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之夜,本是阖家欢乐之夜。
却被曹观棋搅得人心不宁,抄家刘府,闹得满城风雨。
几家欢乐几家愁。
曹相还是那个曹相。
尽管半年不上朝,依旧是权倾朝野,文武大臣平头百姓最害怕的青衣阎罗。
回府的路上。
曹观棋觉得不对劲,撩动轿帘,看着马上沉默不语皱着眉头的沈重。
“怎么了?”
沈重跟着自己很多年了,自从老岳父致仕后,直到如今。
虽然比较愚钝,但胜在听话,也是青衣党派的核心成员,曹观棋的心腹。
说句实在话,除了曹徽,他是唯一能领导青衣党的不二人选。
他知道,抄右相府邸,并不是姐夫的本意,可是姐夫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他想不通。
其次就是,那么多的财宝,怎么转眼就送给了女帝。
“姐夫,我不理解。”
“为什么咱们辛辛苦苦,到头来要把成果让给他们....”
沈重心里很不是滋味,抬起头看着曹观棋苦说道:“若是这笔钱到了我们的手中,大魏的国防力量将会达到一个顶峰。这笔钱一旦进了国库,不知道又被他们贪得剩下多少。”
曹观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
“你似乎成长了不少。”
他也怕沈重跟在自己身边,到时候真的变成贪婪成性的大奸大恶之辈。
“就怕他们不贪。”
曹观棋解释道:“小重,很多时候成功,不能只看成果。”
“今夜我们兴师动众闹得满城风雨,陛下如何在朝中百官面前立足?”
“抄一位一品大员的家,未经过朝堂的审批,这日后又有谁敢为国效力?”
“这笔钱既然入了皇城,那就是进了国库。”
“这便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只要堵住了天天悠悠众口,这件事,便算不得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口头上的克扣俸禄责罚罢了。”
言罢,曹观棋望向了城中的某一处地方。
与此同时,刘彦章身处一个凉亭之内,似乎听到了曹观棋的声音,也抬起了眼眸。
二人隔空两两相望。
沈重沉思一番,细细品味,只觉得姐夫说得十分有道理。
“姐夫,对了。”
“那个性子刚烈的丫鬟怎么办?”
曹观棋轻嘶一声,挠挠眉头,刚才只想着立人设了,没想到眼下还真是有些麻烦。
“待会你想办法跟夫人解释。”
沈重指着自己的鼻子。
“啊?”
“我!”
小胖子大吃一惊,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姐夫,你不要再为难我了。”
“忘了前些年我给你进献的丫鬟小玉了吗?差点没被姐姐打死。”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曹观棋就觉得好笑。
还有,进献这词是用在这吗?
多年前,曹观棋率军堪平附近海岛诸国新罗的隐患。
战火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导致了不少女子逃到大魏避难,被称之为新罗婢。
她们长相柔美,而且往往肤色白皙,姿容比一般的女子都更漂亮。
脾气温顺,语气轻柔,一下子就被有心人发现了商机。
他们将这些新罗婢大量购买回来,派专人教养,教授她们简单的诗书和琴棋书画,和一些其他的奇巧淫记。
而初入官场的沈重不知情况,只想报答姐夫的提携之恩,结果差点被沈思君吊起来打。
更是扬言:若是在送,休怪姐姐无情。
孤月高悬。
皇城,养心殿。
比起外面张灯结彩的热闹,这威严的皇城倒是显得冷清无比。
接连两日的宴会也足够了,如今倒是陛下收心处理朝政的时候了。
曹观棋带人抄刘彦章府邸的事情,第一时间就被锦衣卫的探子传入宫中。
想起之前在模拟中看到的阶下之囚,宋婉估摸了着时间,是时候了。
原本以为听到消息的女帝会大吃一惊,最后怒不可遏地咆哮养心殿大发雷霆。可是宋婉却一反常态,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知道了,便继续埋头处理政务。
此时,得到右相被抄家消息的许公台与监察御史方正,匆忙进宫。
步入养心殿。
见沉稳无比的女帝仍在批阅奏折,两位老臣不禁拧起眉头。
陛下这是放任曹观棋的所作所为了?
