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让你当相父,没让你当女帝的丈夫》 第1章 大魏女帝 中平四年。 春二月初三,帝感风寒。月末,群臣上书立储,帝豫。 春三月十七,大渐,群臣表贺,自养心殿秘召左相。 夜,世宗崩,无嗣,年六十二。 翌,左相府中遇刺,生死未卜,秉笔太监下落不明,京师戒严。 孝景皇太后遵循遗诏,遣太监王宝,中书舍人魏光,礼部尚书崔文桢,迎晋阳郡主宋婉嗣位。 夏五月十四,二十七日释服,祭上帝于南郊,上尊谥,庙号世宗,葬皇陵。 遣官告宗庙社稷,朝皇太后,出御宣政殿,即皇帝位。 号昭德女帝,改元建安,大赦天下。 自此,大魏国祚三百年,迎来了第一任女皇帝。————《魏史—世宗本纪》 建安元年,七月中秋。 星夜如墨,月色暗沉。 皇城,养心殿。 珠帘卷起,金钩高挂。 红鸾纹绣帘帐内,若隐若现窈窕身影。 女帝坐在靠背龙椅上,三千青丝披散至腰,一株阴阳白鹤步摇斜插入蓬松的发髻之中。 身穿一袭海棠红刺绣金龙雾纱,透薄纱裙之下,隐约可见傲人的圆润。一双修长美腿交叉迭放,黑色镂空荷花丝质长袜一直包缠大腿内侧,紧绷勾勒出柔美的丰腴肉痕。 推了推朱雀金丝单框眼镜,狭长的丹凤眼,勾勒着淡淡的眼影,更显得冷艳凌人不怒自威。 殿中四名身穿墨色獬豸服男子匍匐在地一语不发。 片刻之后,龙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曹相如往常一样?” 宋婉不紧不慢地翻阅着奏章,看似平和的语气,却夹杂着一丝寒意。 为首男子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禀女帝。” “御医说恐时日无多....” “不过方才进宫之际,遇到了曹侍郎......” 曹徵,现青衣党执牛耳。 也是如今朝堂大臣中最让她头疼的一位,性格内敛,老谋深算,其智多近乎妖不亚于义父曹观棋。 见梁兴难以启齿,女帝又道:“无妨。” “恕尔等无罪。” 额头的汗珠随即滴落,梁兴也不敢用手去擦拭,只得强忍住心神,斟酌一番,这才缓缓开口: “曹侍郎让我等无需在监视相府....” “还说他是吃素的......黑骑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说到这里,梁兴大气都不敢出,埋头跪在地上都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本以为女帝会龙威大怒,却不料龙椅之上没有半分动静。 宋婉微微翘两根葱白玉指,拨动茶盏里浮在水面的茶叶,望着茶盏中泛起的阵阵涟漪,轻抿了一口,一抹嫣红印留在瓷杯口。 如今朝堂动荡,还需要黑骑来稳定诸侯震慑宵小。眼下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万事隐忍为上。 “罢了。” ”宵禁结束,便撤去对曹相的监视。” ”北疆此来求和,关外诸侯蠢蠢欲动。” ”你们就去一趟边疆,替朕看好这些狼子野心的诸侯们。” 女帝眼眸轻抬,双指停留在奏章上叩击,不紧不慢地命令道。 梁兴深呼了一口气,连忙拜谢皇恩,便带着手下躬身快速退出了养心殿。 伴君如伴虎,这滋味真是不好受。 自夺嫡之始,宋婉最大的忌惮,不是以右相刘彦章为首的门阀氏族——西陵党。 也不是以兵部尚书庞统的武勋派系——淮东党。 而是权臣左相曹观棋的青衣党。 此人出生寒门,却是稳坐泰山的三朝元老。 太祖皇帝规定:凡朝中公服一、二品官服,大红仙鹤绫罗彩绣绯袍。 唯独曹观棋喜青色,好青瓷,穿青衣。 世宗皇帝便投其所好,赏赐仙鹤蓝图公服,可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足见左相深得帝心。 代宗朝时崇文,十九岁的曹观棋,连中三元,文采斐然,被誉为“大魏第一才子”。 明宗朝时崇武,他屡献奇谋。 漠北之战因护代宗有功,赐武威将军。随后数年对漠北的战争中百战百胜,节制西凉五十万兵马,追封太子少保。 明宗驾崩,世宗登基,为了培养自己的亲信,二十八岁的曹观棋成为了大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左相。 世宗沉迷修道,将一切政务交与曹后,不过六年光景。 他斗败诸多政敌,建立的青衣党一跃成为朝中最大的派系。 自此,他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独断朝纲,结党营私。恣意妄为,残害忠良。 如果没有他屡进谗言,世宗皇帝根本不会去听信方士的怪力乱神。 明宗穷兵黩武,就已经将大魏推到了悬崖之上,世宗的荒唐举动无疑是雪上加霜。 三百年国祚,显得摇摇欲坠。 世宗无嗣,又是代宗独子。按照祖训“兄终弟及”,从皇室宗亲中挑选下一位继承者。 世宗皇帝的堂兄弟,仅有两位均已离世。 晋王宋煜的嫡子宋承虎,年仅二十三,就已经把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但对于世宗的荒唐行为,还有上代皇帝代宗的穷兵黩武,右相刘彦章和孝景皇太后更宁愿选择一个年纪更小,且更容易把控的皇帝。 其次,晋王与曹观棋乃是旧识,在漠北之战中有着袍泽之情。 他们收到情报,曹相似乎有辅佐晋王之子。 若是让宋承虎登上帝位,青衣党与西陵党积怨已久的矛盾冲突,恐怕会彻底爆发。 为此,刘言章拨下了棋盘中的胜负手。 端王宋棯无子,膝下只有两女。 只能将目光放到了晋王宋棯的长女,也就是郡主宋婉的身上。 大魏建国三百年。 从来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 冒天下之大不韪,无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话说回来,前太师庞青云,淮东党的幕后执掌者,就是被曹观棋踢出了朝堂。秉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两党还是放下了政见,开始联手打压青衣党。 夺嫡之战,也随着曹观棋遇刺从而落败,退出了政治舞台。 就在刘彦章觉得胜券在握之时,本以为能把控的傀儡女帝宋婉,却以雷霆之姿重振朝纲。 顷刻间,整个朝堂经历了一轮大洗牌。 那一夜,其名“龙卫司”的组织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皇权特许,监察百官。 龙卫司,淮东党,西陵党,新的三足鼎立的政治之争,从新开始制衡局面。 没人再敢小瞧这位二十岁的皇帝,如今的她,正居于权力漩涡中心。 第2章 朝会议事,大戏登场 建安元年,八月初。 晌午。 宣政殿。 女帝继位初,这是第一次正式的举行朝会议事。 文武百官,位列两旁。 神态严肃,静候新帝到来。 自曹观棋接过监国大权之后,大刀阔斧地进行了改革。废除了五次一朝的制度,改成每月初一的朝会议事。官员们也不必忍受凌晨起床上朝的弊病,皇帝也能有更多时间来处理政务和休息时间。 为了防止官员散漫不理政务,又颁布了《考成法》,成功把控了各级官员的行政效率。 宋婉登基后,虽然不喜曹观棋的人品,但不得不肯定他的政治手段。 于是朝会一事就此不予变动。 眼下左相病危,职位就闲置了出来,东西两派会放过这个香饽饽吗? 青衣党残余会束手就擒吗? 换而言之,三派的积怨。 争! 抢! 杀! 将会在今日的朝会彻底爆发。 之所以上个月没有举办朝会,最大的原因就是女帝根基不稳。 现如今,龙卫司已有扼制西东两党的姿态。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正是夺权的大好时机。 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不少大臣的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正当心思各迁之际。 闻听女官高声喊道: “女帝驾到!” 少顷。 一道窈窕身形步入宣政殿,鎏金纹绣长裙随风轻摆。 莲步款款之间清脆的脚步声在噤若寒蝉的殿内回响,青丝以竹簪挵作披散身后。一对剑眸清澈如水,只是匆匆一瞥,便令人底背生寒。 未施粉黛,却已是龙姿凤表。 登基时间不长,那道冷艳无双的威严气质彷佛居与云端,深感真龙之威,不敢僭越。 落座。 满朝文武进行跪拜之礼。 “参见女帝。” “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婉摆了摆手,审视着看着殿内大臣,声音冷清道:“诸位爱卿平身。” “孤第一次上朝,诸位爱卿可畅所欲言。” 众人心头微凛。 不少老狐狸选择静观其变,有些大臣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但十分默契地保持沉默。 整座宣政殿陷入了寂静。 宋婉清冷的眸子扫视群臣,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模样,这幅情景乃是预料之中。 她深知谋而后动的道理,若是论隐忍,她可熬不过这群老奸巨猾的臣子。 而是若有所思的颔首后,起身整理衣袍,假装立场的姿态。 “无事启奏?那便退朝。” 不少大臣还想着磨一下新帝的秉性,然后好打机锋,没曾想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陛下,您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东边角落的一名大臣,按捺不住,开口道: “女帝,微臣有事启奏。” 女官看了那位大臣一眼,俯首在宋婉耳边低语道:“此人乃是御史郎中,严礼,淮东党的人。” 宋婉脑中闪过案牍中的资料,心里也对此人的信息有了一个基本的掌握。 “陛下初登帝位,已有贤明圣君之影。” “相信在陛下的治理下,大魏定会国泰民安海青河宴......” 宣政殿内,严礼的声音还在继续。 不少大臣纷纷嗤之以鼻,御史台吹嘘拍马的功夫倒是一流,没等吐槽完,又听得严礼道: “但陛下旧居藩地,对于朝堂之事接触甚少。左相曹观棋以病危三月之余,不见好转。” “常言道:国不能一日无君。” “左相乃是统领百官之首,故,左相职位也不能因此空虚。” “陛下即位,正是用人之际。微臣提议,另立新相辅佐陛下稳定朝纲。” “若是曹相身体安好,那便重新接任。” 严礼的话合情合理,掷地有声。 不少大臣开始交耳。 “相爷病危三月之久,药石无医,怕是命不久矣。” “话虽如此,可曹相毕竟还没有去世,这就想着夺权?难道不怕曹相的报复?” “依我之见,恐有人在背后指使。” “还用依你之见,谁不知道严礼是东林的。连兵部的杨逸都投靠了东林,如今青衣派系所剩无几。” “还是趁早站队,以免有后顾之忧....” 正当众说纷纭之际。 右手文官行列,爆出一声怒骂。 “住口!” 站出来的是一位年过五十的老者,须发皆白,看似风年残烛,骂起人倒是龙精虎猛。 “升迁之事还轮不到你们御史台来指手画脚。” “按照大魏律法,四品官员以下任免权由吏部起草文书,通过六部诸位尚书审核拟定。” “即便是新帝继位,另立左相一职位,也要经过六部商议。” 礼部尚书谢宗元是前任御史言官,出了名的大魏第一“喷子”。 “谢尚书,此言不妥吧。” 严礼拱手而言:“左相身体抱恙,已有数月未曾入朝,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数月来,朝中大小事务一直是右相与六部商议,难道左相一日不好,职位就一直空缺?” 谢宗元察觉到了似乎有些不对劲,连忙扯开话题。 “老匹夫!” “别在东拉西扯了。” “官员任职之事,也是吏部的分内之事,任免左相与否,还轮不到你们御史台来操心。” “怎么?上月弹劾兵部空虚一案,有眉目了?” 谢宗元短短一句话,如同开闸的洪水。 上月初四,女帝仍在守孝,故朝中大事都由右相与六部尚书商议。 御史台一名言官上书,弹劾兵部尚书庞统亏空军饷,贪污云州赈灾银一千三百万。 其后,这名言官意外死亡,大理寺联合刑部核查,时至今日,毫无线索。 “到底是谁在东拉西扯!” “谢宗元,现在是讨论左相职位一事。弹劾一案,且之后再谈。” 首当其冲站出来的是兵部侍郎杨逸,曾是青衣党的一员,见曹相大势已去,便领投了门庭。 “左相职位很重要吗?” “眼下边疆军事紧急,亏空军饷事关重大,已经危害到了江山社稷,你竟然说暂且不提?” “陛下!” 说着,谢宗元连声跪到在地,高声说道:“兵部侍郎杨逸,尸位素餐放任自流。” “多年来任职兵部侍郎一职位毫无作为,亏空军饷之事竟然毫不知情。” “陛下,可斩杨逸!” 殿中数人还在激情对喷。 女官又对宋婉低语道:“云州之变中,谢宗元上书怒骂世宗皇帝不理朝政,被御史台踢了出来。百姓口中鲜有污名,为数不多的清官。除了户部尚书沈重之外,他是为数不多还留在青衣党的官员。” 清官么? 女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似乎在想怎么把谢宗元拉入自己的阵营之中。 “有失礼仪!” 严礼谄媚吹嘘的功夫倒是不错,但对上言官出生的谢宗元,饶是讨不了一点好处。 眼见争论不过谢宗元,严礼只能愤然吐出这四个字。 可接下来谢宗元的一句话,却震惊全场。 “死了一个曹观棋,又想作一个庞观棋?” 沈重懵了。 难道谢宗元是女帝按插在青衣党的一颗暗子? 不只是他,就连女帝都有些搞不懂谢宗元在做什么。 背刺同盟,暂且不提。 曹观棋权倾朝野一手遮天,这事情谁不知道。 私底下说说就行,非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不成,女帝和大臣的蜜月期还没过呢。 礼部尚书崔文桢接收到了刘彦章的眼神。 “大胆谢宗元!” “陛下龙岸之下胆敢口出狂言,大声喧哗,莫不是想以下犯上?” 崔文桢先是向女帝位置拱手,随后跪下:“启禀女帝,谢宗元殿前失仪,按照律法应鞭笞三十,下狱刑部,则日审问。” 刘彦章此时也站出来拱手,加剧事态进程:“臣附议。” 群臣再次懵了。 谢宗元摆明了站在西陵党这一边,如果在努力一把,左相的位置唾手可得。 为什么右相刘彦章要把到手的位置推开? 不解。 疑惑。 一股莫名的气温开始在大殿浮现。 女帝此刻却有些明白了。 不由得深吸一口凉气,都是一群老狐狸! “谢宗元!” 沈重这时候没办法假装沉默了,队友都开始内讧,他要是在不站出来,青衣党就真的完了。 “你的礼义廉耻,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去了吗?” “曹相待你情深义重,你!.....” 踏入官场的小胖子沈重还是太年轻,刚想说:你敢背叛曹相。 这无疑是证实了结党营私。 最后只得强忍着骂了一句:“老匹夫!” “耻于汝为伍!” 淮东党派的刑部尚书陆良,嗅到了信号,当下也站了出来,拱手而言:“臣附议。” 宋婉都想拍手叫好,初入朝廷的第一天,就让她感觉到了政治斗争的魅力。 精彩! 着实精彩! 严礼身先士卒,想为淮东拿到左相之职,制衡西陵。 可谢宗元看似背刺盟友,帮助刘彦章力挫淮东,可实际上却是将青衣党完全的摘了出去。 表明了曹相既死,那么青衣党也就不负存在,现在他们站在女帝一派。 谢宗元想明哲保身,祸水东引,挑起东西两党的争斗。 可刘言章怎么能猜不到他的意图,直接把刀递给淮东党,要么你杀了他,要么我们落井下石。 联手除掉谢宗元之后,再争夺左相的位置。直接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让女帝无人可用。 “真是精彩啊!” “诸公!” 突兀的巴掌声打乱了众人的思绪。 循声望去,全场皆惊! 宋婉更是忍不住诧异,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那道欣长的身形龙行虎步踏入殿中。 嘴角挂着一副玩味的笑容,那一身熟悉的蓝青色地龙凤纹妆花缎官服,无疑不是亮明了他的身份。 青衣党,曹观棋。 第3章 初次交锋,辅政大臣 这是宋婉第一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权臣。 哪怕夺嫡之争,也难见其身影,令人望其项背。 他的人,他的影,就似神话传说中的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 观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冠玉,目藏英气。 文雅中不失豪气,又带上几分傲然与洒脱。 很难看出这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三十多岁的儒雅男人,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修罗。 宋婉压下心中忐忑。 曹观棋的出现始料未及,眼下只希望提前布局的计划能顺利实施。 宣政殿内,静若寒蝉。 只有一道沉稳的脚步声响彻大殿,这步伐,意气风发,势若奔雷,哪有药石无医的模样。 曹观棋走到百官之首的位置上,审视着朝中文官武将。 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头颅。 尤其是那些背离了青衣党的官员,体若筛糠,心中惊惧,只觉得脖子凉意四溢。 以曹相的秉性,最恨的就是叛徒和内奸,散了朝恐怕脑袋就得搬家。 仍留在青衣党的官员则是挺胸抬头,一改往日颓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舒坦过。 “呜呜呜~~” “姐夫您可算来了。” “他们趁你病重欺负人!” 沈重连哭带跑的来到曹观棋身前。 众人不免汗颜,你怎么说也是二品大官,抱着曹相大腿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 怎么像被人欺负的小孩回家告家长的姿态! “行了行了。” 曹观棋笑而不语地推开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衣摆的污渍,沉声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竟作哭鼻子的小媳妇模样。” 户部尚书,沈重,曹观棋的小舅子。 中平二十三年,代宗皇帝钦点状元曹观棋,户部尚书沈仲谋榜下捉婿促成了一段姻缘佳话。 也因此曹观棋正式踏入仕途。 沈重闻言,突然爬了起来,擦了擦眼泪,用手指着刘言章的方向说道: “姐夫,就是他!” “这个老杂毛欺负人。” “先杀他,在杀谢宗元这个老匹夫。” “他竟然敢背叛你!” 闻听此言,无人不惊。 沈重仗着是左相小舅子的身份,作威作福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且不说现在你姐姐与曹相貌合神离,据说已经分居三年之久,夫妻感情恐怕早已经冰消雪融。 再说你二姐,好像就是刺杀曹相的幕后真凶吧? 知道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混了这么多年的朝堂还不明白吗? 你不会以为曹观棋就能一手遮天了吧? 仔细想想,他还真就能一手遮天! “曹公。” “许久不见了。” 刘彦章对着曹观棋微躬身子,行了一礼,那模样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身体可否痊愈?” 对于沈重这些晚辈的人身攻击,根本就是不痛不痒,历经风霜的刘彦章自然不会在意。 曹公? 是啊。 自己孑然一身而来,如今已有四十二的光景。回首前世,自己似乎已经活了半辈子。 想到这里,曹观棋嘴角不由得自嘲地扬起,随即回了一礼,依旧是笑容满面。 “有劳健公((刘彦章,字健卿。)挂念。” “不语,已然痊愈。”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在期待死对头的下一步动作。 而沉寂了一会儿后,两人都毫无动作。 “您先?” “您先?” 两人有不约而同的开口,相视一笑后,刘彦章道:“那便我先说。“ “既然曹相大病初愈,左相一职自然不在空缺。此事就不再议论,陛下您看?” 招呼已打,礼数已行。 刘彦章开始拔刀,直接将此事推到女帝面前。 本就是热油的宣政殿,如同一粒水滴落入,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刀光剑影接踵而来。 曹观棋没说话,只抬头打量了一眼宋婉, 倒是生得标致,不得不说,能这么快重振朝纲,果然是一位奇女子。 “曹观棋!” 看到他审视的目光,一名龙卫司女官不由得一股怒火直奔心头。 君辱臣死,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 一阵寒光闪过,一柄长刀直指曹观棋的头颅:“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你难不成要谋反不成!” 声若奔雷,响彻大殿。 坏事! 我的姑奶奶,你是真不知道他的手段啊! 不少熟知曹相的大臣都清楚,曹相有两个“逆鳞”千万不要去触碰。 第一:不要打断曹相之言。 第二:不要质问曹相之举。 曹观棋收起来如沐春风的笑容,眼神微微看向了那名女官。 一字一句的吐出。 “是又如何!” 嚣张! 狂妄! 话声一落,春雷乍起。 顿时,听得殿外马蹄声铠甲声响彻。 这动静,无疑是曹观棋的嫡系王牌军队——黑骑。 诸位大臣这才知道,那位权倾朝野的曹相又回来了! 龙卫司全员戒备拔出兵刃,将女帝围在当中。 宋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曹观棋真反了? 他不惜装病骗过先帝,后隐忍蛰伏如此之久,难道仅仅为了在举行朝会的时候兵变? 可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将危险扼杀在摇篮! 为什么? 宋婉不明白!真的不理解。 “御林军何在!” “御林军何在!” 整座宣政殿乱作一团。 宫女太监高呼救驾。 文武百官三分之一的人员都开始退到两旁,生怕被曹观棋看不顺眼给一刀宰了。 还有三分之二的官员,则是来到了曹观棋的身后。 “拜见曹相。” 原本以为经过新的一轮洗牌,青衣党已经名存实亡。没曾想在多方政斗之下,竟然有多数的官员投靠了青衣党。 暗流涌动,隐忍蛰伏,就是为了今日的朝会夺权。 先皇在世时,青衣党也不过三分之一,现如今青衣党一家独大。 整个朝堂,还有谁是曹相的对手? 唯独只剩下右相刘彦章以及兵部尚书萧信。 站在原本的位置,一动不动,眸子竟是难以置信之色。 “好手段啊!曹相!” “就连御医都被你蒙在鼓里。” “恐怕先帝都被你骗了过去。” 庞统心中震惊交加的同时,更是坚信了父亲的告诫。最后还是曹观棋的方向鞠躬行礼,他的举动无疑不是表明了立场————淮东派系——退出夺权。 曹观棋也是看着庞统微微点头,这个答案,似乎早就如他所料。 “曹公,可真是要谋反不成?” 一向秉持稳重的刘言章开口了。 淮东退出,接下来就是西陵和青衣的交锋。 曹观棋漫不尽心的抬起了右手,殿外的黑骑瞬间停下了脚步,彷佛按下了暂停键。 宣政殿无比安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宋婉俏脸寒霜,瘫坐在龙椅之上,两只手藏在宽大的龙袍之内,指甲已经嵌入肉中都不曾察觉。胸腔里涌动的怒意,双腿传来的阵阵颤栗,几乎要让她处于崩溃边缘。 她不断的暗示自己,让愤怒打破恐惧。 面对曹观棋的恣意妄为,初登帝位的宋婉忍无可忍,但,她忍住了。 计划,要一步步来。 “健公。” “此言差矣。” 曹观棋声音不平不淡的响起。 “宣读圣旨吧。” 圣旨? 什么圣旨? 难不成世宗皇帝还遗留了圣旨? 诸位大臣纷纷想到,世宗驾崩的前一晚,史官记载秘密召见了曹相。 难不成就是那时候! 看到门外那道纤弱的身影,诸位大臣心中颤栗。 被搀扶着的老太监,手中拿着黄金丝绸礼盒,世宗皇帝的秉笔太监:海大富。 可他不是在世宗皇帝驾崩后就死了吗? 还是右相派人查明的死因? 这其中不言而喻..... “尊,世宗皇帝口谕。” 海大富尖嗓响起的那一刻,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动静。 文武百官跪拜行礼,就连在龙岸上的宋婉都跪了下来。 “今朕年届六旬,在位十年,实赖天地之默佑,非朕仁德所至也。 今虽以寿终,朕亦愉悦至,亦欣然安逝。 为久远之国计,以左相谏言,太祖皇帝之子端王之女宋婉,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 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左相曹观棋辅政,任相父,教导新帝。 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一向保持沉稳的刘言章,此时却是再也按耐不住。 只觉得气急攻心,喉咙一热,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文武百官都处在震惊之余,哪里还顾得上刘彦章的情况。 曹观棋整理了衣袍,然后向着女帝宋婉龙椅跪拜。 “微臣曹观棋,参见大魏女帝。” “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的黑骑也是如出一辙,高呼万岁,一浪接过一浪,响彻了整座皇宫。 宋婉深吸一口气,按捺身子轻微发抖,声音都有些发颤: “左.....左相免礼。” “微臣因事耽搁,故未能及时拜见女帝,还望恕罪。” 说这句话的曹观棋已经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龙岸的下方。 宋婉恨不得当场下令,让龙卫司砍死这个奸臣。 但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曹观棋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不能不作为。 压下心中的躁动,盯着曹观棋深邃的眼眸,强行平淡道:“左相勿需多礼。” 曹观棋见状,也不再言语,而是扫视殿内群臣。 压抑的气氛开始弥漫。 胆寒,心惊!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众人从来没觉得时间有一刻竟过得如此之慢。 “先帝遗诏,命我辅政。” “大魏官场纳污藏疾,对新帝治理极其不利,故....” “本相决意废除丞相制,与六部建立内阁,直接对陛下负责。” 一语激起千层浪。 第4章 请陛下称相父 就在此时。 殿内突然响起一道爆喝。 “老夫反对!” “曹贼!” 许公台捶胸顿足,悲愤怒骂:“你这是祸乱朝纲,败坏王法!” “丞相中书省乃太祖皇帝流传下来的规矩,你今日废黜,视皇权如何物?” “我大魏三百年国祚,要改也是女帝来改,你这是僭越皇权!” “曹贼!你眼里还有陛下吗!” 曹观棋看向许公台的那一刻,黑骑整齐划一的拔出利刃。 而此时,不少正直的大臣也站了出来。 “奸贼!” “公台兄说得对!” “你为官十年,我大魏国将不国,朝将不朝!” “大魏毁就毁在你的手里!” “奸相曹观棋!你就是大魏的千古罪人!” “今日就算血溅宣政殿,我们也绝对不会低头。” 怒骂声不绝于耳。 宋婉心中甚是感动,危难时刻见忠臣。 只是她没有能力护住他们,以曹观棋的秉性.... 咦? 他不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宋婉扭头望去,曹观棋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脸上古井不波。 “既然是商议,那么诸位表态吧。” “赞成的,站左侧。” “反对的,站右侧。” 不少人心生摇摆,曹观棋的下一句则让他们断绝了念头。 “没有中立一说。” 文武群臣皆是咽了一口唾沫,随即开始有了慢慢表态的移动起来。 不多时,殿内表态人数泾渭分明。 左侧的青衣党的人不用说,自然是站在自家曹相的立场。还有多数是东西两派的成员,也包括了现任淮东派系庞统,以及西陵派系的刘彦章等。 赞成,还有资本去争。 毕竟六部还有他们的体系。 反对? 以现在青衣党的实力,两派联手都没有还手的可能。 审时度势,他们是最擅长的。 右侧则是以许公台为首的翰林院,皆是一些老者居多,以及多数视死如归的武将。 曹观棋笑了笑,扭头看向了宋婉:“陛下,结果显而易见。” “礼部尚书?” 下列崔文桢听闻,连忙拱手出列。 曹观棋缓缓而言:“按大魏律法,辱骂上官何罪?” “回曹相。“ “辱骂五品及以上官员,杖八十,问罪,用百斤枷,枷号一个月听候发落。” 杖八十! 这群老头可能都挨不了十杖。 曹观棋看了一眼许公台,又对龙椅上的女帝拱手: “微臣革除弊病,是为陛下赴汤蹈火,忠心肝胆,苍天可鉴。” “许公台颠倒黑白,辱骂上官,实乃欺君罔上。” “请陛下治许公台之罪!” 你忠心肝胆天地可鉴? 这些话进入宋婉的耳朵里,只觉得屈辱和愤恨。 曹观棋上前一步,继续施加压力,拱手道:“请陛下治许公台之罪!” 宋婉脸色铁青,先是废黜丞相制度,无疑不是为了巩固他曹观棋的权力。 如今逼宫,更是加剧了青衣党的势力。 废黜了丞相,怎么说还不是你一家独大。 为了今天的朝会,她没有丝毫大意。更是命令沈思君埋伏在宫门,窥视一切风吹草动。 现在龙卫司精锐音讯全无,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的王牌之师已经被曹观棋的黑骑压制了。 此时耳边又响起曹观棋恶魔般的催促。 再也没办法拖延,声音发颤道:“左相?此事可否从轻发落....毕竟.....” “陛下,请称臣,相父。” 宋婉面若寒霜,娇躯轻颤,宽松的龙袍之下,紧握的双手指甲已陷入皮肉也全然不知。 只觉得曹观棋如沐春风的脸庞无比丑陋,胸中恶气四溢更是难咽,冷呵道: “左相,这是在逼迫孤做决定吗!” 曹观棋依旧躬着身子,没有抬头回话。看似下位姿态,却充满了难以抗衡的霸道。 “请陛下,称相父!” 许公台等人悲愤不已,而反观庞统刘彦章等人却是一脸淡然。 孤掌难鸣。 这让宋婉第一次感受到了曹观棋的权势压力。 这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屈辱! 这丢失的是一个皇帝的尊严! 宋婉怒极反笑:“好一个左相!” “真是孤的好辅政大臣!” 话语中的不满已不言而喻。 而殿外的黑骑却是蠢蠢欲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 曹观棋却挺直了身躯,整理了一下衣袍,眼神盯着衣袍上的纹绣,不紧不慢地说道:“许公台侮辱上级,诽谤朝政,罪加一等,按律当诛!” “右相,庞尚书可有异议否?” 似乎在述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刘彦章倒是明白了曹观棋的言下之意,开口说道:“废黜之事,理应由六部决策,既左相是辅政大臣,那便可全权做主。” “曹相与刘相既已达成共识,那兵部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庞统的话音刚落,许公台就骇然大叫。 “老夫没有诽谤朝政!” “曹观棋,你这是以权谋私,擅自罗列罪名!” “陛下!” “老臣冤枉啊!” “哦?” 曹观棋似笑非笑的望着许公台:“冤枉?” “翰林院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乃是养才储望之所。” “新帝登基,你们不思君忧,不输予新帝治国理念,本相不加罪你们失责就已经是仁慈之举。” “眼下反而阻拦本相废黜,是何居心?” “废黜丞相制度,乃是为了新帝更好的治理大魏疆土。” “怎么?你觉得把所有的奏折都丢到御书房,让陛下慢慢批红,能处理好多少事?” “六部商议之后,最终决策仍是陛下,省了多少时力。” “你这不是诽谤朝政吗?” 许公台被问得哑口无言。 “内阁之举,利于集权。” “更利于大魏的江山社稷。” 刘彦章混迹官场半生,马上就看到了事态背后的利益:“新帝始,自然是要集思广益,若是一成不变,都将国家政务交于陛下处理,恐怕刚过易折。” 可集权之后,新帝真能制衡曹观棋吗? 这个问题,不言而喻。 “曹观棋,你这完全是诡辩!” 没等这位不知名的官员说完,黑骑的人就已经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拖出了宣政殿外。 凄叫声响彻皇宫。 看他的官服,也是一位五品官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是就在朝会之上,还是在新帝面前,曹观棋说杀就杀,根本不以为然。 这一刻,宋婉才意识到,她还是太年轻了。 “治国需以雷霆手段,万万不可妇人之仁!” “今日若不严惩,他日我大魏官员岂不是任人辱骂。此等歪风邪气,不可助长!” “陛下三思!” “请诛杀许公台。” 曹观棋再次给出了台阶。 宋婉无力地闭上眼睛,强忍着说出了那句违心之语: “依相父之言。” 随后瘫坐在龙椅上,整个人如同丢了魂魄一般。 听完,曹观棋满意颔首:“陛下圣明。” “许公台。” “念尔等也是我大魏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赖陛下仁德,免去皮肉之苦。” “谢恩吧。” 黑骑已经迅速靠拢右侧,全数缉拿。 许公台全身无力的瘫倒在地,被架出宣政殿的那一刻,还是高喊了一句“谢主隆恩。” 这让本就脆弱的宋婉,愈加心痛。 “六部尚书,明日养心殿议事。” 说完,没等女官喊下朝,曹观棋便率领黑骑在大臣畏惧的目光中,消失在了宣政殿。 这就是曹观棋。 以一己之力,压得整座朝堂抬不起头。 朝会结束。 诸位大臣都怀着沉重的心情散去。 曹相依旧是那个只手遮天的曹相,他现在是四朝元老了! 第5章 女帝养成计划 女帝寝宫。 回到养心殿的宋婉大发雷霆。 “奸贼!” “逆贼!” “孤发誓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 诸多皇室宗亲,都检查过圣旨,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真的。 现在回想起来,曹观棋那抹轻视的笑容,让宋婉备受打击。 “什么狗屁的青瓷,如此不经摔,也有脸号称大魏瑰宝!” “这种垃圾东西,也只有曹观棋你这个毫无道德的奸贼会喜欢!” “还有你!” “什么狗屁诗集!对牛弹琴,一窍不通!” 殿外宫女噤若寒蝉,生怕女帝的怒火殃及池鱼。 “陛下,沈统领求见。” 闻听,宋婉跌跌撞撞跑出宫门。 映入眼帘的是身染红妆的沈思君,手中的绣春刀早已崩刃。 寻常兵刃如何破开黑骑的铠甲,他就是站着给你砍,你砍累了,也无法撼动半分。 她能想象得到,宫门中发生了一场多么残酷的战斗。 “陛下,臣愧对龙恩。” “副统领寒梅,以死报国,龙卫司死伤惨重。” “御林兵马皆被黑骑围困。” “我们输了。” 望着沈念君跪拜在自己的面前,宋婉心里五味杂陈。 纵然她不肯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微风吹动着裙摆,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刺鼻的腥味。 筹划五年之计,一朝散尽。 宋婉跌跌撞撞回了寝宫,屏蔽左右之后,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委屈从而嚎啕大哭。 想起父皇临终前的嘱托,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她真的能当好一个皇帝吗? 深深的自责与悲伤之中乱七八糟的情绪影响下,宋婉不知不觉地睡去。 【叮!】 【女帝养成计划绑定成功!】 梦境之中,宋婉忽然被一道奇怪的声音吸引。 “这是何物?” 望着全息投影的文字,宋婉惊奇无比。 可随着深入了解之后,她惊恐地发现,此物真乃天赐神器也。 不仅可以模拟别人的人生轨迹,还能预料到未来的发展,甚至完成它颁布的任务还能获得奖励。 尤其是那三千名锦衣卫,更是让眼下孤掌难鸣的宋婉垂涎三尺。 【可模拟对象:曹观棋,刘彦章,庞统。】 【模次次数冷却:5天。】 “真是天助我也!” 宋婉不禁喜上眉梢:“居然可以模拟曹贼的人生轨迹。” “要是掌握了他的一举一动,曹贼还怎么跟孤斗!” “拿捏他,易如反掌!” “今日之仇,孤必将要你后悔为之!” “女帝养成计划,给我模拟曹观棋的人生轨迹。” 【曹观棋副本正在开启】 【可模拟副本:夺嫡之争】 全息屏幕上灰着许多格子,唯独只有名为【夺嫡之争】的副本亮着。 宋婉也好奇,为什么只有这一个副本,可系统的回答却让她火冒三丈。因宿主皇权植不足,暂且无法开启曹观棋其他副本。 “罢了。” “聊胜于无。” “有了一个,便是翻盘的机会!” “开始模拟。” 【中平元年,初春。】 宋婉聚精会神的盯着全息投影的字体,躁动的心里也开始嘀咕:中平? 那不是世宗皇帝的年号吗? 夺嫡之争是从五年前开始,为何曹观棋副本的时间,比孤还早一年? 随着字幕慢慢消失,古香古色的建筑场景缓缓浮现。 春雨细细,润物无声。 曹观棋披着一件狐裘大衣坐在窗沿,眼神盯着窗台前一株凋落的梅花,伴随着阵阵咳嗽。 怎么没把你咳死! 宋婉恨得牙痒痒的心道。 可曹观棋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宋婉盯着画面都有些觉得无聊,只得把目光移到了曹观棋的脸上。 不得不说,曹观棋虽然如今已快四十岁,可颜值却依旧能打。若是把胡子刮了,肯定也是一个美男子。大魏的第一才子和第一才女的故事,她可是听了不下十次。 暗暗想到这里,不禁心绪纷飞。 呸! 空有一副皮囊罢了。 作奸犯科的奸贼,迟早有一天孤要把你碎尸万段。 随机将目光移开,打量着曹观棋的书房。 很整洁,陈列摆放都十分简朴,甚至没有一些昂贵的物件来装饰。 唯一昂贵的东西,还是那一卷出自皇家纸坊的字画,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天下大同”四字。 落款的印章有一个十分熟悉,那是世宗皇帝的私人印章,另一个则是曹观棋的,依稀可见“不语”二字。 据传,曹观棋还是太子少保的时候,跟世宗皇帝的同吃同住,关系十分融洽仿若亲兄弟一般。 真不知道他有什么魅力,能让世宗皇帝如此宠爱他,甚至不惜下放监国的权力。 难不成真是传言中的有龙阳之好? 呸呸呸! 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要是龙阳,曹观棋怎么又跟沈思君成亲呢?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道轻快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小屋的平静。 来者温文尔雅,眉清目秀。身穿淡青色绸缎长袍,手中拿着一柄折扇,温润如玉的脸上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这人宋婉十分熟悉,曹观棋的义子曹徽,小名大虎。 “义父。” 曹观棋看见来者,不免收起了心绪,站起身来,欲往书桌方向走。 曹徽见状,连忙上前搀扶。 宋婉不屑暗道:真是父子情深啊! “有何眉目?” 曹观棋揉了揉眉间,只觉得顿时有些头晕眼花,当即不由得闭目养神。 “派出去的,都已经潜伏好了。” “此事由小妹着手,义父大可放心。” 曹徽口中的小妹,也是曹观棋收养的义女,现任虎卫统领,其名曹婴,小名小虎,武艺高强。 与曹徽,还有黑骑的副统领曹猛,并称“曹氏三杰”。 三人相辅相成,可谓对曹观棋忠心耿耿,也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曹徽知道义父最近身体抱恙,一边轻捶着他的后背,一边温和述说: “只是孩儿有一事不明,为何我们要帮助端王郡主登上帝位?” 不平不淡的话语夹杂了窗外的细雨。 仿若春雷在耳边炸响。 原本昏昏欲睡的宋婉猛地来了精神。 她听见了什么? 他?帮助自己?登上帝位? 这怎么可能! 难以置信的宋婉紧紧盯着曹观棋,心思起伏根本无法平静下来,甚至呼吸都暂停了下来,静待曹观棋的下文。 “宋承虎,勇而无谋,作不得守城之主。” “晋王与我有旧不假,但只限于袍泽之情。” 曹观棋从笔架上取出一支毛笔,铺开了一张宣纸,用镇纸压稳。 曹徽则是心领神会地在一磨墨。 笔走龙蛇之际,才响起一阵细语轻言。 “端王之女宋婉,从品德而言,毫无问题。” “且世宗也有意,立她为下一任储君。” “沉着,冷静,老练,这是一个帝王掌控江山最重要的品质。” 曹徽闻言,只是顿了顿磨墨的速度,然后开口问道:“可,她毕竟是女子。” “大魏可从未有过女子称帝的先例啊。” “怎么?” “女子便当不得皇帝了吗?” 曹观棋笑了笑,手中的毛笔却不曾停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表面上扶持晋王之子,将压力推给刘彦章和庞青云。” “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我们能做,但是没有必要。” “天下文人以笔为刃,这件事上,他们翻不起风浪。与其争得你死我活,不如让他们自掘坟墓。” “女子称帝之事,从他们始,后续再有什么破天荒的变动,你觉得世人,天下读书人还无法接受吗?” “大虎,你要记住。” 曹观棋笔风突变,从一开始的气吞万里如何,到如今的锋芒消散。 “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刘彦章想扶持一个傀儡皇帝,想凭此来制衡我。他识人眼光不错,可惜手段差了火候。” “既然他想,那就如他所愿。” “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了。” 话完。 笔落。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曹徽赏析着诗词,不由问道:“义父所写,可是那教坊司以剑舞出名的公孙四娘?” 曹观棋颔首,不经意说道:“老朋友了。” “老朋友?” 曹徽呢喃了一句,这多么多陪伴在义父身边,也没有听过有这么一位老朋友。 就算有,也是屈指可数,他可全部见过。 但是,这位老朋友出身教坊司。 况且义父洁身自好多年,又怎会踏入这烟花之地? 自觉失语的曹观棋,不由得摆摆手。 “一位旧地的故人罢了。” “你且带我拜帖上门,邀她入府一聚。” “其后通知小虎,对沈念君的安排,可以提前动手了。” 随着模拟的画面渐渐消散,曹观棋的话语却始终在宋婉耳边挥之不去。 养心殿,龙床之上。 宋婉坐在床沿,脸色复杂无比,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模拟画面正在猛烈地冲击着她的内心。 这时候,她才明白过来。 从头到尾,曹观棋一直站在自己这边。 让一个女子称帝? 前所未闻,古今罕有。 要排除万难,可想道路崎岖。 曹观棋先是丢出辅佐宋承虎的消息,国本之争,西陵不敌,这才将目光放在了宋婉的身上。 为此东西两派不惜放下己见,以门阀氏族和武勋集团的大力支持,这才堵住了悠悠众口。 曹观棋又以装病炸死,三方制衡的局面,开始动摇。 东西两派牢不可破的联盟,瞬间瓦解。 就在大家都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他“死而复生”不费吹灰之力清理了整个朝堂。 既清除了党派中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又借刀杀人打压了其他党派的资源。 第6章 边关告急 青砖灰瓦,斗拱飞檐。 松柏苍翠,郁郁葱葱。 养心殿的东南隅,有一座阁楼,乃太祖皇帝所创建的藏书楼。常用于君臣商谈政务之地,又名文渊阁。 迈入阁楼的那一刻,就接近了大魏的权力中心。 辰时,第一道晨钟响起。 宫女彩娥有条不紊进入文渊阁,点好檀香打扫灰尘。司礼监的奏章一封封传入阁内。传膳糕点均已齐备。 响二鼓,宣政殿开大门。 宫女位列两旁,迎接女帝摆驾文渊阁,待安坐之后,响三鼓,开崇文、宣武二门。 文官北向西上,武官北向东上。期间御林军戒备,御史台监察百官礼仪。 宣政殿前行礼之后,由鸿胪寺“唱班”,然后依次进入文渊阁。 沈念君作为女帝的贴身高手,亦是从龙之臣。 如今女帝根基不稳,曹观棋又是狼子野心。为保证女帝安危,她不得不暂时接替鸿胪寺的工作。 “礼部尚书崔文桢。” “吏部尚书谢宗元。” “刑部尚书陆良。” “工部尚书袁仲道。” “兵部尚书,庞统。” “右相刘彦章。” “户部尚书,沈重。” 沈念君说完这句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沈重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姐姐的言下之意,可他一心跟着姐夫做事,有什么错。 当下托了托肚子,整理衣袍,昂首挺胸地从沈念君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趾高气扬道:“好好唱你的班,休要惹是生非,否则,本大人定参你一本。”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殿内走去。 “你!” 沈念君银牙紧咬,杏眼圆睁,右手更是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把。 可忽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扭头看去,一位魁梧的汉子映入眼帘。 面容狰狞,虎眼寒光,苍髯如戟,骨健筋强,右臂上纹着一头栩栩如生的斑斓白额虎。身躯横阔,往哪一站仿若巨擘,万夫难敌之态。 曹猛,曹二虎。 “左相曹观棋。” 她的目光像两把锐利的剑,直刺向那个缓缓而来的身影。 曹观棋的身影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沈念君的心尖上。她的双手紧握在刀把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不满都凝聚在这把绣春刀之中。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充满了火药味。 曹观棋只是简单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似乎对他而言,沈念君无足轻重。 