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上班有些心虚,生怕姜股长会看出来。
还好,天天第一个上班的姜股长竟然没有在。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兔子般迅速搬出账本后,又迅速找到“69”科目,翻到“红旗机械厂”的那一页。一看,浑身一热,背上的汗就下来了。
果然,那三笔万德广的钱,八千三百元,全部被提走了。现在账上,只剩下17块钱。
我知道三哥所在的大办公室有一部电话,就忙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姜股长不在,我正好可以打电话告诉三哥。
“老三,我兆一呀。那个、那个账上的钱,确实是被许会计全部取走了。”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知道了。大哥出差回来了,刚才还打电话问我,我把事说了。他说今天下了班,去他那里弄菜喝酒,把你的事也说说,看怎么解决了。哦,还有,你放走许什么的这事,就你我知道就是了,别的人谁也不要说,包括大哥,懂么?”
他知道我这打电话不方便,又说:“你不要管了,老高那,我马上呼他一下,让他准备好他的那一份钱。就这样。”他就挂了电话。
其实我已经下了决心,如果损失不可挽回,我就承担这八千三百元巨款的损失!
我有些疲倦的回到座位,才发觉师傅也不在。
我正低头摆弄算盘,柜台外却响起淑媛的声音:
“张兆一,刚刚办公室通知,要赶快把市行集训队的报名表寄去。照片还没有拿哩,去照相馆拿么?”
“我?”我噎了一下,她比
我厉害多了,说瞎话一点也不短舌头呀。我们那天拍的照片,早就拿到了,而且,我们的报名表,我也寄出去了。
见她瞟我,我忙说:“好咧、好咧,这就去拿。”
又对方圆说:“方姐,帮忙给我接个柜呵。”
对面的刘祥虽然没有抬头,我看到他的耳朵支棱了起来,眼睛撑起,在瞄着我。特马的,让你去猜测、让你去吃醋!
我骑自行车驼上曹淑媛,骑出去几百米,拐过两个路口,我才说:“曹淑媛,你好厉害呀,打白(撒谎)脸都不红。”
坐在后面的曹淑媛狠狠在我腰上掐了一把,骂道:“狼心狗肺呀你!”疼的我倒吸一口凉气。
她咯咯笑着,“我就喜欢同你在一起,不行么?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不许笑话我哟!”
“什么事?”
“我们照的相处都挺好的,我想拿了底片,等去市行集训时,去市里的照相馆,把两张底片合在一起……”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心中一热。
“哎,我问你,是不是你往我家打电话?”
“嗯,是哟,太想你了!”
“去!就会甜言蜜语哄人。我爸爸、妈妈在,呀,唉,又被他们审问了半天。”
我的车就往乌河边上去了。
她在我背上打了一下,说:“你今天怎么了,闷嘴葫芦似的,精神也不太好。”
“我、我昨天去了南城……”
“咚”的一声,她在我背上狠命的擂了一拳,“你要死呀!”已经从车上跳了下去。
我忙刹住车,她已经到
了我面前,“你要死了!说,同什么人去的?去干什么?你,你不学好耶张兆一!”
看到没有?南城在大家心目中,就是这么一个淫荡之地的印象,恶劣呀。
原来,她发怒的样子也那么美,只是脸上冷的像是大理石雕刻成的,有些寒意和硬度。
“嗐,你想哪去了!”我把车靠在一棵树干上。把昨天从高援朝找我,一直到去南城,还有在南城出的事,一一对她说了。我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义送”许岩的事告诉她,想到三哥的话,还是没有说。
曹淑媛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我的眼睛,犹如一台测谎仪在高速运行、紧张测算。
我说完,有些郁闷的苦笑说:“你傻么?我要是真干了什么坏事,会对你说么?”
她揪住我的衣领,委曲的说:“怎么,你还真想干什么干事?你要死了,你敢!”
我苦笑说:“我死也不会干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以放一辈子心。”又加了一句,“世界上又有谁比你好、比你漂亮!”
她打了我一下,笑了,又问:“想不到那个高总这么现实!不过也好,你是对的。不要他一分钱!那你准备怎么办?我可以帮你凑两千多块钱。我私下攒的,妈妈都不知道。我再去借一些。”
“我怎么能让你凑钱。”我摇头说,“我跟你说过,我有五个结拜兄弟,今天晚上我们会聚会,商量怎么凑钱,怎么借钱。”
“好!我也去参加。”她说。
“啊?!”我是大吃一惊,要知道,她几次
命令过我,不许暴露我们的事。要是她今天去,明天天下尽知了。
“怎么,你嘴巴张那么大干什么,怕我丑,让你丢脸呀?”她气势汹汹的说。
这凡尔赛显摆的,无以伦比了,天下的女人都会气的上吊算了。
“好好!”我自然高兴了。
她这才让我抱住她亲热,却又马上推开我说:“张兆一,你没有刷牙,恶心死了!”
我这才想起,今天都忘记刷牙了。
她看着我,认真的说:“张兆一,你要好好吸取这些事情的教训,别净想些行侠仗义的蠢事。再说是,好好练珠算哟,这样的机会,要错过了,多可惜。”
我很认真的点点头,“我也想好了,像我这样的,要想出头,这算是一条很好的通道。我向你保证,绝不放弃!”
我们又亲热了一阵,才往回走。现在在银行柜台上工作的人,做梦也不敢想,可以溜出来同恋人卿卿我我一阵吧?操作技术的进步,使人的空间时间被压缩的更窄小了,没有办法呀。
回去时,自然是曹淑媛先回去,我再回营业厅。
一进大门,立马感觉气氛有些诡异,空气中有一丝丝的危险向我卷来,我不禁打了个寒蝉。
方圆见我进来,忙离开我的座位,低头走了。
刘祥却扬头对我说:“张兆一,姜股长叫你去办公室一趟。”
我看他冷峻的目光,好像深藏着什么叵测的心思。
“什么事?”
“不晓得,就是叫你赶快上去。”他不再理我,低头看他的本科教材。
我
忙把业务印章、私章锁进抽屉,有些心虚的往二楼走。
到了办公室主任的办公室门口,见魏主任和姜股长、师傅都在。
他们三个人一齐望向我,像六架巨大的探照灯,把我照的雪白。
“张兆一,你过来!”姜股长首先说话,师傅也是一脸的焦虑。
我预料到了什么,却努力把懵逼无辜涂在脸上,“姜、姜股长,什么、什么事?”
主任却先开了口:“张兆一,有客户向市分行纪检投诉你,说你故意刁难他,没有及时将他的汇款入账。并伙同他人讹诈他的钱财。”
姜股长凛然的说:“张兆一,你说,是怎么回事?”她的目光已经不是恨铁不成钢,而是识破了一个隐藏的敌特分子了。
我浑身一软,“这、这、这,谁、谁、谁呀,胡说八道!”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师傅忙说:“主任、股长,小张我是了解的,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姜股长,是、是谁乱说?我、我能对质么?”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主任将桌上的一封信摔在我手上,“最好是没有!否则,张兆一,你还能在银行干么?”
我双手有些不争气的抖动,打开那么信,歪歪扭扭的“举报信”几个字,一看就知道是特马的万德广的字。
一阵怒火从脑门上冲了出来,恐惧被愤怒生生压了下去。
特马的,你万德广这么嚣张!这是完全不留脸面、完全要开战了?
姜股长见我一脸的官司,一拍桌子,喝道:“张兆一,你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