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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我成了护工(1)

    我将烟丢地上,一脚踩灭了,下楼去,走进主任办公室。

    “方主任,什么事?”我问。

    “嗯,这样的,你临时做一项工作。现在就去镇卫生院,去帮着照顾一位我们行的退休老同志。他叫洪春山,七十多了,身边没有子女照顾。老同志嘛,都是革命有功臣,你去,代表我们营业所好好照顾一下。”

    方宝生的表情好了一点,口气却是不能置疑的。因为他已经看到我一脸的不乐意。

    不是么?特马的,老子第一天上班,就成了护工了,什么卵意思吗?

    “革命工作,不能挑挑拣拣!”他稀稀拉拉的眉毛又拧了起来,“你抓紧去!吃饭回营业所食堂吃。洪春山的饭,也尽量让他到食堂来打。在外头吃,太贵了。”

    说完,他挥挥手,打发我出去。

    我下了二楼,在院子里骑上我的自行车,就出了门。方宝生连卫生院在哪也没有告诉我,我上了街,街上没有什么人。见不远处有一家下了门板的“知味美饭店”,其实里面就三四张桌子,有没有包间不知道。

    我蹬车过去,见一二十多岁的好了正在打电话。我等她打完,就笑着问:“老板娘,请问镇卫生院在什么地方?”

    她抿嘴一笑,说:“瞎叫什么‘老

    板娘’!你干什么的?”

    我一指不远处的营业所,“我在那上班。”

    “哟,是刚来的吧?我从来没有见过,姓什么?”

    “张,我叫张兆一。”

    “我叫刘雨花。”她说着,一指左边,“你往这一直走,到了一个分叉的地方再往左拐,走不远就到了。你看的到卫生院的牌子的。”

    “好,谢谢了!”我一片腿就上了车。

    “不客气,有空来吃饭呵。”她一笑,露出一口细细的白亮的牙齿和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沿着刘雨花说的方向走,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小镇最西头的协安镇卫生院。再往外,是农田,远处就是山区了。

    卫生院就两排房子,前面一排是门诊部,后面一排是住院部。都是一层的砖木瓦顶房子。

    我从门诊部、住院部之间的边门进到院子,锁好自行车,就进住院部。正好看到一个穿着已经泛黄白大褂的护士模样的人。

    “你好,请问有一位叫洪春山的老人在这住院么?”我问她。

    那护士先是愣了愣,像审讯似的说:“你们这些家属,怎么一点名堂种(不靠谱)也没有?把个老人家扔在医院,都两天了,也不问问,一家什么人呀!”

    我看她样子,突然想到兆宁,马上也要成

    为一名护士了,不禁有些亲切,忙笑着说:“我、我是他同事,是单位让我来照顾他的。”

    护士又是一愣,叹口气说:“老头子真是可怜,家里人还是不愿打个照面。你跟我来吧。”

    我跟在她后面走,在浓浓的消毒水味道中,打量这个住院部。简陋却很干净,偶尔看到一两个医生护士,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淳朴的。应该不用像若干年后的担心,他们会给你推荐高价药、全套体检、收红包什么的。

    我问护士:“老人家得了什么病,麻烦么?”

    “肺气肿加糖尿病,到了这个年纪,说不是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好好调理,反正你们是银行的,不怕报销医药费吧?”她看了我一眼,像开一个小玩笑。

    走到挂着102门牌的门口,有四张床位的病房,等着窗口,只有一位老人在。其他的,都是空的。

    “洪春山,你们单位派人来照顾你了。”护士碰碰门说,就进了病房。

    我见了这老人,不禁心生敬意。

    他坐在床上,靠在一床卷起的被子是,手里正拿着一本书。面目清癯、双眸有神。

    他冷淡的看一眼我,并不说话。

    我上前说:“洪老您好,我叫张兆一,是营业所的方主任让我来照顾您的。”

    我

    这个的优点,再不情愿干的事,要是允诺了,还是会尽心做好的。何况,这个老头看上去并不让人讨厌,虽然他好像有些讨厌我的样子。

    “我这没有什么事,你可以不要来的。”他冷淡的说。

    “洪春山,你家里没冇人来,单位派人来了,不正好么?”护士有些替我抱不平。

    我忙说:“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来跑腿没有问题。”

    洪春山淡淡的“嗯”了一句,继续低头看书。

    这老头,脾气倒是不小,估计他家里人也是嫌他这张臭脸吧?我自己骑了几十里的山路,其实已经很累了,见他这样子,也是有些不高兴。

    这时,门外一阵喧哗,好像有不少人。

    洪春山把书往床上一丢,脸色沉的像井水一样。

    进来两男两女,皆是粗糙的山里中年人。

    一个矮子进门就说:“大舅,家里可闹腾的凶哟。你的事要有个头绪吧?”

    一个胖子忙说:“大伯,你看,你不安排好,外姓人都惦记上了。”

    矮子朝胖子一瞪眼,说:“草!娘亲舅大,谁是外姓人?你们洪家,把我大舅一个人扔在这里,还不如外姓人哩。”

    他们身后两个女人也加入骂阵。

    “我们洪家的事,自有分寸,犯的着你们外姓

    人来搅和么?什么贼心,以为别人不晓得!”

    “麻逼的!你们洪家怎么对待我大舅的,住了五六天医院,水米冇服侍过一天,真是缺了大德了!”

    “你麻个逼,你说谁缺德?你再说个试试?”

    四个狗男女拉拉扯扯的,倒把我和护士挤到了墙角。

    那个粗短腿、大屁股的女人估计是洪家的,边把肥厚的胸脯拍的咚咚响,边说:“外姓人真不要脸!我大伯人还好好的哩,就惦记他的家产了?别作你娘的春秋大梦了!给我死远一些!”

    另一个麻杆一样的女人冲了过来接敌,“谁死远些?谁死远些?你们摸摸良心说,我大舅病成这样子,你们死哪去了?不是我们得到信,还不知道哩!”

    洪家的胖子男人哈哈一笑,指着外甥矮子说:“不知道?你特马的你说,你四天前干什么去了?偷偷跑到我大伯家,翻箱倒柜的,想偷我大伯的东西,不是么?”

    “你放你娘的贼臭屁!谁偷东西?我是要看看我大舅的东西,被你们这些没有天理的东西私分的没有!”

    ……

    我冷静的旁观,很明显,这是一场关于遗产继承的战斗。

    “咣当”一响,大家一震,见是洪春山气的将床头柜上的大搪瓷茶缸,一把掼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