文渊阁中央,是一张巨大的雕龙书案,其后是一面巨大蚕丝屏风,上绣着山河社稷。 而女帝正安坐在屏风后,身旁则是她的闺蜜兼智囊——陇西集团独孤家的千金独孤琰。 随着六部尚书朝拜之后,权势熏天的曹观棋落座,文渊阁议事正式开始。 “行礼就不必了。” “今日议事只有三件。” 曹观棋将奏折甩到桌子上,打断了众人欲对他的礼节,眼神扫视了屏风后的女帝。 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接触,宋婉只觉得堕入虎口危险无比,幸得独孤琰在一旁轻声提醒。 “其一,兵部尚书庞统,亏空军饷,贪污云州赈灾银,一千三百万。” “此事真伪,眼下已经无关紧要,而是这份......” 曹观棋话音未落,从袖中取出一份信件,放在了刘彦章的面前。 朱漆大字赫然写着:边关告急。 刘彦章迅速接过信件,展开后仔细阅读,眉头紧锁,面色愈发凝重。 “这……” 刘彦章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被信件中的内容所震惊。 一向沉稳的右相竟然如此失态,信中到底说了什么,几位尚书大人的好奇心也被带动起来,连忙追问道。 刘彦章瘫坐在太师椅上,将书信递了过去,神情严肃道:“诸公,自己看吧。” .... “边关形势竟已如此严峻!” 看完信件的庞统愁眉不展。 一时间文渊阁安静无比,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屏风后的女帝愈发好奇,只是碍于脸面,不好开口说话。 饶是聪慧的独孤琰察觉到了,刚挥手招来一个宫女,就听到屏风外曹观棋的声音响起。 “来人。” “将信件给陛下送去。” 庞统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曹观棋说道:“曹相,我根本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抬手打断。 “我说了,你亏空军饷之事,眼下不重要。” 曹观棋食指轻叩着桌面:“西凉边境的匈奴,突然集结大军,意图对我大魏发动全面进攻。此次的兵力之强,前所未有。” “取地图来。” 刘彦章说完,扭头看向了曹观棋,两人都是心情沉重。 “西凉边关重中之重,一旦失守,匈奴大军便可乘机南下,长驱直入。 “届时,大魏将无险可守。” “长安危矣。” 曹观棋颔首,表示赞同,接话道:“健公所言非虚。” “眼下外敌来犯,倾轧在即,又出现贪污军饷的丑闻,势必会动摇军心。故,此事决不能外传。” 兵部尚书庞统,接受到了曹观棋的眼神。 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不由得叫屈道:“曹相,您不会让我一个人筹集军饷和粮草吧?” “我有这么说吗?” 曹观棋微微一笑,瞥了刘彦章一眼。 庞统会意,连忙对着刘彦章诉苦:“刘相,兵部这几年的开支,您是最清楚的....” “别!” 刘彦章摆摆手,面色为难:“此事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你而起。我们顶多能付个零头,大头还得你自己出。” 庞统被两位老狐狸来回踢皮球,顿时哑口无言。 “我真没亏空军饷啊!” “全都是那帮御史台的官员造谣。” “曹相,前些年收复云、渝二州,粮草军饷是兵部出的吧?刘相,还是你从旁协助监管的。那一场仗几乎都要把兵部家底给打光了,现如今还要我填补西凉的空缺,您干脆直接罢免我算了。” 吏部尚书谢宗元接话:“我看过户部卷宗,收复云、渝二州总计消费一千七百万两,剩余的粮草也足以提供大军两年之余。” “两年光景,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难不成这两年国库收成,还比不上两年前的余粮?” “庞统,你少在这里喊娘叫屈。” 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庞统就来气。 当即喷了回去:“谢宗元,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粮食消耗本身就大,一旦粮食从后方运到前线,往往就剩下个零头。其中还不算后勤人员补给的消耗,运输途中的损耗。” “你还有脸提两年前的粮食,云州赈灾的粮食是谁出的?” “还不是老子兵部出的,赈灾要兵部,打仗也要兵部,现在填补空缺还要兵部。” “那还要你们干嘛,干脆都来兵部给我当助手得了。” “放屁!” 谢宗元可不惯着他:“云州赈灾你兵部出了多少,卷宗上写得清清楚楚,三千六百石!” “吏部单云州赈灾一次,就是八千四百石。” “剩下几部地加起来,你兵部会没有余粮?那你告诉我,余粮去哪了?卷宗拿出来!” 面对谢宗元的咄咄逼人,庞统更是按捺不住情绪。 “谢宗元!” “曹相打了这么多年仗,难道吃的都是土吗?粮食从哪里来,还不是从老子的兵部拿的。” “哦?” 谢宗元捋着胡须问:“你的意思是说怪曹相打仗太多?耗费的粮食太多,所以才导致你兵部粮食空虚的?” “你少给老子下套!” 察觉不妙的庞统马上回过神来:“反正兵部现在没钱没粮,要出可以,你们出大头再说。” 文渊阁内的声音此起彼伏。 屏风后的宋婉却是有些汗颜,自己的臣子难道都是一群喷子吗? 说好的礼仪风范呢? 先帝就是这样才不喜欢上朝的吗? 独孤琰倒是莞尔一笑,在宋婉耳边细语:“这多有意思啊,是不是。” “可是......他们就是这么处理国家政务的吗?我怎么感觉,有些在玩过家家啊.....” “难道以后我处理政务的时候,也要跟大臣们吵架吗?” 第7章 风起 一直沉默不语的礼部尚书崔文桢打断了二人的争执。 “近些年大魏各地灾情严重,赈灾所需,边疆军饷,又多从国库开支。” “寅吃卯粮,先缺后空。” “理应想些法子补充国库,眼下之际,唯恐增加税收,方能解燃眉之急。” 这边还在商谈,宋婉不禁低声询问独孤琰。 “孤的国库竟如此空虚吗?” 独孤琰不禁扶着额头,姑奶奶,你这段时间竟忙着跟大臣们勾心斗角,政务的烂摊子都是我在背后收拾。 “先帝沉迷修仙之道,差不多已经把国库的银子都花光了。” “目前宫中的唯一收入,还是跟曹相合作的酿酒生意。” 宋婉凤眸闪过一丝精光:“这么说,曹贼应该是最有钱的了?” “那是当然了。” 望着那道偏弱的身影,独孤琰款款道:“曹相的敛财手段层出不穷,只要他想,完全可以达到富可敌国的地步。” “那这么说.....” “别想了,我的陛下。” 独孤琰一眼就看穿了宋婉的小算盘,正色说道:“这个口子不能开。” “若是有了先例,下次再发生亏空之事,难道还要曹相填补空缺吗?” “再说了,您认为他手下百战百胜的黑骑是怎么打造出来的。他会帮助陛下,给自己增加烦恼吗?” 宋婉一脸颓废,砸砸嘴:“感情治理国家,最大的根本还是需要钱啊!” 听者笑了笑:“陛下,一个国家的运转和治理,都无法脱离钱的。” “那填补国库的空缺需要多少银两?” 宋婉抬起头询问道,手中的数手指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她的想法。 看着有些傻的可爱的女帝陛下,独孤琰轻笑。 “无底洞。” “啊!” 望着她脸上不似开玩笑的模样,宋婉宛若泄了气的皮球。 “行了。” 屏风外,曹观棋大手一挥叫停了众人的商谈。 “新帝登基需要稳住民心,增加税收必定民怨四起。” “届时让前朝余孽趁机作乱,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这样,户部出一半,其余部门出五分之二,剩下的就交给兵部尚书大人。” 沈重盯着姐夫一脸严肃的模样,很是不解? 姐夫向来是貔貅,今日怎会如此大方? 姐夫是不是在点我? 言下之意是什么意思呢? 沈重立马转动小脑袋瓜,马上有了想法,拱手一礼:“曹相,户部的银两半数都在支持工部研究之事。” “户部着实没有能力出一半来填补。” 话语之间,已经将皮球踢到了工部尚书袁仲道身上。 死道友不死贫道。 老袁啊,我帮了你那么多次,现在到你帮我了。 工部尚书袁仲道,五十多岁的年纪,须发皆白。 眉头总是紧绷着,嘴里也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手上也伴随着一些令人纳闷的小动作,似乎总是在思考什么难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还是崔文桢叫了几声,袁仲道这才回过神来。 木讷地回答道:“别看我,工部是出了名的穷地方,老鼠来了都得含泪走,我还想问你们能不能支持一下工部的研究。” 得! 问了也白问。 拿不到钱不说,还得往里搭钱。 “既然这样,诸位都不愿填补空缺。” 曹观棋扫视了一眼众人,面色严肃:“那么就启动中平三年的方案。” 此话一出,刘彦章虎躯一震,连忙阻拦道:“曹相,不妥吧。” “那意思是,刘相打算出这个大头不成?” “可是.....中平三年的方案先帝已经废弃了啊,况且远水解不了近渴...这.....” 曹观棋一脸笑眯眯地盯着刘彦章:“远水是解不了,但是可以让国库逐渐充盈。” 一听到不用自己掏钱的方案,庞统立马搭话:“那我同意。” “只要国库充盈,那就大有可为。” 看着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庞统,刘彦章长叹了一口气。 庞青云啊庞青云。 你倒是生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好儿子啊! 内心已经确定,曹观棋把这件事推出来的那一刻,目标就根本不是边关告急,最重要的还是切断西陵党的危险。 这件事情已无法改变,刘彦章只得附和:“那便依曹相之言。” “不过,必须要跟先前商议的条件一样。” “谁不知本相做事,最注重诚信二字。” “小琰,曹贼口中说的中平三年方案是何意?” 好奇宝宝宋婉问道。 独孤琰脑中闪过那些年的画面,那道熟悉的身影挥之不去。 中平三年,灾祸连连。 夏五月,淮南蝗。 秋九月,江南溢。 九月中旬,青州地龙翻身,兖州大旱岁饥,百姓易子相食。 接连的灾祸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全部归根于当今天子失德,若不是世宗帝沉迷修仙劳民伤财,也不会触怒天威。 中平三年,大魏境内动荡不安,前朝余孽与白莲教妖人兴风作浪,更是煽动百姓接连造反。 此事,也为世宗患病埋下了源头。 当时国库空虚,而世宗仍在追求长生之道。 无数清流大臣纷纷上书劝诫世宗,可无一幸免,全部留中不发。 那年冬至。 独孤琰与父亲独孤信一同参加以“朝堂名义”举办的宴席。 到场的不是门阀世家,就是儒林学者。 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解除眼下的窘境,而以朝廷的名义向世家借钱。 那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曹观棋。 想见识一下,他是否真如传言中所说的一般,横行霸道,无恶不作。 那时候的曹观棋,刚上任左相不久,他的所作所言,多数人都是不假辞色。 独孤琰只是在一旁的角落里静静观看,看着曹观棋一副人畜无害的脸上扬起一抹奇怪的笑容。 结果,显而易见,宴席不欢而散。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曹观棋会委曲求全上门的时候,他的一番作为直接撼动了所有世家的根基。 曹观棋改良造纸术和印刷术,不仅造价材料低廉,且比世家引以为傲的纸张品质更高,加上快速印刷书籍的作坊,短短七天之内,让天下寒门士子近乎疯狂。 存留的古典书籍不再具有价值,也更难流传于世。 朝廷更是广开学堂,免除六年的书籍费用,只要学生自费伙食。 多重手段齐出,世家毫无还手之力。 最终只能以刘彦章为首出面和谈,由世家出资填补国库,让曹观棋不得再造纸硬刷开启学堂。 具体的条件独孤琰不知道,但是她在第二次集会上,看到了他不可一世的态度。 “现在想谈可以,但是你们要跪下来求本相。” “说不定本相大发慈悲,一开心就收手了也不一定。” 面对着全副武装的黑骑,明晃晃的寒光照得人心惶惶。 “本相麾下黑骑三十万大军,有足够的武力镇压。” “给你们商谈的机会要珍惜,下一次.....” “本相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那一夜,诸多世家被满门抄斩,长安风声鹤唳。 但是大家都清楚,他们是那时候跳得最欢的,也是背地里从中作梗大发国难财。 “既然第一件事无异议,那么就继续商谈第二件事。” 曹观棋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这才沉声说道:“新帝登基,朝堂不稳。” “古人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先帝驾崩之后,各部各司总账结算均已归入卷宗,方便新帝治理朝政。” “可兵、刑、工、户,礼五部超支,户部的账单写得清清楚楚,你们告诉我....” 曹观棋冷眼扫视了一眼众人:“这超支的五千七百万两,又是从哪里来,又从何处去的!” 啪! 五份账单,狠狠甩在龙案上。 “这就是国库空虚的理由吗?” 闻言,阁内鸦雀无声。 屏风后的宋婉都惊呆了。 五千七百万两! 这跟之前的数目相比,完全对不上啊。 孤独琰凤眉微蹙,知道大魏贪腐严重,没曾想却贪腐得如此严重。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刘彦章!” 曹观棋的怒火似乎已经遏制不住,当即直呼其名:“当初是你负责监国的,这个事情,你来说。” 第8章 迟暮 “曹相。” 刘彦章脸上毫无怒意,反而是扭头看向了他身边的户部尚书沈重。 “各部开支均由户部支出,账单总结也都是经户部之手。” “眼下五部超支,理应由各部尚书出来言明。” 沈重初入官场时间不长,不知审时度势,但他也不是真的傻。 连忙高声反驳:“右相。” “当初可是由您之手签字。” “没您的签字,户部能拨款吗?如今反过来询问我们户部过失。” “难道不是右相您的失职吗?” 刘彦章捋着胡须轻笑:“经我之手签字不假,可奏折之多,真真假假,若是有人偷梁换柱....” “右相言下之意,是我户部账单是凭空捏造?” “我偷梁换柱会捏造自己超支吗?” 沈重拍案而起。 有着姐夫在身旁,安全感十足,纨绔之气一览无余。 “不是你的户部,是我大魏的户部。” 刘彦章眼神微眯,看了一眼曹观棋,顿了顿,接着说道:“你我都是大魏的臣子。” 这群逆贼! 宋婉怒目圆睁,她多多少少明白,这场议事的最终目的——那就是:钱! “好啊。” “既然右相觉得户部有鬼,那便举荐贤能,我辞官不干了。” 刘彦章闻言,直击要害:“沈重!你这是在要挟朝廷吗!” “你!” 沈重如何斗得过狡猾的狐狸,刚想驳回就被谢宗元按住。 “当日总结开支账单的时候,诸位尚书均已到场。” “签字审核,都无异议,怎么如今右相倒是不认账了?” 老喷子上台,直接扭转了局势。 “我有说不认账吗?” 刘彦章端起了茶盏,浮动着碗中的茶叶:“可是,这去年的账如何填补,总不能六部再出一份吧?” “再者,去年的总账,钱不对账甚多。” “税收银两与国库开支,大部分都用于先帝,诸公心知肚明。” “收支两抵,亏空之举在平常不过。” 谢宗元可不会顺着刘彦章的话走:“那依右相的意思,这笔账就不算了?” 一直谨言慎行的刑部尚书陆良,此时也不免开口说话。 “刑部的开支写得清清楚楚,所用之途巨细无遗。” “宫廷开支不提,各地诸侯藩王等。难道这一份也要刑部出吗?于情于理,这不该吧?” “你看我作甚!” 面对陆良的眼神,庞统跟炸了毛的猫一样: “刚才我....” 又怕被刘彦章咬文嚼字,只好重新组织语言:“兵部已经付了一份,怎么现在还要出?” “大魏的器械粮草,边防要务,各地军饷,这不都是需要银子?” “别以为每年兵部开支大,就把这事情算在兵部头上。” “每年户部的拨款还不够零头,现在你让我当冤大头啊!” 沈重一肚子没出发,正巧碰到一个莽夫,当即回嘴:“明年兵部别来跟户部拿钱。” 庞统真是哑口无言,不跟户部拿钱,那不是坐实了他贪污军饷之事。 只能破罐子破摔:“不拨款,那我也没办法,反正兵部就是没钱。” “再说了,礼部负责贡院,铸印,以及外交互市。” “名单上写得清清楚楚,两千四百万两,比兵部支出多了不止一倍,这个账你们对清楚了再来问兵部!” 庞统拍着龙案砰砰作响,显眼的数额让崔文桢挂不住脸。 “礼部支出同样记录在案。” “庞尚书,做人做事,可要留些余地。” 崔文桢实在是憋不住火,这莽夫就会欺负老实人吗? “你看清楚!” 边说边翻开账单,一一列举:“宫廷开支九百万两,皇陵修缮三百万两,还有这里,钦天监的材料购置.....” 谢宗元懒得听这些:“宫廷开支关你礼部什么事!” “这都是先帝记在礼部名下的啊,难道就凭我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能拿得到这么多银子吗?” 说到这里,儒雅的崔文桢都要委屈死了。 “那诸公的意思是,钱不对账的原因就是先帝?” 刘彦章拍下最后一板,便再无人说话,就连巧舌如簧的谢宗元都闭口不言。 气氛有些压抑。 屏风之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是独孤琰的。 “这笔钱,陛下出了。” “此事,就此作罢。” 宋婉这才明白过来,这几位一推四五六,不惜推到先帝头上,那不是就差直说了跟皇帝要钱吗。 毕竟是自己的江山,这一大堆烂摊子,不收拾也得收拾了。 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真是度日如年。 跟这群老狐狸打交道,不短命才有问题! “陛下圣明!” 六道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宋婉只觉得胸口郁结难疏。 “赖陛下贤德,愿补先帝空缺,此事毕。” 曹观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结果,慢条斯理地说道:“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件事。” “废除丞相中枢制度。” 众人知道,最后的重头戏来了。 “以及,领军奔赴西凉政要务之人选。” “中央集权历来是江山社稷重中之重,陛下年幼,对朝堂之事不予了解。” “这也是建立内阁的初衷。” “内阁人选,暂定为首辅刘言章,次辅谢宗元,主持朝政商议,掌握拟票权。” “由首辅与众人商议之后,再由龙卫司负责批红之后,送到陛下手中。” “最终的否决权,全由陛下决断。” 曹观棋做事向来雷厉风行,寥寥几语就已经言明利弊。 众人陷入沉思,而独孤琰却是闪过一丝狡黠,俯首在女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原本还忧心忡忡的宋婉,脸上马上有了一抹喜色。 不管怎么说,内阁的建立,确实可以让他快速上手政事,也能巩固皇权。 可是,她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曹相?” 沈重问出了宋婉的困顿:“首辅是刘彦章,那您?” 这举动无疑是权力下放,姐夫怎么会做如此举动呢? 曹观棋站起身来,拍了拍沈重的肩膀,随后双手蜷进袖里,迈步离开。 “你还年轻。” “我老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 “大魏的江山,要靠你们了。” “今后,就负责教导陛下一些为君之道,不再插手朝政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映在他的身上。 独孤琰却看到了迟暮之景。 他的眼中早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意气风发的少年却已经饱经风霜。 原来,他真的很老了。 随着文渊阁的大门缓缓推开,魁梧汉子搀扶着他那道偏弱的身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内。 似乎,他从来就没有来过。 “姐夫!” 不解风情的沈重还在嚷嚷着:“您还没说奔赴西凉政要务的人选呢?”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射来,沈重不由得虎躯一震,挠挠头道: “都看着我干嘛?” “姐夫是没有说啊!” 庞统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学着曹观棋的动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年轻。” 小胖子一脸纳闷地扬起脸,一时愣住。 其后谢宗元也是照本宣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的还很年轻。” 陆良紧随其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等到文渊阁内就剩他一人,沈重才回过神来。 “哎!” “不是!” “你们什么意思啊!” 自觉失态,又忙不迭地将被人弄乱的官帽,歪歪扭扭地戴在头上。 “陛下,微臣告退了。” 对着女帝行礼之后,沈重才小跑着离开文渊阁。 只留下屏风后掩面轻笑的二女。 “哎,若是沈重有他的爹一半的机敏就好了。”宋婉叹息道。 “大智若愚。” 独孤琰洞若观火,接话:“就凭借他没有曹相的帮助,就能将户部治理得不出纰漏,已经十分难得。” “沈公一门双骄,若是沈重在如此,恐怕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宋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说,曹贼今日是何居心?” “他就这么大方的下放权力了?” 独孤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亮闪闪的眼眸盯着宋婉,轻笑着说道:“陛下,您以后要受委屈咯。” “委屈?” “什么委屈?” 话里有话,你们这些谜语人能不能滚出大魏啊。 “您以后就要叫他相父咯。” “什么!” “我叫他?相父!”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孤!” 第9章 大魏第一美人 入夜。 御花园内。 小径两旁,翠竹轻摇。 女帝身着龙袍步履轻盈地漫步于花丛之间。 随行女官紧随其后,汇报着后宫中的大小事务。宋婉时而蹙眉沉思,时而颔首赞同。少许所有女官汇报完毕,她缓缓抬起右手示意众人退下。 宋婉长叹了一口气趴在栏杆上,玉臂垂荡在空中,拨弄荷叶上的水珠。 “念君。” 她眼神涣散的盯着跃动的锦鲤,喃喃自语道:“你说,我能当好一个皇帝吗?” 沈念君看着低迷的宋婉,心情复杂。 今日文渊阁议事,她在门外守候自然听得一清二楚,最终目的不过就是一个“钱”字。 “不过陛下,我们目前的局势似乎也没有很差啊。” 沈念君痴迷武学,不懂官场争斗,只是觉得曹观棋既然退出了内阁的权力中央,那么对于稳固朝堂就少了一个劲敌。 宋婉又长舒了一口气,她所言,正是自己当时所想,摇摇头:“没那么简单。” “曹贼看似下放权力,可你忘了,他还是先帝任命的辅政大臣,还是相....” 相父一词,假父之意。 这完全就是认贼作父!宋婉真的喊不出口。 “曹徽,曹猛,曹婴三人把控着青衣党的权力。户工两部亦牢牢制衡着淮东西陵两派。” “孤,除了你们,可谓是孤掌难鸣。” 沈念君的父亲,沈仲谋前朝户部尚书,朝中清流以他为首。因政治争斗被踢出舞台,罢官回乡后郁郁而终。随着他的下台,朝中清流也被曹观棋连根拔起,如今只有少数官员忠于皇权。 独孤琰的陇西氏族,只能撑起财力方面。 这些年隐忍筹划,组建龙卫司可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若非如此,又如何能撼动淮东,西陵两党。 “陛下,好消息。” 叮铃铃。 一串铃铛声,随着步伐摇摇作响。 柳眉如画,剔透清目。淡蓝色仙鹤纹绣道袍束身也难掩窈窕腰姿,戴着面纱,耳上挂着一对阴阳鱼的翡翠耳环,如瀑长发斜插玉蝉凤簪子束于脑后。 独孤琰扭动着水蛇腰步步生莲,瞥了一眼沈念君,二人眼神接触闪过一丝敌意却瞬间消散。 “吏部尚书谢宗元联合沈公清流一派,如今正在宣政殿等候。” 宋婉喜出望外,握住了她的手,注视着面纱下的绝色,激动道:“他们可愿助孤?”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东华门,下马陵,魁寿坊。 大魏一品官员府邸多数集中于此。 一顶红漆大轿,精致的四角铜铃清脆悦耳,随着轿夫的步履轻轻摇曳。 金黄色绸缎上绣牡丹图案,绽放于轿身各处,花瓣层层叠叠,色彩鲜艳,足见主人身份不凡。 轿内空间宽敞舒适,铺设着柔软的织锦坐垫,四周垂挂着绣有祥云缭绕的精美帘幔。 可主人却是没有丝毫避讳,右腿大大方方地搭在左腿上,那一双极致优美的大长腿春光无限。 身着华服,头戴凤冠,手持团扇,眉间红色凤形花钿,倾城绝色雍容华贵的绝美少妇。 随着轿子的颠簸,傲人的不停地晃荡,织锦坐垫也难以掩盖其肥美如桃圆润如约月的轮廓。 直至轿子稳稳停下,随行的清雅少女躬身上前,轻声提醒:“主子,到了。” “嗯?” “到哪了。” 慵懒酥麻的语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 妇人这才停下了手中若有若无的扇风动作,微微睁开凤眸一线,神色有些困顿地扫视了外面一角。 “怎么又是走后门?” 本就心里哀怨无处散发,眼下又被这群蠢奴才气到翻白眼。 周遭随行人员闻听语气不对,连忙下跪口尊息怒,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怒了皇太后。 “真是一群蠢材!” “跪什么跪!还不来人扶本宫下轿。” “真不知道,我哥是怎么想的,派了你们这群蠢货过来。” 这位妇人便是刘彦章的亲妹妹,世宗皇帝的皇后,如今的孝景皇太后。 “太真十魁”之一的牡丹国色,大魏第一美人,刘漓。 右相府,大堂内。 声音嘈杂,纷乱不已。 “刘相,当初您可是答应我们,决不能让那东西出来的啊!” “怎么事到如今,却出尔反尔呢!” 一个脑满肠肥的商人,只是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汗流浃背。 “要是再来一次,我们世家哪还有出头之日。” “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刘彦章面无表情,再多争执也难动摇,饶有兴趣地端着茶盏,轻轻闻着淡淡的茶香。 “这都火烧眉毛了,刘相您怎么还有闲心品茶啊。” “等这件事处理完,我哪里上好的江南青,您尽管取之。” “依我看,不如跟曹贼拼了!” “他要造纸,我们就降价。他要购置材料,我们就大肆高价收购。” ”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这都是什么馊主意,你能确定他不会再次改良造纸术吗?” “想死别拉上我。”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上一次的事情,再次发生吗?” “行了,都闭嘴。” 姗姗来迟的刘漓直接喝停了众人。 迈开着大长腿落位大堂主座,随行的宫女连忙给她扇风递茶。 “参见孝景皇太后。” “愿皇太后万福。” 刘彦章与诸位世家掌权者一同行礼。 “行了行了,免礼吧免礼吧。” 刘漓没好气地摆摆手,柳眉微蹙:“曹贼的所作所为,来时途中已从书信中知晓。” “眼下不是纠结的时候了,上次我们没能斗得过他,你觉得如今面对一个准备万全的曹观棋,我等胜算几何?” 望着绝美的刘漓,一男子欲言又止,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心猿意马之际又听得耳边其他人说道。 “可难道,真要我们出钱填补先帝的空缺吗?”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刘漓端着茶盏还没喝,瞥了她一眼,只是一眼,便万种风情。 “为什么不能跟曹观棋达成交易。”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跟他合作。他有改良技术的手段,我们有大魏的人脉。” 她真的不想教这群蠢材做事,一个个的,笨得跟猪一样。眼界格局要什么没什么,就这样,还整天嚷嚷着跟曹观棋斗呢! “这样以来,我们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恐怕自掘坟墓啊......” 跟曹观棋合作,那就表明要于世家门阀为敌,他们可都是根深蒂固的家族,这样不就是自掘坟墓吗? 刘漓将茶盏递给了身旁的宫女,抬起手帕擦擦手上的汗珠,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那就等着曹观棋送我等进坟墓。” 说话的时候,刘漓脸上的神色严肃,怎么也不像是开玩笑的。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用眼神询问身旁的人:怎么回事?皇太后今日为何如此暴躁? 他人一脸苦相,摇摇头,这谁知道。 忽然堂外嘈杂脚步声响起。 似乎人数众多。 不一会儿礼部尚书崔文桢,大理寺少卿刘喜,定远将军崔四海,通政使李牧,左副都御史王献之..... 淮东党诸多核心官员全部到齐。 崔文桢神色慌张,先是对刘漓匆匆行礼,便扭头对刘彦章说道。 “曹党欲废后。” 满堂皆惊。 刘漓俏脸发白,凤袍下粉拳紧握,脸上没有震惊的神色,似乎已提前知晓。 “曹观棋以内阁首辅让利,施行中平三年计划,名义上充盈国库填补先帝空缺,实则敛财。” “西凉边关告急调离庞统,不惜下放权力,安定淮东后方。” 刘彦章负手踱步,眉宇间竟是忧愁:“女帝登基之初,有意拉拢庞宁妃,几次欲图废,宁妃又是太真皇后的心腹。” “若是女帝过继于太真皇后,尊为太后,淮东危矣。 刘漓咬着贝齿,内心无比挣扎。 一朝失势,万人践踏。宫闱之争,历来如此。 论身份,她贵为大魏皇后,万人之上。 论名声,她是大魏第一美人,艳压群芳。 以前她羡慕姐姐身居高位,说着宫中一些奇闻趣事。可是直到自己踏入宫门,方才知晓,不过是独守空枕的苦命人罢了。 世宗皇帝沉迷修道,本就不近女色,又无子嗣。 更是更何况新帝登基,还是刘家的死对头陇西在身后扶持。 遵循礼法,自己是打入冷宫?强迫出家,还是跟随先帝葬入皇陵。 大好年华,谁愿如此? 若是有人能将我带离这座寒宫多好? 第10章 梅园外 与嘈杂右相府不同,庞府却是人丁稀少,门罗可雀。 檐角下的铃铛,随风摇响,似乎在述说着曾经的辉煌。 古朴庄重的书房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迟暮老者,静坐于书桌之后。 手中轻轻摩挲着一枚铜色的兵符,目光深邃阅览着一本翻得发黄的古籍。 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衣袍,精神矍铄。苍眉劲眼,双颊凸陷,一张四方虬髯国字脸饱经风霜,顾盼睥睨极具威严,让人不敢直视其目光。 这位便是统领大魏兵马的武威侯,镇国将军,淮东幕后执掌者——庞青云。 书桌另一侧,庞统正襟危坐跪坐在蒲团上。 手中握着一卷竹简,眼神中闪烁着迷茫之色。只听得父亲咳嗽,庞统这才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 “明日即将开赴边疆。” 庞青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万夫不敌的本事,我儿是有。” “可行军打仗不是靠一身蛮力就能成功的。” 庞统连连点头,虽然在外头嚣张跋扈,但是对于父亲的教诲显然不敢忤逆。 “爹,此次对匈奴之战,孩儿有信心。” “保证杀得匈奴丢盔卸甲,绝对不会让庞家蒙羞!” 望着胸有成竹的儿子,庞青云没有开口说话。 站起身来,踱步至书架前,轻轻抽出一本泛黄的兵书,连同手中的兵符,一同递给了孩子。 “此书乃先祖兵法要诀,内中蕴含之精要,你需细细研读,体悟其中深意。” 要说庞统战场厮杀还行,对于识文断字那可真是要了老命。 眼下又不敢违背父亲的嘱托,只得点头答应。 “此次之战,你领十四万大军出征。” “奋武,耀武,显武。敢勇,鼓勇,骁勇六大营。” “神机三、四营。” “外加马步官军七,九,十二营。” 这可都是庞青云的嫡系部队,多数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壮军士。曾是先皇京军改编而来,其实力不亚于曹观棋的黑骑。 “父亲,是否在多调动一些军队,如此.....” 根据前线传来的情报,来袭的匈奴大军将近五十万。庞统对于自己的武力不疑,而是如此明显的军队人数差距,恐怕会动摇军心。 “各路诸侯蠢蠢欲动,长安禁军蠹居棊处。” 庞青云深邃的眼眸忽然黯淡,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叹息道:“大魏的根早就已经烂掉。” “此番边关之战,还有曹观棋的嫡系部队从旁协助,要做好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 “孩儿谨记!” 庞统躬身行礼,察觉父亲有些困乏,低声道:“夜长梦多,孩儿今夜便去点兵出征。” 老父亲没有回话,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位置上,鼾声轻启。 待庞统离开良久,庞青云才缓缓睁开双眼。 似乎在自问自答般:“曹观棋啊曹观棋,希望这一次你能完成答应老夫的约定。” 说话间,手中紧紧握着纸条摊开,接着月光依稀可见:合曹击晋,平定匈奴。 今日的京城注定不是安稳的一夜。 曹观棋书房内,曹徽正在与青衣党核心成员商量出兵一事。 桌上铺展着一张详尽的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标记勾勒出山川河流、城池要塞。 “匈奴大军来者不善,伤其一指,不如断敌十指。” “此战,必须要将他们有生之力消灭殆尽,彻底赶回草原十八部。” 曹徽低沉有力的声音穿透了书房的每一个角落:“根据情报传来,晋燕两国的探子已涉足幽州地界。广宁,当城的斥候也探到两国大军开拔的动向。” “眼下局势紧迫,敌军蠢蠢欲动,意图侵犯我境。今日召集大家前来,正是为了商讨出兵对敌之事。” 他的话音刚落,面容刚毅,身材魁梧的曹猛便站了出来。 “我部愿为先锋,率军开拔长驱直入,定取拓跋顿的首级祭我黑骑大旗。” 另一位看似文弱的书生,则轻轻摇了摇头,他缓缓开口:“曹将军勇猛,但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今敌强我弱,须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作战计划,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说话的书生名叫郭良,曹观棋称为小诸葛,可见在青衣党中的地位。 曹猛挠挠头,看了看自家大哥,又对着郭良道:“那怎么办?” 文弱书生揣摩着下巴,盯着地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由曹猛将军为先锋,岳云统领龙二,四,六卫为中军。” “副统领夏沧,领一,二武卫为后军,协同庞统左右大军开赴西凉。” .... 曹徽思索片刻,西凉战事显然是一场持久战,匈奴大军毫无征兆地出动,背后一定是有人鼓动。 全军开拔,会使大魏边疆兵力空虚,若是晋燕两国趁机南下,大魏则陷入无兵可用之地。 随即对各地方将领说道。 “昭武将军魏远,协同定远将军张豹率兵回防幽州。” “幽并青三州将领,各自回防驻地,监视晋燕两国动静。若前线不利,随时准备支援西凉。” 此时,曹婴正坐在一旁,为义父曹观棋捶背。 享受着后背轻柔而又有节奏,曹观棋闭目养神,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对女儿的体贴感到十分欣慰。 “父亲,您觉得大哥的计划如何?” 曹婴适时地开口询问,声音温婉而又不失力量。 曹观棋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而老练,宛如一头蛰伏的猛虎。 尽管他已经表明不再参与决策,但在青衣党中的地位,依旧是权威的,没有之一。 “今后之事,你们商谈即可。” ”路就在你们的脚下,怎么走,怎么做,是你们的事。” “本相就一个要求,不要作通敌卖国出卖袍泽之辈。” “不要忘记我等自西凉起兵始之宏愿。” 曹徽闻言,躬身行礼,表示感激与接受:“父亲教诲,孩儿铭记于心。” 诸位将领也是异口同声:“谨遵相爷教导。” 曹观棋没有兴趣听他们议事,负手踱步欲离开,曹婴见状搀扶着离开了书房。 月明星稀,静谧无声。 父女二人迈步在花园中,曹婴揣摩着义父的思绪,多次欲言又止。 曹观棋老奸巨猾怎不知曹婴的意图,故没有出言,只觉得女儿这副扭捏模样格外有趣。 不知不觉间,却来到了梅园之外。 曹婴顿时有些尴尬,只得找借口匆匆离开:‘义父,那个什么,我还有事....’ “您老自己走走哈。” 英姿飒爽的高马尾少女小跑着离开,只剩下一脸无可奈何的曹观棋。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这还是三年来,曹观棋第一次踏进梅园。 小园子里住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名义上的原配妻子,长安第一才女的沈思君。 自从将岳父沈仲谋踢出政治舞台后,夫妻关系就迅速下降。再加上这些年,曹观棋忙于政务,更是将她冷落在一旁。除了偶尔能见上几面聊上一两句,其他时间沈思君便一心扑在自己的小园子里养花种菜。 刚开始或许对曹观棋心怀恨意,可随着时间一长,她似乎也想明白了。 封建王朝理想束缚了她的思想,也或许是自己少女怀春时的幻想,也让她开始反思自己。 夫妻伉俪,在生个一儿半女,日子就已经美满。这些年来,不让丈夫讨厌自己,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曹观棋似乎也是这么想,所以二人秉持着心照不宣地生活着。 时常听下人提起,夫人又培育了什么美丽的品种,或是又种了什么外邦的植物。 曹观棋有时也会让曹婴带点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去给她解闷。总之夫妻关系不算相敬如宾,但也不能说是恩爱。 两人之间独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愫,其中滋味恐怕只有他们两人知晓了。 第11章 临行前夜 深夜,宰相府。 梅园内,灯火通明。 园中小道打理得井井有条十分精致,显得格外温馨的同时又略带一丝寂寞。 窗前那几株早已枯萎的梅花,已被蒙上布条,丝丝绿色嫩芽正在冒尖,似有枯木逢春之象。 那是喜结连理时,曹观棋与沈思君一同种下的。 沈思君出生书香世家,自幼锦衣玉食,却不喜被人伺候。而园中的下人,也只有当初嫁过来的几个丫鬟。 此时不见踪影,恐怕是去了城外的农庄,替夫人查看新栽种的农作物去了。 曹观棋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缓缓来到门外。 望着灯火阑珊处,映照出沈思君温婉的身影,他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能闭口不言,希望她能察觉到自己的到来。 沈思君低头绣着女红,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绣品上是一副绣着淡青色仙鹤的手帕,她时而停下一下抚摸着仙鹤,似乎又不是只在抚摸仙鹤。 嘴角偶尔不自觉地扬起,想起往昔共度的时光,那些温馨甜蜜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却又被现实的疏离感渐渐冲淡,短短一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哀怨。 她的思绪如同这夜色一般,既深邃又复杂。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沈思君心头一紧,随即又涌起一丝期待。 她转身望去,只见曹观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又不失温柔的笑容。那一刻,所有的等待与思念都化作了眼中的泪光与嘴角的微笑。 她甚至认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针扎到了手指,她才回过神来,放在嘴里一股子腥味。 “没事吧,夫人。” 曹观棋快步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眼里满是担忧和温柔。 沈思君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抽了回手,握在胸前,心里忐忑不安。 低着头不敢面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敢去看曹观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一言不发的人心思各异。 曾几何时。 曹观棋也是整宿不睡,熬夜看着无脑爽文的书虫。 各种穿越小说不知看过多少,看着书中的主角在古代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封侯拜将,纵横天下..... 他也曾幻想,自己若是穿越到古代又会有怎样一番作为。 但等他真穿越了,却察觉现实和小说终究是不同的。 因为现实比小说更荒诞。 他以为大魏的生活是美好的,而接受了封建王朝的毒打,他才明白自己天真的可怕。 那一刻,他清楚地领教到了什么是封建社会的权势。 自太真二十三年,曹观棋高中状元,与不过十六岁的沈思君成亲。 踏入官场已经十年有余,如今已经三十六岁。 原来他们已经成亲十三年了。 从灵动机敏的伶俐少女,到如今端庄温婉的熟妇。 时间真似白马过隙。 这些年曹观棋一心扑在朝堂斗争,虽成婚多年,但对沈思君却十分冷漠。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标,这一场婚姻,不过是他登上权力的踏脚石,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 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愧疚与理想的冲突之下,他越来越自我矛盾。 以致最后选择个最不像人的办法,使用冷暴力的方式来让逼迫她离开,但曹观棋还是小瞧了封建社会的禁锢。 烛光下,沈思君雪白脸颊泛着光泽,紧咬着双唇,手指拨弄着丝线。 真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鼻尖传来她独有的阵阵幽香,看着她不知所措委屈哀怨的模样,曹观棋就一阵心疼。 他深吸一口气,不由分说地将沈思君抱住,紧紧地抱在怀里。 “对不起,夫人,让你受委屈了。” 沈思君内心极其复杂,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抱了一会儿,曹观棋松开她,看着她迷茫的小脸,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注视着她的眼眸,十分真诚地说道:“日后我便在家中好好陪你,补偿你这么多年的委屈。” 吧嗒吧嗒..... 只觉得鼻头一酸,只觉这多年受的委屈,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地方。 两串小珍珠,毫无征兆从沈思君的眼眶中夺眶而出,怎么也忍不住。 趴在曹观棋的胸前,哭得梨花带雨,断断续续道: “夫君.....怎能......困于后宅。” “岂不是......不是.....让人说奴家....” 曹观棋抚摸沈思君脑后的青丝,学着她们的家乡话,柔声安慰道:“莫要哭咯,再哭就不漂亮咯。”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你看,都弄脏衣服了。” “才没有。” 闻言,沈思君一把推开了曹观棋,低头擦拭着眼泪,眼圈红红的。 曹观棋疼惜不已,握住了她的双手:“以后我会在家好好陪你。” “夫人不是一直想去江南看看风景吗?过些时日入秋了凉快些,我们便择日出发。” “夫君说什么胡话,朝中政务,新帝登基都需要夫君亲力亲为。” “怎能....留恋于温柔之乡。”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心虚和为难,眼神中都期望着他能留下来。 曹观棋轻笑,看着沈思君:“怎么不能?” “我已经老了,朝中政务力不从心。以后便天天在家陪着夫人,过一过相夫教子的生活。”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沈思君脸上布满了红霞,哪里听过这样的情话。趴在他的胸口,久违的温暖与安全感,像一场梦似的,也不愿醒来。 夫妻二人多年的隔阂,也被曹观棋今晚的主动消除了一部分。 沈思君亲自下厨,二人吃了一顿愉快的晚膳。 席间有说有笑,沈思君好几次被曹观棋的冷笑话逗得差点喷饭。 最后,阁楼鼓打一更。 曹观棋这才从梅园走出来,没有留宿是因为消除隔阂,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 想着饭后消食,便到凉亭散步,看到了三个孩子也在把酒言欢。 也是,明日大军开拔,大虎和二虎即将随军出征,这一走恐怕要几年光景。 自将三人抚养长大起,兄妹关系情同手足,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饶是学武出身的曹婴耳力惊人,连忙察觉到了脚步声。 “爹!” “您怎么来了?” 曹婴喜出望外雀跃地上前,同时伸手轻轻挽住了曹观棋的手臂。 “义父。” 