在意,而把脸靠近了我,神密的说:“哎,你还别说。我跟你大哥刚刚来协安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个宫先生,你大哥不信。拖他也不去,我是去了。唉,宫先生就是个神仙哩。”
“怎么?”我不禁起了好奇心。
“那天,我早早的去等他,街上没几个人。我刚到他面前,他对我摆手说,你莫问什么了。从来道法不能与王法斗,你的事、你老公的事,是王法铁定,没有通融的。你不要问了,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她说着,一拍巴掌,说:“我那时都吓傻了!我同你大哥是刚刚从袁城过来
,这里一个人也不认得。谁知道我们的事?”
我也傻了。
扯了闲话,我就回值班室。
刚进门,又见康成粮扒在那台老式的电子管收音机上,正调着频道,叽叽喳喳的吵死人。
其实我平时晚上,经常用这台老式收音机听广播。
“你特马的不值班,死过来吵死人干什么?”我对他可一点不客气。这个方宝生的狗腿子,背后可没有少说我坏话。
他却一笑,并不在意。
我回到时间的卧室,无力的躺下。心想,真是心神不定,打卦算命。
看来明天,还是真的要去看看,见识一下那个宫汉成是什么高人了。
外面电话铃响了起来,接着是康成粮在叫我:“张兆一,电话!电话!”
我神经质的坐了起来。
谁的?兆宁还是妈妈,或者是哪个兄弟?不知道家里的事有没有些眉目。
我出去,说句“谢谢”,从康成粮手里接过电话。他却把收音机一关,出门走了。
“喂,是张兆一吗?”电话里的声音好像有一丝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哦,我是,你是?”我心里忐忑不安,最怕的,就是兆宁的事会泡汤。
“你先不要管,你出来,我在大街东头拐角那边等你。你出来就知道。”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不容置疑,很拽。
我摸了摸腰间的牛皮带,还有厚实的铜皮带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