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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初到协安镇

    协安镇是我们乌由区最偏远的一个小镇,离乌由有四十多公里,与西芜县靖关镇交界。就里前面我说过的,龚大发所在的靖关镇。不过,他可能是在更远的燕子岭。说“可能”,是因为支行派去找他外调的人,没有找到这个龚大发。

    协安镇虽说是离乌由区只有四十多公里,但出了市区,就是沙土路,而且那几十公里蜿蜒百转山间公路,都是晴天尘土飞扬、雨季泥泞坎坷的土路,一天只有三趟长途班车。

    山路上都是如红色薄雾的尘土围绕着山路,让行人苦不堪言,远看却像缠绕山间的一抹红雾,颇有诗意。

    我决定骑自行车去。这点路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早上六点出发,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协安镇城的人口不足一万,只有纵横相交的两条街道。青石铺的街道除了起风时,平时也没有什么尘土,主要是车辆少、行人稀。小镇四周群山起伏、满目苍翠,在古代应该是个隐居的好去处。

    协安营业所自然是在井字的中心地带,与镇政府遥遥相望。营业所的房子是乌由支行大楼小一号的翻版,只是少了两栋员工宿舍。正面是两层的办公楼,后面一栋是食堂。围成一个很大的院子,有一个简陋的篮球场和一口压水井。

    我到协安镇前,就知道,自己在协安营业所的日子会很难过。

    一是营业所主任方宝生,同曹淑媛的父母关系特别好。方宝生有一个儿子叫方竹,在读高一。一个女儿叫方梅,今年从省财税学校毕业,本来最多只能分在乡镇财政所或者税务所工作。可是,方主任通过曹淑媛父亲的关系,直接分到了区财政局机关上班。方宝生自然感恩戴德,

    我在他手下,自然没有好日子过了。

    二是协安营业所是支行规模最小、效益最差、人员却最多的“老、大、难”营业所。收入在整个支行是最少的,员工个个天天懒洋洋的屌样子,怨天尤人的,像全世界都欠了他的一样。在这个环境下,除了混日子,还是混日子。好在,这时的银行号称“金饭碗”,还是蛮好混的。

    三是营业所的副主任叫庞伟元,可能也是个不好打交道的家伙。不是说单单对我,是个人,同他都难尿到一起。

    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庞伟元,原来竟然是袁城分行下一个支行的一把手!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儿,就违反双职工夫妇“只生一个的”计划政策,偷生了。而且一生,竟然是双胞胎两个儿子。

    一九八七的计划生育政策,严厉到什么程度,同严打差不多了。在乡下,超生、偷生的,乡干部就要上房揭瓦、进栏捉猪。有些更过分的,说多了,会被和谐掉的。

    我从上班开始,经常在员工大会,听到领导传达文件,经常听到谁谁谁违反计划生育,要么被开除公职开除党籍,要么被撤职或者降职,而且也会连带降低工资,一般是直降到实习工资。

    与现在千方百计鼓励大家生、多生的热闹,恍如隔世,冰火两重天!

    庞伟元是袁城分行下面能力非常强的支行行长,得了两个儿子,掉了行长帽子。他连降三级,跨地区发落到东渺市乌由区,到这个小营业所当个副主任。他老婆原来是县商业局的什么副科长,就直接开除公职了。

    这样的人,心情能好么?

    一楼的营业厅,破破烂烂的,像个家没有人收整一样。到了一楼最东边的主任办公室,

    营业所主任方宝生,四十多岁,是个秃顶,瘦长的个子,一副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一口香烟熏黄的一口大板牙。

    方宝生架着二郎腿,他看都没有看我的工作介绍信,冷冷的说:“欢迎新同志来我协安所工作。我们行有规定,新来的同志要从最基层的工作干起。”

    我心想,最基层,难道还有比到这个鸟地方更基层的地方,不会是深山老林里吧?

    对着门口大喊一声“康成粮!”把我吓了一跳。

    几秒钟后,一连串“哎、哎、哎,来了、来了、来了!”的回应从门外传来。小跑进来一个瘦矮子,尖嘴猴腮的,眼睛乱转。

    “主任,您有什么指示?”