曹徽和曹猛起身行礼。 加上曹观棋从小严格的教育,或是他那不可逾越的威严。 两个男孩子脸皮可能羞涩一些,外人面前喊一声父亲没什么,但私下还是喊着义父,似乎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一样。 对此,曹观棋也没有明说,他们愿意喊什么就喊什么。 但是在沈思君面前,他们二人都是一口一个喊着娘亲。 “明日便是出征之日,我怎能不来看看?” “不欢迎,那我走了。” 曹观棋望着古灵精怪的闺女,破天荒地开了一个玩笑。 “爹!” 曹婴最懂他的意思,挽住他的手臂,连忙拉了进去。 “我们刚刚还谈起您呢。” 被按在了椅子上的曹观棋,轻声笑道:“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哪有哪有!” 曹婴嘿嘿一笑,递过一杯酒,心虚的表情显然出卖了她。 “大虎,二虎。” 曹观棋也没有往这方面计较,接过酒杯,看着拘谨的二人,沉声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 “一眨眼的时间,都长这么大了。” “大虎从小是最懂事也是最乖巧的,也是我最放心的一个。” 曹观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更对的是对孩子们成长的欣慰:“让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二虎。” “行军打仗不同与人斗狠的性质,此次出战你要多听大哥的意见,不要每次都意气用事,凡事记得三思而行。” 憨厚的曹猛点点头:“知道了,义父。” “我一定多听大哥的话,保证不会像上次一样了。” “还有,你大哥没有武艺傍身,你也要多多照顾一番。” “孩儿记下了。” 曹猛拍了拍壮硕的胸部,信誓旦旦:“只要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大哥。” 曹观棋微微颔首,放下酒杯,拍了拍兄弟二人的肩膀。 “我在这,你们喝酒也拘谨。” “为父累了,你们慢慢喝吧。” 他没有再说什么,便起身离开了,也拒绝了三人的搀扶。 曹婴打量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发觉父亲与平时不一样了,鼻子突然嗅了嗅。 “小妹,你属狗的啊,闻什么呢?” “你才属狗!” 曹婴啐了一口,没好气地回答,又扭头对曹徽道:“大哥你有没有发现,爹今晚有些不对劲?” 曹徽点头默认,向来严肃沉稳不假辞色的义父,今晚却破天荒地开起玩笑。 “义父今晚似乎特别的开心。” “不对!” 曹婴摇晃着脑袋,继续用鼻子嗅着:“爹的身上....有女人的水粉味!” “你是说义父.....” 曹猛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一脸原来如此的神色:“怪不得上次义父让大哥请那个公孙四娘上门,原来.....” “你胡说什么呢!” 曹婴推了曹猛一把:“爹才不是那种人!你以为是你啊,满脑子都是些腌臢思想!” “我可不是!” 曹猛矢口否认,双手举起以示清白,解释道:“我这都是听大哥说的。” 曹徽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坐在一旁微微一笑,只是喝着酒不再言语。 “这股香粉很熟悉,我似乎在哪里闻过。” “小妹你肯定闻错了。” 曹猛大口喝着酒,不以为然:“肯定是府上那个下人撞到了义父,不然就是在宫中染上的。” “不是,这种胭脂水粉,可是东簪楼的镇店之宝,不是平常人家用得起的。” 曹婴猛然一惊,娘亲好像就用这一款的水粉,刚才他和父亲阴差阳错地走到了梅园外..... 难道是! 她抬头一看,正看到曹徽嘴角上扬着一抹奇怪的微笑。 “大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曹徽摇头否认,一脸无辜,淡淡笑着说话:“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哼!” 曹婴赌气般地夺过他手中的酒瓶:“你和爹都是老狐狸,总喜欢把事情藏着掖着。” “不是,你们俩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曹猛挠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两兄妹之间在说些什么。 有什么话直说不就得了,拐这么多弯弯绕做什么,这群读书人就是不爽快。 第12章 小棉袄也漏风 时间流逝。 已过白露,天气也渐渐从凉变冷。 自从文渊阁议事,曹观棋下放权力之后,就再没入过宫门一步。 眨眼之间,已快两月有余。 宋婉摸不准曹观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大肆对青衣党进行打压。 况且庞统离京之后,淮东党一家独大。 宋婉只能跟内阁首辅刘彦章来回争斗,暗地里让吏部尚书谢宗元扶持亲信。 依靠《女帝养成模拟器》,宋婉再次模拟了曹观棋的轨迹,如愿以偿拿到了一千名锦衣卫。 虽然还没有彻底完成任务,但也解决了燃眉之急,凭借龙卫司和锦衣卫,她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革,与西陵党正面交锋。 如今的她,在朝中逐渐有了威信。 起码在上朝的时候,不少大臣反驳之前都要斟酌一番。 朝中大小事务,每日都有折子送入相府。 这些小动作曹观棋都了如指掌,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锦衣卫? 曹观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愣,难道在这个架空的朝代,还能遇到前世的皇室体系,是巧合还是另有意图。 虽然没有放在心上,但老成练达的他,还是让人多去注意一下这位女帝的异动。 这些日,曹观棋闭门不出,一直待在府内陪伴夫人。 外界又在传言,曹相身患重病不久于人世的谣言,百姓都在为此欢呼,庆幸大魏少了一个祸害。 对此曹观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一心消除沈思君的隔阂,这些日子夫妻二人的关系也是一日千里。 这日入夜,和往常一样。 曹观棋躺在梅园屋檐下的摇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欣赏着月色。 马上临近中秋佳节,月亮也是格外的圆亮。 沈思君则是在一旁摇着蒲扇,小火炉下的核桃烧得通红。 小丫鬟则是站在曹观棋身后,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夫人,脸上忐忑不安。多次用眼神暗示夫人,自己能不能离开,在相爷跟前实在是压力太大。 沈思君嗔怪了看了她一眼,诽腹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这段时间,相爷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只要丫鬟不在身边,他的双手就不安分,对此她是又期待又羞愧。 “爹!” “爹!”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敢这么大嗓门在相府里喊的,也只有相爷最疼爱的千金曹婴了。 双眉修长嘴角纤薄,一对明眸子散着寒光,流转间朝然英气十足。 一袭高马尾随着灵动的步伐摇曳,身穿软猬银甲,背后一袭红色披风随风而舞。最为夺目的还是银甲下裙的长腿,圆润修长,没有半分赘肉孔武有力又不失美感。 手持着一柄雕龙红缨大枪,见到父亲不悦的眼神,这才将长枪递给院门外的下人。 还是两个下人一起,方能拿得动她的兵刃,可见廋小的曹婴有着多么恐怖的臂力。 “女儿拜见爹爹。” 转眼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又连忙对着沈思君行礼:“娘亲,小虎给您请安了。” “你这丫头,又跑哪去了。” 沈思君眼角带笑,解开了她的披风,语气颇为宠溺:“你爹找了你一上午都不见人影。” “我上午忙着巡视城防呢。” 看到父亲神色不悦,曹婴拉着沈思君来到一旁,声音细若蚊蚋,却满是撒娇与不安:“娘亲,我爹找我什么事?” 话语间,她偷偷瞄向一旁,只见父亲曹观棋的面色已略显不悦。 “爹爹不会又要禁足吧,娘亲,您可得帮我啊。” 感受到女儿的小动作,沈思君的眼中闪过一抹疼惜,她轻拍曹婴的手:“没事,有娘亲在。” “别什么事都拉你娘亲来做说客。” 曹观棋还没到人老耳聋的地步,放下茶杯,小丫鬟见状连忙收拾利落。 “慈母多败儿,你啊,就是让你娘亲给惯坏了。” 曹婴低着头挨训,不敢言语,只能用眼神求助娘亲。 “说吧,白蹄乌又被你牵哪去了?” 白蹄乌,原是琉球进贡的神驹。 因通体雪白四蹄乌黑,得名“白蹄乌”。骨肉健壮,奇烈难驯,更可日行千里。 有道是:良将辅明主,宝马配英雄。 先帝就将这匹神驹赏赐给了战功赫赫的曹观棋。 曹婴第一次见到白蹄乌的时候就喜欢的不得了,多次缠着父亲想要白蹄乌。她可是父亲的掌上明珠,从小要什么就有什么,可这一次曹观棋却回绝了。 “白蹄乌”性子火爆,力大无比,若是乘骑途中出现了什么意外,这是曹观棋最担忧的。 其次,这丫头古灵精怪,若是在坊市乘骑,那还不闹得长安城鸡飞狗跳。 “好了夫君。” 沈思君知道曹观棋也是担忧女儿的安全,连忙出来打圆场:“小虎也是一时贪玩,再说了,不就是一匹马吗?” “咱们家小虎飒爽英姿,日后哪也是上战场的女将军。” “这不是相爷一直说的么,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 “若不是您从小就带着小虎征战沙场,使得她受到了熏陶,如今哪能这样。” 曹观棋被说得哑口无言,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作为女儿奴的她,真不想看着曹婴跟他那个二哥一样,天天在死人堆里打交道。 “算了算了,你们娘俩怎么说都有理。” 曹观棋声音虽严厉,但眼神中却满是对女儿的疼爱与无奈。 望向沈思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在责怪,又似是在感激她这些年对女儿的悉心教导与宠爱。 “既然你喜欢,那白蹄乌就送你了。” “真哒?” 曹婴喜出望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曹观棋打断:“不过,我先立下规矩。” “不许再发生上次闹市伤人的事。” “否则你今后都别想出门了。” “谢谢爹爹,我保证不会了!” 曹婴雀跃地抱住父亲的手臂撒娇。 “行了行了,再摇下去,爹这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摇散了。” 曹婴连忙松手,整理着老父亲的衣袍,赔笑道:“爹爹正是当打之年,怎么能说是老骨头呢。” “就数你古灵精怪。” 曹观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下去玩吧,看见你我就头大,你可真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冤家。” “折磨你的冤家可不是我。” 曹婴抱着沈思君猛得亲了一口:“这才是您的冤家。” 说完,便推着娘亲到了曹观棋的面前,连忙小跑着离开,生怕父亲在反悔。 沈思君被撩拨的脸蛋通红:“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 “小婵,快走啊,愣着干嘛!” 小丫鬟抬头正看见夫人被相爷紧紧抱在怀中,不由得捂住了眼睛,诚惶诚恐地跑出院外。 “小姐等等我呀!” 温香入怀,曹观棋不由得闭上眼睛,轻嗅着沈思君发丝上的香味。 沈思君俏脸微红,双手小心翼翼地贴在曹观棋的胸前,心里小鹿乱撞似的砰砰直跳。 “夫君,怎么了?” “没怎么,让抱一会夫人就好……” ”哦……” 良久,也没见曹观棋有松开的迹象,反而双手还不安分的伸进了衣服里。 “夫君.....白天....院外还有人呢!”沈思君语无伦次道。 “怕什么,没有我的命令,谁敢进来!” 话音未落,曹婴的声音再次响起。 “爹!” 两人慌张地松开了彼此。 曹观棋故作镇定的喝着茶,这小棉袄可真会打我的脸。 沈思君则是俏脸通红的在一旁整理裙角。 “爹,我忘了。” “今早城防的时候,传令兵给了我一封大哥寄来的信。” 曹观棋点点头,伸手接过书信,放在了桌上,摆摆手:“知道了。” 曹婴正欲离开,又扭头看到了娘亲红扑扑的脸蛋,当即嘴不过脑地问了一句:“娘,你的脸怎么红红的?” 沈思君羞愧无比,破天荒地说了一句粗话:“死丫头,问这么多干嘛。” 声音要多心虚就有多心虚。 曹婴挠挠头,又看向了一旁神色镇定的老父亲,二人眼神空中接触。 “哦!” 她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一副“我懂得!”的眼神,让曹观棋差点没把茶水给喷出来。 “爹,娘,你们继续哈。” “女儿来得不是时候。” 说完便哈哈笑着离开,只留着沈思君在身后红着脸跺脚。 “你这丫头,又跟谁学的。” 直到曹婴的身影消失不见,夫妻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第13章 太真十魁 皇宫,养心殿。 宋婉正埋在龙书案厚厚的奏折当中宵衣旰食地批阅。 一旁的独孤琰却显得异常亢奋,看了一下午的奏章竟然毫无困意,她从没想到大臣的奏折会是这样的有趣。 “奏报海河县西关堂送象来京...内阁批注:览。” “奏报青州土司请办粮饷缘由...内阁批注:该部已知晓。” “奏请进京奉先帝叩谒梓宫...内阁批注:不必来。” “奏报二龙山贼匪头目消息...内阁批注:知道了。” “奏报清河县官屯逃回兵丁朱武、王三等七人,主责官陈四供词呈上...内阁批注:知道了。” “奏未到京奉先帝梓宫,请交部治罪...内阁批注:此奏无味之至。” “奏报北省今春及入得雨尺寸,时若二麦可定丰收....内阁批注:欣悦览之。” “奏报司南府入京恭送先帝,缘由如下....内阁批注:若存心如此,恐汝不胜官职。” 独孤琰一直忍着笑意,肩膀都在不停地抖动。 现在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外界都在传言世宗皇帝批阅奏折的时候暴躁无比。 这还是内阁审核了大部分的情况下折子数量都如此庞大,可见当好一个皇帝,需要花费的工作量有多大。 宋婉察觉到了细微的动静,臻首轻抬,小嘴微启。 “小琰,你在笑什么呢?” “我在笑这个荆州知州,一连数封奏折都是在询问同一件事。” 独孤琰将整理好的十七封奏折递到了龙案前,眼角还是止不住的笑意。 太真十九年:荆州知州奏报,陛下龙体安否?世宗皇帝批:朕很好。 太真二十年:荆州知州奏报,陛下龙体安否?世宗皇帝批:朕很好,去年你已经问过了。 太真二十一年:荆州知州奏报,陛下龙体安否?世宗皇帝批:很好。 中平元年:荆州知州龙体....世宗皇帝:览。 中平一年:荆州知州.....世宗皇帝:览。 女帝轻启朱唇,先是细细阅读,眉头逐渐紧锁,随后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抹弧度,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若是朝中大臣都像这般上奏,孤怎会知晓民间疾苦,如何治理大魏的江山社稷。” 宋婉轻声自语,声音虽轻,却清晰地回响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陛下勿忧,这都是多年前的奏折。自从曹相颁布了考成法后,官员奏折的情况好很多了。” “你看之前的奏折作甚?” “吸取一下先帝的政治经验,顺便了解一下诸位大臣的习性,这样才能更好地帮助陛下治理江山啊。”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自幼相伴,不仅情同姐妹,更在政治上有着默契无间的合作。 直到鼓打一更,御膳房的宫女送来精心准备的宵夜,二人才得以从繁忙的事务中抽身而出。 “你说,曹贼是什么意思?” 端着银耳粥的宋婉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眼神中闪烁着疑惑: “他既奉先帝遗照辅政,可这两月来不见踪影。一不入宫门,而不插手朝堂之事,是何缘故呢?” 独孤琰顿了顿,轻轻尝了一口膳食:“龙卫司线报说,他这两月都在府上陪着夫人,好像打算消除两人的隔阂。” 这件事宋婉倒是没听说过。 怪不得问起情报时,沈念君多次欲言又止,原来是因为此事。 “难道他打算跟沈思君重归于好?” 独孤琰点点头,“很有可能。” 分析道:“曹相如今已快四十,膝下无子。反观他人这个年纪膝下承欢,难免悲从中来。” “再说了,沈思君自幼便是名满长安的才女。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摆着,哪能说断就断。” “如果不是刘漓进宫当了皇后,大魏第一美人的称号哪能轮得到她。” 谈话之间,宋婉的脑中闪过幼时的记忆。 她极少会对一个女子的容貌感到惊艳,唯独沈思君。 对于好闺蜜的话,宋婉也颇为赞同。 太真十魁。 这一词在大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明宗朝时,虽穷兵黩武,但于太真皇后青梅竹马伉俪情深。连年征战之际,监国之权就落到了太真皇后手中。 也是大魏史上第一次出现的后宫干政,也是难得的贤后。 这可不是史官对皇权的褒奖,而是百万民众实打实地从心眼里尊敬太真皇后。 太真皇后监国期间,整顿吏治,严惩贪吏,广开言路,重视发展农业,轻徭薄赋.... 没有强大的后勤补给,哪能支撑连年征战的明宗皇帝。 太真十九年,在太真皇后的推动下,女性首次在祭祖典礼中担任职位。 当时除宦官外,祭祖成为纯女性的场面,大大提升了女性地位。 次年春,皇城凤仪殿,更是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女性集会,广邀天下才女入京。 万国来朝,热闹非凡。 封笔多年的妙手丹青玄机子更是重出江湖,为拔得头筹的前十名女子作画,史称“太真十魁”,亦称:美人胭脂榜。 凡是上了榜,就没有一个不是倾国之姿的绝色美人。 大魏上榜的则有三位:白魁独孤琰,剑魁沈念君,凤魁刘漓。 秦国:书魁冷清秋,棋魁白烟烟。 晋国:舞魁柳溪。 燕国:琴魁钟无艳,画魁吴婉。 赵国:缨魁许平君。 韩国:媚魁赵萱。 而当时年幼的沈思君更是艳压群芳,更是破格获得了十魁之首:仙魁。 玄机子惊为天人,感叹道:“大魏三百年来难得一见的美人。” 不论和谁比,哪怕你再漂亮,在沈思君的面前都要自惭形秽我见犹怜。 “哎,苍天无眼。” “如此美人怎么能嫁给了曹观棋呢!” 想到这里宋婉就不忍叹息,这个奸贼为什么能拥有这个一个漂亮妻子? 要说强抢民女还能阻拦,可人家偏偏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 “曹观棋年轻时也是意气风发啊!” 对于宋婉的怨念,独孤琰自然清楚,但就事论事:“从寒门到连中三元,他可是惊羡了多少人。” “你可知道那年的科举有多少人?” “足足四十万啊!” “从四十万人脱颖而出,还不能证明曹观棋是人中之龙吗?” 宋婉被怼得哑口无言,幽幽道:“你这么推崇他,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独孤琰没有矢口否认,而是颇为认真地点点头。 没想到无心之失,却引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宋婉难以置信,听着闺蜜的话,都有些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中邪了。 “小琰,你要不要听听你再说什么? 独孤琰摇摇头,淡淡地看向了窗外的,缓缓道:“陛下听说过美人计吗?” “难道你打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宋婉将头摇得跟破浪鼓似的,这种招式让别人去,她或许就同意了。 让独孤琰以身涉险,哪怕是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也好,这种事情她绝对不会答应。 “陛下!” “这是帝王的必经之路。” “欲成大事者,斩断情欲,至亲亦可杀!” 独孤琰斩钉截铁道,眼中浮现了从未有过的严肃之色,她不是在开玩笑。 “不要忘了,我们为何要踏上这一条路。” 宋婉心情复杂,这些道理她都懂,可是...... 正在犹豫如何劝解闺蜜之际,门外的宫女脸色匆忙跑了进来。 “启禀女帝。” “曹相与庞太师正在殿外等候,说是有要事相商。” 宋婉一改脸上犹豫,恢复了往日镇定自若的状态,看了一眼独孤琰: “这个时候,他二人来作甚?” “恐怕前线战事有变。” “陛下,您要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第14章 美人计? 夜幕低垂。 宋婉端坐于紫檀木书桌之后,手中紧握着曹徽从前线送来的战报, 女帝的目光在战报上反复扫过,眉宇间凝聚着难以言喻的忧虑与决断,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着她的心房。 “庞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看完了战报的宋婉抬起眼眸,望着书桌前闭目养神的庞青云。反观旁边的茶盏打开,刚才还在的曹观棋却不见了踪影。 扫视了一眼四周,这才发现他正跟拿着奏折的独孤琰在龙书案旁说些什么。 曹观棋负手静听,时而出声指点,独孤琰则是一脸崇拜的点着小脑袋..... “晋燕两国狼子野心,企图吞并我大魏非一朝之意。” 庞青衣的眸子射出一股狠厉:“眼下来犯幽州,定是咬准大魏西凉战事吃紧。” “陛下,老夫愿领军前往幽州平叛。” 望着年老迟暮的庞青云,宋婉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这些时日,她也细致地了解到了朝中三大派系的争端。 以庞青云为首的西陵武勋派系,自代宗皇帝登基初,就一直负责长安五城兵马及京军。 明宗皇帝穷兵黩武,庞家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世宗登基为了制衡西陵稳控朝廷,扶持曹观棋的青衣党,不仅解散了大部分京军,还罢免了不少庞家在边关镇守的武将。 可世宗实在是小瞧了曹观棋的本事,本以为连中三元文官出身的他,没想到竟然真能节制西凉五十万兵马。 一度成为了朝堂最大的一匹黑马。 为了压制曹观棋,又娶了淮东集团的大小姐刘漓,任免刘言章为右相,以此制衡青衣党的发展。 三派争斗,西陵也随着庞青云的迟暮而显得乏力。 最后的最后,世宗荒诞无度地沉迷修仙,更是令庞青云彻底失去希望。 更是怒斥世宗,庞家不会在效忠于皇室,而是为了大魏的百姓而战,也因此被罢免官职。 独孤琰也曾说过:庞青云这位老将军对大魏忠心耿耿。 “孤知道庞太师虎威犹在,可长安的城防还需要太师执掌。” ”若是领军平叛,孤担心诸侯趁机而动啊。” 宋婉的言下之意就是庞青云年纪太大了,不宜遭受行军打仗之苦。若是途中病发,那西陵党将群龙无首。 “陛下放下。” 庞青云明白女帝的忌惮,只能眼下朝中并无带兵打仗之能人,这个担子只能自己来挑。 荡平晋燕之乱,即便是日后庞统不慎偏离正道误入歧途,这份功绩也或能成为他的一道护身符。 “晋燕两国不过鼠辈尔,难成大器。” “此番对阵之主帅,昔日不知几番折戟于老夫麾下,败绩斑斑,何足挂齿。” 庞青云的话语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傲岸,仿佛未来战局已尽收眼底。 面对信誓旦旦的老将军,宋婉一时间进退维谷,难以抉择。 “陛下,我说了很多次了。” “治国需以雷霆手段,万万不可妇人之仁。” 犹豫之际,曹观棋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字字珠玑,直击要害。 让宋婉不禁陷入了深思,她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似乎这件事情,他们在来的途中就已经商量好了。 轻轻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二位爱卿所言,孤已悉知。” “便由庞太师率军前往幽州平叛。” 庞青云目露精光,躬身行礼:“谨遵陛下口谕。” “老臣现在就去整备军马,明日率领大军开拔。” 刚想劝解庞青云别这么拼,可曹观棋却伸手拦住了她,轻轻地摇摇头,宋婉只好作罢。 “庞太师向来都是这么雷厉风行吗?” 独孤琰在一旁好奇地开口问道:“还是你们武将对于征战沙场有着莫名的冲动?” “我看来时的庞太师脸上满是疲惫,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但是一说到领兵打仗就立马龙精虎猛。” 曹观棋轻笑摇头,淡淡道:“微臣不知,臣乃文官。” 两人听完不由自主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 文官? 你要不要问问被你杀的那些人,看看他们信不信你是文官。 不过宋婉还是有些诧异。 两个月不见,曹贼竟然变得有些奇怪。 他竟然会笑了? 向来不苟言笑杀人不眨眼的曹贼竟然会笑? 难不成他这段时间在家跟夫人消除隔阂,连带着脾气秉性也一同改变了。 爱情的魔力这么邪门吗? “既然西凉前线一事,陛下处理完毕,老臣也告退了。” 曹观棋现在没多少心思参与朝政,若不是庞青云硬拉,他才不会迈步踏入宫门一步。 “相爷留步。” 独孤琰还在琢磨怎么利用美人计走进曹观棋的圈子,如今正主送上门来了,她怎能错失良机。 嗯? 老奸巨猾的曹观棋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是在官场混迹二十多年来养成的意识。 对于独孤琰的底线他也是知晓的。 陇西集团独孤家的大小姐,女帝宋婉从小玩到大的伙伴。 肌肤之白,绝非寻常所言的“白皙”二字所能尽述,故在太真十魁中称为白魁。 出于礼貌性,曹观棋还是拱手行礼:“独孤小姐,可还有事?” 独孤琰俯身福了一礼,声音煞是好听。 “相爷久居官场,经验丰富。” “琰,有心助陛下处理朝政,然一介女流,多事不明,还望相爷为奴婢解惑。”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曹观棋眼下心情还不错,还是点头答应了。 .... “这是淮南赈灾的奏折详细。” “这是我与陛下,还有内阁诸位大臣所商议的赈灾方案。” 曹观棋没有说话,一心扑在了方案内容里,处理好了这些回家陪夫人才是正事。 “小琰,你怎么回事?” “你不会真的要用.....” “这可不行啊。” 宋婉望着曹观棋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地在闺蜜耳边说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话。 “什么呀。” “我只是让相爷做一个参谋,学习一下如何处理朝政罢了。” 独孤琰一脸不解,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的话题。 宋婉疑心未消,只觉得闺蜜在敷衍自己。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不打消宋婉的疑虑,她的计划很难实施。 “你们的方案,我看了。” 曹观棋咂咂嘴,不由得皱起眉头:“我只能说太过于理想,写出这个方案的人,一定是锦衣玉食享受惯了。” 这份方案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就是深宫高墙内未曾沾染尘埃的理想者,答案呼之欲出。 “毫无生活常识,还什么组织赈灾领取救灾,直接塞给灾民三十两?” “财不露白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若是灾民之间起了祸心,谋财害命的豁口一旦打开,如何是好?” “完全是蠢材。” “何人写的方案,这不罢免留着作甚?” 面对曹观棋指桑骂槐,宋婉气得银牙紧咬,可面子上还要装作不生气的模样,笑眯眯地问道。 “曹相又有何高见呢?” “请陛下称相父,这是先帝遗嘱,皇室宗亲验明正身。” 曹观棋冷喝了一声,恢复了常日的严厉:“若是陛下执意孤行,那老臣就要取打龙鞭来振纲立纪了。” 宋婉娇躯一震,若是被他拿打龙鞭...... 那还有什么帝王威仪可言,连忙将后续的场面抛掷脑外,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还特地的夹着嗓音: “相父有何高见呢?” 死夹子! 曹观棋闻言,浑身不禁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面上掠过一抹难以言喻的嫌弃之色。 “取笔来!” 龙飞凤舞的字迹从纸张划过。 两女围观在一旁,一边看着赏心悦目的字体,口中也在默默朗读道: “南门立木,举起者赏金.....” “徒木立信,增加朝廷威信.....” “以工代赈....朝廷出资.....灾后重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提供报酬....灾民安置.....告别闲散从而引发暴乱.....” 一直看到最后,两女直呼妙计也! 望着下笔如有神的男人,宋婉此刻心中竟悄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她凝视着曹观棋那自信而从容的身影。 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这曹贼竟有着如此令人刮目相看的魅力与才华。 第15章 太后相邀 离开养心殿后,曹观棋心情舒畅无比。 奸相名称着实不好听,但是却颇为受用。 正想着,远处看见一道纤细熟悉的身影跑到跟前。 皇后....不对,现在是皇太后了。 与世宗皇帝私下相处,她总是陪在刘漓身边,纤弱的身形似乎一阵风就被吹跑,故而有了不小的印象。 春梅匆匆前来,跪地行礼:“奴婢拜见相爷。” 曹观棋点点头,示意她起身回话。可过了一会儿也不见动静,他心中了然,只将侍卫背过身去,又对着她沉声道: “皇太后有何事?” 春梅心里一惊,果然与主子说的一样,只要这么做,曹观棋定会知晓其中之意。 “太后邀您移步凤仪殿,特派奴婢前来带路。” 刘漓邀请自己作甚? 女帝欲废后,扶持西陵派系的宁妃,稳固后宫。 这个情报他是知道的。 但后宫中的事,他可不想管,也不想惹了一身骚。 只见曹观棋眉间紧蹙,春梅想起主子的吩咐,从袖口里掏了什么东西之后,连忙上前一步。 可话还没说,只突然觉得脖子一凉,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瞥见自己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已经架上了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刀,倒映着她的脸庞。 侍卫面目表情的冷声呵斥:“曹相不喜生人近身。” “退下。” 小宫女被吓得花容失色,手中拿着的一块手帕,也随即跌落在地。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手帕之上,更添几分清冷。一方小小的角落,以极为雅致的手法绣着“不语”二字。 曹观棋死水般的内心,像是一颗小石子落入其中,掀起了阵阵涟漪。 俯身拾起了手帕,眼神微眯,话语中充满了无法反驳的压力。 “此物,你是从何得来?” 感受到脖子上凉意逼近。 春梅连忙回话:“这是太后给奴婢的。” “太后说,若是相爷不来,便拿出这块手帕,相爷就会来了。” 曹观棋示意侍卫松开他,收起了手帕,脚步一转,直奔后宫。 “前面带路。” 刚到凤仪殿门外,就听得里面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我说皇后娘娘,您还在这摆什么架子呢?” “已然不育,无嫡继位,还有何脸面待在凤仪殿?” “遵循祖制,您的下场怕是要陪葬于皇陵咯。” “啧啧啧,真是可惜,大魏第一美人年纪轻轻就要香消玉殒……” 宫殿里响起刘漓嗔怒的声音:“放肆!” “陛下还未下旨,本宫就仍是后宫之主。” 接着便是这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呦?” 闻听的一声娇呼:”皇后娘娘可别动怒啊,气大伤身啊。” 随后便是幸灾乐祸的讥讽:“皇后娘娘不会还真以为自己是后宫之主吧?” “仗着大魏第一美人的名头,在后宫中清高自持,谁也没放在眼里?” “谁不知道您是个花瓶?” “不过是仗着有些姿色,先帝对你假言辞色的宠爱罢了,您真以为当了皇后就是后宫之主了?” “先帝真的宠爱你,怎么进宫数年还是处子之身啊?我的皇后娘娘?” 宁妃字字珠玑,杀人诛心。 刘漓被气得俏脸发白,若是在以往,宁妃这种小角色,岂敢在她的面前大放厥词。 真是一朝失势,万人践踏。 这句话被后宫演绎得淋漓尽致。 落井下石,一贯是后宫嫔妃们的拿手好戏。 曹观棋倒是饶有兴趣地在门外倾听。 这可差点没把春梅急坏了。又想起刚才被侍卫支配的恐惧,只得老老实实地在身后等待。 “臣妾还愿尊您一声皇后娘娘,是看在您以往对臣妾不错的份上。” “那这样吧,只要娘娘现在跪下来求臣妾一声。” 宁妃挑起眸子:“臣妾倒是可以去女帝那里替您说说情,说不定女帝一开心,娘娘就不用随先帝去了,如何?” 刘漓又不是傻子,她在女帝面前都说不上话,只会狐假虎威的宁妃,又能如何。 “你做梦!” “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侧妃,让本宫求你?痴心妄想!” 侧妃。 宁妃最在意的就是这个侧妃的名声,眼看失势了都还在摆皇后架子的刘漓,宁妃怒从心头起。 心头一横,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敬酒不吃吃罚酒。” “秋雨,小寒,给本宫按住皇后娘娘。” 主子发话,两名侍女不敢不从。 “皇后娘娘,您别怪我们。” “我们也是身不由己。” “只要您服个软,给我们娘娘求饶,此事就过去了。” 两名侍女一人一条胳膊,就要强迫刘漓下跪。 刘漓从小娇生惯养,脾气火爆的千金脾气,哪里肯乖乖就范。 猛地一发力挣脱了束缚,从旁边拿起一块刚才摔碎的瓷片,毫无章法地挥动着,吓得两名侍女不敢近身。 望着刘漓还不肯屈服,容妃娇声冷喝道:“臣妾不妨告诉娘娘。” “等女帝收拾了奸相曹观棋,稳定朝局之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们刘家。” “事到如今,娘娘为何还执迷不悟呢。” “您不会以为曹贼会帮您吧?他可巴不得你们.....” 宁妃的话还没说完,刚才春梅上演的一幕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通过余光瞥见架在脖子上的刀剑正映着来者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曹....曹相!” 宁妃心一凉,只觉头皮发麻,他怎么会出现在后宫? 不是说他已经两个月没进宫了吗? 还没来得及思考,双腿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噗通”一声脆响,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突发的变故,让两名宫女神色一愣,还没来得及扶起主子,就听见一道魔鬼的声音响起。 “两个贱婢。” “拖出去砍了!” 曹观棋轻轻挥手,眼中根本没有一丝感情。 两名宫女当即被身后的侍卫捂着嘴巴拖出凤仪殿。 殿外两道扑通的声响,侍卫提着染红的长刀走了进来。 宁妃被吓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连跪着匍匐上前,拉住曹观棋的衣袖哀求道: “相爷,相爷....” “臣妾知错,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你就当臣妾是一条疯狗,刚才说的都是疯言疯语.....” 生死关头,宁妃爆发了极强的求生欲望,跪在曹观棋脚下苦苦哀求。 曹观棋一扯袖子,都懒得看一眼宁妃。 刚想再次爬上去,侍卫的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这才老实。 “微臣,参见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刘漓手足无措地看着行礼的曹观棋,似乎还在被刚才的惊吓没缓过神来。 “太后?” 曹观棋又低声喊了一句,刘漓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结巴地说道: “平,平身,曹,曹相无需多礼。” 曹观棋这才直起腰,抬眼示意一旁的春梅抢过刘漓手中的锋利的瓷片。 “太后小心伤着自己。” 心有余悸的刘漓松了一口气,端起了往日雍容华贵的姿态:“多谢曹相关心。” “微臣刚来凤仪殿,就看到一个蒙面刺客,意图谋害太后。” “如今已抓住贼人,请太后发落。” 我? 刺客? 宁妃再怎么傻,也知道曹观棋这是对她下了死手。大权在握的他,捏造事实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届时,后宫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妃子,谁又会关心呢? “太后,太后!” “臣妾知错,臣妾真的知错了,求您大发慈悲饶了臣妾吧。” “臣妾真的不敢了。” 宁妃跪在地上,一个劲地朝刘漓磕头,砰砰作响,额头渗出了鲜血。 刘漓看着地上哀求的宁妃心情复杂。 这就是后宫的女人。 若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也会像她一般呢? 刘漓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于心不忍,微微抬手:“你走吧,本宫并不怪你。” 第16章 白月光 凤仪殿外。 惨叫连连。 宁妃被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 刘漓于心不忍放过了她,曹观棋可不会心慈手软。 刘漓双手叠在腰间,身子随着殿外的惨叫声而轻轻颤抖。 “一入宫门深似海。” “太后,在后宫最忌讳的便是心软。” 曹观棋轻轻地在刘漓的耳边说道,双手袭上了她的肩膀,刘漓惊慌地退后几步,躲开曹观棋的魔爪。 “放肆!” “曹观棋,这是凤仪殿!” “不是你的后宫!” 曹观棋轻视一笑,嗅着手上的香味:“太后借刀杀人不惜引狼入室,想的不就是如此吗?” 刘漓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计划,竟被一眼识破。脸上多少有些心虚和尴尬。 “你们下去备膳吧。” “对了,准备一壶上好的江南春,本宫要与曹相好好聚一聚。” 随即抬手屏退了凤仪殿的宫女。 不一会儿的功夫,殿中就慢慢的静了下来。 只剩下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曹观棋坐在椅子上,把玩着太后的一件玉蝉的首饰,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刘漓站在中央,手指藏在凤袍下回来缠绕,咬着贝齿,内心无比挣扎。 又过了片刻,曹观棋似在自言自语:“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我不知道太后从哪里得到这块手帕,又或是几经周折才打听到了我过往的消息。”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已经不重要了。” “我年少时,曾答应过这块手帕的主人。若他日功成名就,定会实现她的一个愿望。” “如今既然太后能拿出来,曹某悉听吩咐。” 刘漓在一旁静静聆听,没有搭话,脑中浮现出了出来当年的故事.... 街道上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烛光。 勾栏与赌坊嘈嘈杂杂,莺莺燕燕。 有人红光满面地进去,有人灰头土脸地出来。 绕过巷子,转身踏入另一条狭长的巷子。 初到这个世界的曹观棋,满身酒气地在街道上晃荡,深一步浅一步的 远处的酒旗迎风摇曳,门罗可雀的摊位与刚才热闹非凡的坊市,形成了巨大的落差。 一旁的木牌上,写着小篆“沈家酒铺”四字。 字迹娟秀落落大方,亦有书香门之风。 推开了院子的大门,一股清涩甘甜的酒香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是大大小小的酒坛陈列其中,还有晒着的一些果干。 大魏严禁粮食酿酒,多数粮食都是掌握在官府与门阀世家手中,所以沈娘子的铺子里都是果酿。 半个月前连绵的大雨,使得衙役们都不想出去巡逻。 怪不得这几个王八蛋老是嚷嚷着来这,感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就这样,曹观棋没事就去酒馆。 一来二去的,也算熟识了。 从同僚的口中得知,沈娘子本名幼薇,小名幼娘。 父亲曾是一名夫子,后来因为有人造谣生事,引发了文字狱。 沈老爹就比较倒霉了,早些年的文章被人扒了出来,于是就不幸地成为了那一场惨案中的替罪羔羊。 本应该是连坐亲属,女眷官卖。 不过后来由宰相出面,这场轰轰烈烈的文字狱才得以落幕。 但是抄家是无所避免的,沈家就是就此落魄,随后几年里,沈韩氏也跟沈夫子后脚走了。 只剩下二十一尚未嫁人的沈幼薇。 按理说二十一岁还没有嫁出去,那就是大龄剩女了,尤其还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 其实沈幼薇长得十分漂亮,姿色相貌身段都不输任何女子。 关键她是罪人之女,再漂亮也没用啊。 谁能猜得到皇帝的脾气,说不定改天就想起来这件事。 退一步越想越气,又把沈夫子从坟里刨出来鞭尸呢? 这都是有过先例的,并不是凭空捏造。 一直过了半年多,沈娘子到处碰壁,就连普通的茶楼都不敢收留她做事,日子也是过得拮据无比。 后面有个不怕死的媒婆,看上了她的姿色,给她撮合了一桩婚事。 夫家的家境虽然穷苦一些,但是胜在心地良善,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怎么样的,诸如此类。 简而言之,沈幼薇被说得动了心。 像她这样的女子,寻一夫找一主度过余生都是难事。 最不济的,受不了生活的痛苦,可能下海经商,或者卖给地主当奴婢,“幸运”一点的还可能当个妾啥的。 相比这些,沈幼薇宁愿嫁给人,也不想自己落到那一步田地。 你还别说,他这丈夫倒是老实本分。 虽然长得一般,最起码人家是真心实意的迎娶。 三书六礼,拜堂成亲,也算是给足了排场。 谁曾想,好巧不巧的,他这丈夫在婚宴上喝高了,最后一命呜呼见了阎王。 这刚过门就成了未亡人。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什么克星、扫把星、天煞孤星.....等等的绰号都砸在了沈幼薇的身上。 她那婆婆和公公倒是明事理,忍住了流言蜚语,也在劝说沈幼薇改嫁算了,她还年轻,没必要为了她苦命的儿子守活寡。 说实话,沈幼薇没有半点后悔。 面对如此视如己出的公公婆婆,她选择了为丈夫守寡,为两位老人养老送终。 咋一看故事还是还算美满,舆论也慢慢地消失了。 没想到刚过了半年,婆婆就生病去世了,之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公公也撒手人寰了。 结合沈幼薇的种种事迹,无疑是坐实了天煞孤星的人设。 嫁过来不到一年时间,就把全家人都给克死了。 这个消息越传越广,只要跟沈幼薇撞见的人,无不是闻风而逃,生怕被她克死。 真是老套的狗血故事啊! 曹观棋吐槽道。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所谓的野心。 仔细想想,在这样的一个时代,反正也回不去,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成家立业,似乎也是不错的。 凭借自己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优势,说不上做一个富家翁,最起码能安稳地度过此生。 说来两人还真的有缘,曹观棋跟沈娘子竟然是对门。 两人同一时间出门,同一时间回家,就像一对约定好的伴侣。 在曹观棋刻意的接近下,沈家娘子也逐渐放下戒备。 他闲暇之余帮她看店招呼客人,收拾一些重活,下雨天给她撑伞,装模作样找借口偶遇,实则是为了陪她去庙里上香。 但是她的身上始终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却也带着一种成熟的韵味。 知道她喜欢寒山寺上的梅花,曹观棋便去求老主持要来了一株,种在了她的院子里。 来往的客人也纷纷揶揄:曹巡检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每次他都是挠着脑袋装傻充愣,不做任何辩解。 沈娘子躲在门口,羞红了脸颊,不知道如何是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情愫越来越深。沈娘子也不再拘泥于过去,开始对曹观棋敞开心扉。 虽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两人都默契般地心照不宣。 直到某天。 同僚王小二一脸狼狈地从门外跑了进来,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迹,气息也是出多进少。 “观棋.....你妻子.....被歹人盯上了.....” “他们人多势众,还有几个高手........” “长安来的......” 话没说完,王小二就陷入昏迷之中。 等到曹观棋赶到酒铺的时候,发现有两个同僚已经命丧黄泉。 沈幼薇有些衣衫不整躺在狼藉的墙角边,手上拿着一根沾血的簪子。 他认得,这根簪子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而她的脸上,多了两道血淋淋的伤痕,眼神中是说不出的空洞和落寞,仿佛一具断线的木偶。 “哟,你那小白脸姘头来了。” “为了她,你甘愿自毁容貌。” “在长安你都不肯把身子交给我?结果呢?” “你以为你跑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 曹观棋循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一脸不屑地盯着他,口中的语气漫不经心,似乎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沈娘子被抄家的幕后元凶,长安出了名的纨绔恶少——严文通。 “观棋,别冲动。” “他!我们惹不起!” “惹不起?” 曹观棋冷喝了一声:“老子今天就宰了他!” 那一夜,酒铺血流成河。 如同入魔的曹观棋,连杀六人。 就在要砍下严文通的脑袋的时候,他的贴身内卫终于出手了。 官兵举着火把张弓搭箭,亮眼的箭头通过火光折射在曹观棋的眼中,却是说不出的讽刺和无力。 他亲眼看着严文通狼狈地跑向那名大官的身边,嘴里叫嚣着。 狗杂碎,有本事你就当着我二叔的面杀了我.... 不堪入耳的挑衅,只是风太大,没听清。 而他却不敢前进一步,因为他的身体在止不住地开始发抖。 他知道那是征西大将军,虎亭侯,庞青云的结拜义弟。 他迷迷糊糊往身后倒去之时,还看到了两位熟人缓缓而来。 其中一名身着锦鸡绯袍的官员,其后他的授业恩师。 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身处河间府的大牢内。 经过刑部的多方交涉,罪人之女沈幼薇勾引官差,意图谋杀礼部尚书之子,理应处斩。 念巡检曹观棋懵懂无知,但是保护有功,一切事宜不已追究。 他们达成了什么利益置换,曹观棋不清楚,但是最后他出狱了。 但是他忘不了。 沈幼薇在他眼前被刑具折磨至死也拒不认罪。 眼神里对他的那种愧疚感,似乎是以为自己给他带来了不幸。 临死之前掀开了自己的手臂,露出了那一点血红的守宫砂,嘴角上扬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他清楚地领教到了什么是封建社会的权势。 曾几何时。 曹观棋也是整宿不睡,熬夜看着无脑爽文的书虫。 各种穿越小说不知看过多少。 看着书中的主角在古代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封侯拜将,纵横天下..... 他也曾幻想,自己若是穿越到古代又会有怎样一番作为。 但等他真穿越了,却察觉现实和小说终究是不同的。 因为现实比小说更荒诞。 他以为古代的生活是美好的,而接受了封建王朝的毒打,他才明白自己天真的可怕。 寒山寺,梅花林内一处角落,竖起了一个小土包。 望着墓碑上的“吾之爱妻。” 曹观棋又在坟墓旁种下了一株梅花,连同那只簪子一起深埋于此。 现在的他,还不能给碑刻上幼薇的名字。 严文通睚眦必报,他不想幼薇连死后都不安生。 微风轻起,吹落了一地梅花。 曹观棋对着老者深深鞠了一躬,虔诚道:“方丈,此事还望替我隐瞒。” 面容慈祥的老僧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取了一枚花瓣,随后遁入门中,不见身影。 “诸般因果,皆加吾身。” 曹观棋跪向大殿中的佛像,嘀咕了一句。 头也不回地下山了,眼神内藏锋芒,不似当初清澈。 与此同时,老僧对着佛像轻念佛号,并叫来了弟子,吩咐从今日起,寒山寺闭门谢绝香客。 第17章 遇刺 嘶..... 脑袋像被针扎了一样,浑身疲惫还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疼痛。 睡梦中的曹观棋不禁皱起了皱眉头,睫毛微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右手按着后脑,环顾四周。 凤仪殿内灯影错落,他现在正坐在皇太后的凤床之上。 而昏昏沉沉的脑袋,也让他想起来昨晚与刘漓把酒言欢喝的酩酊大醉。 糟了! 曹观棋惊呼坏事,连忙想下床,结果手却无意地摸到了一团柔软。 扭头看去,错愕的同时,一股无名邪火从小腹升起。 只见妆容涣散玉体横陈的刘漓,正扶着下巴一脸谄媚地看着他。 要不说她是大魏第一美人。 这大道理,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曹相,您醒了?” 刘漓眨了眨勾人心弦的桃花眼,脸上露出一抹妩媚笑容,随即双手便搭上了曹观棋的肩膀,将他按倒压在身下。 薄衫衣裙本就被某人撕得破破烂烂,如今更是春光大泄。 “怎么?” “吃干抹净?提上裤子不认人了?” 吐气如兰般的话语轻声在耳边流转,伴随着一股子热气直冲天灵盖。 “皇太后!” 曹观棋没想到这女人真能豁得出本儿。 两人鼻尖贴到了一块,嘴唇也不过一毫的距离,两双眸子里都是彼此的模样。 “请您自重!” 话刚落下,刘漓的脸就贴了过来,曹观棋只好扭过脸去。 “自重?” 刘漓轻笑了一句,不知是嘲讽还是装傻:“曹相说什么呢?本宫可一点都不懂。” “昨晚还一口一个宝贝儿地叫奴家。” “说什么好爱我,怎么事到如今却让奴家自重?” 两人额头相抵,刘漓发丝凌乱,眼神迷离,红唇欲滴。 “观棋!” “带我离开这寒宫好吗?” “我真的不想死。” 转眼之间,从勾人夺魄到我见犹怜,巨大的反差冲击着他的最后防线。 闻着鼻尖萦绕的香气,曹观棋舔了舔嘴唇,在刘漓的锁骨上轻轻啃咬。 刘漓如入云端,微微弓起发烫的身子,嘴里呢喃…… 半个时候后。 凤仪殿的风床上一片狼藉,刘漓香汗淋漓地趴在曹观棋的胸膛上。 曹观棋则是靠在床头,揽着刘漓的腰,两人都心有灵犀地闭口不言。 直到鼓楼撞钟报时,已是卯时。 “观棋。” 刘漓不后悔把身体交给他,可以说为了今日,她从世宗生病之初就筹划至今。 若不是家族联姻无法抗拒,她也不会入宫当这所谓的皇后。 跨马游街名震长安,收复西凉文武双全。 那道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最终是狠狠地扣住了她的心。 直到听说世宗皇帝沉迷修仙不近女色,她的内心方才松动,又听闻曹观棋常年陪龙伴驾,若是以皇后身份,定能与他有所接触。 刘漓多次地暗示,曹观棋心知肚明。 “带我离开这吧,我真的不想当所谓的皇太后了。” 曹观棋心情复杂,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柔软:“我会想办法的。” “你都是大魏左相了,天下谁人不知,整个朝堂都在你的把控之中,还要想什么办法?” “你就是嫌弃我,惦记你家里那位仙魁。” “我知道我放荡,我比不过她,你去找她好了!” 刘漓气的胸口起伏捶打着他,同时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生怕被殿外的宫女听去。 曹观棋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说陷入爱河的女人脑回路就是异于常人。 “你在胡说什么!” “我都没有碰过她!” 曹观棋的话,让刘漓身子一僵:“你们成亲这么久?竟然没有同房?” 曹某人老脸一红,其中原因太多,说起来也是麻烦。 当即反驳道:“你当我什么人?色中饿鬼吗?” “那这么说,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 说话之间刘漓微扬起下巴,显得十分骄傲,眼神微眯似乎在想着什么“坏事”。 “那你别想了,你顶多当个妾,她正房的位置不会让给你的。” “曹观棋!” “本宫怎么说还是皇后,出身名门,你竟然让我当妾!” “我咬死你这个没良心的。” ..... 直到日上三竿,曹观棋才扶着腰杆从凤仪殿走出。 他微抬起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 “这件事,本相不想有第二个人知道。” “属下明白。” “还有,派罗网的人过来盯着凤仪殿,顺便保护皇太后。” “本相不希望看到宁妃的事情再次发生。” “属下领命。” 离开凤仪殿,出了皇城。 陈朝驻足在马车前,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回身望向身后的侍卫: “老赵,我身上有没有什么气味?” 被称为老赵的侍卫,看起来瘦弱无比,很让人怀疑他能不能保护好相爷。 人不可貌相,这位侍卫来头不小,他原名赵错,曾经有个威震江湖的绰号叫千面神偷。 易容轻功之术,堪称天下一流。 有道是:侠以武犯禁。 十年前,诸国皇室达成共识,下令剪除一切江湖势力,史称:甲申演武。 诸国广邀天下英雄,分评谁才是天下第一。 争第一是假,朝廷的真正目的是,借用这样一场比武,将天下高手汇聚于此,从而一网打尽。 赵错当时就在朝廷围杀的名单内,走投无路之际,曹观棋向其抛去橄榄枝。 从此隐姓埋名,留在着了身旁。 “还有一股子胭脂味。” 赵错一脸崇拜地竖起大拇指,在曹观棋耳边低语道:“相爷您可真有本事,皇太后都能拿下。” “少说这些没的,你去帮我买一点青橘。” 曹观棋摆摆手让他去办事,随即又想起了来,又吩咐道:“让人替你去,你亲自去一趟东簪楼。” “就说他们那件镇店之宝本相要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不远处有一道目光正在紧紧地盯着他。 “相爷这是自知理亏,想要补偿夫人啊。” 曹观棋瞥了赵错一眼:“你一个老光棍,这都从来听来的。” “话本啊!”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偷腥的男人为了补偿妻子,就会心怀愧疚地买礼物。” 曹观棋哑口无言,只听得赵错又道。 “依我看,东簪楼那件首饰根本配不上夫人。” “金累丝孔雀翡翠凤冠,那才配得上。” 这名字曹观棋似乎有点映像。 沉思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是不是波斯进献给前朝清荷公主的那件?” “可听说已经遗失很久了?” 赵错微微眯眼一脸奸笑:“相爷可别忘了我的老本行啊。” 曹观棋心领神会,这老登是手痒了,随即不再过问,只是淡淡说了句:不要给我惹麻烦。 随后目送赵错离去,在仆人的搀扶下,登上马车,打算回府。 “相爷小心!” 一阵爆喝。 嗤! 寒光亮起,直逼曹观棋的胸膛。 曹观棋只觉得被人推了一把,随后稳定身形才看清了。车夫已经挡在身前,替他中了一剑。 “有刺客!” “有刺客!” 车夫大喝一声,同时一拍马车的栏杆,只见一柄武器就藏在其中。 刺客见状便想以力破万法,刀一横,一箭双雕! 可马夫也不是吃素的,硬是忍着胸口的剧痛,踢了刺客一脚,与曹观棋双双退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断气。 曹观棋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伤,但也被伤到了皮肉,鲜血霎时染红了衣袍, 车夫竟然会武? 刺客目露诧异,这与情报根本对不上。 好不容易找到曹观棋支开了贴身侍卫的机会,没曾想还是被他躲过了一劫! 不容多想,宫门外的禁军此时已经发现异常,迅速围了过来。 “奸贼受死!” 第18章 白莲教 杀意凌厉,呼声震天。 眼见一计不成,贼人的同伙全部现身,大概有着三十来人。 以蒙面的长剑刺客为首,立即展开对曹观棋展开包围。 “奸贼!” “今日便取汝狗头,以祭大魏百姓之苦。” “杀奸贼,清君侧!” “杀奸贼,清君侧!” 刀光剑影中,侍卫与禁军接连倒下。 刺客脚踏九宫,势如破竹,反握长剑向曹观棋奔来。 就在长剑即将刺到曹观棋之际。 闻听的一声爆喝。 “爹爹勿慌!” 一柄红缨长枪呼啸而来,径直落在了曹观棋的面前。 一声当啷的撞击声,火星四溅。 直接击飞了刺客的长剑。 接着便是一道漆黑身影映入眼帘,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曹婴勒紧缰绳,弯腰持枪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贼子好胆,安敢伤我父亲!” 曹婴催动胯下神驹,躬身虎背风驰电掣,长枪划在地上拉起一条火舌巨龙。 势大力沉的长枪如神兵天降,刺客来不及防御,只能用长剑扣住枪头拼死抵抗,硬是惯性拖着数十米之外。 眼见为首之人就要被钉在城墙之上,其余同伙立马围上来支援。 曹观棋感到有些头重脚轻,连忙摇了摇模糊的脑袋,让自己清醒几分,心中暗道不妙。 扶住了一旁的马车这才站稳了脚步。掀开衣袍被刺的伤口依然乌黑一片,果然是涂了剧毒。 主战场如火如荼,曹婴几乎是压倒性的碾压。 面对京城第三高手,刺客也知道今日之事只能作罢,彼此对视一眼交流,转身遁走。 曹婴的路子讲究大开大合的进攻,但是轻功本领不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贼人从墙上逃走。 不由得催动战马跟了上去。 望着女儿的背影,曹观棋昏迷之际,还是喊了一句:小虎,抓活的! 崇文门曹相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只是一下午的时间轰动了整座长安城。 成群结队的黑骑在街上巡视,青石板被马蹄踩踏得震天响。 原本热闹的坊市全数关门,家家户户都躲在屋内,只能从缝里打量着街道上的情况。 “驾!” 一袭黑影风驰电掣地在御道上奔驰。 “来者何人!” “竟敢在御道之上乘骑,滚下马来!” 不知情的禁军还在嚷嚷,破空中传来一道龙吟之声,砰! 身后的墙上赫然“入木三分”插着一块铜色令牌,上写着斗大小篆“曹”字。 “你不要命啦!” “那可是相府的千金小姐曹婴!” “在长安你谁都能惹,甚至私下里骂一句曹相都没人说你。” “但是切记!千万不要去招惹这位姑奶奶!” 听着同僚的劝告,这名禁军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似乎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夜色如墨,月色如水。 某处不知名的废弃神庙内。 燃起篝火的祛除夜晚的寒冷。 黑衣模样打扮的刺客,解下了面罩,露出了绝美的容颜。 尤其是那一双美眸妩媚十足,似碧波荡漾,摄人心魄。 女子坐在篝火旁打坐,一股白色真气四溢,渐渐的衣裳由黑变白,成了一件薄薄的雪白纱衣。 如果赵错在这里,肯定能认出这件宝物的名字。 天蚕羽衣,白莲教至宝,历代只传白莲教圣女。 女刺客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白莲教圣女,苏渔。 她还有另一个名字,亡国公主,赵萱,也就是太真十魁之一的媚魁。 五年前,曹观棋率麾下黑骑势不可挡,直逼赵国王城之下。 曹军铁骑踏破往昔安宁,赵国百年基业轰然倒塌,昔日辉煌终成过眼云烟。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曹贼,我誓杀汝!” 赵蕈勾起手指打了一个哨声。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只通体乌黑的海东青稳稳地落在了她肩上。 窸窸窣窣之后装入信筒,轻抚着海东青的脑袋,轻声道:“小八,别让人发现了。” 海东青似乎极具灵性一般点了点脑袋,墨色的瞳孔提溜转着,享受着主人的抚摸,随即恋恋不舍地消失在天空中。 数月前,宋婉发动政变的时候,赵萱就准备实施报复。 秘密地联系上了沈念君,她就是在夺嫡之战中刺杀曹观棋的幕后主谋。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狡猾的曹观棋。 不仅诈死,还把她的计划全盘打散。 明面上不入朝堂,可暗地里却展开了对白莲教的围剿。 那一夜自己不敌曹猛和曹婴二人,不仅身受重伤,虽然能侥幸逃走,但还是被种下了一种蛊毒。 由此可见,曹观棋当日放走她,其目的就是放长线钓大鱼。 咔嚓! 响起枯木被踩断的动静。 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满是慈祥的老妪出现在庙中。 海东青也在空中盘旋,充当起放哨的职责。 “圣女,按您的吩咐都办好了。” “没被锦衣卫的人跟着吧?” “都被我甩掉了,不过......” 老妪砸了砸嘴,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赵萱,接着道: “在分堂的时候,老奴感受到了一股很强的气息,似乎是沈念君的。” 赵萱匆匆瞥了信里的内容,然后将其烧毁,不由地抬起眼帘,疑惑地问了一句:“她?” 老仆人肯定般地点点脑袋:“她似乎将藏在暗中的眼线都撤走了。” “难不成是眼下是要来一招欲擒故纵?让我取消戒心?” 赵萱琢磨不透,她可不想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只得吩咐老者最近注意行踪。 思来想去也没有头绪,干脆放到一旁懒得去想。 “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有什么眉目?” 老妪无奈地摇摇头:“案牍库我都查遍了,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蛊毒的消息,剩下的唯有女帝的寝宫了。” 这蛊毒诡异无比,若是在白天发作的就是寒毒,反之夜晚则是炎毒,如果是月满之夜,双毒交汇更是恐怖难忍。 既然曹观棋能找出来用到自己身上,自然也是将消息封锁得干干净净。 “罢了。” 如今没有消息,心里也做好了落空的准备。 若不是实力不济,她还真想走一走这大魏女帝的寝宫。 聊了一些琐事,主仆二人纷纷遁入黑暗之中。 深夜,相府。 一间卧房内,灯火通明。 时不时传来一阵少女的怒骂声。 “全是一群饭桶!” “什么御医,统统都是庸医!” “滚滚滚。” 曹婴气急败坏地说道,御医如临大赦,连忙逃似地跑出屋子。 这次遇袭,曹观棋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身中剧毒。 昏迷不醒的曹观棋嘴唇乌黑,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更是伴随着阵阵的吐血。 床边负责照顾的沈思君已哭得梨花带雨,一边掩泪一边握住曹观棋的手,已经哭得无力说话。 曹婴站在门外更是一脸愧疚。 若非昨日贪玩,父亲就不会在崇文门外遇刺。 临行前大哥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一定要保护好父亲,这可如何对得起大哥的嘱托。 “姐夫姐夫!” 小胖子沈重一把鼻涕一把泪带着哭腔号啕,几个下人搀扶着进门,大门都差点被他挤坏。 “外甥女,我姐夫没事吧。” 眼见曹婴抿着嘴不说话,心情沉重,沈重知道大事不妙又开始嚎啕。 “姐夫啊!” “是谁伤了我姐夫!” “我要跟他拼命!” “是不是沈念君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我去找他算账!” 一想到上次的遇刺就是她动的手。 沈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怒气冲冲地就要出门去找人算账。 可还没走出月亮门,就迎面撞上了前来“探病”的沈念君和女帝二人。 “你竟然还有脸来!” “福伯,给我把她抓住,我要狠狠地教训她!” 作为相府的老管家福伯也是骑虎难下,还是曹婴示意他退下,这件事让自己来处理。 “你还有脸来!” 曹婴不由分说地举起了长枪直指沈念君。 作为自己踏入武道的半个师傅,曹婴自幼跟小姨玩得特别好。 可是自从外公去世之后,小姨就跟爹爹产生了矛盾,以至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可父亲从没说过小姨一句不是,反而是沈念君不知道多少次出口辱骂。 若非念在她是长辈,还有父亲的禁止,曹婴早就想上去领教一下大魏第一剑仙的本领了。 第19章 以身入局 昏迷中的曹观棋只觉得五脏六腑炙热无比,喉咙一股腥气不肯散去。 心神疲惫与半梦半醒之间,他也知道了外面所发生的事,只是他并没有多少气力醒来。 直到屋外的争吵不休愈演愈烈,他只能强睁开沉重的眼缝。 握紧了身旁沈思君的手,一丝两气地唤了她一声。 沈思君一时愣住停止了抽泣,喜出望外夹杂着无比担忧,扶着曹观棋靠在了床头。 “夫君,别动,御医说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咳咳... 又是伴随着咳嗽般的吐血。 “御医!” “小蝉快去叫御医!” “夫君!” 沈思君担心坏了,连忙扶着曹观棋,仔细检查。 吐完了瘀血的曹观棋顿时清醒了三分,紧紧地拉住了沈思君的衣角:“不用了,夫人。” “我的身体我清楚,让小虎进来吧。” “我有事要对她说。” 沈思君泪眼汪汪,事到如今了还要强忍着身体,应付朝堂上的事,可是你明明答应我过我..... 从此以后不再理会朝堂之事,你主外,我主内。 在家相夫教子,家庭美满,便是她今后最大的愿望。 最终还是拗不过曹观棋的哀求。 向来温婉的沈思君破天荒地发怒了,猛地推开了房门,声音清冷。 “吵什么!” “是不是要吵到相爷无法安心休息才肯罢休!”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沈念君抿着嘴唇,看着自己的姐姐欲言又止。 女帝同时也在打量着这位曹观棋名义上的正房妻子。 百闻不如一见,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人。 “姐姐!” “娘亲!” 沈重与曹婴二人纷纷上前。 “小虎,你先进去。” 沈思君一脸愁容:“你爹爹有话要对你讲。” 冷静下来的她转身又对着沈重说道:“小弟你去一趟渝州城,将鬼医张楷请来。之前父亲对他有过知遇之恩,如今也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沈重忙不迭地点头,信誓旦旦地应下:“姐你放心,我这就去办。” 目送着沈重离去,这才将视线收回庭院中。 望着面前的妹妹,沈思君百感交集。 可她已作人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努力着调整着情绪,对着沈念君微微躬身盈盈施礼: “沈大人,夫君还需要静养身子。不宜见外,恕奴家照顾不周。” 已然是摆明下了逐客令。 沈念君冷笑了一声,苦涩地接话:“沈夫人与曹相可真是伉俪情深啊。” “竟能与杀父仇人和衣而睡,真不知道你的礼义廉耻都读到哪里去了!” 小婵立马护在自己夫人面前,愤愤不平:“二小姐你不能这么说夫人。” “相爷这段时间已经变得很好了。” 作为沈思君的贴身侍女,这些时日来,曹观棋怎么对待自己小姐的,她心里一清二楚。 她真的觉得曹相变了。 以前在他跟前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现在却是莫名地多了一些亲切感。 更何况,老爷之死,完全就是无疾而终。 这一点沈府的下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那一夜,夫人与小姐都去春游了,还是相爷鞍前马后地处理后事。 小蝉半夜起床如厕的时候,还发现了相爷一个人坐在灵堂,说着跟老爷的往事,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相府就这么教育丫鬟的?” “分不清主次?” “如果沈夫人不会教,我可以勉为其难。” 沈念君柳眉一扬,显然她没想到,曾经那个见到她都哆嗦的小丫鬟,竟然敢出来顶撞自己。 “我的贴身侍女,自有我沈家的规矩来教诲,还轮不到沈大人越俎代庖。” 沈思君衣袍轻扬,将小婵护在了身后。 两姐妹剑拔弩张。 ..... 曹婴心怀忐忑地来到床前,见到气息出多进少的父亲,心里就是一阵愧疚。 曹观棋从小看着她长大,有道是“知子莫若父”。 不由得换上了一副笑容,故作平淡的模样,缓缓说道:“我曹观棋的女儿怎么能哭成这幅熊样。” “被谁欺负了?告诉爹爹!” “爹爹帮你收拾他。” 听到这句话的曹婴再也忍不住,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最终还是不争气地滑落,连忙扑到父亲怀里失声痛哭。 “都怪女儿无能,未能护您周全。" “我以后再也不贪玩了....” 曹观棋摸着她的发顶,轻声安慰道:“傻闺女。” “世事难料,此番劫难,非你之过。” “那些贼人,筹谋已久,暗中窥伺,此等诡谲之事,岂是你我轻易能防?” 曹婴没有搭话,只是一个劲地抽泣。 “小虎,父亲有些事情要对你说,你要听清。” 闻听父亲语气的从来没有这般严肃,曹婴止住了哭声,扬起花猫般的小脸。 “你曾拜入南海神尼门下学艺,听闻她有一门绝学其名封穴绝气。” “可封锁断绝人体气息长达三日。” “你可曾学会?” 曹婴不解父亲的言外之意,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便对我施展此门绝学,让罗网放出风去,就说我以中毒身亡。” “相府高挂白绫,邀朝中大臣前来吊唁。” “丧事一定要大办特办。” “不行爹爹!” 曹婴一听到这个就连忙拒绝,且不说封穴绝气本就有着巨大的副作用,更何况哪有活人给自己办葬礼的,这么多么晦气。 “你先别急着拒绝。” 曹观棋笑着摸着她的脑袋,缓缓解释道:“眼下敌明我暗,朝中暗流蠢蠢欲动。” “西凉边疆,幽州叛乱,外加诸侯狼子野心。” “我若不死,他们依旧是隐身筹谋隔岸观火。” “我若死,白莲妖人,诸侯藩王便再无顾忌,起兵谋反进京勤王。” “届时,正好一网打尽全数消灭,大魏再无内忧之愁。” “事关重大,这件事必须只能你一人知道。” 曹婴听懂了,但也犯了难:“爹爹,您也知道。” “我可不会撒谎啊。” “若是娘亲问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万一娘亲寻了短见,又该怎么办?” “那你就忍心看着爹爹每天担惊受怕,再次遇袭?” “可是....可是.....” “附耳过来,爹爹教你.....”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 过了一会儿,曹婴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 “爹,您要想清楚。” “这封穴绝气的副作用....” 曹观棋微微一笑:“这么多年的风霜我都闯过来了,还怕这些?” 曹婴低头抿嘴,欲言又止,可还是忍不住:“那娘亲知道您病了么?” “没有。” 曹观棋摇摇头,脸上也是愧疚不已:“她这一生够苦的了,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小虎,若是爹爹以后不在了,这个家就要靠你了。” “我这一生终究是要走到头了。” “希望你大哥能继承我的衣钵,真正地做到天下大同。” 曹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望着床上的人,她回想起了当初在渝州城流浪的日子。 虽然很苦,但是那时候,是她最快乐,也是最开心的一段时光。 子时。 月色一片漆黑,云层电闪雷鸣。 下雨了? 沈思君抬手感受着空中的毛毛细雨,心里突然开始传来揪心的痛感。 “爹!” 哀嚎响彻天际。 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与绝望。 紧接着卧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曹婴脸色惊恐地喊道:“娘亲!” 话语至此,已是哽咽难言,只余那双满含忧虑的眼眸,急切地望向屋内。 “爹爹他不行了.....” “你快来啊!”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般敲击在沈思君的心上,他连忙提起裙子向着那扇半开的房门疾步而去。 女帝和沈念君眼神交汇连忙跟上。 踏入内室,一股浓郁的药味与淡淡的血腥气交织在一起,扑鼻而来。 只见曹观棋无力地躺在床上,握着沈思君的手,咳嗽不断,吐出的鲜血染红了床榻。 嘴唇微微颤抖,眼神变得涣散…… 最终一句话完整的话也没能说出来,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沈念君快步上前把住曹观棋的脉门.... 面对着姐姐担忧的眼神,沈念君不由得闭着眼睛说道:“断气了。” 话语刚落,沈思君只觉得天都塌了,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第20章 姐夫与小姨子 皇城,养心殿。 宋婉的思绪复杂无比,靠在龙椅上一脸愁容。 她本以为听到曹观棋中毒身亡的消息后,会开心会雀跃。 庆幸大魏少了一个祸害,庆贺自己能更好地治理大魏江山。 但是,这些情绪统统没有,接踵而来的却是挥之不去的忧愁与忐忑。 不像上一次只是收到他死亡的消息,如今是亲眼得见,宫中多位御医以及沈念君亲自查看,已经确认曹观棋再无气息。 “小念,我觉得我好奇怪啊。” 宋婉幽幽念叨:“为什么曹贼死了,我心里却没有一丝丝的开心呢?” “明明之前我恨他入骨,恨不得亲自将他碎尸万段.....” 沉默半晌,也不见沈念君回答。 宋婉不免扬起脸,才发现她和自己一般模样愁眉不展。 大魏,代宗七年。 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天下已经算得上很太平了。 时年九月,皇都长安。 烟花绚丽,灯火通明。 所到之处无不是欢声笑语,一片安庆祥和之意。 原因与他,今日可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佳节。 又逢北疆使臣来访,欲结百年之盟。 为展示大国之风貌,代宗下令普天同庆举办观星湖诗会,邀请各地青年才俊吟诗作赋,云麓书院中名满天下的几位大儒更是皆数亲临。 前后历时七天八夜,所以长安城这几日热闹非凡。 相比观星湖的载歌载舞,东城的沈府却是冷清无比。 檐下灯火在风中摇摇欲坠,屋顶上坐着一名持剑老叟身影亦是东倒西歪。 此时屋内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声音,老叟半铮开眼随后身形消融与暗黑中,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动静,之后便是瓷器打破的声响。 不一会儿几名容貌姣好的侍女小跑而来,手中各异端水捧衣,神色却不约而同地慌张。 点亮灯烛,富丽堂皇的屋子显出全貌。 一道瘦弱的身影正大马金刀地端坐在床沿上,满身酒气不说,神色也是阴沉不定。 文雅中不失豪气,又带上几分疏狂与洒脱。 “眼下几时了?” 曹观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让衣服更加贴合舒适。 “回禀姑爷,戌时一刻。” “今日是七夕佳节,小姐吩咐府中下人都去……” 话没说完就被曹观棋抬手打断,似乎不愿跟寒霜口中的“小姐”有太多的交集。 “行了,她做什么无需跟我说明,我也不关心府上的事情,去给我备马。” “姑爷……”寒霜面带为难道: “又要去天香楼?” 曹观棋抬起脸庞,眼神冷漠:“我需要去哪里都要向你报备吗?” 寒霜马上跪倒在地。 “奴婢不敢。” 寒霜见姑爷又陷入沉默,摆摆手示意其他侍女和自己一同退下,随后房间又陷入了沉寂当中。 “哎。” 曹观棋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摆弄着火炉中跳跃的火苗,心绪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 窗外微风拂面,屋内烛火摇曳。 曹观棋的脑中闪过一张清冷绝美的脸蛋。 就在他神游之际,门外传来一道软糯细耳的声音。 “姐夫,姐夫,您在里面吗?” 嗯? 大晚上的她怎么来了? 曹观棋眉头一皱。 没想太多,推开房门。 门外的少女,一袭霁蓝抹胸襦裙,齐腰青丝随风吹拂,鬓边一株亮银蝴蝶簪,盈盈莲步轻轻摇动。眼眸清澈灵动,气质甜美,可鹅蛋型的脸庞不知为何总是给人一种哀伤的感觉。 虽然戴着面纱也难免其绝美之貌,令人百看不厌,越看越觉得心旷神怡。 此刻,乖巧的少女正站在门外,素手提着雕刻精美的食盒。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曹观棋的小姨子——沈念君。 便宜岳父沈仲谋,膝下两女,倾国倾城,可谓是名满长安。 曹观棋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到自己胸口的女子。 面面相觑良久,二人也没有说一句话,场面稍微有些尴尬。 倒是搀扶着沈念君的侍女小青说话了: “姑爷,我家小姐身子体弱,您又不是不知道,难道就忍心她在门口站着?”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舌头底下压死人。有事就在门外说吧,时间也不早了。” 曹观棋淡淡回答,虽然这位小姨子很漂亮,但显然他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 “姐夫说得有理,是念君不懂规矩了。” 沈念君福了一礼,接着便把手中的食盒递了过来:“今日受邀参加观星诗会,席中糕点可是出自宫中御厨之手。想来姐夫一人在家无聊,便带了一些回来给姐夫解解口欲。” 别人不知这场婚姻的内情,但是她作为沈家的二小姐,自然是心如明镜。 三年前的那场大礼当夜。 代宗皇帝亲自上台主持婚礼,而朝中大员皆数到场祝贺。 那一晚的长安城,烟火绚烂夺目。 一个风度翩翩,一个冰肌玉骨,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满城的百姓,都在为这对新人祝贺。 就连沈念君都暗暗羡慕过自己的姐姐。 而次日去奉茶的时候才知道,那晚送走宾客之后,她的姐姐便悄然离开。 徒留姐夫一人,独守婚房。 起初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但随着跟姐夫的朝夕相处,还有外面流传着一些坊间传闻,她慢慢地开始了解到了一些内情。 平心而论,姐姐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于此,她也下定决心,要为姐夫做点事情来弥补姐姐犯下的错误。 望着面前面如冠玉的男子,面纱之下悄悄地爬满了红晕。 曹观棋愣了一下,想想还是接过来打开了食盒,轻嗅了一会儿,说道:“不错!还挺香,” 随即话音一转:“不过我倒是不怎么喜欢甜食,还不如喝酒有意思。” 可一旁的小侍女却看不下去了,高声道:“姑爷当真不懂规矩。” “当人家的面拆开来看不说,一句谢谢也没有。” “当时我就说嘛,小姐。” “何必多此一举。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的,还大老远地送过来.....” “什么规矩?怎么说我也是你姑爷,” 这个侍女古灵精怪,平日里曹观棋可没少被她损,随即接话:你一个侍女对姑爷大喊大叫也算有规矩?”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谢谢不就见外了?” 显然小侍女没有吐槽过瘾,连忙要为自家小姐讨回公道,身旁的沈念君却是摆了摆手: “姐夫说得对,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呢。不过既然送了哪有收回的道理,还劳烦姐夫收下吧。” 小青只能气鼓鼓地盯着曹观棋那挑衅般的眼神,鼓着腮帮子,一言不发。 看着曹观棋将食盒放在书桌上,又走出来,似乎正欲出门的打算。 不由地细声问道:“姐夫....您要出门吗?” 曹观棋也没有选择隐瞒,直言答道:“对啊,约了几个朋友在天香楼看戏。” 听到这个答案,少女心里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不由得握紧了粉拳,用尽最大的勇气才缓缓地蹦出一句:“姐夫,念君斗胆请你少去天香楼....” “尤其是七夕佳节期间,能否收敛一些?” 曹观棋微微一怔,横眉立起,不悦道:“你姐姐都没管我?你这个当妹妹的操心这事做什么?再者说了,我去天香楼花的是我的银子,也没有碍着你沈二小姐什么事吧。” “姐夫,您误会了。” 想到这里沈念君咬了咬嘴唇,似乎是豁出去了:“这些日子代宗皇帝莅临观星湖会,而天香楼又隔着不远。若是姐夫大人做出些什么事情,不小心传到了北疆使臣的耳朵里。若是在诗会上提起此事,这让女帝如何是好,台下的文武群臣又.....” “只是怕我丢了你沈家的脸面吧?” 曹观棋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 沈念君伫立在风中,注视着身材如玉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内,一股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与记忆中的那道身影重合,一时间竟然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轻轻叹息了一声,终是没有勇气追上去。 第21章 沈念君的回忆 上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观星诗会早早落下帷幕,没有熟悉的人前显圣。 一连几天时间,曹观棋都是保持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醒了去天香楼喝酒,醉了回沈府睡觉。 是夜。 月色如水。 沈念君依偎在水榭的栏杆之上,手里握着一桂鱼饵香料却无心喂食。 任由细小的颗粒撒落溅起阵阵涟漪。 视线不经意间看到桌上摆放着一封朱红的拜帖,她的心绪就如池中不断扩散的波澜不易察觉,却悄然地溶解与夜色之中。 眼神落入淡淡的夜幕,投向了远方模糊的云层。 梅园内,深沉的鼾声,如同雷鸣一般,触动了她的心弦。 她知道,这份情愫是不该有的,却又无法压制那颗跳动的心。 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那双戴在面纱之上的眼睛,却难掩内心的忐忑。 良久之后,少女似乎做出了决定。 握紧粉拳,轻轻地跺脚,低声给自己打气。 少女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娇小,此时此刻似乎又变得无比强大。 咚。 咚咚。 稳而有序,轻叩门扉。 清廋的身影在寒风中摇曳,伴随着几息咳嗽。 不一会的功夫,才听闻屋内响起一道冗长的哈欠。 “谁啊!” “姐夫,是我。” 沈念君压低了声音,沉吟许久,咬唇道:“姐夫,念君能进去吗?” “外面有些风大。” 宿醉的曹观棋,思绪清醒了许多。 小姨子从小体弱多病,风一吹就能吹跑了。应了一声,披了件狐裘大衣端坐在床边,弓着身子揉了揉发昏的太阳穴。 不一会儿的功夫,轻盈的脚步已到跟前。 闻见满身酒气的姐夫大人,少女的琼鼻不由得动了动,又撇见桌上冒着热气的醒酒茶。 婢女知晓曹观棋的脾气,也不知道这位姑爷什么时候睡醒。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将醒酒茶备好,从来不会让它凉了。 “姐夫,醒醒酒。” 曹观棋纳闷地扬起脸,不知道自己这位小姨子在搞什么鬼。 但还是接过了醒酒茶,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端茶倒水的事,用不着你来做。” 倒不是他装高冷,而是察觉到了小姨子对他有一种复杂的情愫,难以言说。 “姐夫,昨日端王府送来拜帖。” “长乐坊天香楼要上演一出《浣纱记》。” ”粤剧名伶寒小渔还要登场献唱十三郎新编的大戏.....” 少女喋喋不休,不知疲倦,说到开心的地方,甚至会雀跃地起舞。 不只戏剧在大魏大放异彩,还有诸多世情小说。 大魏文人不仅热衷于看戏,还参与戏曲的创作与编排、甚至亲自上阵表演。 在这一时期,最受文人推崇的当属昆山的昆剧,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昆曲。 昆曲演出甚至能开风气之先,女子亦能外出观看,大型演出中更是不亚于后世的巨星演唱会,一呼万应,万余人齐声呐喊,场面十分壮观。 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从缝隙中窥探外界风华的渠道之一。 沈二小姐,像是一幅静谧而又淡雅的水墨画,又像是一只金丝雀,被封建礼教紧紧锁住。 她的世界,是那样的狭小,那样的平淡。 她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那间布置得精致而又温馨的闺房,那里有她的女红,有她的书卷,有她的寂寞和梦想。 她的日子,似乎总是在重复着相同的节奏。 阳光和煦时,她会端坐在书桌前,研读那些教导女子德行与智慧的女四书。 偶尔她会偷偷倾听丫鬟们谈论的高墙外的杂闻琐事,那是她唯一的窗口。 对于同龄少女的十五岁,正值豆蔻年华。 然而,对于沈念君来说,却是一场无声的煎熬。 姐姐忙于诗会春游,无暇顾及她的感受;父亲忙于朝政与母亲更是争执不断。 沈府,这座曾经热闹非凡的府邸,如今只剩下沈念君一人的孤独身影。 她的笑容,如同冬季梅园中盛开的墨梅,灿烂而又短暂。 丫鬟们都说,沈二小姐是多么的温文尔雅。 却无人知晓,当夜幕降临,她独自一人在闺房中,那份孤独有多么深重。 她的寂寞,如同一朵无人赏识的花,静静地在闺阁中开放。她的内心,就像是一本无人翻阅的古籍,字里行间充满了无言的哀愁。 自从曹观棋来到府上后。 慢慢的,她有了一个说话的人,一个可以不在乎身份可以跟他撒娇的人,她开始变得活泼了。 曹观棋不忍拒绝。 悬月高挂,灯火通明。 长安城东,华灯初上,车水马龙。 鳞次栉比的店铺,从日常起居,到消遣玩乐一应俱全。 代宗登基之后,长安城大大小小风月场所都被连根拔起。 唯有天香楼屹立不倒,背景极其神秘。 相比这些,那些流传出数不胜数才子佳人的故事,才更是令人神往。 更是王公贵族,世家子弟,文人雅客等高谈阔论,吃喝玩乐的必来之地。 不过今日的天香楼比以往的高朋满座更为喧闹。 来者并非吃喝玩乐之辈,而是一群票友。 长安城百姓喜好戏曲,观之不尽,赏之不绝。 尤其是昆曲与粤剧更是大放异彩,就连当今皇后都养了一台戏班。 而其中十三郎更是首屈一指的戏曲编剧。 坊间话本小说更是流传甚广,作品囊括类别之多,堪称前无古人怕也后无来者。 可以说戏曲如今的热潮,十三郎位居首功。 不过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极其神秘,不喜欢抛头露面,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只是听说,他视粤剧名伶寒小渔为红颜知己。否则他的作品怎么都是让梨花剧社首演,对此一点寒小渔也没有否认。 让十三郎声名大噪的原因,还是他拒绝皇后的邀请写一出新戏。 高官厚禄,黄金万两都视若无睹,也被诸多才子誉为偶像。 距离开演的时间还有剩余,台上的说书先生也没有继续那金戈铁马的故事,而是给后续的大戏热场换上了舞姬。 天香楼的贵宾厢内。 沈念君像个好奇宝宝似的左顾右盼,又唯恐失了礼仪而偷偷摸摸地掩藏着。 曹观棋则是一边浅啜着小酒,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台上的舞蹈。 “姐夫,她们跳的是什么舞蹈呀?” “从西域传来的胡旋舞。” “那边的又是什么呀?” “那是即将上传的乐师,大戏中的紧锣密鼓都需要他们。” “姐夫姐夫,那个飞在空中圆咕隆咚的东西是什么呀!” 草观棋不厌其烦地回答者,循声望着,脸色骤变。 “小心!” 沈念君口中圆咕隆咚的东西,正是几颗霹雳弹。 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了身旁的沈念君,运气内力将手中的酒杯震飞出去。 砰! 只听得一声巨响。 天香阁三楼贵宾烟雾弥漫。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楼下客人舞姬乱作一团。 “念君!” “沈念君!” 曹观棋在烟雾里呼喊着小姨子的名字,却无人回答,他知道大事不妙了。 “李叔!” 一名持剑老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 “有没有看到贼人去哪了?” “老奴看着他虏着二小姐往西城外去了。” 曹观棋眼神凌冽,不由分说从阁楼一跃而下。身形踏空而起,姿态之灵动,宛如月下谪仙。 星辰黯淡,冷月孤悬。 月光映照下,一行身着夜行衣的小贼,肩上扛着扑腾的麻袋,自东城门飞驰而出,驶向南方漆黑的密林。 “放开我!” “你这贼人还不赶紧放了我,不然等我姐夫来了定要叫你好看!” “你姐夫?” 贼人冷笑两声:“你当老子没打探清楚吗?” “新科状元曹观棋那三脚猫的功夫,早就被老子炸死在天香楼了!” “不妨告诉你,老子江湖喝号地榜四十七,弯刀侠赵上飞。” “你就是那弯刀淫贼!” 困在麻袋里的沈念君突然想起,父亲前几天在书房提起过,朝中要整理武林的歪风邪气。 尤其是以赵上飞为首的一干人等,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什么弯刀淫贼!” “老子是弯刀侠客!” “久闻沈二小姐天香国色,想不到今日就要在我膝下承欢!” “这是何等的艳福无边啊!” 沈念君顿时心灰意冷,她已经想到自己的结局。 若是如此,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但身体又被贼子封住了穴道,眼下是想死都难。 