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又赶紧说:“魏主任、姜股长,这只是没有凭证的信。要弄清楚,就要先勾对账目呀。”
这话是正理,也是正常流程。
魏主任看看我,眉毛吃了苦瓜一般,皱的一直没有放下来,好像从此就要那么定型一样,我看的都不好意思。
“好,按邱师傅的意见办。但是,人家检举张兆一伙同他人讹诈钱财的事,要调查。张兆一,你最好立即向组织交待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卧草!你特马的什么也没有问,这是要定性呀?说实话,“串户”的事我真是有些心虚打鼓,可是这“讹诈”的事,老子一点也不怕!
“去他麻的逼!是哪个王八蛋疯狂咬人?魏主任,你让他同我当面对质,他敢么!看老子不捶死他!”
“张兆一!你什么态度,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你这个样子,是同组织对抗,是没有好下场滴!”主任也发了脾气。
二楼的人闻声,都围在门口看热闹。
我猛然看到一脸焦虑的曹淑媛,心一沉、背上一热,有些乱了分寸,才感觉到了害怕。
在她面前,我要表现的更无辜、更强大。
“魏主任,姜股长,就让联行员向对方银行发查询吧?”我很坦荡的说。
按银行规定,应收而未收到的汇款,其实是应该从汇款银行那边查询的。我这样说,一是本来我心里有底,二是要拖延一些时间,以便筹集到八千三的钱。对
,是八千三,我不要老高出一分钱!虽然他期期艾艾的说要出一半。
姜股长冷笑一声,从另一个信封里抽出一张电报收件稿,“你看看,人家已经向山东、江苏、浙江的汇款单位联系了,人家直接回了电报,上面有汇款时间、金额、收款单位。”
我浑身一抖,特马的,这是有行家指点呀。万德广这个文盲我还不知道,除了认识钱上的大小写,其他的字,估计比一大板西瓜多不了几个。
肯定是有人在阴我!
我扫了一眼门外,远远看到陈华清一副幸灾乐祸的半个鬼脸。
魏主任说:“就辛苦邱师傅按电报上说的,去勾对传票和账目。”
师傅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一言不发的挤开门口的人群,走了。
“张兆一,你现在还有更恶劣的问题,是讹诈客户的钱,这个,你要老实说清楚。”
魏主任一脸棺材铺老板的样子。这老东西,是故意恶心我么?也不按谈话制度来,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信口雌黄。
我心里没有鬼,自然不怕同他叫板,“你说话要有证据,药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
“你、你、你,你这样的态度,没有好下场的。”魏主任也火了。
这时,万万没有想到,谁也没有想到,连我也没有想到,曹淑媛说话了。
“魏主任,姜阿姨,这么严重的事,应该是要叫举报人来当面对质的。”
全场一下子沉
寂下来。
这是什么情况。
后来曹淑媛跟我说,我当时其实脸都煞白了,还死撑着,她看不下去了。当然,前提是她其实早听我说过,我是替龚大发讨债相信我。
我厚着脸皮问她,这是不是爱的力量,她说量你个大头鬼哟,你当时一副死相。
回到现场,魏主任也愣住了,同大家一样,想不到大美女会出来说话。说真的,在支行,能为我说话的人,一只手算的过来,师傅、还有我在支行的三个结拜兄弟,但是,他们人微言轻,在支行的存在感,犹如空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曹淑媛不同,她母亲就是支行的强势人物,最大的营业所城东营业所的副科级主任,父亲是区财政局局长,郭行长见了,也是称兄道弟的巴结。还有,就是她是全分行的行花。
“小曹说的对,自然要查清。可是,人家客户为了这些汇款,去了山东、浙江跑,没在。”
这又是鬼话,电报都来了,谁傻X还跑去问?这就是万德广故意躲我了!
“好了,这件事会调查清楚的。”魏主任说。
我知道,这么多人围观,我不说清楚,马上就会谣言四起。别人自然是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管你谁有理?
我说:“主任,姜股长,告状的是环球竹木制品厂的万德广吧?他欠人家钱的借条,还在我手上!这个混蛋,欠人家八百二十六元,却只肯还四百块钱。”
魏主任愣了愣,姜股长说:“有借条?”
“有,就锁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我现在就可以拿给你们看!”
魏主任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行,你先交给你们姜股长。我们还要验证真伪的!”
我冷笑的看看门外看热闹的人,咬牙切齿的说:“肯定是有支行的哪个王八蛋,在故意害我!等着吧,看老子不弄你!”
姜股长喝道:“张兆一,你要干什么?你这里威胁、恫吓!”
我看看淑媛忧心都画在了脸上了,不忍让她再担心,就不说什么了。
“张兆一,你先下去,把借条拿出来。”姜股长说着,就往外走,我跟着她一起走出来。
二楼的光线今天有点暗,大家马上闪开一条路,目送着我们离开。
我经过信贷股办公室时,故意停住脚步,见陈华清有些心神不宁的在张望,正好同我的目光一碰,见我阴恨的向他冷笑,不禁胆怯的把头扭开了。
那个时候,处理告状举报,可没有后来那么规范,有点像居委会调解纠纷。
下到营业厅,我从办公桌最低下的抽屉,拿出那个信封。
姜股长接过我递给的信封,里面是那几张欠条,还有九百块钱的现金。她是很负责的人,立即坐下来,拿出算盘打了一遍,又把钱点了一遍。
“小张,这些借据上拢共是八百二十六块钱,你这里现金是九百整。是怎么回事?”她抬头凝视我。
我说:“刚刚我说了,万德广只给了我四百块,另外五百是我自己垫的。”
她有些意外,觉得我不可能是做好人好事的样子。但她没有问下去,毕竟,这个信封不可能提前作假放在这里,等别人来调查用的。
她把信封捏在手上,说:“这个我先拿着,等调查完了再说。你在下班前,也写一个情况说明,要实事求是!”又顺手撕下一张信笺,给我出具了一个收据。
虽然姜股长脸色平和了不少,但我的心却悬在了半天云中。因为我知道,核心问题不在这里,而在我故意“串户”的那天笔账上。要是不及时补上,就完了。
幸亏支行只是指派我师傅去调取凭证,然后来勾对。
我见师傅戴着老花眼镜,心情沉重的在翻着前一段时间和凭证。那些凭证已经按每日装订好了,一大摞堆在那里。其实,我知道是师傅在故意拖时间。她的心情肯定很糟糕,因为这些串户的差错,她作为复核,也是要负责任的。
我想好了,一定找个时间,去师傅家,把情况一五一十向她坦白了。
我坐下来,开始写情况说明。只把龚大发找我帮忙、我找万德广要账的事说了。故意串户的事当然还能说。
我边写边想,一定要找到这个万胖仔,问清是不是陈华清教他整我的。特马的,有仇不报非好汉!
与此同时,我同曹淑媛的关系传说,开始在支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