    “你带张兆一去见老庞,安排在保卫上。”方宝生说,“张兆一,你住呢,就住在值班室好了。就这样,跟小康过去吧。”

    方宝生这卵样子,我连敬他一根烟的兴趣都没有了。

    我知道,边远的营业所是有金库的,一般由营业所副主任兼管。

    “方主任,庞副主任不知道在不在。”康成粮说,又上前一步加了一句,“经常看不到他的影子,也不知道忙什么哩。”

    方宝生摆摆手,不接他的话。

    康成粮这小子,可不是个好人哩!

    我拎起行李,跟着康成粮上二楼,他不停回头看我几眼,很有派头的说:“张兆一,到了这里,你可要讲规矩呀,不能乱搞!”

    卧草!这贼眉鼠眼的家伙,也在我面前装逼!我站住,把行李往肩膀上一甩,掏出香烟。康成粮一看,以为我会敬他一根烟,我自己点了一支,看都不看他。他一脸的尴尬,恨恨的。

    来到二楼靠东边的一个铁门,沉重厚实的房门上,铁

    皮牌子赫然两行白色的宋体字:“金库重地,闲人免入”!

    在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木头的霉味。里面是一间办公室,一排木头柜子、一张办公桌,一张藤椅油光发亮。

    再往里走,却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卧室,里面两张单人床,昏暗的电灯让我的眼睛不适应。却见一张床上躺着一个人,康成粮向那人点头恭敬说道:“庞主任好!”

    康成粮指着他对我说:“这是庞主任。”又对庞主任说:“庞主任,方主任说从支行来的张兆一,先放在保卫上。”

    我的视觉适应了,看到庞主任是个四十多岁左右的精壮矮个子,精光四射的眼光。很意外的看着我,握手时却有意加了力道。

    我是可以连续做三百个俯卧撑的人,感觉庞主任的手厚实粗壮,手上也跟着使了劲。庞主任哈哈大笑道:“好好!有把子力气,我以为你是个文弱书生哩。我叫庞伟元。”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即使做了最坏的打算,也没有想到会分到这里来守金库。

    庞主任却是个精细人,已经看到些苗头。他边帮我整理行李,边说道:“你也是在我这过度一下,必有大用!我们营业所没有专门的保卫股,每天要两个人在这值班。支行平时一个礼拜运一次钞来,营业所的日常现金收支就靠我们金库。责任可不小哟!营业所宿舍紧张,你正好可以住在金库,等营业所有了空房子会分给你的。”

    他打开墙角一个一米多高、绿色的粗大的保险箱,里面有一枝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和一盒各种铜制的印章、登记薄等。问我:“会打枪么?过几天带你去练练。”

    他把我带到外间办公室,我这才看到办公桌上有一

    部电话,墙上钉着一根长长的木条,木条钉着许多钉子,上面挂着许多硬纸壳的本子。他一指那些本子说道:“我们保卫上的规章制度都在上面,你认真学习一下,这个马虎不得!还有,沾了金库的光,我们有部电话。”

    我虽然心情已经糟糕到极点,甚至有立即逃离协安的冲动,但这时仍然认真听着,回答道:“好、一定!”

    庞主任比我矮大半个头,拍肩困难,就拍着我的背说:“小张,我不知道为什么把你分在这里,也不怕交浅言深!听老哥一句话:没有过不去的坎!先静下心来工作,有什么事慢慢说。”

    我被分到协安所,除了妈妈和兆宁,就是自己五结拜、四结义的兄弟,还有闻琴,安慰过我。

    听到庞主任的话,不禁眼睛有些发烫。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道:“庞主任你放心,我会努力工作的。”

    保卫值班室充斥着让人翻胃的味道,我也吸烟,可这里的烟垢,好像沉淀了一百年了,加上汗臭味,特马的冲的人一秒钟也呆不住。

    草!这怎么活?

    我家虽然清贫,但妈妈里里外外拾掇的一尘不染的。四季再放上几盆应季的花,总是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这里特马的,比猪圈如脏!

    我扔下行李,走到门口,点了一支烟,狠命抽几口,压压味道。我知道三楼是有单身宿舍的,专门给家在外地的员工住。

    待会我要问问方宝生,能不能分我一间。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庞主任接起,听了几句,一皱眉说:“人家小张刚来,合适么?”他又嗯了几句,对我说:“你去一下方主任那里。”

    我见他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有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