只能将最后的期待,寄托于曹观棋。 姐夫,你快来救救念君! 念君的清白要不保了。 第22章 沈念君的回忆 下 城外竹林内。 赵上飞在林中飞驰,身后跟着七位同伙。 “大哥,你背后就是那位沈二小姐?” “那还有假!” “大哥大哥,等会你爽完,就轮到我了吧?” “大哥,这小娘皮怎么没动静,不会是咬舌自尽了吧?” “这沈二小姐太聒噪了,顺手把她打昏了,又顺便放了一点小小的东西。” 腌臢之语,不堪入耳。 月色遁入云层之际,一头猛虎似乎睁开了眸子,一道狠厉四溢。 只听得数声刀剑碰撞声,月光重现之时。 那七名同伙却已经人头落地,肢体也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 “谁!” 赵上飞顿时稳住身形,抽出腰间的弯刀,摆出了防御架势。 神色紧张下弓起身子眼观八方,胸口上依稀可见快速跳动的频率,右手莫名其妙地在发抖。 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压迫感的家伙。 隐隐约约间,竟有种自己要身首异处的不祥之感。 “装神弄鬼算什么本事!有种给老子出来!” 这一句是吼出来的,似乎这样能让自己胆大一些。 但是周围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就好像刚才那一句是自己的幻听一样。 “有种给老子出来!” 话音刚落。 黑夜中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急什么!” 声音由远到近,仅是一息的时间,就来到它的一米之外。 观来人负着双手,身穿青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柄绿色长剑。脸上戴着一张恐怖血腥的傩鬼面具,让人不寒而栗。 看到傩鬼面具的时候,赵上飞的身躯就已经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未见其人却闻其名,那副面具就表明了来者的身份。 近些年崛起的一名江湖高手,此人滥杀成性正邪不分,死在他手中的下到偷鸡摸狗的小贼,上到达官显贵的富家子弟,死在他手中的人物更是数不胜数。 民间传言,他是一位替天行道的侠客,可在朝廷眼里他是草菅人命、藐视王权的通缉犯。 那些跟他战斗中侥幸活下来的,称他为——青衣阎罗。 哪怕是朝廷悬赏百万追捕,却依旧没能将他缉捕归案。 他依旧我行我素的风格,这也让朝廷颇为头疼。 “你我都是同道中人,何必互相为难。” 赵上飞也是老江湖了,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可对于仅有的求生机会,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说白了。” “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劳烦兄弟高抬贵手。” “若是兄弟他日需要某家,刀山火海定当竭尽全力。” 沉默良久,微风四起。 林中怪鸟翻飞,惊落片片枯叶。 “我从来不跟死人废话。” 话音刚落,赵上飞还想多浪费几句口舌寻找生路。 只可惜那人的动作实在是太快,根本没有给他一丝机会。 剑影所到之处一片狼藉,鲜血洒落在地上如墨梅一样绽放。 凌冽的寒光破开障目的竹叶,剑身如龙吟划破浓雾。 潇洒惬意行云流水的杀招。 嗤! 剑身刺入琵琶骨鲜血四溅。 曹观棋毫无表情的看着面前死不瞑目的赵上飞,运起内力,连人一同钉在了大树之上。 入木三分。 抖落剑身上的血液,漂亮地在空中耍了一个剑花,稳稳地回到了剑鞘之内。 扯开地上的麻袋,见沈念君安然无恙。 抬头瞥了一眼皎洁的圆月,抱起了她随即遁入了黑暗之中。 不久之后一批捕快闻讯赶来,让朝廷颇为烦恼的通缉犯就这样被斩落于此,不禁面面相觑。 某处破庙。 曹观棋燃起了篝火,脸色潮红的沈念君睡得正香。 持剑老叟望着一言不发的曹观棋,沉默良久后,才缓缓开口。 “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不能显露您会武功的事实。” “我知道。” 曹观棋无奈了叹了一口气,心绪复杂:“怎么说,她也是我名义上的小姨子。” “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若是他日被人泄露出去,老奴可不管她是不是主公的小姨子。” “我知道。” 曹观棋摆摆手:“你去看看朝廷之人有没有跟来,想办法把今晚的事情嫁祸到别人身上。” “老奴领命。” 目送着持剑老叟离开的背影,如果说这个世界所有人都会背叛自己,老李绝对不会。 这么多年患难之交,他们的情义早已经超出凡尘。 看着地上昏迷的沈二小姐,曹观棋又不免叹息,自己终归还是妇人之仁。 在微弱月光与篝火的映照下,只见小姨子俏脸潮红,娇躯颤抖不止,更是在撕扯自己的衣衫。 曹观棋心中不由一沉。 适才听见那弯刀淫贼说放了什么小小东西,恐怕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合欢散了。 曹观棋稳定心神,不敢丝毫耽搁,将少女身子扶正。 一手按住她的玉肩,另一只手在少女白皙的背脊上来回摸索,这可不是他在趁人之危,而是在确定穴位,如何为她驱散合欢散之毒。 正当他欲点穴之际。 耳垂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软软糯糯的触感。 夹杂着一股湿润? 坏事! 小姨子克制不住合欢散,竟然直接吻了上来。 “沈念君!” “你这是要跟你姐姐抢男人啊!” 曹观棋虎躯一震,大脑一片空白,双手一滞完全不知所措。 “姐夫!” “要我!” 潮红无比的少女俏颜,伴随着吐气如兰的话语。 顶不住啊! 最要命的是! 他抬头了。 这合欢散竟然如此强烈? 竟然能对双方同时生效! 来不及多想,曹观棋只能收敛心神,压制体内的邪火。 如今他真是如同进了盘丝洞的唐三藏。 沈思君美眸迷离,一双樱桃朱唇开开合合,在他脸上渴求着。 唇间,耳畔,到脖颈,再到胸膛...... 这就是少女的唇。 又润又酥。 就在曹观棋老僧入定心乱如麻之际,耳边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 少女口中嘤咛,解开了衣裙,如同充满爱意的小狗一般,将整个身子贴了上来.... “姐夫.....” “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妹子,我是你姐夫啊,你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姐夫.....念君....喜欢你。” “姐姐不喜......念君喜欢.....” “从小到大....姐姐就会呵斥我.....” “还记得上次被责骂.....还是姐夫大人卖糖葫芦哄我.....” “那是念君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哄的滋味....” “姐夫,你身上的气味好香啊,就跟糖葫芦一样.....” 曹观棋没办法,只能暂且任由她胡闹耳鬓厮磨,自心无旁骛地给她解毒。 可忙活了半天,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对劲,面对少女的软媚的深吻,他竟然闭上了眼睛回应,而是双手还不直接的袭上了人家的裙内。 不知不觉,二人竟滚到了一起。 不行! 她可是我小姨子! 我夫人的亲妹妹啊! 乘人之危与禽兽何异? 曹观棋一咬舌尖再次稳定了心神,连忙取下腰带将沈念君的双手束缚住,随即在少女的背后点上穴位驱散毒素。 “姐夫.....为什么要娶姐姐呢?” “就因为他的尚书的千金吗......念君也是啊....” “她忙于诗会应酬.....徒留姐夫一人.....书中女德全然不顾.....” 沈念君似乎沉浸在了幻觉之中,半梦半醒之间继续做着沉醉亲亲的举动,还怪可爱的。 “姐夫....亲亲....” “姐夫....若是念君早些认识你就好了.....” “这些年也不会孤单.....” “姐姐不理姐夫.....念君理你.....” 曹观棋似乎被少女的话语触动了心弦。 “念君乖,政治联姻也怪不了她。” “她性子又倔,又怎么屈服于父亲安排的婚事。眼下的情况,都彼此都有好处。” “噢.....我知道了....嘿嘿...” “姐夫.....我的后背怎么麻麻的呀......” “这是姐夫在给你祛毒啊。” “姐夫....难道你会武功吗?” 面对神情迷离的沈念君,曹观棋也没有隐瞒:“念君要答应姐夫。” “这个秘密只有咱们两个人知道,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或许是恻隐之心,又或许是自己隐瞒了太多,想找人倾诉。 曹观棋下意识哄着沈念君的话,她却记了一辈子。 哪怕日后剑拔弩张,这件事,她也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女帝宋婉。 “姐夫,那念君也要习武。” “以后就能保护姐夫了,不用姐夫再第二次保护我了。” “姐夫什么时候第二次保护你?” “姐夫忘记了.....当年在.....” 沈念君话还没说完,沉沉睡去,显然毒素已经驱散干净。 第23章 故地重游 曹观棋“中毒身亡”的消息不胫而走。 尽管女帝想拼命地封锁消息,最迟也要等到西凉前线传来大捷的消息,但还是架不住罗网在背后推波助澜。 短短三天之内,梁兴传回龙卫司的情报表明:已有三位藩王诸侯蠢蠢欲动。 而中大臣纷纷对青衣党的兵权进行瓜分。 曹徽曹猛率军出征,仍留下五万精锐将士作为城防部队。 如今曹观棋已死,就凭曹婴一介女流如何掌权?若是拿到了这五万人的军权,便可与好淮东西陵抗衡。 谁都恨曹观棋,谁都想成为曹观棋。 听闻,右相刘彦章以吊唁为由,实则上门夺取,沈思君被气昏过去,最终被曹婴与沈念君联手轰出相府。 兵马司指挥使庞元龙更是上门提亲,结果被曹婴打断了右腿扔了出来。 养心殿。 独孤琰愁容满面地翻阅着龙卫司传递上来的情报。 坦白地说,眼下情况对新帝极其不利。 陇西集团财力雄厚不假,可对上厉兵秣马的诸侯军队,也显得捉襟见肘。尽管已经奉命私下了训练部队,可事发突然,这群新兵上了战场无疑是杯水车薪。 长安百姓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白莲教又在其中大肆宣扬,龙卫司与锦衣卫已经三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刚放下一封奏折,宋婉就一脸不悦地走了进来。 没等她开口询问,这位女帝就藏不住心里的事情,娓娓道来: “还能有谁?” “还不是皇太后闹着给先帝陪葬!” “孤被这些琐事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处理后宫这些破事。” 宋婉端起茶盏还没喝,就继续急着吐槽:“你是不知道,我在凤仪殿听她哭了一下午。” 独孤琰不疑有他,淡淡地递过了一张奏折:“曹徽的战报。” 宋婉来不及喝茶,就着手翻阅,独孤琰同时也在一旁分析: “曹相获取传递消息的方式,远比我们快上数倍。” “我前日才修书送与西凉,令他稳定军心,算时日还未到西凉边界。可今日一大早,曹徽的战报就呈上来了。” “眼下西凉边境稳定下来,曹徽要率军奔赴幽州与庞老将军协同作战。” “庞统与曹猛屯兵西凉,择日率军向匈奴腹地进军,誓要将其亡国灭族。” “朝中之事他已然知晓,平定幽州叛乱后,与庞老将军一同回朝。” “信中虽未提曹相,可曹徽的行动已然说明了一切。” 独孤琰柳眉紧蹙:“但此间事了,再无忌惮,他便可大开杀戒。” “据龙卫司暗子得到了情报,曹婴最近正在整备军马,似乎早已跟曹徽互通了消息。” “而他们的目的,很奇怪,既不是谋反,也不是对抗朝堂。” “依我看,是曹相在死后预料到了这一局面。” 宋婉抬起了眸子,不自信地问道:“你是说,他们的目的是帮助我?” 独孤琰点了点头,肯定回答:“只有如此,方能保全相府一家安然无恙。” “眼下曹徽已将大戏拉开,如何登台唱一出大戏,就要看陛下的了。” 宋婉自然心领神会,百官都以为自己恨曹观棋入骨,那么为什么不将计就计呢? “宣,礼部尚书谢宗元养心殿议事。” 今天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早。 如今才十月份,天空已然下了起鹅毛大雪。 漫天飘雪,寒风呼啸。 白茫茫的空地上只有着几道深浅不一的马蹄印,循着视线看去一位衣衫褴褛的驼背老者,正低着头牵着缰绳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本来这个季节,怎么说也得穿厚一些,这才不负这么厚的风雪。 那驼背老头倒好,就一身绿袍短打衣衫,身后背着一把长剑,腰间别着个碧绿色的酒葫芦。 一张沧桑的老脸冻得通红,脚底下却健步如飞,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这寒风刺骨。 只见他抓了抓发痒的胸膛,却搓出满手泥丸子,放在鼻尖闻了闻,不要脸地说了句“这他娘的真恶心”,然后很无耻地擦在大腿上,拍了拍屁股继续往前走去。 骑在马上的是中年人,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 一双凌冽的双眼半睁半合地打量着途中的风景,看起来十分困乏。 乱糟糟的白发随风摇曳,插着个树枝全当簪子用了。身上裹着一件雪白色的狐嗉大衣,冻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摸着往腰间摸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驼背老头的注意,扭过头去打量了一眼。 一老一少对视了几秒,男子无奈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下好了,酒也没了....你想是冻死本相,好继承本相的遗产?” 听着曹观棋怒骂,老赵悻悻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本来就长得不好看的老赵,这一下就显得跟磕碜了。 贼眉鼠眼,笑得很奸诈。像极了港片里,那些准备背叛老大的二五仔。 这两人正是炸死的曹观棋和贴身护卫赵错。 “天寒地冻的,我也是喝一口暖暖身子。” “谁料几口下肚,就见了底。那酒家缺斤少两,待我们折返途中,一定得跟他讨个说法。就像上次我们在扬州城.....” 老赵喋喋不休说个不停,顺理成章地扯开了话题。 牵着马继续前行,留下那一头逐渐斑驳的后脑勺,一时竟让曹观棋觉得刺眼无比。 “你倒是舒坦了,那我怎么办?” 曹观棋也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无奈地摇摇头。 看样子,这样的事情发生也不是一两次,他已经习惯了。 “相爷勿忧。” “刚才在山下撒尿的时候,我听见有钟鼓声,想来是山中有庙宇。” “这都是渝州地界了,肯定遍地是酒家。” “待相爷安顿好,没有后顾之忧,我这就去给您打酒喝。” 望着漫天大雪,远处的山头上还真的有一栋庙宇的建筑。 不过周边人烟稀少,连年兵荒马乱的,想来也是没有什么香客。 门厅斑驳,院墙失修。匾额上的“寒山寺”都爬满了青藤。 曹观棋也没有搭话,主仆二人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往庙门走去。 “夜宿荒庙?这能太平就好咯。”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句。 寒山寺大门空无一人,想来是天气太冷,僧人都不愿意待在门口受冻。 老赵搀扶着曹观棋下了马,又拴好了缰绳,这才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庙门。 “喂?有没有活人啊!” “刚刚我还听见你们敲钟来着,怎么这会不见人影?” “有道是什么至远方来,不亦乐乎。” “你们这破庙,怎么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老赵骂骂咧咧地嚷嚷着,只是一会儿功夫,从侧房中就跑出来一个小沙弥,看起来也不过十岁。 道了一声佛号,毕恭毕敬给两人行了一礼。 “两位施主,佛门乃清净之地,请勿大声喧哗。” 老赵还想反驳一番,不料被曹观棋横踢一脚,示意他不要多事。 “阿弥陀佛。” 曹观棋老老实实地行礼:“小师傅,我们是京城人士,回渝州省亲的” “初到宝地,不想路遇风雪。”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在贵寺借宿一宿,明日清晨时分便会离开,不会叨扰太久。” 小沙弥看着面前的男子谈吐非凡颇有礼貌,而且最近大雪封山,借宿的事情也是经常发生。这也就是行个方便的事情,便答应了下来。 领着主仆二人来到了后院的禅房,路上便说着寒山寺的由来。 前些年香火倒是鼎盛,而如今连年战事百姓早就苦不堪言,哪里还有闲工夫求神拜佛。 如今这寺里就剩下老方丈,外加一个管事的中年和尚,还有他这个小沙弥。 三人守着满屋神佛,倒也是清静无比。 方丈和师兄正在念经,最起码还要有一个时辰才能结束。 在禅房生了火炉又抱来了一堆柴火,小沙弥这才忙着去准备斋饭的工作。 炉中的柴火烧得啪啪作响,曹观棋解下了狐嗉大衣放在一旁烘干。裤腿上都在冒着白气,潮湿的感觉也在慢慢消退,整个身子都舒坦了许多。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来。 一阵刺骨的风顺着脖子吹进去,曹观棋不免打了个冷战。 望着相爷的充满杀气的眼神,老赵呵呵一笑,赶紧把门关好。 “转个身的功夫你就不见了?你就这样保护我的?” 老赵一屁股坐在蒲团上,弹去了肩上的风雪,笑嘻嘻说道:“没啥,就到处走走。” “再说相爷您武艺高强,谁能近您的身啊!” 曹观棋懒得搭理他,只觉得心身疲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便躺了下去。 只是一会功夫,便感觉腹中有一股极其冰冷的真气直冲心脏,随即布满全身,又骂骂咧咧地坐了起来。 见曹观棋不对劲,老赵连忙开口问道:“怎么了?寒毒又发作了?” 随即把手按在了曹观棋的手腕上,眉头不禁扭成了一团:“这个月已经是第七次了,什么狗屁的天师府,想出的法子这他娘的也不顶用啊!” “算了,命也造就时也该然。” 第24章 渝州地界 入夜,小沙弥送来斋饭。 赵错早就饿得前胸贴后立马背狼吞虎咽起来,反观曹观棋的吃相就显得文雅多了。 “劳烦小师傅。” 小沙弥口念佛号回道:“施主客气了。” 想起往事,曹观棋不由地问了一句:“敢问小师傅,寺中可有一位法号名叫了空的住持?” “施主与了空师伯可是旧识?” 曹观棋的朋友很少,这位住持算得上一位至交,随即点了点头。 “那您来得不巧了,了空师伯三天前下山苦行了,可能还需数月才能回来。” 曹观棋眉眼一抬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显然也有些对命运安排的无奈。 “我听师傅说过,了空师伯常在后山的梅林修行,是为了一位故人之托。” “想必,那位故人便是您吧?” 这小沙弥倒是有几分聪慧,曹观棋点头同意,又想起一些事:“小师傅可否送些纸笔来。” “来时匆忙不曾备上,又遇故友远行,便想留书信一封,劳烦小师傅到时交托与他。” 小和尚欣然答应。 “老爷,您还有朋友是当和尚的呢?” 低头干饭的老赵头也没抬地问了一句,权当没什么料下饭,属于没话找话的。 曹观棋懒得搭理他,而是披上了狐裘大衣。 “你慢慢吃,我出去逛一逛。” 赵错不疑有他。 既然老友不在,那就简短截说。 翌日卯时,天还未亮。 门外的风雪却是少了一些。 寒山寺庙门,老赵牵着缰绳,马上骑着看起来几分醉意的曹观棋。 老赵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拍了拍马屁股:“老爷,坐稳咯。” 黑马打了个响鼻,噗嗤出浓浓的气息,二人就这样慢慢消失在了雪地之中。 寒山寺离渝州城不远,只要再走半天路程就差不多到了。 积满白雪的官道上,人流稀少。 以往这个时节,就连漠北的行脚商人都懒得动身,更何况外地远道而来的游客了。 雪又在下了。 而且看架势,好像要愈下愈大。 前方一老一少嘻嘻哈哈地聊着闲天,身后不远处跟着一队人马。 老赵刻意走在了边上,想让后面的人赶紧过去,谁料他们也不急不忙地跟着后面,不知道在打些什么主意。 看着他们雕龙画凤的车队,人群中还竖着一杆天青色的旗帜。人数看起来不过五十人,有几位魁梧壮汉都是练家子出身。 老赵不认字,不耻下问地请教了马背上的曹观棋,才知道写的是一个“叶”字。 他年轻时也曾游历四海,虽未到过渝州城,却也收集了不少消息。 渝州城姓叶的不多,出门能有这样的牌面,那大概就是“清荷衣坊”的商队了。 想来他们只是路人,跟这些商人毫无交集,曹观棋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自顾自地低头饮酒。 酒过三巡,老者看着马背上摇摇晃晃的人影。 他就知道,相爷又要作诗了。 这些年来,跟着相爷走南闯北,二人的秉性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与其说是他保护着曹观棋,倒不如他俩互相照应。 “烟霏霏,雪霏霏。” “雪向梅花枝上堆,春从何处回。” 叶红鱼正静坐在轿子里休息,听闻耳边传来诗文,好奇之下偷偷掀开了窗帘,望向前面的一老一少。 老赵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品味了一番,接话道:“老爷,什么意思?” 老赵将称谓改成了老爷,毕竟不宜泄露身份,谨防隔墙有耳。 曹观棋打了一个酒嗝,摇了摇脑袋,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只是一股冷风袭来,脑子里更晕乎了,含糊不清道:写春的。 “思春的?” “以老爷的才华,还需要思春吗?” “只是不屑于那妇孺为伍,要不然追老爷的人,能从这头排到淮南。” 老赵一个劲儿地夸赞着,说着以老爷这番本事,勾搭个千金大小姐都不成问题。 害的轿子里的叶红鱼俏脸通红,暗暗地啐了一口:两个登徒子。 看他二人的模样,像是被劫道了的豪门世家。 渝州境内战乱四起匪患众多,尤其是正值年关,专门打劫路过的商贾富豪。 那人身上的狐嗉大衣可不便宜,她便认准了这一点。 从苏州赶回渝州这一路可算是百无聊赖,听着面前主仆二人的聊天,叶红鱼多多少少有些解乏的念头。 只是在脑子里想了半天,也没有在脑子找出面前中年男子的信息。 渝州城富家子弟她多多少少都见过,映像中不曾有过这么一位浪荡不羁的。 “以老爷的才华,那老不死刘彦章都不及您一分。” “刘彦章的文采不错,可惜了,论八股文,我不是他的对手。” “要说道诗词,我可是站在先贤肩膀上的男人,他根本不是对手。” 这句话倒是把叶红鱼吓出一身冷汗,这两人还真是口无遮拦。 刘彦章是什么人,那可是大魏的右相,先帝的授业恩师。 在文坛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就在叶红鱼感叹这两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时候,耳边又传来那男人充满磁性的嗓音。 “天下才华共一斗,吾与皇帝六四分。” 嚣张至极,真是嚣张至极。 这要是被旁人听了去,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叶红鱼只觉得这男人豪气干云,能说出这么一句话,也当得上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只见马背上的曹观棋,仰头灌了一口酒,说不出的潇洒惬意。 随后便把酒壶扔给身后的老赵,夹紧了马腹,高喊了一声,马蹄溅起积雪扬长而去。 只留下那驼背老者背着一把长剑在后面追赶,边跑边喊道: “公子慢些,等等老奴....” 叶红鱼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对着赶车的马夫吩咐了一句:追上去。 正午时分,大雪已经停了。 离着洛阳城外不远的驿站旁,挂着一块橘黄色的麻布,上面斑驳可见的字体写着“张记酒家”。 铺子不大,分为上下二层。 驿站只供官差方便,而远道而来的商人、百姓却没有落脚之处。 眼尖的人便跟户部谈起了生意,在驿站旁盖了一家小铺子,除去给户部的租金开支,一年下来也赚了不少钱。 此时的张记酒家内,正人声鼎沸。 正好年关无事,又是大雪纷飞,汇集了附近不少的闲汉泼皮,围坐在一起耍钱饮酒。 台上的说书先生讲些金刀铁马的故事,引得满堂喝彩。 曹观棋正趴在外间的一张小桌子上,埋头大睡鼾声四起,似乎根本不被周围嘈杂的氛围所感染。 老赵却自顾自地夹着面前的花生,一边打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自打他们踏进这个店门开始,就感受到了三股不同的杀气。 里屋里边坐着那三个戴着斗笠的,还刻意地压着帽檐,明显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一辈的小江湖,真是越来越差劲了。 杀气都压不住,还学人家做杀手。张老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埋头吃着自己的东西。 而叶红鱼这边倒是吸引了不少泼皮闲汉的目光,清荷衣坊的大小姐,那可是渝州城出了名的商业奇女子。 不仅家大业大,她老爹还是光禄寺少卿。 这要是当了叶家的乘龙快婿,飞黄腾达还不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落座之后便没有点任何东西,想来也是,人家锦衣玉食要啥有啥,还跟他们这群粗汉子吃这些糟糠作甚。只不过是舟车劳顿,找个地儿歇脚罢了。 叶家商队旁站着几个魁梧的带刀护卫,让不少人望而生畏。 叶红鱼本想追在后面,听听那男人的诗句下阙如何。 没想到跟到驿站之后,曹观棋便跟个醉汉一样,趴着桌子睡着了,心里想得也落空了。 以她的身份,冒昧地上前搭话,显得太突兀了。 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要是旁人知道了,指不定说什么闲话,索性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丫鬟提着朱红色的食盒放在了叶红鱼的面前,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绣着梅花的手帕铺好。趁着这个功夫,丫鬟不禁在叶红鱼耳边低语了一阵,听得叶红鱼面露担忧。 只是片刻的时间,叶红鱼又恢复了往日镇定自若的神色。对着丫鬟使了个眼神,示意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第25章 待此间事了,再向夫人请罪 二人在小店歇息片刻,待看外面风雪势头小了,这才继续出发。 “老爷,您以前在西凉的时候,也是这个时间就开始下雪吗?” 牵着马的老赵闲着无聊没话找话,毕竟旅途实在无聊得紧。 “倒也不是。” 曹观棋望着白茫茫的一片思绪纷飞,想起自己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就不禁一阵苦涩。 “当初的时候,可比如今还要冷。” “渝州的冬天一般九十月份就来临了,有时候六月份都开始下雪。” “这贼老天,根本不想给人活路。” 赵错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您不好好待在长安,跑到这鬼地方来受什么罪。” “夫人知道您死了的消息,都昏过去了。” “还有您那些个红颜知己......” 曹观棋听得脸都黑了,连忙打断:“什么叫我的那些个红颜知己?” “不是吗?” 老赵歪着脑袋,腋下夹着缰绳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皇太后刘漓,教坊司的公孙四娘,还有之前那个赵国的公主叫什么来着......” “除了刘漓,其他的都是泛泛之交。” 曹观棋又害怕他说些什么胡话,只能全盘托出:“此渝州之行,一来是拜访寒山寺的老友,二来则是看看西凉的战事。” “我若是身在长安,无论如何藏身,他们也不会放弃寻找我的下落。” “唯有找不到一丝踪迹,才会死了这条心,” “那倒不如直接离开长安,让他们安安心心的斗几天。” 想起离别时沈思君的憔悴的模样,曹观棋也于心不忍。 可是没有办法,他的路还要走下去。 “待此间事了,再向夫人请罪吧。” 听得话语中曹观棋有些悲伤之意,赵错又立马岔开了话题。 “那您寒山寺的那位老朋友,知道如何祛除毒素的法子吗?” 曹观棋摇了摇头:“不清楚。” “只是顺路拜访,顺便祭奠一位故人。” “我体内的毒,连你这位千面神偷替我奔波了数日,都毫无下落,那可能真的药石无医了。” “也不能这么说。” “诸国的藏书阁我都翻遍了,都没找出一点线索。” “若是能找到九指神医李固,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 “他?” “都在江湖销声匿迹四十年了。” “再看吧。” 雪越下越大。 老赵望着远处有一个小亭子。 亭中有着不少避雪的人,有几人还携带着兵器,有点眼熟。 这不是清荷衣坊的护卫队吗? 刚才从驿站分别,没想到又在这里碰上了。 “老爷,前面有一个凉亭,要不要过去歇会儿?” 曹观棋实在是冻得受不了,零下的气温加上身体的毒素在身体里打转,整个人都快要走不动道儿了,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只是老赵前一只脚刚踏进亭子,一把寒光烈烈的大刀在挡在了他的身前。 一个护卫打量着二人。 男子倒是长得清秀,可是头发乱糟糟的,冻得哆嗦。 再看看赵错,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恶臭,一双鞋子都露出脚趾头。 想来是落难的百姓,这冷天的也不容易,心生恻隐,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职责,他还是语气冷声道:“我家小姐不喜欢被外人打扰,二位还是去前面的驿站歇脚吧。” 旁边一个年轻模样的麻子脸,抱着手臂,看了曹观棋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插话道: “跟这两个乞丐废什么话。” “赶紧滚!” 推搡之间,曹观棋和老赵被推出了几米之外。 曹观棋倒是没放在心上,这些年的磨炼,他的心态早就超然平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退一步也无关紧要,拉着老赵准备离开。 “两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当什么乞丐!” 可老赵不想就此作罢,你觉得我们是乞丐就罢了,还敢当面说? 相府的脸面往哪隔。 当即便嚷道:“这亭子建来就是供人歇脚用的,你们坐得?怎么我们就坐不得?” “死老头,你什么身份自己不清楚吗?” 麻子脸依旧不依不饶,身旁的几个护院甚至拔出了兵器。 老赵冷着眼盯着他,沉声道:“年轻人嘴下积德。” 高手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麻子脸一时间竟然冷汗都下来了,他还从未感受到这么浓郁的杀意。仿佛只要他只要再说一句,那老头就能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这边的动静太大,戴着面纱的叶红也蹙眉想了一会,跟身旁的丫鬟低语了一阵。丫鬟连连颔首,向着曹观棋这边悄步走了过来。 护院看到是小姐身边的亲信,自觉地让开了一条小道。 “小环姐,他们....” 麻子脸还想恶人先告状,不料那小丫鬟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小姐说他们也不容易,让他们进去吧。” 想来自家小姐本就是心地善良,见这两个乞丐也是可怜罢了。 麻子脸这才收起了大刀,仰着脑袋用鼻孔看着曹观棋二人:“我家小姐心善不跟你们计较,休息一会儿赶紧走,别想着赖着我们。” 狗仗人势的见多了,曹观棋也懒得跟他计较,轻声跟小丫鬟道了声谢谢。 老赵走在前面开路,那些护院也没人敢阻拦,给曹观棋清理了一些沾着雪花的石凳,又从行囊里拿出一块冻得发硬的蒸饼递给了他。 曹观棋自顾自地喝了口桃花酿,就和着蒸饼咽了下去。 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一眼坐在面前不远处的女子,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胸脯壮观,发育得极好。 由于戴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不过那双眼倒是出卖了她。 想来也是生得漂亮,要不然也不会戴着面纱了。 曹观棋在打量她,她也在观察着曹观棋。 接收到曹观棋的眼神正打量着她的胸前时,她不禁紧了紧襦裙,又把身子转过一边去,暗暗啐了一口登徒子。 曹观棋老脸一红自觉尴尬,也不好意思在看。 坐了约半个时辰的功夫,两人也没有什么交集的话语,亭子里显得格外的安静。 只是外面的雪越下越大,照着架势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 张老道在身后给他捶着背,一边谄媚地问着力道如何。 “你们是西凉来的难民吧?” 正闭着眼享受着按摩的曹观棋突然听到那小丫鬟问了一句。 睁开眼看了那戴面纱的姑娘一眼,两人目光在空中接触,她心虚地扭过一边去了。 “小姑娘可真是长了一双慧眼。” 回答小丫鬟问题的是老赵。 他跟曹观棋这么多年生活,早就养成了非同一般的默契。 正愁着没什么理由隐瞒真实身份,这下倒是解决了。 这姑娘来历不凡,能让他们进来躲避风雪,证明了心地善良。骗取她的同情心,假装成难民混进渝州城,倒不失一条妙计。 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秒,老赵便心领神会。 曹观棋动一下身子,他就知道相爷是想拉屎还是撒尿。 小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此行来渝州可是来投奔亲戚的?” “我们的亲人都被乱军冲散了。” “我和老爷运气好,捡了一条命逃了出来。” “从西凉到渝州,这一路可没少受苦。” “我风餐露宿不要紧,少吃一点也没关系。就是想起老夫人临死前,紧紧握住我的手.......”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小姑娘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一路上啊....” 老赵说得那叫一个真真切切,哭的鼻涕泡都出来了,语气之间还夹杂着一些许的悲伤。 时不时还挤出两行泪水,像极了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要不是他俩知根知底,曹观棋都差点信了。 这些年,他不知道对外人说过多少个版本的谎话。 什么曹观棋得病了、残疾了、脑子坏了.... 几乎在老赵的故事里,他身上就没有一块好地方。 第26章 既来之,则安之 在老赵的聊天中,曹观棋也知道了叶家的大概情况。 叶红鱼的大伯,说起来曹观棋还认识。 渝州知县叶长卿,天子脚下也算得上正三品的官职。 小儿子就是叶红鱼的老爹叶长如,算得上他半个“门生”。 三年前,曹观棋大肆铲除贪官,整整杀了四百多人。 科技制度尚未成熟,朝廷又急需大批人才来填补空缺。所以选拨了一批成绩优异的监生到各衙门实习,根据其表现和才干授府州县六品以下官职,其中就包括了叶长卿。 叶红鱼的父亲叶长如,则是与夫人成立了清荷衣坊。 现在也是渝州城内数一数二的纺织大户,买卖做得很广,跟大魏附近的几个小国都有着生意往来。 兄弟两人一个从政,一个经商,倒也是一段佳话。 老太太去世后兄弟俩也没分家,各自家眷就住在东西两边的厢房。 每天早上全家人在正堂一起吃饭,都说深宅大院没有人情味。可叶家却显得处处和睦,比起相府而言多了很多人情味。 心生恻隐之心的叶红鱼出于好意收留了曹观棋二人。 正是她这善良的举动,却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曹观棋上马之际,与赵错对视了一眼,两人交换眼神心知肚明。 没人察觉到曹观棋身边的老头消失了,等他回来的时候,方才歇息亭中附近的雪地里,却躺了十几具尸体。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两天后。 叶红鱼最近有点忙,常年都是在外面忙着自家的生意。 刚回渝州城,头等大事肯定要跟着闺蜜聚聚,说说自己在外面的见闻趣事。 头一天嘛,就跟着陆家小姐在寒词苑赏雪作词。 第二天就得收起闲心,拜访一些生意上的朋友。又正值年关,也得走走亲朋好友之类的。 这些都忙活好了之后,叶红鱼也难得地清净了下来。 今天是约着闺蜜一起外出赏雪呢? 还是去寒词苑跟那些富家千金吟诗答对? 就在叶红鱼想着今天的计划时,就看到小环抱着一堆的画卷从屋外走了进来。 叶红鱼微微蹙眉,望向了小丫鬟: “小环?这是?” 小环擦去了额头的汗珠,把书桌上的画卷徐徐展开,回答道:“这都是夫人吩咐的,让小姐看看,有没有入眼的公子,老爷好去上门提亲呀?” 叶红鱼年纪也不小了,今天都二十一。 按照大魏的风俗,十八岁的姑娘都到了嫁人生娃的年纪。隔壁一户人家的姑娘,孩子都两岁了。 再看看叶红鱼,整日都在在外奔波,为了家族生意在忙活。 为了躲避相亲,更是外出一年去秦淮的分店。 这倒让叶长如夫妻俩愁坏了。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把清荷衣坊交给女儿。现在就知道忙忙忙,忙到传宗接代都忘记了。 叶红鱼名声在外,也不乏登门求亲的。她虽然拒绝了许多,但是追求者依旧络绎不绝。 美若天仙腰缠万贯的女人,试问谁能拒绝呢? 叶红鱼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早就知道回家会面临父母的催婚,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先放着吧,有空在看。” 说罢叶红鱼就拿起了书桌上的狼毫,也不再打理小环,低头自顾自地书写着纸筏。这是昨天陆婉韵留给她的一个对子,正愁着怎么对上呢。 儿女情长什么的,她现在还真没有那个心。 她虽然不在意,小环却看得津津有味。 “这个叫许言的公子长得还不赖呀!” 唰唰的翻书声,加上小环絮絮叨叨地说着,还不忘砸吧嘴以示秀色可餐。 叶红鱼实在是无法静下心来思考,深呼了一口气,看向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小环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冷,抬起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叶红鱼杏眼中的怒意。 小丫鬟连忙吐了吐香舌,树立画卷对着叶红鱼说道:“小姐你看嘛,长得真的挺好看的!” 画卷上一个宫装男子,正端在凉亭之中。衣冠楚楚,相貌堂堂。手持折扇,正笑眯着双眼,看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这个叫许言的公子一定很温柔。” 小环一副花痴般的模样,似乎已经陶醉了在自己的幻想当中。 叶红鱼白了她一眼,冷声道:“许家庄的公子,渝州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据说还跟群芳楼的花魁有一腿。” 小环不服气,又拿出一幅画。 “那这个呢?这个也长得不错。” 叶红鱼看了画卷的人,长得人模狗样的。顺便瞥了右下角的名字,脸色更为难堪: “他是张家庄的公子,光是小妾就有四个,你希望本小姐嫁过去做小吗?” “啊这...” “那这个呢?大理寺少卿的二公子,我听人提起过此人倒是满腹才华。目前还在国子监就读呢,以后那肯定是状元及第的存在。” “这个最好了,虽是尚未娶妻,倒是先纳了一个妾。” 接连看了十几个,叶红鱼都数落了一番。 什么富家公子,都不像人,反而把小丫鬟给整郁闷了。 文采好的德行不咋样,德行好的又长得丑。 小姐的眼光也太高了,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小姐岂不是要孤独终老的节奏? “那小姐你喜欢的人到底长啥样啊?这么多人都看不上眼?”小丫鬟撑着肉嘟嘟的小脸,望向了面前的叶红鱼。 “我喜欢的人嘛...其实也就一点要求。” 叶红鱼顿了顿,想了一会儿,幽幽说道:“文人中武功最好的,武夫中文采最高的。” “啊!” 小环的脸都拉了下来,小姐,你管着这叫一点要求? “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本小姐配不上这样的人吗?” “可是这样的人,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有的话,估计早被拉进宫当驸马爷了,哪里还轮到我们呀。” 叶红鱼想了也是这么一个道理,便改口道:“那最次,也得是个文状元,再不济武状元也成。” “说来说去还是离不开这两点,小姐你就不能再放低一下要求吗?” “那我不管,反正我没遇到我的真命天子之前,未来的夫婿就是这个标准。” 小环撑着小脸,想了一会儿。 文武双全本来就挺难的,可是也没见几个能吟诗作对的。 最近几年倒是涌出不少文人,也都是生得弱不禁风的。看来小姐这辈子注定嫁不出去,要孤独终老一辈子了。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机敏。 “小姐,曹老爷就不错呀!” 叶红鱼在脑中搜索了一下姓苏的豪门世家,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影。 “曹老爷?” 看见小姐来了兴趣,小环应声回道:“小姐你忘啦,还是您叫他来府上的啊!” “虽说人年纪大了一些,可是他懂得疼人啊!” “长得又好看,也精通诗词歌赋。上回在梅林所作的那首诗,小姐不也是极为喜欢吗?” 叶红鱼的脑中闪过一张俊秀的脸庞。 曹观棋嘛,长得确实不赖。但是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也不是歧视人家出身如何,穷一点又怎么样, 她叶红鱼别的没有,钱就是多。 想了一会儿,叶红鱼收起了纸筏。整理一下衣衫仪容,迈步往门外走去。 “小姐,你去哪啊?” 叶红鱼头也不回地说道:“去后院看看他。” 小环心里一惊,这多半是有戏。顾不得多想,连忙悄步跟了上去。 叶府,仆人后院。 近日风雪太大,不少房屋都在修缮。 叶红鱼就安排曹观棋暂时住在后院的杂物间,要是修好了漏雪的房屋,再给他们调换。他却拒绝了,说有个落脚地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 对此,叶红鱼也没有再说什么。 叶红鱼听小环说,曹观棋整日就待在房间里哪也不去,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完全没有仆人应该有的样子。 倒是他那个仆人老赵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按理来说,以往收留的仆人,都是念及自己的好。 每天早上多多少少都会来给自己请安,最不济的也会找个机会跟自己打声招呼。 曹观棋倒好,完全没当回事,仿佛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一样。 这样下去可不行,一个大男人应当志在四方,整日待在屋内像什么样子。 也顺便问问他对诗词的一些见解,说不定能产生出什么灵感。 冬日阳光和煦,曹观棋正悠然自得躺在门口的摇椅上。 旁边放着小火炉,栗木炭烧得正旺。一边享受着难得的安稳,一边哼唧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墙角一株虎刺梅含苞待放,平添了几分诗意。 老赵在给他捶背,一脸谄媚地说着:“相爷,少爷那边有那消息传回来了,只是....” 曹观棋没有睁开眼,打断道:“如果是坏消息的话呢,那就不要说了。” “本相爷今天心情很好,你不要给我找不痛快。” 这么多年的朝堂生活,曹观棋已经受得够够的了。 老赵脸色有些尴尬,相爷虽然平易近人,但是一旦发起火来那可真有他受的。 这消息一时半会儿不说,他压在心里也难受。 “少爷传来的消息,嘱咐老奴一定要跟相爷说清楚。万一耽误了什么,猛哥还不得活劈了我。” 见曹观棋面无表情,老赵手上愈加麻利了:“您就当听个乐呗。” 曹观棋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少爷知道我们没有地方落脚,特意给我们找了一户人家。” 看着老赵满脸洋溢着兴奋,真不知道他在乐什么。 “这几年少爷都在调查给您下毒的黑手。” “根据可靠消息,这个下毒的人,一定就是长安城中某位权力滔天的人物。” 等待半天,合着就为了说这件事。 曹观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给他下毒的肯定是朝廷的人。 查了一年,就查出这点东西? 就这? “都是一堆屁话,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如花精力调查一下,天底下有没有包治百病的神医。” 曹观棋说罢翻了个身,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见相爷全然不在乎,老赵又道:“相爷,这件事非同小可。” “咱们是不是要仔细商议一番,也好为接下来做打算?” “既来之则安之。” “听你的计划?