那可不行,届时朝将不朝,史官如何记载他们这些文臣。
“陛下。”
二人躬身行礼。
宋婉只是不平不淡地说道:“两位爱卿免礼。”
“深夜进宫,所谓何事啊。”
“奸贼曹观棋捏造圣旨,罗织罪名以右相刘彦章通敌卖国之嫌抄家....”
许公台将刚刚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请求道:“陛下,先不说右相是否有罪。”
“毕竟是先帝任命的辅臣之一,曹观棋明显是在公报私仇处死异己。”
“若是右相真的通敌卖国,为何曹观棋不去抓拿,反而抄家?”
“右相明明此时就在礼部尚书崔文桢的府上。”
宋婉挑了挑眉毛,隐隐有些不悦:“许卿的消息很灵通嘛。”
他怎么知道刘彦章在崔文桢的府上,她手中的锦衣卫都没有查到他的下落。
看来自己这位清流,也是一个不老实的主啊。
许公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俯身磕头:“臣知罪。”
但是很快,许公台恢复正常,话锋一转:“陛下,曹观棋捏造圣旨实乃以下犯上。”
“视皇权如无物,视陛下为草芥。”
“若是长期助长此子的嚣张气焰,恐怕朝纲不稳啊。”
女帝却是摆摆手:“许卿,这件事,孤早已知晓。”
许公台不解。
知道了陛下还不动手阻拦,莫不是有忌惮吗?
方正倒是看出了一些猫腻,连忙按住了即将说话的许公台,拱手而言。
“陛下既然默认了曹相的做法,老臣也不敢妄议。”
“只是,曹相多日不上朝,内阁首辅一职就此空缺?百官群龙无首,朝臣会如何想?”
“是否会觉得是陛下昏庸无能,曹相才敢如此跋扈。”
女帝抬起眼眸,打量着这位人如其名的言官。
“孤授意的。”
短短四个字,让两位老臣愣在当场。
他们是不是耳鸣了?
陛下在说什么,他们怎么有些糊涂了。
许公台试着询问道:“曹....曹相所为,是陛下指使的?”
他难以置信,为什么陛下会选择对刘彦章动手,没了西陵,如何制衡青衣党的一家独大?
宋婉认真地点点头。
“可是右相并未做错什么。”
“这么多年来尽职尽责,为我大魏立下汗马功劳。”
“除了处事犹豫不决,为官之上并无过失。”
许公台苍老的面孔满是疑惑。
宋婉一字一句,正色道:“正是因为他没有做错,才是最大的错事。”
这是什么歪理?
陛下,莫不是疯了吗?
宋婉脸色平静,缓缓言道:“变法之事迫在眉睫。”
“豪门氏族兼并了多少土地,你等不知?”
“大魏子民一年辛劳竟不足以养活家人,面对洪水、干旱、蝗虫这些灾害,结果就是颗粒无收。”
“只能靠上香祈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这是什么天理?”
“大魏的根,在于百姓,在于土地。”
说到这里,宋婉顿了顿:“豪门氏族毁我大魏的根,孤就要诛他们的心。”
“西陵刘家,只不过杀鸡儆猴。”
话语间杀意四起。
仿佛宋婉接下来就要对大魏所有的门阀士族动刀。
许公台听得冷汗直流。
恶名全让曹观棋背了,氏族的仇恨苗头全指向了他。
而陛下在幕后推波助澜,就在百姓之中收获了大批的拥护,毫无损失。
此番行为,着实可怕。
若是假以时日,陛下会不会也这般对付他们?
女帝不简单啊!
比起世宗皇帝的心机城府高上太多。
还想着能把控一个傀儡皇帝,许公台这下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