本相早就客死异乡了。” 曹观棋翘着二郎腿,枕着脑袋悠悠地说着:“一切还是按照之前我跟你说的。” “先把长安城的水摸清了,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在钓我这一条大鱼。” 第27章 各方局势 “听说渝州城外的玉剑关,已被匈奴十五万大军围困。” “也不知道现在战况如何。不过渝州的五万兵马,守城应该不在话下吧?” 曹观棋抿了一口烈酒,缓缓说道:“匈奴兵强马壮,骁勇善战。” “而渝州前方驻兵多数都是从秦淮二州调过去充数的水师。玉剑关本就是处于平原地带,相比之下明显更适合匈奴骑兵的战场。” “不出数日,玉剑关的守军恐怕就要弃城,退守渝州城屏障大门戎武关。” 叶红鱼和小环刚到门外,就听见曹观棋这么说。 前线作战的可是自己的大老爷,小丫鬟明显有些不乐意,反驳道:“你怎么助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玉剑关十万大军还压不住匈奴人吗?” 小丫鬟絮絮叨叨地说着,曹观棋不以为然,小丫鬟懂什么战事,真以为行军打仗是过家家吗? 对此曹观棋也没有反驳,而是起身对叶红鱼行了一礼。 “我看公子你生得文弱,像个秀才,想必也知晓一些兵法吧?” 生得文弱?跟知晓兵法有什么关系? 曹观棋也不好意思拆台,毕竟他现在寄人篱下:“略知一二。” “那你公子之言,玉剑关失守只是时间问题?” 小丫鬟将曹观棋的椅子抽开,给自家小姐坐下。望着老赵怒火中烧的眼神,小环还做了个鬼脸挑衅。 好家伙! 抽相爷的凳子。 还让相爷站着回话,你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么?” 曹观棋不以为然摸了摸眉毛:“玉剑关十万守军,能有五万敢与匈奴正面交锋?” “若非如此,朝廷又怎会派兵支援。” 历来战争,人数便是压倒性的优势。 叶红鱼虽然不知道行军打仗,但是她对于商场却极为敏感。 尤其是对于自己有利的事情,她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 而眼下曹观棋正是给她这样的感觉。 “听老赵说你自幼熟读经史,却屡次名落孙山....” 我? 名落孙山? 曹观棋闻言看向了老赵,后者却一脸淡然地扭过头去,似乎这件事与他无关。 “我大伯最近正为了玉剑关的军政要务忙得焦头烂额。” “你若是解决了这一大难题,保荐你封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如何?” 曹观棋抬起脸,轻声笑了笑,目光坚定:“你确定要我跟你去见你大伯?” 叶红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老赵在一旁差点没乐出声来。 .... 话分两头,而这些时日的长安城并不太平。 先是左相曹观棋中毒身亡秘不发丧,朝野震动。 后有车骑将军董渊、御史大夫严礼密谋造反。 事泄女帝大怒夷董、严三族。 十月初,武威太守王句发动兵变,自称武威王,夺取西川十六郡。 女帝立卫将军杨章为大将军,秦榖为车骑将军,赴武威平叛。 七日后,战报传回,杨章与王句战于渭河,兵败,秦榖战死沙场。 此时楚国趁机南下,所到之处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十月初,淮南蝗。 十月中,淮河溢。 十月末,冀州地龙翻身,兖州大旱岁饥,百姓易子相食。 一封封奏折呈上龙书案,宋婉也因此险些病倒。 夜幕低垂,宫灯摇曳。 宋婉端坐于龙椅之上,对着曹观棋那日写下的方案发呆。 一袭龙袍华丽非凡,难掩她此刻的疲惫与虚弱。她的面色苍白,眉宇间紧锁着不易察觉的忧愁。 此时独孤琰正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步入养心殿,她深知女帝此刻的艰难,心中满是忧虑与心疼。 只见她轻步上前,动作轻柔地接过女帝手中已略有温度的朱笔,温声细语道: “陛下,您已劳累许久,龙体要紧。让微臣暂时代为审阅这些奏折吧。” 女帝闻言,微微侧首,目光中闪过一丝感激。 她轻轻摇了摇头,换上了一副笑容,声音虽弱却坚定:“琰卿,你的心意孤心领了。” “国事繁重不容丝毫懈怠。孤虽病体缠身,却也要亲力亲为,方能心安。” 独孤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与无奈,这段时间来,陛下似乎真的成长了。 她没有再多言,而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殿内只剩下翻阅奏折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咳嗽声交织其中。 “龙卫司有没有西凉的战报传来?” 又忙碌了一阵,宋婉只觉得额头又开始发烫,只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自从曹夫人昏倒后,龙卫司一直是我在着手统辖,沈统领的话.....” 独孤琰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曹相去世之后,夫人天天洗泪洗面。” “沈统领在相府陪着她。” 宋婉想了想,“也罢,这段时间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好看着夫人,别让她出现了什么意外。” “另外从宫中那些药材送去相府,给夫人养养身子。” “是。” 宋婉闭上了眼睛依靠在龙椅上,不由得叹息了一口气。 “我现在才明白当初父王临终前的嘱托到底是何意。” “千万不能动曹相,他是支撑大魏最后一块屏障。” “我自认为消灭了这位权倾朝野的奸相,孤的治国之路便能畅通无阻。” 独孤琰是最懂宋婉的,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她都看在眼里。 大魏外敌环伺,诸侯蠢蠢欲动。朝廷党争伐异,曹观棋一手遮天。 而宋婉,今年只不过二十岁。 她肩上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宋婉苦笑着说道:“我恨他结党营私,我恨他恣意妄为。” “现在他一死,各方宵小都敢跳出来了。” “若是没了曹观棋,这大魏不知道又有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 与此同时,相府。 白绫高挂,大门禁闭,十分冷清。 通往后院幽静的廊道中,一名下人提着灯盏在前面开道。 身着一袭素衣的皇太后刘漓,脚步匆匆,快速穿过廊道,神色悲伤。 曹观棋你这个没良心的。 穿上了裤子就不认人,我就不信你真的死了。 死缠烂打跟女帝求了几天,还是以出宫探望家人为由,这才换来了出宫的机会。 总之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否则,她肯定不会相信曹观棋会死的消息。 这个没良心的,说不定又躲在某个地方算计人心。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曹观棋却猛然打了个喷嚏。 “老爷,把大衣穿紧一些,可别感了风寒。” 老赵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袍关切的说道。 曹观棋摸了摸鼻子:“这鬼天气,真是防不胜防。” “去问问,什么时候到。” 老赵答应之后,扯着嗓子对着面前马车喊道:“叶小姐,什么时候才到啊?” “马上就到了。” 回答他的是小环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频频摇头。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说马上到了。 第28章 云涌 月已西斜,淡淡的月色的洒落在梅园的厢房之内。 似乎披了一层无形的薄衫,将车水马龙欢声笑语隔绝在外。 只余下这厢房内,一位身着素衣、眼眸红肿的妇人,静静地坐在雕花木窗旁,凝视着窗外那片被月光轻抚的庭院。 油灯摇曳,昏黄夹杂着温暖的光芒,却照不亮她眼中深埋的忧伤。 沈思君的身旁摆放着一枚玉佩,一本泛黄的诗集,还有一幅未完成的画卷,画中只隐约勾勒出美人的轮廓,似乎正等待着主人归来,补上那点睛之笔。 轻轻摩挲过这些物件,每触碰一样,心便随之颤抖一分。 “夫君.....” “你走了,你就这么舍得抛下我一个人么....” 声音细若游丝,伴随着阵阵抽泣,在这空旷的厢房中回响。眼神中饱含了湿润,却始终没用落泪,仿佛眼泪已经流干。 “你总是这样....” “没打招呼地闯进我的生活,又一声不吭地离开.....” 沈思君眼神迷离,回想起父亲生前的话。 思君,你真要改一下你的性子了,脾气太倔,会赶走男人的。 这份婚姻由不得你做主,因为你是户部尚书的女儿。 如果你不想进宫与旁人争宠,就要老老实实听从为父的安排。 曹观棋似一头蛰伏的猛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地饿狼。 但他对于爱情却是从一而终,把你嫁给她,不会受到欺负,也能保你一世平安。 起初的沈思君对这份婚姻格外抗拒,只有在外人面前装着夫妻和睦的模样。 三年的分居生活,他也从来没有强迫自己,也没有说一句不是。 他总是规规矩矩的,见了面会行礼,喊一声夫人。 他总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忙些什么。 但每逢节日,尽管自己不跟他过,他总会给自己精心准备一份礼物。 我知道他在官场独断专权,我也听闻他在朝中的一系列恶事。 但是不知为何,我总是对他讨厌不起来。 人们怕他手段毒辣睚眦必报,可他在我面前总是那般地如沐春风。 偶然间路过他的书房,听到他在呵斥:我告诉你权力,只是实现理想的工具。 大魏如今群狼环伺,争不得百世,只能争一世。骂名污名也罢,我不在乎。 他那次遇刺受伤,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何像被针扎了一样。 我想去看看他,可是走到门口却害怕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是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冷淡,还是对这份婚姻的抗拒..... 直到他告诉我,以后便在家中陪我,那也不去了。 “夫君....” “你不是答应我要一起去江南的么.....” 似乎只要她轻轻一唤,那熟悉的身影就会从某个角落微笑着向她走来。 事实终归是残酷的。 长安城西街杨柳巷,勾栏瓦舍茶楼赌坊衔接成了一片。 于是乎附近的闲汉泼皮围聚在了一起,脚边摆着火炉,点着几盘下酒菜;听着大堂中央的说书老儿,口吐莲花地讲着金戈铁马的故事。 “赵国末年,少帝登基,改国号为太平。” “太平,太平,不过三载光景,大赵政权就被推翻。”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少帝荒淫无道,这才使得朝纲不振,群雄并起。普天之下狼烟滚滚,刀兵四起,哀鸿遍野......” 其实这都是大魏的历史,百姓们都已经听了不下百遍。无奈是市面上一直没有新的话本,二来就是这位老先生的说书本事真的不差。 阁楼上的一个雅间内,一位年轻白皙的“少女”却是听得哈欠连连。 拿起桌上的瓜果转眼又没了胃口,身后的婢女见状,懂事地斟满了一杯热茶,随后又老老实实地站在“少女”身后一语不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茶馆里响起满堂喝彩。 “少女”睁开惺忪的眼皮子,心道了一声:这无聊的故事终于是说完了。 “西凉铁骑分裂天下,威振四海。曹猛率兵攻入西州,攻破赵国王城。赵王以身殉国自此江山异鼎,至此大魏境内海清河晏。” 随着说书老者的最后一句落下,听客之中马上就有人搭茬。 “曹猛真乃虎将也!” “将军谷前,一场鏖战。曹猛单人独马,砍倒猛将六员,夺槊三条。” “那年不过也才十七八,真不愧是将门虎子。” “将门虎子不假,可是这.....” 那青年男子叹息了一声,身边的人也跟着接连叹息,一个个欲言又止,似乎心里极为郁闷。 一个书生不禁好奇问了一句:“兄台何出此言?” 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眼书生,随即说道:“听小郎君的口音,不是长安人士吧?” 书生点了点头,接话道:“小生本是秦州人氏。” 秋闱在即,各地的书生远赴长安赶考。想到这里,男子心中马上就明白了。 “你非长安人氏,不知城中之事。” “那曹猛的义父,可是权倾朝野的左相。” 书生面露诧异之色,左右打量了一眼,低声道:“这背后议论一品大员,兄台小心祸从口出。” 男子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息:“哎......” “你是不知左相的所作所为,你若是知晓,就不会这般说了。” 书生好奇当下又追问道:“那左相所犯何事,竟让你们如此不顾王法?” 看客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个人却是忍不住了,这才娓娓道来。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听完书生的也是怒不可遏: “小生若是高榜得中,日后非要参这奸贼一本,替那些被他欺负的百姓出一口恶气。” 又是一阵的叹息。 “哎......” “怕你是没这个机会了,不久前这位奸贼已经遇刺身亡了。” 话音未落,门外却响起一阵爆喝。 “大胆!” 一位魁梧汉子推开大门,腰间明晃晃的弯刀照得人心惶惶。 不是他面目狰狞的表情令人胆寒,而是他腰间的令牌,刻着一个小篆的“曹”字。 段三刀面如黑铁,声若巨雷:“胆敢议论曹相,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紧接着十几名身穿黑色铠甲的军卒持刀而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窗外的也隐隐约约有了大批军队的马蹄声。 相府的嫡系王牌部队黑骑,乃是世间最为精锐的部队。 要是被他听到了刚才的谈话,那么他们这些人岂不是..... 众人没敢往下想,而且全部拜倒在地,口尊“军爷饶命”。 “罢了,段叔。” 身后的披着素服的曹婴却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示意众人继续巡城不必搭理这群刁民。 此时,阁楼上的“少年”却一反常态来了精神。 目光紧紧盯着离去的曹婴,眼中闪过一下狡黠。 “她便是黑骑的现任统帅曹婴?” “果真是如传闻一般英姿飒爽。” “小寒,派人盯紧她,本公子看上的猎物,绝对不允许落入他人手中。” 第29章 修罗场 建安元年,十一月初八。 玉剑关隘口的山上建满了营帐,高耸的箭楼随时查看着匈奴大军的动向。 叶长卿这段时间没有回城,而是在帐篷里处理政务,与士兵们同吃同住。对于文人出身的他,刚开始自然是受不了这个苦。 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身先士卒,那么玉剑关军心动摇。 届时渝州城的屏障就失去了保障,匈奴大军便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玉剑关直逼大魏的咽喉。 入夜时分,他不知疲倦地批阅呈上来的各种折子。 “夫君,喝口茶,休息一会儿吧。” 夫人张氏从外门走进来满眼心疼,递上一杯茶水,又将食盒缓缓打开。 叶长卿接过抿了一小口,望着贤惠的夫人说道:“辛苦夫人了。” “这么晚了还要从城里过来,真是委屈你了。” 张氏抬头一笑:“这还不是都怪你。” “忙着公事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了。” “这还不是前线战事焦灼,实在是脱不开身啊。” 叶长卿叹了一口气,才发现今晚的夜宵竟然还有肉,不由地问道:“今日可是何节日吗?” “不过节就不能吃肉啦?” 张氏坐在他的身旁拍了拍他的手:“是红鱼从秦淮回来了。” “知道你这位大伯在前线宵衣旰食,心疼得不得了。所以差人杀了几头肥猪,送来前线犒劳军士。” “春香已经跟宋伯在外面给军卒分着呢,你就老老实实地吃吧。” 叶长卿会心一笑,颇为欣慰地点点头:“红鱼侄女倒是有心了。” 夫人二人聊了一会家常,一顿夜宵也就吃完了。 张氏还在收拾食盒,叶长卿喝了一口茶:“红鱼也老大不小了。” “你这做婶子的可得上点心。” “我上什么心呐,人家自有姻缘。” “前年不是推荐了几个渝州的公子,她还不是一个没看上。” “依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这些大人,还是少管闲事吧。” 听着夫人的话,叶长卿觉得总有言外之意,眯起了眸子:“莫非是红鱼已经有了意中人?” 张氏收拾好了食盒,取出手帕擦拭着:“那倒不知。” “不过听小环说,她回来的途中收留了两位难民。” “难民?” 叶长卿重复了一句,不解道:“红鱼自幼古道热肠,可这跟我说的意中人有什么关系?” “哎呀,你听我说完。” “其中有一个难民,身材纤弱,从谈吐和举止来看,并不像出生难民之人。” “听小环说,此人还作得一手好诗,学富五车不敢说,最次也不会太差。” 叶长卿端着茶盏揣摩,身材纤弱,谈吐不凡? 又听得夫人继续:“他身边还有一个仆人,长得不老好看,斜眉歪眼的像个小偷一样。” 哐当! 张氏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只见丈夫神色慌张,手中的茶盏也打碎在地,衣袍上全是茶渍。 “哎呀!” 张氏一声娇呼:“怎么这么不小心呐。” “没伤着你吧夫君......” 夫人的话在耳边回荡,只觉得越来越小声。 叶长卿猛地想起曹徽传给自己的一封密信。 曹相私访渝州,切莫泄露,违令者诛! 他有幸见过曹观棋,还有身旁的贴身护卫赵错。夫人言语中的相貌倒不是曹相,但是歪眉斜眼的仆人,给他的影响太深了。 只听闻外面的传令兵进来通禀,说是营外有一名自称是他侄女的前来拜见。 还有两位是她的朋友,其中有一位儒雅男子身旁跟着一个长得难看的老头。 这就到了? 叶长卿按捺不住心中的震惊,又想起曹徽的嘱托,不可泄露曹相的踪迹。 这才勉强地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摆摆手示意他们进来。 随后,一袭青袍仙鹤与一身衣着朴素的身影重叠。 掀开营帐缓缓走入其中,犹如当年意气纵横地走进金殿。 叶长卿立马地站了起来,还没等叶红鱼开口诉说来意呢。 “哎呀,兄长你怎么来了。” 顿时,除了老赵之外,其他人都愣住了。 曹观棋何等机敏,看了一眼坏笑的老赵,就马上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怪不得说他之前说,少爷知道我们没有地方落脚,刻意给我们找了一户人家。 感情这户人家就是叶红鱼的大伯。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义弟,好久不见了。” 曹观棋缓缓扶起行礼的叶长卿,镇定自若的开口解释,毕竟对于他这个老狐狸而言,谎言是信手拈来的事。 “我与叶义弟曾一同进京赶考,从贼人手中救下了他。” “没想此地还能遇故知。” 叶长卿老实读书人,不会撒谎,幸亏曹相把谎话圆了,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了。 ..... 相府后院,人影匆匆。 皇太后刘漓手上捏着半块玉佩,脸上挂着淡淡的忧愁与焦急,边走嘴里边念叨着: “你个王八蛋。” “你死我死了我怎么办.....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刚进宫不到一天的宫女蜡梅,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太后,生怕磕着碰着。 耳旁传来刘漓的自言自语,她是一个字都不敢听啊。 上一个乱说话的,已经被割了舌头沉井。 不过她实在是好奇,听说先帝不近女色,皇太后又怎么会怀孕呢? 今晚步入相府,她才明白了.... “娘娘,您慢点,慢点……” “快点!” “废话这么多。” 主仆二人刚走到梅园之外,迎面一道俏影挡在身前。 “曹婴,你给本宫让开!” 身披铠甲的曹婴无视了刘漓的命令,只是冷眼看着带路的仆人。 “我说过,相府不欢迎刘家的人。” “你这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仆人如临大敌,跪在地上,身子战栗个不停。 “不是的小姐.....” “是皇太后拿着相爷的半块玉佩,我们.......” 曹婴眯起了凤眸,打量着刘漓,一字一句道:“你怎会有我爹爹的玉佩?” “那你别管。” “本宫此次前来是找曹观棋的,赶紧让他滚出来见本宫。” “我就不信他这个王八蛋真的死了。” 刘漓叉着腰扯着一副嗓门泼妇模样。 “父亲已经入土为安了。” “皇太后若是执意要见,可能见不到了.....” 曹婴低下眼眸装着一副悲伤的神色,她是真不敢抬头啊,刘漓是何等的聪明,若是被她察觉到了猫腻,那爹爹不就白摆了这么一场大戏。 还好借着昏暗的灯光,刘漓没有察觉到异常。 闻听此言,刘漓只觉得身子一软,还好腊梅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点点梨花洒落。 她是一万个不敢相信,可这句话唯独是他女儿说出来的。 京城谁人不知的曹观棋最疼爱的便是这位,一点委屈也不能让自己的闺女受。 “曹观棋你这个王八蛋。” “你让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啊!” “哪有你这么没良心的王八蛋。” 惊! 曹婴被震惊得花容失色。 仔细的打量一番,宽大的凤袍也掩盖不住,肚子确实有了一丝隆起的模样。 怪不得有着父亲的半块玉佩。 爹爹,您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啊。 曹婴立马挥手招来了一批暗卫,围住了几个下人,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他人知道。 而此时,梅园内的沈思君,也听到外界的吵闹。 踱步来止门外,听见了刘漓的一席话。 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眼眸红肿地盯着刘漓,伸手欲抚摸她的肚子。 “你怀了夫君的孩子?” 曹婴没眼看了,这要打起来,自己该帮谁啊! 一个是自小疼爱自己的娘亲。 一个是怀了父亲骨肉的二娘? 爹啊,您老可真是有本事,皇太后都敢睡。 只能不断向着手下传递眼神:你们几个愣着干嘛,上前帮忙啊。 手下:老大,我们应该帮谁啊? 曹婴:你们自己看着办啊,不然我要你们何用。 手下:..... 可话本里的修罗场并没有发生。 “姐姐!” 刘漓一把拉住了沈思君的手,扑到了她的怀里,哭得跟个泪人一样。 原本她是想大发雷霆争一个名分的,可看到沈思君憔悴的模样之后,她心软了。 都是苦命的女人,何必彼此为难对方呢? 第30章 小渔村 回城路上的叶红鱼,越想越觉得巧合。 怎么恰巧自己在路上好心帮一把的难民,又偏偏是大伯的结拜兄弟。 而从大伯的眼中可以发现,他对自己这位结拜大哥,似乎不是尊敬而是有些害怕? “婶子,你听大伯提起过这位结拜义兄的事吗?” 马车上的叶红鱼越想越不对劲,便开口问身旁的张氏。 张氏拧着眉头沉思片刻,摇头道:“不曾听他提过。” “只是几年前听他说过他有个恩师,具体叫什么,那婶婶倒是不记得了。” 望着侄女眉头紧锁的模样,张氏似乎想起了什么:“难道怀疑长卿的这位义兄是匈奴人假扮的?” 叶红鱼差点被婶子的脑回路雷到。 “这倒不是。” “只是我觉得未免太过于凑巧......” “哎呀,你就放宽心吧。” “戏文上都说无巧不成书....” 叶红鱼默然不语,而是决定回家之后,问一下自己的父亲。 玉剑关守军驻地。 曹观棋负着手查看着面前的地形图,以及前线驻军的防守分布。 “匈奴大军来势汹汹,玉剑关恐久战不利。” “加上驻军多数水师出身,陆地之战不太擅长。” 叶长卿思索片刻,拱手道:“是否撤进关内,渝州城两道城防,加上瓮城的防御工事.....” 曹观棋摆了摆手,沉声道:“玉剑关一旦撤军,匈奴便会趁机压上来。” “届时,匈奴前线大军便无后顾之忧。庞统的前线部队,将会腹背受敌。” “玉剑关的任务就是盯住着十五万匈奴大军。” “你们要比的就是谁更有耐心。” 曹观棋的话掷地有声不容拒绝,叶长卿躬身行礼,一副谦虚模样,“谢相爷解惑。” “本相此行渝州是有要事处理。” “你是渝州知县负责一切军政要务,我也不便插手。” 叶长卿怎么也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眼下马上明白的相爷的意思。 说是不便插手,实则已经把话说死了,按照刚才的吩咐照做就是。 其次,此行需要你这个渝州知县出面。 这种话,不适合曹观棋来说,若是日后被人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万事求稳。 老赵从怀里掏出了一幅褶皱的画卷,在书桌上推开后昔日可见是一位貌美的女子。 “此人名叫管清秋,乃是南海神尼的弟子。” “容貌秀气,手持一枚竹笛。擅长岐黄算命之术,尤其喜好喝酒。” “半年前窃取南海龙门观至宝出逃,传言来过渝州城,便再无踪迹。” “你可知道她的下落?” 叶长卿沉思状陷入了回忆。 不久后便想起一件怪事,连忙开口:“她是不是叫管清秋下官不知,但是按照赵侍卫的描述来说,渝州城还真有过这么一位人物。” “小渔村内有一女仵作,医术高明武艺高强,且吹得一手好笛。” “据小渔村的村长上报,此人是半年前被村民救上来的,且患了失魂症。救她的正是一位仵作,故便寄宿在了他的家中继承衣钵。” 曹观棋与老赵对视一眼,暗道:这趟来对了! “小渔村在何处。” “在这里,离玉剑关一日的路程。” 叶长卿马上在地形图上指了出来:“前些时日,她曾来过玉剑关救治伤兵,后因要进山采药研制,故这段时间一直没来。” “备马。” “我与相爷要前往小渔村。” 既然知道了下落,两人决定立马动身,以免夜长梦多。 “是否要下官安排一些人手送相爷过去?” 老赵拒绝了叶长卿的好意:“不必了,此行绝密,不可让他人知道。” “叶知县,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将家人置于险地。” 面对赵错的威胁,叶长卿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连声点头答应:“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二人快马疾驰离开了玉剑关,星夜奔袭赶往小渔村。 月光如洗,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 大雪封山极其难走,马蹄溅起片片雪花。 曹观棋瞥见了月下自己和老赵的身影,曾几何时,他们也是如此。 不禁被这壮丽而又孤寂的景象所触动,不由得高声吟唱: “他乡纵有当头月,不抵故乡一盏灯。” “相爷好诗啊!” 风吹得耳朵生疼,更别提加上骑马在开口说话了。 “老赵啊老赵!” “没想到今日,我们却回到了往日的生活!” “嘿嘿,那可不是。” “话说相爷是不是想家了?” “你说什么?” 老赵不由得挥动着马鞭加大马力追了上去:“我说相爷你是不是想家了.....” ..... 下午时分,二人灰头土脸地来到了小渔村。 村子不大,大概在三十户人左右。 “听说了吗?渝州城的捕快都来了。” “就是来查那命案的,走啊一起去看看。” “就在刘婶废弃老屋那边,快点,晚了就没位置了…”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凑热闹的村民就把一栋废弃房屋围得水泄不通。 男女老少都是窃窃私语,场面吵杂无比。 曹观棋和老赵也是心生好奇,跟随村民一同围了上去,怎么一到这地方就碰见命案了。 从人群中往里面打量,一位穿着素衣的女子带着面纱正在验尸。 声音煞是好听。 “王二牛,李大胆,陈七。” “他们三个都是附近村子出了名的无赖,整日就是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女子旁边一名衙差悉悉索索记录着。 “死者口中没有泥沙,肺部无水,据推测死后才落入水中,或者是被杀后抛尸。” “身上淤青众多,并不是致命伤,没有伤口,排除利器作案。” “服装破烂,多数湍急水流中的异物导致。水流冲泡已久。” 接着女子取出一张厚薄适中的黄纸,覆盖在四肢关节之处。又掏出小瓷瓶往纸上倒了些粉末状的药粉,拿出一根小黄棍来回熨擀。 拿起纸张抖落粉末,仔细观详道:“死者无致命内伤,死后身体受到撞击才形成的骨骼移位。” 女子看了衙差一眼,外的验完,自然要验内的。 为了保证现场安静,衙差们关上大门,对村民重新记录口供。 人多口杂,曹观棋也不好打扰,只能跟老赵找了个小铺子落脚。 点了一碗汤面填饱肚子,吃饭途中老赵没话找话。 “死了三个男人?是随机杀人还是蓄谋已久?” “不过我好像闻到他们身上都有一股子鱼腥味。” 曹观棋白了他一眼:“废话,一个渔民没有一点鱼腥味才不正常。” “我说的鱼腥味不是普通的鱼腥味,而是有一种怪异的鱼腥味。” 老赵吃着蒸饼就和小铺里的面汤,嘴里也不安分地搭话:“八成是仇杀。” 哐当。 正欲搭话,耳边就听见一阵动静。 曹观棋顺着视线看了过去,躲在小店老叟身后的小女孩,立马察觉到戒备的目光,小女孩紧张地抓住了老人的肩膀,躲得更深了,只露出一双清明的大眼睛。 老叟笑呵呵地解释道:“官爷别生气,这是我家远方亲戚的女儿。” “平日里比较调皮,没有见过官爷这般英俊的郎君。” 这老叟看着两人谈吐不凡,而且还骑着两匹大马,还在谈论着命案,就误以为他们是官差了。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老村长简单一句就化解了。 老赵在一旁也不免揶揄道:“这话倒是不假,论起英俊,我家老爷那可是首屈一指。” “怎么样老板,要不要考虑当个月老?”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曹观棋没好气地蹬了他一眼,扭头的时候视线又跟小女孩撞到一起。 不知道是篝火太盛还是羞涩的缘故,柔弱营养不良的脸蛋上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她叫?” 老叟心里一惊,莫非是有机会? “穷人家的女娃哪有什么名字,村里都叫她鱼妹,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他的名字。” 这位官爷看起来一身正气,且容貌上佳。 如果鱼妹能跟了他,当不上正房,也总比在小渔村受苦受累得好。自己也没几年活头了,到时候撒手人寰,这小丫头可怎么安生啊。 曹观棋没老者想的那么多,只是觉得这小女孩很像小时候的曹婴。 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鱼妹?” “世人愚昧。” 曹观棋叹息了一声:“这般年纪理应就读私塾,却整日要在汹涌的河上求生。”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老叟也是长吁短叹,谁说不是呢!要是这是荒北之地就算了,可这偏偏是渝州边塞。 边塞动乱,日渐增加的赋税,朝廷争斗混乱不堪.... 苦的始终是百姓。 “她父母早年就遇难了,老头子可能也没几年活路。到时候一命呜呼,这丫头可怎么办……” 老赵似乎想到了什么,狡黠地开口说道:“这还不简单?” “以他的姿色,当个大富人家当妻妾不行,当个丫鬟也妥妥……” 话还没说完,曹观棋就推了他一把:“我把你女儿推火坑,你乐意?” 老赵没心没肺的,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是光棍,没有女儿。” “话粗理不粗,这或许就是鱼妹的命。” 老人没有反驳,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气氛有些尴尬,三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搭话。 曹观棋看着那双懵懂清丽的眸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衣袍里拿出几颗大白兔奶糖。 “给你的,你可以理解为……” 古代管大白兔奶糖怎么说? 曹观棋一时宕机了,又不想把话掉地上。 “你就当作是糖葫芦吧。” 老村长看到那精美的包装,就猜到可能来历很大。这哪是糖葫芦,这怕不是宫中的糕点? “官爷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鱼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接过了大白兔,随即又快速躲到老村长的身后。 其实这就是曹观棋以前整出来哄曹婴的小玩意,临行前曹婴又给他塞了一把,现在就剩这几颗了。 “老爷,你不是说吃完了吗?” “这不最后几颗了。” “那你骗我说没有?” “真的没有了啊!” 在二人的争执中,小女孩轻轻咬了一口糖纸抱着的大白兔。 很甜……真的很甜。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糖葫芦。 第31章 祛毒 一直等到傍晚,才发现管清秋忙完了手上的事,往家中赶去。 曹观棋看了一眼喝得酩酊大醉的老赵,无奈地摇了摇头。 扔下一两银子让茶铺老板顺便照看一下他,自己则找了个办事的借口离开。 一栋结满爬山虎的小院子里烛火摇曳。 管清秋端着一碗面食坐在院子中央,一边翻阅着零零散散的纸张,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仵作的心得。旁人看着就觉得反胃,她却吃得津津有味。 曹观棋蹲在院外的一颗树上,借着昏暗的月色完美隐匿了踪迹。 一位老者从里屋走了出来,管清秋跟他聊了一会儿,那老者便走出了家门。 根据情报,这位老者就是收养管清秋的仵作。 又过了一会儿,曹观棋发现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缓缓现身。 轻叩门扉。 “谁啊?” 一道清脆的声音伴随着款款脚步响起。 “鄙人听闻先生医术高超,故而深夜拜访。” 门扉被推开,一股子浓浓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瘆人的伤疤,如果不是这伤疤,她的容貌绝对是堪比仙姿。 出于礼貌曹观棋看了一眼便连忙低下头,管清秋也是趁机带上了面纱。 “里边坐吧。” 一边走一边打量院子中的陈设,还有管清秋的举动。 “身体是什么样的情况?” 管清秋从架子上取下针带,开口问询。 “我也不太清楚。” “从三年前开始,就感觉身体越来越困,还有阵阵的咳血和嗜睡。” “而前段时间又中了一种奇怪的寒毒,只能靠烈酒来遏制毒发时的寒冷。” 管清秋把着曹观棋的脉搏,眉头紧锁,又接又伸手摸向了他的腹部。 “有没有痛感?” “倒不是很痛,只是有点酥麻的感觉。” “那现在呢?” 管清秋又换了一个部位捏着。 曹观棋感受着,摇摇头道:“还是没有。” 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几枚银针就刺入了曹观棋的穴位,没来得及开口问。 管清秋沉声道:“你中了不止一种毒。” “第一种我暂时不知道,不过第二种寒毒倒是可以解决。” “不过你的器官很奇怪,似乎有些衰竭,就好像一个活死人一样?” 曹观棋苦笑了一声:“你听说过封穴绝气吗?” 乖女儿说的果然没错,这副作用真是够大的。 若不是自己年轻时学了一身横练本事,还真的难以压制名封穴绝气带来的反噬。 “有点熟悉?” “我似乎听过......” 管清秋歪着脑袋沉思了一会儿,只是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起过这个名字。顿时脑中惊雷炸起,一股痛苦的记忆闪烁交织,两眼一闭往后倒去。 曹观棋眼疾手快,顾不得穴位上的银针,一把扶住了她。 熟读心理学的他一眼便看出,管清秋不是撒谎的模样,确实是失忆了。 “没事,老毛病了。” 管清秋搂着曹观棋的脖子,稳住了身形,自我安慰道:“等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我只能帮你祛除第二种毒素,还有封气绝脉的副作用。” “第一种的话.....等我翻翻古籍在下定论。” 眼下也只能如此。 曹观棋扶着管清秋去里屋休息,见她神色状态不好,也只能作罢。 反正也三年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告别了管清秋回到了茶铺,打算在府上租一个小房子,以便养病和落脚。 谁知道老赵跟茶铺老板相谈甚欢,又喝了一顿。 一直到午夜时分,曹观棋才拖着一身酒气的老赵上马。 看着醉醺醺的老头子,他也是无奈地叹息取出一根绳子将他绑稳在马背上,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转身看着门口蹲在地上的小姑娘,怀里抱着打满补丁的包裹。 一身桑拿麻布短衫,营养不良的脸上满是手足无措,遇上曹观棋的眼神又胆怯地低下脑袋。 曹观棋抬手扶额,真的是服了这个酒鬼。 多喝了几杯非要收个义女,茶铺老板也还真就信了他的邪,非要让鱼妹认他做干爹。 而自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徒弟? …… 时间不长不短,十天后。 曹观棋正从集市上回家,正好遇到天杀的身影。 “你是真该死啊!” “人家爷爷把她交给你,你这个干爹怎么当的?第三天你就给我玩消失。” 曹观棋没好气地推开老赵,一脚迈入狠狠地关上了大门。 只听见某人吃痛喊了一声,捂着鼻子闯了进来:“相爷,您可是冤枉我了。” “这不是被派去做任务了吗?怎么没有我老赵在您身边,突然不习惯了?” 看着面前没心没肺的家伙,曹观棋也是无可奈何。 “干女儿,干女儿…” 老赵向来是自由惯了,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就嚷嚷起来:“我干女儿呢?” “你还有脸提?” 说到这个曹观棋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自从老赵走后,扶养鱼妹的责任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本来自己独居得好好的,突然多出来个小姑娘。 倒不是曹观棋没有同情心,而是他真的不会照顾孩子啊。留她在家里也放心不下,去找管清秋看病也得带着。 一来二去的管清秋索性出差办案带着她。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姑娘对探案有了极大的兴趣,以至最后解剖尸体都带着她。 曹观棋见她很有当法医的潜质,便将后世《洗冤集录》的内容开始一步步交给鱼妹。 从教她拼音、识字、写字……活生生的给玩成了养成游戏。 “干爹!” 身穿蓝色袖裙的少女跳了出来,肤嫩如雪,眉眼如画,白色的束带,衬着土黄色的长发。衣袖高挽露出白嫩如藕的双臂,湿漉漉的手上一看就是在洗衣服。 老赵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语无伦次地看着曹观棋:“这这这……” “这还是当初那个小姑娘吗?” “这般亭亭玉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相爷金屋藏娇呢!” 曹观棋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她在我这里吃窝头呢!” 为了让鱼妹摆脱营养不良,曹观棋可没少下工夫。这些日子的开销,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也不算很差,自己多了一个保姆兼职厨娘的徒弟。 “师傅。” 鱼妹看到脸色铁青的曹观棋,心里莫名地有些害怕。虽然曹观棋对她很好很好,但是在师傅面前,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害怕。 乖巧地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柔声问道:“师傅今日还想吃红烧肉吗?” “做个酸辣排骨吧,其他的随便弄,刚才王大娘还送了我一条鱼,留着晚上炖汤。” 曹观棋又把另一袋包裹递了过去:“这是你的新衣服,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晚上去重新量一下尺码。” “谢谢师傅。” 鱼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又对着老道福了一礼:“干爹你先休息,我去做饭了。” 第32章 意外收获 饭桌上,三菜一汤。 “这次任务怎么回事?” 曹观棋抿了一口酒,看向了老赵。 “也没啥事。” 老赵四下打量了一番,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听说云州那边出了一个古墓,道上的都传疯了,我顺便去看看有什么宝贝。” “这是什么狗屁任务?”曹观棋不解。 “那墓主人以前是个炼丹大师,留下了不少炼丹典籍和医书。” 这么一说,曹观棋倒是有点明白了。 “就这样?难道你就没留点什么好东西?” 老赵喝了一口酒,叹息道:“我也想啊!” “为首的是新晋高手,据说是某个门派长老的嫡传,我哪有时间瞒天过海。” 曹观棋索性闭嘴埋头干饭,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就这? “相爷您这是什么表情?” 鱼妹在一旁低头吃饭,时不时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谈话。 老赵有点委屈道:“怎么说这些天不辞辛劳也是为了您的身体啊。” 曹观棋懒得解释,吃饱喝足,带上刚买的糕点出门了。 老道人回来了,自己也能安心修养,争取在月底把毒素祛除。 “干女儿,多吃一点,给干爹讲讲这半年怎么过的!…” 随后鱼妹就把这几天的生活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老赵。 虽然还是处于感情的陌生期,不过古人讲忠孝礼仪,既然认了干爹,那就要从心底里尊敬的。 她在老赵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虚假,反而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慈父般的爱意。 “什么!相爷教你剖尸……” “还教你识文断字……” “你现在是一名仵作!!!”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鱼妹也是盈盈一笑,连忙安抚老道:“师傅教得很好,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 “那也不行!” 老赵现在就是十分后悔,怎么当初把她留在了这里,懊悔道:“这些事情不是女孩子家家做的,你应该学点女红礼乐,要不然以后怎么嫁人啊。” 换作以往的鱼妹,或许还能听得进去。 但是现在已经被曹观棋洗脑的她,励志要做新时代女性,根本不吃这一套。 “师傅说了,女帝都能登基,为什么不能有一个女法医!” “干爹你这是在歧视!” “不是干爹歧视!这本来就是没有过的啊……剖尸这种事,女孩子不行的。” “别人不行,不代表我也不行。师傅说了,我现在的水平足够比得上好多仵作了。” 老赵还真不信这个邪,然后就在争论中被小姑娘打败了。 他发现真的如她所说,在仵作一途,她确实已经超过了很多人。 此时正在医芦途中的曹观棋,不由地为鱼妹日后的学习发愁。 是教她《法医临床学》还是让她跟管清秋学习医术呢? 医芦内,曹观棋正泡在药浴中。 管清秋在一旁熬药,碰着一本古籍,聚精会神地翻阅着。 炉火中火苗跳跃,夜色也越来越深沉。 “曹兄。” “你才华过人,能否为我指点迷津?” 这几日曹观棋可算是把管清秋的好感度拉满了。 凭借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优势,直接让管清秋沦为了小迷妹一般的存在。 “上一次小渔村的杀人案,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杀人动机。” “云纱河也看了,没有凶手留下的任何线索。” “死者三人似乎毫无联系。” “一点头绪都没有,我真是越想越不明白。” 曹观棋没啥刑侦经验,破案这种事,还是得靠专业人士出马。 只能回忆起当时看到的情况:“三个泼皮闲汉同一时间死亡....” “死前也有没有被钝器击打或者致命伤口....” “而是死后才被人推入河里....” “能在短时间毫不费力地杀死三人壮汉,小渔村应该没有这样的高手。” 管清秋也是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小渔村多数都是孤寡老幼。” “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可能都是事实” “你是说.....” 管清秋似乎想到了什么:“凶手可能是女的?” 二人身影一顿,互相对视了一眼。 异口同声道:“腥味!” 一般的鱼腥味自然能闻出来,但是那三人的下体的鱼腥味却特别重。 鱼鳔,一种可以当做避孕的工具。 为什么说男人出去偷腥,这就是由来。 管清秋凤眼微眯:“口供!” 下午录口供时,秦婶的态度极不正常,时常伴随呕吐的症状,当时她并没有太多注意,只是觉得她因为病了的缘故。 眼下结合曹观棋的话,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哐当! 随着曹观棋势大力沉的一脚。 木门承受它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力道,只看见那一道身影悬挂于屋内。 曹观棋眼疾手快斩断麻绳,管清秋一个闪身接过,双指按在脖颈处。 抬眼对上曹观棋,无奈叹息了一声: “死了。” ..... “一尸两命,这群人渣。” 管清秋看着尸体隆起的腹部,恶狠狠地低声骂了一句。 “要不咱们替她隐瞒真相?” “记录假案可是大罪?你活够了,我还不想死。” 曹观棋叹息道:“我的意思是,对小渔村的百姓隐瞒真相。” “秦婶无非是想保住自己贞洁的名声,才装成畏罪自杀的样子。又何必在伤口上撒盐,毕竟人家都死了,让她九泉之下也能瞑目吧。” 管清秋迷惑地挠了挠头,撇嘴道:“这不符合司法的作风啊?” 见她面露犹豫,曹观棋试探性问了一句:“你想她死了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最终管清秋还是决定对小渔村的百姓隐瞒真相,对外宣称秦婶病发不治身亡。 勾起手指吹响口哨,一头黑雕闻声而来落在了窗台上,漆黑的瞳孔映出凶狠的气息。 管清秋把手札放进信筒,rua了一会信雕的脑袋,这才让它飞回府衙报信。 曹观棋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 寻找了多年的驯鸟大师,竟然就在身边? 这玩意儿最大的作用就是传递情报,它可比信鸽的速度快多了。 他也曾花重金寻找训鸟的师傅,可大魏连信鸽都难以看见,更何况能驯服信鸽的师傅了。 加上唯一能驯服的海东青的赵国,已经被自己灭掉了。 若是罗网能有这样的手段,那再也不必每年花上军费在马匹身上了。 “清秋,你这本领是跟谁学的?” 眼下曹观棋马上就打起了她的主意。 “你说这驯鸟的本领啊?” 管清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貌似是以前待着太无聊了,就学着跟鸟儿说话解闷,后来就莫名其妙地有了这样的本事。” “那以咱俩的交情,你能不能帮我驯服一批类似刚才你那只鸟儿的情况。” “可是驯服鸟儿需要花费的时间很长耶。” “你不是说过段时间你便要回长安了吗?” “我可不跟你长安,我在小渔村呆得好好的。”管清秋把头摇成破浪鼓似的。 “跟我回长安一段时间而已,又不是不让你回来。” 这门本领曹观棋可是眼馋很久了,怎么可能会把到嘴的肥肉松开,连忙祭出了绝招。 “只要帮我训练一批鸟儿,我就将上次告诉你的《本草纲目》完完整整地念给你听。” “包括《千金方》!” 管清秋两眼一闪,笑颜如花:“一言为定!” “这可是你答应我的,这次不许反悔!” 第33章 阶下之囚 皇城,白云观。 原本是先帝修仙的地方,驾崩之后无人管辖,宋婉便将此地封给了国师的独孤琰。 近日女帝噩梦缠身难以入睡,只能来此清修,寻求心理上的慰藉。 西凉战场虽然暂时遏制了匈奴的推进,但幽并二州局势不容乐观。 尽管庞青云虎威犹在身经百战,可对上晋燕两国南下的大军也是势均力敌。好不容易撑到了曹徽率领黑骑赶到战场支援,楚国又趁机南下。 曹徽又不得不率军前去阻止,只能让庞青云在幽州抗住压力。 曹观棋的造纸术已经开始席卷大魏文坛,宋婉的国库也是日渐充盈。 可前线大军每日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独孤集团也着手购置粮草兵马,但还是杯水车薪完全供应不上前线的需求。 说到底,还是大魏的粮食生产力太低了。 内阁首辅刘彦章准备推动改革土地之法,鼓励开垦民生,却遭到了一众反对,此事不了了之。 半梦半醒,宋婉又听到了熟悉的机械声音。 【叮!】 【女帝养成计划正在启动.....】 自从曹观棋死后,宋婉忙于政务每日精神疲惫,反正最大的敌人也已经没了,后来忙着忙着还真就忘了这神器。 “既然曹观棋已死,也没有必要模拟他的人生轨迹了。” 望着虚空的投影,宋婉喃喃自语着,随即点开了刘彦章的模拟选项。 可模拟副本【夺嫡之争】、【阶下之囚】、【一代文豪】。 夺嫡之争,她是领教过刘彦章的本事了,可这个阶下之囚是什么意思? 好奇心的驱使,宋婉点了进去。 【阶下之囚】副本正在模拟.... 建安二年,曹观棋推动土地改革,史称建安变法。 什么! 宋婉难以置信地看着投影上冰冷的文字,那一道熟悉的名字如同狂风巨浪席卷而来。 他不是死了吗? 又是诈死! 这个老狐狸,果然是令人防不胜防。 利用人们不会相信他再次上演诈死的心理,再一次故技重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既然没死,那这么时候又躲在什么地方,窥伺着城中的一举一动。 没等宋婉接着往下想,又是一栋建筑映入眼帘。 夜幕低垂,一轮皓月悄然悬于天际。 亭台楼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古朴典雅。 池塘里,碧水悠悠,波光粼粼。 偶尔一尾锦鲤跃出水面,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潜入水底,只留下一圈圈涟漪缓缓荡漾开去。 刘彦章负手而立,望着尾锦鲤跃出水面。 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潜入水底,只留下一圈圈涟漪缓缓荡漾开去。 如今,以曹徽为首的青衣党已经彻底把控了朝堂,可谓是大权在握。 西凉全境已经被曹猛占领,庞氏父子在幽并扩大战略纵深。 西陵与龙卫司的平衡,彻底被打破。 “没能顺利拿下户部,真是遗憾啊……” 礼部尚书崔文桢叹息道:“哪怕我们没有犯错,可是.....” “不是我们太弱,而是对手太强了。” “如果是曹相亲自动手,眼下我们已经成为阶下之囚。” 虽然在场的西陵党成员不愿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 一个曹徽就能把他们处心积虑的变法拖垮,好不容易在女帝面前建立的信任瞬间消失殆尽。 甚至都不用曹观棋亲自动手,仅仅是曹徽一人,就把几家贪婪的权贵送上了刑场。 “那倒不会。” 刘彦章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我与曹公只是政见不合,并非死仇。” “你们官复原职,而我,才是真正的阶下之囚。” 众人不解,右相上一句说不是死仇,怎么话锋一转就变了。 “您的意思是....” 崔文桢揣摩道:“曹相会对您下手?” “可按照律法,除谋反贪污之罪,抄一位一品大员的家。” “于情于理,于法于国,都是一种动荡。” “三年前才清除的叛乱,若是您一倒台,这平衡岂不是瞬间打破?” “别说陛下不会坐以待毙,曹相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吧。” 刘彦章苦笑,眼神中满是落寞。 “抄家只是演戏。” “曹公的真正目的,是陛下。” “陛下?” 众人不解。 “唯有针对我,陛下才能伸出援手,让我等看见希望。” “西陵党若是站在陛下一方,青衣党就再也没有对我们动手的理由。” “就像陛下登基之初,你认为曹公真想杀许公台吗?” “只不过让女帝看清楚,谁才是朝中的清流,谁才是值得陛下拉拢的一方。” “虽说将许公台压进了大牢,但是陛下使一些小手段从中,你当真曹公不知道吗?” “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怪不得。 宋婉这才明白,当初自己还以为能瞒天过海救下许公台,没想到人家早就预料到了结果。 “陛下做不了恶人,那么这个恶人就由曹公来做。” 跟曹观棋这样的顶级高手博弈,当然是很刺激。 可是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 刺激也没用啊,他又不是受虐狂。 逆风局打得过瘾,但是没人喜欢打逆风局。 类似沈仲谋、沈重、谢宗元这样的对手,完全就是碾压。 跟曹观棋斗,不仅要聪明绝顶,还要有一份运气。 “若是陛下不争呢?” 崔文桢补充了一句:“若是陛下猜不透曹相的举动,那右相您岂不是....” “现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我们与青衣党已经在同一艘船上了。” 刘彦章抓了一把饵料撒入池中,神情无奈道:“眼下去曹徽面前表明立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保不住你们任何人。” “相信不过多时,青衣党的人便会找理由上门抓我下狱。” 众人深知大局已定,为了自己的利益,终归还是对刘彦章俯身行礼。 待所有人都走了,唯独剩下崔文桢留在原地。 “崔尚书为何还不走?” “难不成打算与老夫共患难吗?” 刘彦章说这句话其实并没有嘲讽的意思,而是满满的自嘲和安慰。 “右相,从我入仕开始,您就一直领着我。” “若是没有您,我崔文桢不知道在这官场上死了多少次。” “眼下还有一条活路.....” 刘彦章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作为半个崔文桢的恩师,他太了解这位礼部尚书了。 “所有人都可以去投曹相。” “唯独我刘彦章不能。” “陛下需要一位酷吏。” “可是,右相你都没谈,怎么会知道曹相的想法呢?” 刘彦章微微一笑:“我对于曹观棋的了解胜过了解自己,相反,他对我也是一样。” 政变结束之后,两人就好像两个人完全商量好了一样。 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人都是卓越的政客,既是对手,又是知己。 崔文桢知道再也劝不动自己这位上司,多年的生涯一朝散尽,不禁悲从中来。 俯身行礼:“建公。” “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刘彦章欣慰地笑了笑,眼中似乎有泪,但是还是强忍住了情绪,没有转过身去。 “以后的路,你要好好走了。” “切不可误入歧途啊。” “学生谨记。” “你走吧,让我好好地享受一下这难得的休息。” .... 建安二年,四月十三。 右相刘彦章因贪污国库遭受罢免,择日下狱听审。 女帝从中斡旋,最终刘彦章处死,府中家眷流放西凉。 实际上,刘彦章任职西凉太守,无陛下圣旨不得回京。 曹徽登上内阁首辅之职。 西陵党派尽数被女帝掌握,自此朝中文官势力初见雏形。 第34章 陛下不如代宗皇帝远甚 她猛地被惊醒,胸口起伏不定。 看到了白云观内熟悉的装饰,这才松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揉着眉骨,消化刚才模拟的记忆。 殿内灯火摇曳,耳边响起宫女有条不紊的脚步声。 享受着宫女的服侍,闭着眼睛的宋婉不由得开口询问。 “什么时辰了?” “回禀陛下,已是寅时。” 宋婉沉默不语,待到宫女将身擦拭干净,又轻声问道:“陛下可要传膳?” “嗯.....” 想起了曹观棋没死的消息,她不自觉地翘起了嘴角:“吩咐御膳房做些清淡的吧。” “若国师醒了,便传一同用膳。” 近日女帝噩梦缠身,胃口极差,已经几天没像样的吃东西了。 宫女们喜出望外,连忙派人去御膳房传达陛下的旨意。 正如模拟中刘彦章所说:“我真的看不透曹观棋这个人。”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乱臣贼子,妖言哄骗先帝修仙。” “可他权倾朝野之后却大肆屠戮贪腐官员,我认为他又是一位忠臣。 “大魏官员是不敢贪了,可是他摇身一变却成了最贪的一位。” “我以为他扶持晋王,结果却是支持端王。” “他明明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却又与陛下交恶,又多次帮助陛下渡过难关。” “或许正如曹相所言,大忠似奸,大奸似忠。” 烛火摇曳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中平四年,三月初,养心殿内,世宗皇帝憔悴地躺在龙床上。 秉笔太监海大富冒着大雨,带着两名穿着黑衣袍的人秘密进宫——正是宋婉与独孤琰。 面对着这位迟暮的皇帝,名义上,他们还是一家人。 尽管他昏庸无能,自己隐忍筹谋夺权,但眼下他仍然是大魏的皇帝。 “多年未见,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孤终究是有愧于你们家啊。” 世宗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在感叹时间如白马过隙,又是在悲哀自己无嗣的凄凉。 “陛下日理万机,记得臣女已是天恩,不敢奢求。” 宋婉低着头回话,心情也是错综复杂。 世宗突然派人前来藩地,指名道姓要她和独孤琰秘密进宫。 她还以为自己的计划暴露了,但是好在独孤琰沉着,哪怕是龙潭虎穴,这皇宫也不得不进了。 “咳咳咳....” 世宗皇帝又猛地咳血,身边的太监关切地上前去查看身体情况,却被他抬手示意退下。 偌大的养心殿,徒留宋婉一人。 只有阵阵的咳嗽与叹息夹杂其中。 “宋婉,你可知道罪?” 惊雷在耳边炸响,顿时花容失色,又不敢确定世宗说的是否与自己想的是一回事。 “臣女不知陛下说言何意。” “购置粮草,打造铠甲,赡养私兵.....” 每说出一句话,就像一柄锤子重重地敲击在宋婉的心上。 “端王府意图谋反,这不是罪吗?”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君臣二人对视了一眼,宋婉连忙低下头颅。 而余光则是瞄上了一旁挂着的佩剑。 此时,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臣女认罪。” “此事全由臣女一人主谋,与端王府和独孤家无关。” “你是在跟孤讨价还价吗?” 世宗的话势大力沉,端坐在床边,完全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果然,能当上皇帝的又岂会是无能之辈。 幸好刚才打消了刺杀皇帝的想法,宋婉一阵后怕。 “既然东窗事发,臣女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陛下沉迷修道追求长生,美其名曰得道成仙,造福万民,实则大兴土木。” “视国库如私产,视天下百姓为草芥,视历代祖训章法为腐书。” “以一人之举,动大魏百年之基业!” “实乃不忠不孝也!” “臣女既是陛下子民,亦是陛下族亲,有权力也有理由站出来!” 望着殿中身姿绰约滔滔不绝地数落着,世宗皇帝眼中满是欣慰。 “陛下沉迷修道,监国之权落入奸相曹观棋手中。” “以致上奢下贪,大魏百姓苦不堪言。” “都说代宗皇帝穷兵黩武实则昏君。以臣女之见,陛下不如代宗皇帝远甚。” “大魏朝堂官吏数万,竟无一人上书谏言。” “奸贼曹观棋祸乱朝政独断专权,这便是陛下制衡之术?” “我若不言,煌煌史书自有言之。” 世宗皇帝没有反驳,而是冷眼盯着窗外的雷雨。 口中呢喃道:“不忠不孝?” “既为子民,殿前失仪。呵斥其父,这便是忠孝之举吗?” “这么说,陛下认为自己是臣女的父亲?” “难道孤不是吗?” “臣女认罚。” 沉默良久.... 世宗皇帝忽然放声大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端王郡主啊。” 宋婉怒骂皇帝此乃不忠不孝,世宗又自认为天下百姓之父。 圣人说:子不言父过。 数落父亲的过失,确实是不孝的罪名。 可世宗一旦承认,那便动不得杀心。 究竟是虎毒食子,还是虎毒不食子。让世宗皇帝骑虎难下,所以放声大笑。 “想不到一生委曲求全的端王,倒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日后孤的位置,就传于你了。” 宋婉傻了! 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世宗皇帝就走到她的身边。 “今后,你便是大魏的皇帝。” “陪你皇伯伯走一走。” “我也很久没感觉到家人的陪伴了。” 从养心殿踏出的那一步,世宗皇帝才真正的明白了什么叫做孤家寡人。 “陛下,小心雨啊....” 海大富担忧地撑起了油纸伞。 世宗接过伞,又望向了殿外的大雨,扭回身看了一眼这位陪伴了自己一辈子的老人。 海大富知道,陛下这是回光返照罢了。 他服侍了三代皇帝,太清楚眼前的世宗的身体情况了。 “郡主,走吧。” “陪孤走一走。” 宋婉犹豫不决:“陛下还是臣女来撑伞吧。” “孤的身体好得很,畏首畏尾能成就何等大事!” 一旁的独孤琰目送着二人离开的身影,不由得开口:“海公公,陛下这是.....” 海大富没有回答,而是看到了皇权的交接。 正如当年代宗皇帝将位置传给世宗一样。 滴答滴答.... 宋婉忐忑不安,真的不知道世宗在扮演什么角色。 都是帝心难测,今日她算是体验了一番。 二人走了不久,世宗就又开始咳嗽,宋婉关切的话刚到嘴边。 就听见世宗皇帝虚弱的开口:“你可知道孤为何要重用曹观棋?” 似乎在自问自答。 “孤与他于患难中相识。” “说来也怪,孤少年时游历江湖数年,未曾遇到过像他这般有趣之人。” “他的谈吐,作风,所作所为,完全不像是一个....” “该怎么形容他呢?” “或许归为异类便是最好的解释。” “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 “曹观棋永远不会谋权篡位,他从来没有野心。” “你不用想着对付他,他对于大魏,对于整个朝堂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 “况且,以你的本事,也对付不了他。” “大魏的根已经烂掉了....” “想要治好并非一朝之功,重症只能下猛药。” “你先前说:大魏朝堂官吏数万,竟无一人上书谏言。” “他们不会说孤的不好,更不会整什么文死谏的那一套。” “用曹观棋的话来说,他们的目的就是混完当前的皇上,换个朝代再努力罢了。” “他们就是下一批的刘彦章、庞青云。” “忠臣贤臣,身处朝堂。忠与不忠,贤与不贤,都由不得他们。” 第35章 修罗场 上 星夜兼程,跋山涉水。 曹观棋一行人终于踏入长安地界。 长安以北的清河郡。 户上其万,是一个大镇子,比起繁华的都城不次。 尚未册封郡名,是因为这里是前朝清河郡主的封地,后来跳河殉国。百姓为了纪念这位郡主的气节,所以更名为清河郡。 当地有专门的府衙,河间府巡检司。 作为大魏重要的交通要枢地,南来北往的商队,水岸码头的商船等等,都要经过这里。 因此清河郡格外的繁华。 “干爹。” 坐在马背地上的鱼妹好奇地打量着繁华的都城,心中忐忑不安,只能蜷着身子靠着老赵以此来寻求安全感。 “这就是长安城吗?” 老赵捋着胡须笑了笑:“这可不是长安。” “这里叫清河郡,离长安不过半天的路程。” “哦.....这样啊.....” 鱼妹应了一声,不是长安城就这么繁华,那大魏的都城岂不是都贴着金砖吗? 到了城门口不远的吊桥,四人这才从马上下来。 通过巡查之后,找了一个客栈落脚。 管清秋可从来没有来过这么热闹的镇子,放下行李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拉着鱼妹出去逛。 老赵带着一位中年男子来到了曹观棋的客房门外,随后装出一副仆人的模样喊道: “掌柜的,杨老板来了。” “杨老板您慢慢聊,我去给你们买点下酒菜。” “多谢。” 名为杨老板的中年男子,迈步推开了大门,刚才还是一副暴发户的模样,转眼之间就换了一副神色。 “罗网统领杨四郎,拜见相爷。” 杨四郎屈膝拱手行礼:“不知相爷尊驾到此,未曾远迎,还望相爷恕罪。” 曹观棋端坐在桌边手中的毛笔却没有停止的迹象,轻声道:“这么多年不见,当初满口闲言碎语的杨大脑袋,如今却变得彬彬有礼了。”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杨四郎不好意思地饶着他的大脑袋,嘿嘿一笑:“这不是相爷您说的嘛。” “我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来做的。” 曹观棋抬头看了他一眼,停止了书写的动作,将书信盖住:“说说吧,最近朝堂局势如何。” “回禀相爷。” “右相刘彦章与户部尚书沈重,展开了初次交锋,幸亏相爷神机妙算,我们早有防备,造纸之术才没落到他们手中。” “女帝任命许公台之子为户部侍郎,许公台上任吏部尚书,谢宗元兼左都御史。” “我们不少人都被剥夺了不少权利,都在等公子回来给他们做主。” “西凉方面,二公子与庞统仍然与匈奴大军打得有来有回,鉴于粮草供给不上,如今已退守萧关。” “幽并二州战事焦灼,燕国南下之乱已经被大公子平定。” “罗网收到消息,不出三日,幽并二州之乱不攻自破。” “自从您诈死之后,女帝开始扶持以谢宗元为首的清流派,想以此来制衡西陵党,初见成效。” “以齐王,汉王为首的两派,开始在朝堂之中有了小动作。” “而且都在各自的封地暗中豢养私兵。” 曹观棋微微眯眼,手指富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汉王为何会入京?” “奏报上是为了吊唁。” “其后以不宜舟车劳顿为由,留在了长安休养身子。” “而且我们查到,汉王的背后,似乎....有着太真皇后族人的手笔。” 事情变得有趣了,果然自己这一步棋走得没错。 “齐王方面呢?” “刘彦章想拉拢齐王,可是齐王没有回应,但是收下了刘彦章的礼物。” 沉思了一会儿,曹观棋将书信用朱漆封好,递给了杨四郎,吩咐道。 “这封信,送到三小姐的手上。” “其次,让罗网把咱们的黑料送给汉王和女帝。” “让这一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要注意分寸,不要让人觉得过于巧合。” 杨四郎俯身行礼:“属下明白。” “那夫人方面.......” 望着欲言又止的杨四郎,曹观棋又道:“有话便说。” “相爷,事先声明,我说了您可不许生气。” 看着他这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曹观棋都被气笑了,摆了摆手:“但说无妨。” 杨四郎一边打量着曹观棋的表情,一点斟酌着开口,如果发现相爷表情不对劲,他立马逃。 “您也知道,我们罗网善于打探情报。” “为了您的安全起见,我们的人就不得不调查了一下您上次在凤仪殿....” 曹观棋眉头一皱,没有发怒的迹象,只是点点头,示意杨四郎接着说。 “您诈死之后,我们拦不住皇太后,让她去了相府....” “什么!” “杨四郎,你怎么办事的!” 曹观棋拍案而起,这件事要是夫人知道了,他不就完蛋了。 “相爷,我们真拦不住啊。” “皇太后用您的骨肉威胁我等,我等实在是骑虎难下啊!” “等等!” “你说什么!” 曹观棋疑惑着看向了杨四郎,重复了一句:“皇太后用我的骨肉威胁你?” “我的骨肉?” “嗯!” 杨四郎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的骨肉?” “嗯!” 杨四郎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三小姐特意请了高手偷偷地把了皇太后的脉象,确实是有了身孕。” 曹观棋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整得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刘漓真的怀孕了,那就肯定是他的。 那晚的状态,还有床上的梅花,无一不表明了刘漓是完璧之身。 “夫人怎么说?” 他现在有点真的想死了。 “夫人倒是没说什么,这些天刘漓都住在相府,和夫人关系情同姐妹。” “住在相府?” “嗯!” 杨四郎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情同姐妹?” 杨四郎的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相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喜欢重复我的话? 好不容易才把夫妻直接的隔阂消磨得差不多。 这时候,别的女人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不说,而且这个女人还是当今皇太后偶.... 作为原配妻子沈思君怎么想? 有的人还活着,但是他已经死了。 ...... 杨四郎灰头土脸地从屋内走了出来,老赵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怎么样?挨骂了吧?” “我?挨骂?” 老赵肯定地点点头。 “你确定?” 老赵十分确定地点点头。 “懒得理你。” 杨四郎甩开袖子迈步下楼,嘴边还在嚷嚷:“注意你的身份!” “一个小小的下人,在本老爷面前耀武扬威,小心打折你的狗腿!” 嘿! 这可没把老赵气得牙根痒痒。 好小子,等哪天找个没人的地儿,我非收拾你不可。 第36章 修罗场 中 “大伯,你的义兄回长安了?” 渝州城,叶家宅院内。 曹徽平定燕国南下之乱后,幽并方面开始反推,连同曹猛和庞统的军队,开始对匈奴大军展开包围。 玉剑关外的匈奴大军,则是分出了兵力前往支援。 所以前线压力就少了,叶长卿才能回城与家人团聚。 尽管压力少了很多,这时间也是紧凑无比。 只有一顿饭的功夫,吃完了就要马不停蹄赶回前线。 没有看到曹观棋的身影,叶红鱼心生疑惑,便开口询问。 “义兄去长安城投奔远方亲戚了。” 张氏给他夹菜:“那也该留下来吃一顿饭才是,怎么走得这么急。” 叶长卿只能信口胡说,顺着家人的话回答:“没办法,义兄认定的事,我也拦不住啊。” 叶红鱼道:“可是,他不是说要来渝州城投奔亲戚的吗?” 叶长卿道:“渝州城的亲戚还是好些年前的消息,眼下都搬去了别的地方,也没了音讯。” “所以打算回长安投奔亲戚,做点小生意。” “长安城,还是好几年前去过,不知道发展得如何。”叶长如抿了一口酒,淡淡接话: “渝州还有周边各地,衣坊的市场都已饱和,该把目光放到更远的地方。” “大哥,您那位义兄在长安有没有什么门路。” 叶长如的想法没错,大哥的任期马上就要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么就要调回京城赴任。 到时候也要搬家的,现在提前去长安熟悉,到时候也好便于发展。 “门路倒是有,不过.....” 叶长卿心想:别说门路了,他在长安都是顶天的存在。 这种事情他也不好意思往外说,相爷的身份更不能泄露出去。 “那你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你的义兄给一点门路。” “你马上就要任职到期,总要为日后做打算啊。” “义兄已经帮了我很多,人情往来的都没做好,我这也不好开口啊。” 张氏倒是明白了叶长如的意思,连忙开口道:“你真是读书读傻了。” “小叔的意思是,多照顾一下义兄。” “人家以前帮过你,现在家道中落,读书人终归是要点面子。” “让人家介绍路子,不过是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哦哦哦。” 叶长卿这才回过神来:“可是义兄去时匆忙,不曾留下在长安的落脚信息啊。” “你啊你!”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问!” “知恩图报的事你不学,非要学人家狼心狗肺是不是!” 说罢张氏就扭着了叶长卿的耳朵,根本不顾外人在场和夫君的面子。 “夫人,松开,给我留点面子。” “你还要什么面子,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做了这般事情,出去我都嫌丢人。” “这不是玉剑关公事繁忙,我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说的一点没错,当你撒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长安城虽大,可是找一些人还是比较容易的。” “你说得轻巧,人海茫茫的哪里去找。” “这不是知道姓名嘛,加上义兄又是读书人,多花费些时日罢了。” 张氏冷哼了一声,这才松开的手,一脸不悦地坐在位置上。 “正好红鱼过了年打算将商号开到长安去。” “义兄的事就交给红鱼打听一番,打听得到便是极好,收在商号里当个掌柜也行。” 叶长卿心道:夫人您的脸可真大,敢让曹相当掌柜。 不过眼下还是连连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还不知道你那义兄叫什么名字呢!” “姓曹....” 叶长卿又不敢泄露信息,当即脑筋一转,编了一个名字:“曹二牛。” 这你们要是能找到,那真是见鬼了。 “看着人长得挺秀气的,怎么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哎呀,贱名好养活嘛。” “吃饭吃饭。” 叶红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什么,也只能就此作罢。 ...... 梅园。 沈思君还在给刘漓肚子里的孩子绣着衣服,她则是坐在摇椅上享受着丫鬟的投喂。 小婵气嘟嘟地鼓着腮帮子,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家夫人。 夫人,我是您的贴身丫鬟啊,怎么让我来服侍这个女人。 她可是您的情敌啊! 身披盔甲的曹婴在梅园外踱步。 接到曹观棋密信的她,一脸为难,不知道如何开口。 爹爹怎么老让我做这种事。 我怎么会嘛! 该怎么告诉娘亲呢? 要不,先把二娘支开? 可是二娘那个臭脾气,好不容易来了,又怎么可能回去呢! 曹婴真是急了焦头烂额,正好瞥见了出了馊主意的罪魁祸首。 “段三刀!” “你给我站住!” 段三刀一脸扭曲的发着牢骚,为什么我的动作不快一点,再快一点也不会被发现了。 扭过头来又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 “三小姐,您找我?” 那模样,要多诚恳就有多诚恳。 “都是你的馊主意。” “什么易容术把皇太后留在府上,狸猫换太子让她的侍女扮成她的模样进宫去。” “现在你想办法把她弄走。” 段三刀一听,脸色就耷拉下来。 “天地良心,这办法您当初是同意的。” “现在又让我把皇太后弄走,我怎么有办法啊!” 曹婴凤眉一拧:“你知道皇太后怀了谁的孩子?” “那还用说,当然是相.....” 话到嘴边段三刀才知道自己上了当,还没来得狡辩。 “污蔑当朝一品大员,罪该问斩!” “来人啊,把段三刀拖下去阉了!” “三小姐,有办法!有办法!有办法!” 段三刀连忙安抚曹婴的情绪,示意几个暗卫退下,三小姐跟自己闹着玩呢。 曹婴抱着手臂,一副傲娇的模样。 “快说!” 造孽啊相爷! 为什么当初您不肯听我的! 教三小姐读书多好,现在全府上下都被这个小魔头整得有心理阴影了。 “首先,我们就用.....” “就用女帝陛下为由,让皇太后进宫去。” “其次,怎么说那个啥,失节为大。” “相爷都走了,名声上多少也要好看一些,是不是?” 曹婴微微颔首:“有道理。” “可是失节的是皇太后啊?” “所以更要注重名节啊!” “相府现在敌明我暗,若是被其他人知晓,以此大做文章来对付相府,那可就不妙了。” 段三刀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天才。 果然在相爷身边待久了,智慧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 “很好!” “你负责去做这件事!” 啊! 我吗? “三小姐,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作为一个侍卫,怎么敢跟主子这么说话。” “尊卑有序呀。” 曹婴想了想,也对,他一个大老粗对着刘漓说:喂!你失节了! 貌似也不太合适。 哦!有了! 让小婵去说。 嘿嘿嘿,我的小婵,我来啦! 此时,正在剥葡萄的小丫鬟忽然浑身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萦绕。 第37章 修罗场 下 建安元年,十二月初。 鹅毛大雪散落宫墙,披上了一层银装素裹。 钟鼓响起,文武百官依次步入宣政殿。 女帝端坐在龙椅上,听闻着百官陈述政事。 与此同时,长安城门大开。 御道上,一匹黑色骏马在雪中疾驰。 马上的兵丁面容憔悴不说,嘴唇早已干裂,而眼神中却迸发着惊人的毅力。 身后的一杆红色旗帜,无疑不是表明了他的身份:八百里加急! “大捷!” “大捷!” “曹侍郎平定燕国南下之乱。” “庞老将军击退晋燕两国,稳定幽州二州!” “曹猛与庞统联军将匈奴大军逼回草原十八部!” “大魏全胜!” “大魏全胜!” 声音穿透了晨雾,带着前所未有的振奋,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 百姓们纷纷从梦中惊醒,或是从家中、市集、茶馆中探出头来。 听到大捷的霎时间,整个长安沸腾了。 孩童们不顾大人的呼唤,兴奋地奔跑着,学着传令兵的模样喊着大捷。老人们则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出家门,眼中闪烁着泪光。 更有甚者直接燃放鞭炮,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捷报来了!” “捷报来了!” 太监慌不择路地跑向宣政殿内。 “陛下,前线大捷!” 宋婉猛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紧紧盯着跪在地上太监手里的信件。 独孤琰心领神会,带起一阵香风,快步夺过信件,三两下就拆除了信封。 户部侍郎曹徽奏报女帝,南下大捷....... 好啊! 这个捷报来得太及时了! 独孤琰提起裙摆跑上龙案,将信件递给了女帝,过了一会儿,宣政殿便响起一阵发自肺腑的笑声。 文武百官都被信中的所写勾起了好奇心。 宋婉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让身旁的独孤琰念给他们听。 “好啊!” “曹侍郎真不愧虎父无犬子之名!” “庞老将军虎威犹在,实乃大魏之幸也!”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这一场来之不易的大捷,振奋了在场所有的人。 不过毕竟是在宣政殿,只是沸腾了不久,百官们就各自收敛的神态。 “前线大捷,论功行赏。” “诸位爱卿,孤应该如何赏赐啊?” 宋婉的话刚落了一会儿,新任吏部侍郎许公台就走出文官位置,拱手行礼。 作为现在清流一派的许公台自然明白宋婉的言外之意。 “陛下,曹徽刚入朝堂不久,虽然立下大功,可升迁之事恐怕不妥。” “不论从年龄与阅历而言,曹侍郎均不符合,再升一级便是天恩。” 前线刚打了胜仗,奖励暂且不说,这边就要开始着手打压曹徽的权力。 着实令人心寒,但,这便是朝堂。 “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自太祖废黜列爵五等之后,便只剩下公,侯,伯。” 不过三十岁的曹徽封伯爵,这恐怕就是下一个曹观棋。 这是朝中大臣所忌惮的。 “按你这么说,曹徽连一个伯爵都混不到?” 沈重自然要为自己的大外甥说话:“人家刚刚打了胜仗,还没回到京城呢!” “你们这群臭丘八就想着怎么对付人家!” “日后还有谁愿意为大魏出战?” 女帝脸色微变,这群臭丘八是不是也包括了自己? 独孤琰呵斥了一句:“沈尚书,大殿之内请注意你的礼仪。” 沈重砸了砸嘴,没有责罚就已经是好事了,但他可不这样想。 “国师,许公台之言实则不妥,我有理由怀疑他这是公报私仇。” 许公台还真不是公报私仇,直接对着女帝行礼:“先祖定下来的吏部条例写得清清楚楚。” “若是论奖赏,曹徽只能配得上一个正四品上骑都尉。” “我去你的臭丘八!” 这个纯粹是勋级称号,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作用。 此时,刘彦章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若按照许公台之言,恐怕会让将士们寒心啊。” 沈重瞥了一眼这位死对头,他怎么会突然帮自己说话?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宋婉挑起眉毛,饶有兴趣地看着刘彦章:“那依照右相之言,孤又该如何赏赐呢?” 刘彦章捋着胡须,沉思了片刻:“正四品上骑都尉确实配得上。” “若是传到百姓耳朵里,恐怕就显得陛下有些小气了。” “依老臣之见,不如当个驸马都尉。” “梁王之女兰陵郡主,年方二八,知书达理。” 众人一听,这提议貌似不错。 驸马都尉位在侯爵下、伯爵上,虽然没有实权,但是从名义上来说确实是天大的恩赐。 这老狐狸怎么会帮自己说话? 想要联姻来绑定曹徽和女帝的关系? 就在沈重不得其解之时,女帝倒是明白了刘彦章的意思。 “那便下旨封兰陵郡主为公主择日入京。” 女帝凤袍一挥,大有此事善了不再议论的态度。 下朝之后沈重心怀疑虑的往相府走去。 让姐姐出出主意,看看女帝和刘彦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白云观,宋婉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屋外的风雪。 独孤琰心生好奇,前几日还愁眉不展的她,最近脸上还多了笑意。 帝心难测。 “右相的改革之法真的不予通过吗?” 独孤琰捧着一盏清茶来到宋婉的身旁,陪着她打量着外面的风景。 “还不是时候。” 宋婉挽起袖子伸出玉臂触摸着落下的雪花。 “朝廷威信十不存一,没有一场大捷来证明,难以稳住局面。” “若是强行推动改革,极有可能官逼民反。” “政策看不见,远不如抓在手里的粮食来得安心。” “民意不可谓,若是他们,反便反了。” 刘彦章试图另种新的农作物当做主食,以备来年粮草稳定前线,二来也能增赋税充盈国库。 宋婉很清楚他的目的,刘彦章的出发点是好的,确实能缓解眼下的窘境。 可他的私心同样很重,为的就是拿回当初填补国库的银两。 “曹徽、庞青云平定了战乱。” “休养生息也要一年半载,反之,敌人也是如此。” “正好有了空档,明年开春便是改革之际。” 宋婉眼神里迸发出一股坚定之意,似乎对此已胸有成竹。 而与此同时,趁着茫茫大雪。 四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在相府后门徘徊着。 “干爹?” “这里不是师傅的家吗?为什么不进去呀?” 裹成小企鹅似的鱼妹躲在老赵的怀里,好奇地打量着不远处踱步的曹观棋。 “他啊?” “不敢进去。” 老赵笑嘻嘻的鱼妹耳边说着悄悄话。 管清秋才不会这些,本就是习武之人,虽然失忆了,可底子仍然是上乘。 披着一件夏季的衣裳,聚精会神地蹲在角落里看着书籍,时不时嘀咕原来如此,竟如此神奇.... 过了一会。 门后出现了曹婴的身形。 “怎么样?” “有没有支开刘漓?” 面对老父亲的一连责问,曹婴尴尬地笑了笑:“爹...那个什么.....” “要不您自己进去看看?” 闻听此话,曹观棋一捂额头,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罢了。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曹观棋深呼了一口气,整理了衣袍,又撕下了易容的面具。 这才缓缓走了进去。 · 第38章 夫妻夜话 连着几天雪的长安城焕然一新。 街道的积雪也被打扫干净许多,黄昏下的市集都是清凉舒服的气息。 下班的长工,挑担的货郎,摆摊的商贩…… 陆陆续续的出现,组成了别具一格的风景线。 沿街酒肆内欢笑声不停,时而能听见几句文人的诗词传出。 白袍公子纵马穿过狭长的青石小巷,一名俏丽少女在前面牵着缰绳。 此时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 街道上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烛光,两旁酒肆茶铺中客人渐少。 “少爷,我们到了。” 少女说完,搀着俊俏的少年手臂,扶他下马。 白袍公子手持墨竹折扇,剑星眉目,唇红齿白,仿佛坠入凡尘的谪仙人。 引得阁楼上的花魁娘子不禁挥动的手帕:“公子,来玩啊....” 少年伸开纸扇,心道了一句:呵,谁玩谁啊! 她来到杨柳巷,自然不是来勾栏找乐子的,而是另有打算。 远远便瞧见,巷子里的一杆酒旗在风中摇曳。 “少爷,要我陪您进去吗?” 白袍公子望着娇小的院门,随即摆了摆手,轻声道:“你先在门外候着吧。” 少女“哦”了一声,绑好了缰绳之后,犹如一尊神像一般站在了门外。 群玉院的花魁娘子,望着远处,不禁交头接耳。 “那公子长得真俊俏啊……” “要不要把他哄上尝尝?” “羞死人了......” 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冷清的开口:“别闹了,你们知道他是谁的人吗?” “谁呀?” “育姐跟我们说说呗?难不成是哪位豪门公子?” 称为育姐的美人,抱着手臂,胸前甚是伟岸。 “此人乃是汉王的门客。” “号称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赵伦。” 诸位花魁娘子醍醐灌顶,纷纷开口。 “我记起来了,上一次赵公子来群玉院还是跟汉王一起。” “看起来就规规矩矩,怪令人讨喜的。” “不过我听说赵公子的父亲被曹相杀了.....” “真是可惜了。” “不过曹相已经死了,报仇无门呀.....” 莺莺燕燕,叽叽喳喳。 育姐眼中闪过一身狠厉,又瞬间消散,对着不远处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拉着姐妹们继续吆喝着。 相府,梅园内。 外人都被屏退,只剩下一群罗网的高手潜在的黑暗之中,注视着风吹草动。 曹观棋正被两位女人抱得,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你这个没良心的!” “我就知道你没死!” “夫君你真是好狠心啊,怎么忍心如此欺骗奴家.....” 一直跟二女解释到很晚,直到月色遁入云层,梅园内才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两人都哭得全身无力,在曹观棋的安抚下这才沉沉睡去。 轻轻地关上大门,忽然发现小丫鬟蹲在屋檐下已经睡着了。 本来已经让她去休息了,可她偏要等曹观棋,然后服侍他入睡之后才肯休息。 “小婵醒醒。” 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柔声地说了一句。 “老爷忙完了吗?” 小丫鬟伸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眶,脸上都睡出了衣服的印子。 “都忙完了,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弄就行。” “那不行!” 小丫鬟拍打着脸颊,努力地让自己清醒几分。 “老爷您休息吧,这里小婵来弄就好啦。” “小姐还在书房等着跟您商量事情呢,等你们商量完了,洗澡水我也烧好了。” 曹观棋无奈地摇摇头,揉了揉她的脑瓜。 宠溺一笑:“说不过你,那就麻烦你了。” “嘿嘿~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 书房里,亮着烛光。 曹观棋捧着沈思君的农耕笔记,翻开了褶皱的张纸,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 六月廿二:土地翻新成功,汇集水田失败。 水稻的计划暂时要等上一段时日,我得想个法子让土壤里充满养分。 四月廿四:种植前夕,心情有些忐忑。 但清河郡真不知道能不能适合栽培。 四月芒种:豆苗已经种下,我只敢种植了一小部分,如果土壤不适合,我只能另寻其他。 四月廿九:今日田野巡视,摸了一把沙土,温度有些较高,不适应幼苗的生长环境。 五月端午:阳光强度不足或栽植过密,都会使茎叶徒长,块茎形成延迟。 五月初七:好消息,今天开花了。 从幼苗出土到现蕾,多位半月有余,如今十七天就开花了,这对于豆苗的成熟期来说是个天大的消息。 但是叶片太小,营养完全根本上。 字里行间都充满了书写者无数的心情,悲伤、无奈、喜悦、泪水。 虽然看起来枯燥乏味,但是让人忍不住往下看,就好像自己跟随他一同在田野间奔走,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成熟的那一刻。 一直看到后尾,不知为何,曹观棋的眼里竟然带上一些水雾。 看得太入迷,以至沈思君进了房间都没有察觉。 “夫君也对农耕感兴趣吗?” 沈思君冷不丁地开口,曹观棋这才回过神来。 “夫人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曹观棋将美妇人拉入怀中细细呵护。 “我只怕醒来,夫君又消失不见了。” 为了缓解尴尬,曹观棋只能岔开了问题:“夫人,这名叫土豆的农作物,你从何得来?” “夫君这玩意叫土豆吗?” 曹观棋点了点头,他花了很多功夫来寻找土豆,以便改善大魏的主食情况。 没想到,寻到了半辈子,竟然会在自家夫人的手上看到。 “偶然一天在市集闲逛,遇到一个胡商,听他的介绍也是心生好奇,所以便买下来试试。” 胡商是异国的商人,经常从千米之外来到长安,用他们的国家的特产来当作交易的资金。 有些东西稀奇古怪的,就连书籍当中都没有记载。 “夫君平日里只看诗词歌赋,如何关心起农耕来了?” 曹观棋轻笑道:“有道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不知是嘲讽还是随口的玩笑, 贫穷是读书最大的困难之一。 尤其是对于家庭条件一般的书生来说,一边连饭都吃不饱,一边还要盘算晚上看书的油灯能支撑多久。 尤其是笔墨纸砚,这些都是需要银两的。 尤其是纸张和书籍,价格更是水涨船高。 这个世界的印刷术还没有发明出来,书籍都只能靠手抄复制拓本。 一些豪门世家都会争相收藏书籍,并且视为珍宝,专门有藏书楼来陈设这些书籍。 而拥有的藏书也成为了象征财富和地位。 就拿出生书香门第的沈思君来说,她的祖父就有一栋藏书楼,号称长安第一楼,陈列的藏书比皇宫都多。 穷人家的孩子没有钱请先生,上私塾,就只能靠自己摸索,学习进度自然要比别人慢一大截。 其次,统治者们不会轻易让知识流入底层。 一边采用愚民政策,一边筛选人才化为己用,以此来巩固自己的社会地位。 你凭什么认为,十年寒窗能胜过人家数辈的基业和人脉。 跟出身世家名门或者商贾巨富的读书人相比,寒门子弟很难有机会脱颖而出。 要么天资聪颖,悟性极佳,无师自通。 要么运气好,被有名的大儒收为门下弟子。 天生的差距,导致竞争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统治者、名门世家,都在束缚百姓的思想。 很多扑在科举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做着无力的挣扎,到头来耗光了积蓄,酸腐书生穷困潦倒,却又自恃清高读书人的身份。 透过现象看本质。 第39章 进京勤王 鼓打三更。 曹观棋才将朝中递来的奏折如数看完。 不由地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头望向了夫人的位置,从他这个角度看,沈思君的梨形身材风韵十足。 手上正在鼓捣着食盒,知道曹观棋要熬夜批阅公文,又去给他熬了大米决明子粥。 曹观棋蹑手蹑脚从身后抱住她,轻轻嗅着沈思君身上的幽香。 “呀!” “夫君。” 沈思君被撩拨得俏脸通红,她从小学的礼仪和教育就不支持这般,但无奈曹观棋太会撩拨了。 青丝柔顺,暗香扑鼻。 欲言又止,话到嘴边的曹观棋,又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夫人,对不起。” 沈思君轻轻“哦”了一声,语气带着些许的苦意。她知道曹观棋是所谓何事道歉,心里终归是不舒服。 “既然已经怀了夫君的孩子,事情也都过去了。” “刘漓妹妹怎么说也是皇太后,夫君还是给她一个名分。” 沈思君朱唇轻启,握着曹观棋的手,抬起美眸:“奴家始终是相爷的原配妻子。” “这段时间来,我也想了很多。” “或许当初爹爹说的是对的。” “若是改改性子,说不定现在已经和相爷.....” 曹观棋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他眼神坚定,不像是说话的样子,沈思君轻声问道:“难道夫君打算将漓妹妹送回宫去?” “这可不行!” “她已经怀了夫君的孩子,如今怎能进宫去,若是被他人发现,夫君的名声岂不是.....” 曹观棋轻轻抚摸着沈思君的脸蛋:“我的名声不重要。” “这么些年,被百姓骂得已经习惯了。” “罢官、流放、杀头.....都已经做好的打算。 “权力,只是实现理想的工具。” “我不能输,我也输不起!” “他们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沈思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很清楚曹观棋这些年斗垮了多少政敌,抄家流放.....数不胜数,早就树敌众多。 “我曾以为,将自己变得六亲不认,无欲无求,毫无软肋便能纵横朝堂再无忌惮。” “可是我错了....”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沈思君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曹观棋。 这般的平常,这般的也会害怕,这般的让人心疼。 沈思君目光如水:“所以相爷之前对奴家的冷淡,不是因为讨厌,而是不想我被牵扯到斗争之中吗?” 曹观棋点了点头。 “夫君真傻。” 沈思君想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忽然翘起唇角,眼含湿润地抱住了他。 “我也傻。” 曹观棋看着怀里的女人,眼眸满是爱意,二人眉宇间的情意简直要溢出。 抬起沈思君的下巴对准,吻了下去。 而沈思君也不似以前抗拒,搂住曹观棋的脖子,轻轻迎合。 ... 半个时辰后,沈思君满脸潮红,雪白的脖颈满是草莓。 整个人像一滩水似地趴在曹观棋的身上。 沈思君正处于三十岁的年纪,如狼似虎,恨不得现在就...... 曹观棋差点就把沈思君给就地正法了,连裙子都掀到胸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时间不对。 地点也不对。 曹观棋依依不舍松开沈思君,二人都不敢看着彼此,羞愧地整理着衣袍。 “夫君,茶凉了,奴家再去给您换一杯。” “好。” 门外,沈思君端着茶盘,满脸潮红,深呼吸一口气。 原来相爷也会害怕。 刚才趴在他的胸上,清晰听见曹观棋的心跳声。 是那么的快。 莞尔一笑,又有些害羞。 小婵提着一盆火炉走了过来,发现夫人脸色红扑扑地在门口痴笑。 书房里这么热吗? “夫人。” 沈思君像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猛地惊醒过来,立刻换了一副姿态:“小婵?” “你不好好睡觉,跑这里作甚?” 小婵歪着小脑袋不解:“不是夫人让我送火炉来的吗?” “还说怕相爷晚上冻着。” “那你还不尽快送去,在这里磨磨唧唧作甚?” “冻坏了相爷,看我不收拾你。” 沈思君狠狠地训斥了小婵一番,这才消失在了小婵的视野里。 委屈巴巴的小婵都快哭了。 以前是被相爷凶,现在相爷变好了,换夫人凶了。 一直到忙到天光大亮,曹观棋这才从书房回了自己的屋子。 本来打算去钻沈思君的被窝,但是想想刘漓还在,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曹观棋回府的消息被罗网掩盖得天衣无缝。 而朝中大臣更不明白,这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一双眸子在暗中盯着他们。 随着吏部尚书的公案上多出了一份关于青衣党的结党营私的证据。 朝野沸腾! 无数青衣党官员落马,就连户部尚书沈重都被龙卫司的人抓走。 更有甚者领兵集结相府,可惜被曹婴打退回来。 整个朝堂风声鹤唳,上次朝会不过数日,女帝再次召群臣宣政殿议事。 意图谋反的帽子,被狠狠扣在了相府的头上。 五城兵马司、御林军、龙卫司集结,以曹婴为首的五万黑骑已经从城外向皇城进发。 “曹婴的黑骑大军以陈兵城外。” “高喊行天意,清君侧。” “八百里加急,曹徽的前线部队已经抵达清河郡关外。” “报!” “白莲教在冀县发动民变,已夺取陈仓,清水,略阳三县。” “庞青云的军队呢?” “庞老将军的军队仍在幽州休整。” 一封封奏报传来,女帝气得大发雷霆。 “饭桶全是一群饭桶!” 独孤琰不得不服,陛下的演技真是精进了。 望着朝中大臣心思各异,欲言又止。 她便站出来,主动打开局面:“眼下长安危急,陛下,是否下令调旨诸侯进京勤王?” “国师之见,甚好。” “陛下,城中守备空虚。曹婴的黑骑又是身经百战,若是让与其义兄会师。” “长安城朝不保夕啊!” “不可!若是诸侯造反弑上,岂不是引狼入室?” “那该如何是好?” 宋婉不由得腹诽了一句:这群老狐狸,还在装什么糊涂。 你们不就想着进京勤王,好换一个皇帝吗,孤就给你们这个机会。 “进京可以,前提是答应不得越过宣武门,否则也不必来。” “此计可行!” “名义之上,亦可剔除心怀不轨之辈,右相高见!” 商议完毕,城中告昭,传令天下。 建安初,长安报急,诏天下勤王。 第40章 种地小能手沈思君 檄文所到,天下震动。 短短两天之内,已经有六位藩王起兵进京。 至于相府,早已人去楼空。 曹观棋早就带着夫人沈思君秘密出城,来到了城外的桃源村过着田园生活。 这个村子的人全是曹观棋豢养的死士,根本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他们的家人,全部生活在桃源村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衣食无忧。 平常几乎没有任务派给他们。 曹观棋也不想有动用他们的那一天。 管清秋在教着鱼妹知识,一边研读先贤们留下来的巨作。 老赵则是整天无所事事,或者躺在廊檐下靠着火炉翻看着话本小说。 曹观棋这几天倒是比较忙,跟着夫人东奔西走,显然是为了土豆的栽培寻找合适的土壤。 他发现沈思君对于农耕竟然十分擅长,交流之际很多前世的理念,她马上就能理解。 在他的寻找中大魏的主食中土豆。 这个世界很大,之前曹观棋也不敢下盖棺定论。 不过徐光启所写的《农政全书》里,马铃薯最早传入是在明崇祯的年代。 土豆全球第四大重要的粮食作物,仅次于小麦、稻谷和玉米的地位。 大量的淀粉,能为人体提供丰富的热量,富含蛋白质。 关键是用处多,光是美食和面粉。 看到了夫人的笔记之时,他的脑中就马上有了栽培的想法。 酸辣土豆丝,红烧肉炖土豆、土豆泥、炸薯条... 桃源村的温度、土地的肥沃程度,都适合土豆的栽培。 关键是生长周期短,有的品种休眠期长达4-5个月,而有的只需要一个月,一般在出苗后20天左右就开始结蕾。 性喜冷凉,不耐高温。 马上就要开春,到时候光照强度大,叶片光合作用强度高,到了夏天就有收成。 土壤条件不同,亩产2000到4000斤。 这是什么概念,只要土豆一问世。大魏的百姓就多了一道口粮,就会减少大批百姓会饿死的惨象。 想到这里,曹观棋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沙沙沙~ 晚风吹在窗户上。 歪歪斜斜的几块竹片间透出些许微光,男子伏案而坐,身旁的烛灯晃得人眼睛生疼,他却聚精会神地书写着,时不时地传出‘啧啧’的轻响。 过了良久,曹观棋拿起纸张,吹干了上面的墨痕。 都是一沓写满的纸张,密密麻麻的文字是简体字,在这个世界估计也没有人看得懂。 因为大魏的文字类似于小篆的古文,而上面记载的都是曹观棋计划流程,属于商业机密。 外人看不懂,才是最安全的。 .... 傍晚时分下了一些小雪,平添了一丝凉意。 桃源村云雾缭绕,炊烟袅袅,窗外的风景也是充满了烟火气。 曹观棋侧卧在软榻之上,枕在夫人的大腿上,旁边的小铜炉嘟噜作响。 喝茶、听雨、倒也是一桩美事。 扎着双马尾的小婵嘴里哼着轻快的歌谣,一边给着自家相爷泡茶,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拖沓。 沈思君则是安静地绣着东西,乍一看能看出,貌似是一顶虎头帽。 “夫人。” 闲来无事的曹观棋打开了话匣子:“上次为夫说的杂交水稻之事,有没有什么办法?” 大魏的农作物只有:小麦和小米。 水稻多数在秦淮二州,那边雨季充沛,利于水稻生长。 长安天气干燥,小米和小麦耐旱,所以也成为了主流农作物,关键是天气好,一年能三作。 而且户部有规定:地不毛者,亩给二斗。 大概的意思就是,哪怕是旱田,最少也要交两斗米。 一斗等于十升,一升约是1.5公斤,六斗就是180斤,尚不足两百斤。 曹观棋初任户部尚书的时候,对比过很多的资料,旱田一亩地的收成,大概也是这个数据。 也就是大魏的百姓一年到头的农耕,只能留每亩不到两袋米的粮食,而这两袋还是靠长年累月不停地在地里干活,精耕细作得来。 按照一家四口来算,往节省的算,全家一天开支的最起码就得十斤粮。 一个月就得三百斤的口粮,好家伙,一年两作的收成也不到这个数据。 而且每作交税两斗米。 如果算上洪水、干旱、蝗虫这些灾害,分分钟就是颗粒无收。 一年十二个月,粮食只够吃一个月,剩下的十一个月咋办呢? 就只能上香祈福,求菩萨保佑无病无灾、风调雨顺,来年大丰收了呗。 苦日子也有苦日子的过法,百姓交完税后,也会把一些粮食卖掉。吃不起好的粮食,只能换购一些便宜又能填饱肚子的糙米。 这都是最差的打算。 如果可以提高粮食亩产的话,那么大魏就再也不愁粮食的问题。 杂交水稻就是最大王牌! “桃源村过于贫瘠,若是想种植水稻的话,必须形成水田。” 沈思君放下的手中的活计,又将曹观棋抖落的毛毯盖好。 “最关键的一点,这地不积水。” “不积水就代表无法形成水田,不是水田就无法种植水稻。” 曹观棋颔首,沉思了一会儿:“若是有足够的水力灌溉,是否能达到水田形成的条件?” “这个想法倒是可行。” 只要围住水田,防止水分肥料流失。 再有就是沤田,把一些淤泥、野草、生活垃圾、家畜粪便、草木灰等等各种肥料堆进去便可。 “不过夫君,用如何利用水力灌溉呢?” “桃源村附近并无湍急的河流。” 曹观棋自然有办法,接着道:“但是开垦荒山必须提上日程。” “除出草根,使土地变得松软,增加空气流通,人养分渗透到地底下。” “足以更好地栽培农作物,也为形成水田打下良好的基础。” 沈思君美眸亮起:“这倒也是一种办法。” “不如等来年开春,夫人就帮衬一番,招一些人来开垦荒山。” 作为贤内助的沈思君自然是欣然同意。 “不过奴家可没有学过管理这些的啊。” “不怕,这个为夫教你。” 气得她又羞又气,手中又拿着锋利的针线,又不敢用手推开曹观棋。 “夫人,小婵什么都没看到!” 小丫鬟放下茶盏,捂着眼睛小跑了出去。 “老夫老妻,还害羞什么。” 曹观棋臭不要脸地嗅着沈思君身上的幽香。 小婵一走,他便愈发大胆。 刚刚放下针线,捧着曹观棋的脸庞就准备吻下去。 某人煞风景的声音又响起。 “老爷!” “大事不好了!” “管姑娘又把自己扎中风了!” 第41章 战场与农事 乌云如墨,战鼓雷鸣。 一只海东青划破长空,它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重重迷雾,直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几道闪电撕裂苍穹,照亮下方硝烟与战火蹂躏的土地。 铁马金戈之声交织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与焦土。 突然,海东青收敛双翼,以一种几乎不可思议的精准度,稳稳地落在了一位身披重甲、面容坚毅的将军肩上。 曹婴手持红缨,胯下白蹄乌屹立不倒。战场地势高耸的土坡,目光所及战火纷飞,也无法动摇半分。 取下海东青脚环的密令,不由得眉头紧锁,看完之后顺势递给了身后的大哥。 “大哥,爹的命令。” 曹徽接过密令仔细阅读,眼神深邃,手指轻抚过海东青的头顶。 “小妹,有把握吗?” 海东青轻轻啄了啄曹徽的手背,仿佛是在无声地交流。 “大哥,你就瞧好吧。” 曹婴勒紧缰绳,手腕握紧兵刃,只待曹徽一声令下立刻奔赴战场厮杀。 曹徽凝视着远方,我军士气正盛,旗帜飘扬,而诸侯联军则显得有些疲惫,防线开始出现裂痕。 机不可失。 曹徽高声喝令,声音穿透战场的喧嚣。 “听我号令,全军冲锋!” 海东青振翅而起,盘旋于战阵之上。 曹婴一马当先,随后骑兵紧跟而上,士兵们的喘息声、战马的嘶鸣声夹杂其中地动山摇。 清河县外,藩王联军前锋大营。 一阵阵前线失利的消息传来。 “报!” “曹徽黑骑大军已推到大营不足十里。” “我军损兵折将,已无力抵抗。” “前先锋将军淳雄请求砍断吊桥,曹徽大军便无法过河。” 吴王宋翊拍案而起:“饭桶!” “砍断了吊桥我军如何过河?” 身旁的门客张冲摇着扇子,劝谏道:“曹徽大军势如破竹,我军久战不利。” “眼下唯有砍断吊桥重整士气,也好修养片刻。” “只要我们在此地拖着,曹徽大军又怎肯轻易离去。” 吴王宋翊怎么可能不知晓其中道理,长叹了一口气:“那此次进京勤王又有何用?” 张冲哈哈大笑,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我主多虑矣。” “只要我军不过河,就此休整,曹徽定会率大军返回长安,留下少部分注意我军动向。” “届时,长安城中,其他藩王之战在所难免,我军则可坐收渔利。” “吊桥被敌军摧毁,我军造船渡河也是消耗时间的啊,谁敢指责吴王?” 吴王宋翊闻听不由地颔首:“此计甚妙!” “就依先生所言。” 望着远处吊桥轰然断裂,曹徽嘴角不免扬起一抹笑容。 果然如义父所料,藩王联军离心离德,只要击退宋翊,清河方面短时间不会有后顾之忧。 “整军回营。” “魏远、张豹率三营回防宣武门,支援岳云。” “曹婴率四六七营,前往云谷一带,拦截陈王大军。” “其余将士就地扎营,三更造饭,四更兵进长安。” 与此同时,宣武门外的战斗同样惨烈无比。 以沈念君为首龙卫司顽强抵抗。 面对自己这位曾经上级兼二小姐,岳云可不会怜香惜玉手下留情。 “岳统领。” “我们真要打二小姐吗?” “那毕竟是相爷的小姨子啊!” 面对城墙上曾经的同袍,不少士兵都有些动摇。 “我告诉你!” “这里没有谁的小姨子!” “你的命令就是登上城头,清君侧!扫奸贼!” “那个违抗,军法从事!” 岳云何尝又想兵戎相见。 可他是一名军人,他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 相爷将他从西凉战乱中救下他全家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命只能是相爷的! 谁敢阻拦在相爷面前,他都会一一撕开! “龙卫司对上岳云的虎卫营,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独孤琰眉头紧锁,看着前线送来的战报:“以龙卫司的实力,恐怕支撑不到天明。” “如果加上锦衣卫呢?” 宋婉沉思片刻:“宣武门一旦被突破,入皇宫一马平川,难以防御。” 独孤琰摇摇头,女帝不了解岳云,她可是对于曹观棋的手下了如指掌。 “岳云虽只是虎卫副统领,可此人有勇有谋骁勇善战,他的虎卫营铁板一块。” “不出几年,或许就能在曹徽身旁当一个封疆大吏。” “眼下,陈王、萧王均已出发,大概率会被曹徽派兵拦下。” “唯有齐王,秦王,宣王的兵马会顺利抵达长安,若是对上曹徽的黑骑,胜算恐怕不大。” “陛下,您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样无异于引狼入室啊!” 宋婉只是微微摇头,不是她不相信独孤琰,而是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你尽管派兵支援宣武,其他的事不必担心。” “一切尽在把握。” 难道是那日先帝召见宋婉,还给她留了底牌? 独孤琰想不出所以然,也只能作罢。 而正在赶往京城的庞青云收到皇城的近况之后,却马上率军回了幽州。 进京勤王? 老狐狸曹观棋又在准备阴人了。 他可不会相信曹观棋会中毒身亡这种扯淡的谎话。 这天底下谁都可能造反,唯独曹观棋不会。 他太渴望天下太平,根本不会平白无故地发动战争。 眼下内乱四起,庞青云自然不会参与,他要做的就是守住大魏的边疆防线。 消息传回长安,差点没把刘彦章气笑。 不过也好,庞青云不来,那么朝中唯有他一家独大。 他在等一个机会,等曹徽大军压境皇城空虚的机会。 清晨下雪,正午放晴。 管你战乱四起,我自巍然不动。 曹观棋穿着麻布粗衣巡视在田野之中。 明明知道土豆发芽之后的样子,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心里的期盼。 经过两天的劳作,桃源村的荒山已经开垦得不少,正好最近时间雪量也逐渐停了。 初次种植土豆,只有仅仅一株。 这只是他第一次实验,检测土豆能否适应洛阳的温度和土壤环境。不敢种植太多,否则颗粒无收,连种子都没有,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种植的土豆都用篱笆围了起来,而且还担心温度太炎热,还用桑麻布搭起了竹棚。 土豆前期不需要太多的水分,要等开花后才能浇水,每隔几天浇一两次就差不多了。 竹坞的仓库里还摆放着一些土豆,保证小窗内阳光洒进来。 小婵按照曹观棋的吩咐,时不时过来经常翻动。 八九天的时候,有些薯皮已经开始发绿。等到芽眼萌动就能切种了,这也叫嗮种。 曹观棋整日没事就在田野间巡视。 尽管有了架子搭成的假人,但是一些野鸟很聪明,只要过一段时间它们就不怕了。 为了避免发芽的土豆苗,被这些鸟儿啄食,他半夜起床方便都得带着火把来看一眼。 屋檐下的风铃摇曳,门上挂着艾草。 小婵蹲在阶梯上,撑着小脸望着咕嘟咕嘟的铜炉。 听得门外的脚步声,连忙起身,从屋内拿出洗干净的茶具。 “老赵,下午你回城里一趟,多打造一些漏壶回来。” 曹观棋摘下的斗笠,扯开了衣襟,又脱去了沾满泥泞的鞋子。 “好的相爷。” 老赵接过递来的斗笠,挂在了门上:“那负责浇水的百姓是不是也要喊一声。” “这个让小婵去吧,你跑来跑去也怪累的。” 曹观棋推开了院门,脸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天,第一批种植的土豆已经到了幼苗期。 顶芽便进入孕蕾期,地上部分出现花蕾时就说明土豆开始结蕾。 但是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土豆主茎的叶片少得可怜,有的不到三片,最多的都没有超过七片。 俗话说:母肥儿壮。 这叶子都不多,结出的茎块又怎么会大呢? 块茎萌发时所需大量的营养和水分,但是土壤的排水透气不行,大型的灌溉肯定不行。 唯一的方法还是只能人工浇水,打造一些漏的铁壶,有利农事的进度。 第42章 建渠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屋内只剩下了此起彼伏的翻书声。 外界战事与他无关,说一句夸大的话,这场战斗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曹徽的能力已经有了,剩下的就是他去慢慢积累阅历和经验。 曹观棋目的最大的目标就是栽培土豆。 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土豆栽培的经验,畜牧和蔬菜的科学养殖方法。 他都得一一传授给桃源村的百姓,最近真感觉有些分身乏力。 买猪崽、菜籽、工人的伙食开销、扩建农田的材料....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 桃源村的农业建筑工作都已经初步完成,并且所有的农业种植已经步入正轨。 对于曹观棋的言传身教,桃源村的百姓对于农耕知识有了显着的提高。 他们没想到就种地而言,还有这么多的道理在其中。 当初的荒山,如今已经开垦了不少。 曹观棋也将所有的人员都做了统一的管理和分配。 荒山的东面筑起了篱笆墙,还留有当初的原始森林。 主要就是养一些鸡、鸭、鱼、鹅,同时也能让这些动物的肉质更加鲜美。 刘大柱负责这里的畜牧业管理,对于猎户出生认字不多的他来说,动物这一方面倒是很适合他。 放牧的牛羊,曹观棋只是购买了少数。 牧场的旁边是刚刚开垦的果园,也是刘大柱在负责。 目前还停留在除虫的阶段,而且土壤也在加强营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种植果树。 刘婶负责猪的养殖,曹观棋为了节省时间和不使用占地,就让她们圈养在了家里,这倒也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西边是土豆苗大棚,小婵负责大棚巡察和栽培。 曹观棋原本是想交给夫人,可是没想到小婵却学得比她还快,沈思君只能帮衬着做一回账房先生。 北面是园圃,种植的都是大魏市面上的葵、韭、芹、葱、薤等五大类蔬菜。 还有五种,是曹观棋改良了方法培育的品种。 芋头、菠菜、黄瓜、茄子、胡椒。 值得一提的是,茄子又叫昆仑瓜或落苏,也是异族传进来的蔬菜。 黄瓜又称胡瓜,辣椒称为胡椒。 凡是菜名中带有胡字的,大部分都是来自异族外邦流入大魏。 南面是工坊和仓库,由老村长谢公负责。 农场里的农具、家具、维修等等,都是来自工坊的匠人。 除了这些,另外的就是负责夜间的巡逻。 最近桃源村开垦的消息不胫而走,也吸引了附近不少的闲汉泼皮。 经常趁着茫茫夜色潜入农场里偷东西,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起,不过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配备相应的护卫的话,曹观棋倒是不想那么快惊动朝堂,只能让几个壮汉带着一些人在夜间巡逻。 当初让哄骗来的管清秋,也在工坊之中。 主要就是负责员工在劳作中受伤,还有一些草药的种植。 这都是用来圈养农场里的动物,也是曹观棋研究肥料的一个地方。 艳阳高挂,曹观棋穿着一身素色衣衫穿梭在田野间。 弯腰劳作的百姓都抬起头热烈地打着招呼,他也是微微颔首,一一回应。 鱼妹跟在身后,小婵最近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刚刚迈入工坊的时候,就听得里面传来了一阵激烈的争执。 “不行,你这法子根本行不通。” “就巴掌大一块的地方,若是使用了太多的木材,那就是在浪费材料。”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对着一位驼背麻子脸的老汉说着。 “要想把山脚的水运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打造筒车。利用水流推动主轮;轮轴小筒次序入水舀满,至顶倾出,接以木槽,然后导入渠田。” 二人都是工坊里技艺高超的老师傅。 白发老者叫杨楼,驼背老者叫陈信。 他们正在争执曹观棋安排下来的事情,完善农场里的水利灌溉,同时也在为了种植水稻打下基础。 村长在一旁捋胡轻笑,他们二人向来意见不合,为了一些事情经常吵得不可开交。 杨公生性沉默,陈公脾气暴躁。 而就是这么两个脾气迥异的人,竟然当了六十年的好友。 杨楼沉吟了一会儿,指着桌上的木制模型,比画道:“可筒车费时费力,水轮还需直立于河水中。清河水浅根本无法提供动力,若是想驱动主轮,那就得考虑后山的那条瀑布。” “但是瀑布水流湍急,一般的木轮根本放不进去。就算放进去,后续的事宜如何.....” 陈信微微皱眉,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所以要加固木轮,而且需要的材料也比之前要多。否则抵挡不住水流,筒车也无法转动。” “可有这时间,完全能想出另一个办法。何必在筒车之上耗费物力人力,万一到时候功亏一篑,岂不是得不偿失。” 各执己见的谈话,一时间僵持不下。 看到曹观棋在外面走了进来,众人才停下了争执的动静。 杨楼做事谨慎,坚信慢工出细活。 而陈信雷厉风行,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两位老师傅都有自己的理解,曹观棋也不好掺和其中。 既然有了分歧说出来也是好事,大家头脑风暴一番,总胜过闭门造车。 看了一眼图纸上的标注,还有桌上的筒车模型。 “陈公的方法确实是眼下唯一的机会,大家有没有法子能将瀑布水流减弱,或是减少时间的情况下将筒车给装上去。” 杨楼看了曹观棋一眼,又撇了撇朝他吹胡子瞪眼的驼背老者。 躬身行礼,缓缓开口:“老爷。” “老朽也知道陈公的方法确实是好。可眼下咱们材料不齐,而离您布置的期限还有余下。” “若是另换思路,倒也不是不行。” 特殊时机特殊对待,费时费力确实不适合曹观棋当下的情况。 斟酌一番之后,他看向了老者:“杨公有何想法?” “老爷请移步。” 两人来到一张巨大的沙土木桌前,这也是曹观棋让工匠们弄出来的沙土模型,上面的地形就是整个桃源村的地貌。 “后山瀑布高达百丈,而源头却是一片峡谷的积水地带。” “老朽的想法很简单,围河建渠,以渠养水。” 八个大字在曹观棋的脑中回响,犹如点睛之笔。 杨楼是打算建造水渠,以前来稳固农场所需要的水脉。 而桃源村的百姓饮用水则是附近玉泉山的水,跟农场后山的这条瀑布并不冲突。 水渠的作用很多,可用来灌溉、防洪和养鱼。 最重要的是能带动水力发电,这是曹观棋心里最大的想法。 曹观棋细想了一会儿:“可建造水渠,不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不仅仅只是费时费力,而且在材料和本事,他也没有任何能够划分水流的办法。 凶猛的瀑布说拦就拦,他也不是神仙,哪来的通天手段。 “老爷勿忧,请看此处。” 曹观棋顺着视线看去,是一处位于盆地的山谷。 因为整个山谷的形状围在了一起,桃源百姓称之为月亮湾。 “以无坝引水,让后山瀑布水流分化,到时候水田可成。” 不得不说,杨楼的这个计划让曹观棋无比心动。 如果出现大旱的情况,有了水渠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强大的后盾。 当初之所以选择桃源村定居,他看中的就是后山这一道天险瀑布。 一直保持沉默的驼背老者,在听了杨楼的话后,也是微微的颔首表示赞同。 可随即一句话,给曹观棋泼了盆凉水。 “可兴修水利为户部管辖,百姓不得僭越。老爷盘下的地皮并未包含月亮湾,所以这个计划还需从长计议。” 户部管辖? 曹观棋心想:户部还不是我说了算。 随即摆摆手:“你们就放心去做,户部的文书我自然有办法拿到。” 第43章 螳螂捕蝉 建安十二月,冬至前夕。 曹徽黑骑与三王军队打了三天之后,人困马乏只能退兵清河。 齐、秦、宣,三王入京奉旨勤王。 朝中大臣闻风而动,未等女帝召见,三王就已经与大臣相邀。 徒留宣政殿空等大发雷霆的宋婉。 次日朝会,三王剑履上殿,意图逼宫。 “秦王这是何意?” 刘彦章横眉扫视着宣政殿外身披铠甲的将士,又看向了秦王宋熙:“难不成想弑君谋反?” “右相严重了。” 秦王宋熙不过四十,身材伟岸,也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将。 说起话来威严无比:“曹贼大军只是暂时被打退。” “此次奉命勤王十万火急,故而只带上了少数轻骑。齐王宣王之军队,加起来也不过五万之众。” “长安危机并不可解。” “唯请女帝南下,迁都晋阳,方可保我大魏百年基业。” 迁都是假,挟天子以令诸侯才是真。 齐宣早已暗通曲款,将秦王奉为主上。 若不是出生问题,这大魏的江山又如何能让她宋婉一介女流之辈来坐。 “长安乃是大魏百年根基,历代先帝皇陵尽数在此。” “欲意迁都,不是让陛下背上一个不忠不孝之名?民心尽失,如何治理天下!” 许公台站出来高声指责:“秦王莫不是想在煌煌史书上留下一个奸贼之名?” “许公此言伤人啊。” 秦王一脸无奈:“我等一片忠君报国之意,请陛下明鉴。” “看似我等来势汹汹,其实隐患极多。我军长时间交战,没来得及休整,就已露疲惫之相。” “吴王宋翊,陈王宋澈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如今陈兵城外,一不进城二不阻拦曹军,目的就是坐收渔利。” “现我等不顾万难突破曹军,护送陛下南迁。此时其他藩王若是趁我等兵困马乏之际冲破宣武门,则悔之晚矣。” 事实确实如秦王所言,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只不过贼喊抓贼罢了。 “陛下,苍天可鉴。” “长安守军不过十万,可有再战之力否?死守长安,倒不如护送陛下南迁。” “晋阳储备充盈沃野千里,老臣的精锐之军与齐王宣王又成掎角之势。” “只待后年开春粮草富足,老臣定率军夺回长安,请陛下回宫。” 宋熙的话掷地有声有理有据,不少大臣都开始动摇。 若不是知道他的底线,宋婉还真有可能被他骗了,但是戏还要是演下去。 “可是孤的名声?” 看到女帝犹豫的神色,宋熙内心一喜,连忙将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为拯救大魏百年之基业,老臣的名声有何足挂齿。” “可放出风去,迁都全是老臣一人所为挟持陛下南迁。百姓若骂,也是骂老臣一人。” 说到这里,宋熙还掉了几滴眼泪,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秦王还是一个厚道人啊! 迁都与否大臣们无所谓,最要紧的就是名声,现在有人主动背黑锅,他们自然赞同。 “我不同意!” 站出来的是刑部尚书陆良,也是朝中目前西陵派系的负责人。 “大敌当前,未战先怯!” “南迁之举还要等打过之后才能做决定,冒冒失失就让陛下迁都,何来天子风范?” 青衣党的人,不好意思,自从曹观棋递上名单之后,全部都被下了诏狱。 “迁都是假,欲狭天子以令诸侯才是真!” 汉王宋晟冷声说了一句。 闻言,秦王宋熙抬起头,看着这位名义上的六王兄。 “我当是谁呢?” 宋熙轻蔑地打量了他一眼:“六王兄不在藩地,没有旨意,跑到京城来作甚?” “陛下!” “太祖曾有过命令,没有皇帝旨意,任何诸侯藩王不得入京。” “汉王宋晟不领兵入京勤王也罢,如今还在此凭空污蔑老臣。依我看,他才是朝堂中最大的奸臣!” “呸!” 面对宋熙的污蔑,汉王自然要辩解:“本王入京是为了吊唁曹相,只是身体不适,这才在京休养。” “吊唁曹相?” “一个视天子为无物,视皇权如草芥的奸臣,要你吊唁?” “你不是奸臣谁是奸臣!” “我看你跟曹观棋本就是一丘之貉!” “来人啊,给本王将汉王拿下!” “我看谁敢!” 汉王可不会怂秦王,接连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一时间,宣政殿内剑拔弩张。 殿外汉王隐藏了旗帜也冒了出来,看架势人数不少。 “原来如此。” “我还好奇你有什么勇气跟本王抗衡,原来是在暗中蛰伏。” 宋熙眯起眼睛打量着汉王,抬起右手示意殿外大军动手。 “陛下,汉王意图谋反,老臣这就为您处理这个奸臣!” 殿外乱作一团,殿内人心惶惶。 不出片刻,一位将军就拿着人头走了进来,扔在了大殿上。 汉王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得力助手,这下他可再也忍不住了。 “宋熙!” 欲要拔剑跟秦王拼命,只可惜秦王身经百战,又怎么可能败给汉王。 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手中的长剑就被秦王挑落,手筋也被挑断。 “王兄还是体面一点好。” “本王也不想背上弑兄的罪名。” 宋熙在宋晟的耳边低语道,明摆的就是威胁。 若不是顾及手足之情,刚才那一剑他就已经死了。 “陛下,考虑得如何?” “眼下情势危急,请陛下火速定夺。” 秦王擦拭着手中染血的长剑,扫视了一眼大殿内的文武百官,眼神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如今边疆不稳,诸国虎视眈眈。” “长安易攻难守,一旦有机会,匈奴各部绝对不会放弃入侵的。” “迁都晋阳,便可依靠战线,还有幽州在前线抵御。” “陛下,实乃龙兴之地啊!” 刘彦章差点没笑出声来,秦王这个借口,平常人可能不清楚,但是明眼人一看就是漏洞百出。 对于长安的问题,他也曾不耻下问地求教曹观棋。 为何先帝定都,会离匈奴这么近?难道不怕匈奴大军压境吗? 曹观棋的回答只有两字:纵深。 长安看似危险,实则更安全。 能够拉近长安距离边防的距离,拱卫京师必定重兵把守。 匈奴大军奔袭万里战线拉长,粮草供应不上,这就是兵家大忌。 若非十足把握,绝对不敢进犯长安。 “秦王这是在逼宫吗?” 沈念君柳眉竖起,缓缓拔出了腰间长剑直指宋熙人头。 “哦?” “这不是奸贼曹观棋的小姨子沈统领吗?” “宣武失守,沈统领不以身殉国,有何脸面来见陛下!” “莫不是曹徽安插在陛下身旁的内应?” “陛下,老臣这就替你抓住这个贼人!” 还没等女帝开口说话,秦王的手下就快速冲进大殿,誓要抓住沈念君。 龙卫司在宣武之战,损兵折将严重,她也深受重伤。 若非如此,怎么可能被一般的士兵擒住。 沈念君万念俱灰,面对凌空劈下来的刀,她终是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或许,只有死了,才会解除这一生的痛苦。 姐夫大人,念君来陪你了。 嗖! 一声划破长空的龙吟声响起。 接着当啷一声。 一箭射中了持刀之人。 另一箭击飞了落下的大刀。 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沈念君猛地一回头,曹婴正挽着长弓傲娇地扬起小脸。 身后便是曹徽,沈重,岳云,张豹....等黑骑大军缓缓走来,更是押着进京勤王的五位藩王。 这批黑压压的人群缓缓让开一条小道。 一位熟悉的身形,龙行虎步踏入殿中。 那一身熟悉的蓝青色的龙凤纹妆花缎官服,在场所有人无不惊愕失色。 除了女帝之外。 第44章 难得安宁 清风拂过草地,白雾随着树荫洒在密林之中。 叶片是滴落的雨滴,带着自然的乐章在林间簌簌低语。 杂草丛生的小道边,肆意生长的水草,掩盖着涓涓细流。 曹观棋和管清秋背着竹篓拄着木棍,穿梭在山林之间,身上的衣衫都有些被雨水打湿。 望着远处草丛里的植物,眸子中闪过一丝惊喜。 弯下身子细细打量,又摸摸了灌木的根茎。 这灌木里的植物叫麻黄,看起来跟骨头一样又叫狗骨。 常生于平原、山坡、河床等处,其性温,味辛、微苦,有发汗散寒、宣肺平喘。 古人治感冒一直沿用张仲景《伤寒论》中的麻黄汤,利水消肿的功效,可治疗风寒感冒。 尤其是这个时代,感冒都可能出现致死的情况,曹观棋挖了一些麻黄放进了竹篓之中,留一些种子等日后长大再说。 “老爷?” 曹观棋正在溪边洗掉麻黄上的泥垢,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诧异的声音。 扭头一看,是经常帮他干活的一个农户。 “柱子?” 曹观棋一眼就认出他来,看他身后的柴火,这才明白过来。 “又上山拾柴啊。” 邻里之间见面的寒暄,虽然是废话,但那也是人间烟火气。 刘大柱是土生土长的农户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五岁。皮肤因为常年劳作也被嗮得黝黑,看起来格外的健康强壮。 “老爷你这是?” 曹观棋摆了摆手,指着地上的麻黄: “一些草药,对于感冒风热很有疗效。你来得也正好,干脆拿一点回去,以备不时之需。” “不行!” 刘大柱摇摇头,连忙拒绝:“城里抓药都要几两银子,这太贵重了。老爷平时已经对我们够好的了,这药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桃源村的百姓都是雇农,也就是长工、月工、零工等类型存在,主要依靠出卖劳动力来谋生。 本来是佃农,可是地主的剥削、严苛的赋税,他们实在是无法忍受。 与其受人家的气,倒不如打打临时工来得舒服。 曹观棋作为他们的东家,待人和善。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尤其是富家出来的,基本上都是自恃清高的。别说跟农户有交集,就连看一眼都不屑。 可跟曹观棋的相处里,他也不会用命令式作风地让人感觉到不舒服。 “都是自己采摘的,这能花几个银子,拿着拿着。” 曹观棋不由分说地将一把马虎塞到了刘大柱的手里,随即又道:“我还打算晚点去找你们,现在看来省去不少功夫了。” 听到这话,刘大柱眸子亮了起来:“老爷又有活干了吗?” 跟曹观棋干活,舒服轻松,他也从来不会拖欠工钱。 而且工钱比市面上都高,就是做的事情跟他们平时有些不同。 “这个活是长期的,坐下说吧。” 两人坐在一旁湿漉漉的石头上,曹观棋娓娓道来:“是这样的,我打算跟你们签订一个长期的劳动合同。” “劳动合同?”刘大柱狐疑了一声。 曹观棋知道这个词语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以理解,随即抬手打断他:“听我说完。” “这个劳动合同呢,可以保证你们的利益也能保证我的利益。” “为期五年,工钱就按月钱结算。七日休息一天,每日劳作四个时辰,工钱按照一天来发。 平日节假休息,也不会扣工钱。 如果生病了,这钱由我来付。 如果在工作中受了伤,出现了意外的事情,也会按照相应情况来赔偿。” 曹观棋打算把封建阶级的规矩慢慢打破。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桃源村的百姓开始,让他们得到一个良好的工作保证。 但是眼下栽培的方法是没有问题的,那就需要劳动力来维持田地里的情况。 不仅仅只是种土豆,还有别的食物蔬菜,都要提上日程。 否则没有资金来源,那他也得喝西北风,更别提解锁新的技能了。 刘大柱不明白曹观棋的意思,但是能理解这个劳动合同对他们这些临工来说,那就是铁饭碗一样的存在。 生老病死,东家都包了,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心动。 望着刘大柱扛着柴火飞奔在小道上,一边对着曹观棋喊道。 “老爷,你等我的好消息啊。” 曹观棋提着手中的一只野兔,这也是刘大柱送给他的。 挂在了竹篓之上,看着天色不算晚,还有一段时间可以寻找草药,继续往着深处走去。 ... 山间薄雾袅袅,宛如仙境。 田野中炊烟盘旋,雨后的天气总是那么让人心旷神怡。 一辆马车停在了竹坞的门口,身穿翠绿衣裙的沈思君提着裙摆步入了院门。 “夫人...” “你回来啦!” 听着院子里的脚步声,小婵拿着炒勺就小跑了出来。 小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酸梅汤我做好了,要不要喝呀?”” “老爷和管小姐进山采药了,晚一些才能回来” 沈思君微微一笑:“知道了。” 小婵蹙眉思索了一下:“要不等老爷回来在开饭吧?” 夫人忙活了一天,估计是有严重的事情严重的事情要跟老爷商议。 小婵又道:“正好也到晚饭时间了。” 望着外面的天色,沈思君想着在府里吃得也不多。 现在听小婵一说吃的,还真是有些饿了。 “那便辛苦我们的小婵咯。” “不辛苦的。” 小婵嘿嘿一笑,随即想到了什么,小跑似的出去,又风风火火的回来。 “这是老爷教我熬制的酸梅汤,清热解渴。” “夫人您先稍等片刻,那小婵先去做饭了。” 望着书桌上乌黑透红的饮品,沈思君也是心生好奇,随即对着小婵点点头。 轻轻放在鼻尖嗅了嗅,味道倒是新奇无比。 好奇地拿起调羹小品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入喉,让唐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叫酸梅汤的饮品。 “夫君的想法倒是千奇百怪。” 沈思君轻笑了一声,脸上的疲惫也逐渐暗淡。直到将一小碗的酸梅汤喝完,还觉得不够过瘾。 想再来一碗,碍于本身的素养觉得不符合大家闺秀。 只能坐在书案上,对着远处的白雾笼罩的风景发呆,享受着短暂的安宁。 第45章 虎女岂能配犬子 从曹观棋踏入大殿内,没人注意宋婉脸上带着一抹狡黠的笑容。 “曹....曹观棋!” 秦王难以置信地注视着曹观棋的身影,震惊得语无伦次。 自己明明收到赵萱的消息,他已经死了啊! 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哦?秦王?” 曹观棋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位隐忍许久的藩王,又扫视了一遍殿中的军卒。 “不好好待在晋阳守护边疆,带兵入京是打算要弑君谋逆吗?” 话语刚落,捆得五花大绑的齐王和宣王被踹倒在大殿上。 看他们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奄奄一息的模样,就知道是遭受了曹观棋的酷刑。 “成王败寇,本王没什么好说的。” 秦王很清楚,曹观棋能来到这里,就已经表明了他城外的军队已经被控制了。 他现在孤掌难鸣。 扔下了手中的兵器,长叹了一口气,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曹婴接收到义兄的暗示,摆摆手,示意手下上前控制住秦王。 曹观棋龙行虎步来到龙案下,微微躬身行礼。 “老臣曹观棋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宋婉微微一笑,似乎被没有被面前的场面震惊:“相父言重了。” “不过相父下次在诈死的话,能否与孤商议一番?” 君臣对视一眼,似乎这就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一般。 曹观棋暗道:难不成她早知道我是诈死? 虽然心生疑惑,但是脸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之色。 果然,能当上皇帝的,又岂是无能之辈。 “古人言: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若非如此,又怎能堪平大魏之内乱。” “如今藩王之乱已除,陛下治理江山便可大刀阔斧再无阻拦。” 诸位大臣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百年的藩王隐患就这么被平定了? “相父之言,可是要杀.....” 宋婉欲言又止,她也摸不准曹观棋的想法,但眼下杀了这几位藩王只能解决一时之快。 “杀?” “诸位王爷都是皇室,按照律法理应由宗人府决议,老臣无权做主。” 女帝摩挲着龙椅上的雕纹,陷入了一番沉思。 独孤琰在一旁低语了几句,这才由阴变晴:“那便先由宗人府严加看管。” “此事,沈统领,你亲自去做。” 沈念君应了一声,咬着嘴唇捡起了自己的长剑,从曹观棋的身边走过。 二人的眼神接触,也只是转瞬而逝,任何人都看不出猫腻。 “既内乱已平,曹爱卿凯旋,自要论功行赏。” 女帝又恢复了往日华贵威严,声音空灵地响在宣政殿的上方。 似乎刚才她对秦王的表现出来的犹豫模样,也只是配合曹观棋做戏罢了。 百官听到声音,也陷入了思考之中。 “礼部按照陛下原本的想法,已经准备好驸马都尉的封赏。” 崔桢文站出来说道:“可如今,曹侍郎又有护驾之功,驸马都尉显然不妥。” “一个藩王之女,如何配得上我外甥!” 沈重是最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什么公主,明明就是一道圣旨将郡主升上来的。 “自古便是门当户对,我姐夫怎么说也是堂堂的宰相,义子要娶也是娶公主。” 不少大臣纷纷啐了沈重一口,你小子真敢想啊! 太祖皇帝立下祖训,大魏皇室从不与臣子联姻,目的就是牵制大臣的势力。 “不妥!” 许公台看了一眼曹观棋,转而拱手道:“太祖有过规定,公主不得下嫁大臣。” “老臣有一孙女,年方二八,生得花容月貌,倒是配得上曹侍郎。” 我呸! 还以为你这个浓眉大眼的许公台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也是一个心脏的臭丘八。 “陛下,老臣也有一孙女.....” “陛下,老臣远方亲戚有一女儿.....” 如今大魏堪平内乱,曹观棋又位居幕后,曹徽就是朝中最有权势的臣子。 审时度势,他们是最擅长的。 马上就看出来许公台的意图,分明就是想拉拢曹徽,以此来抗衡刘彦章。 曹相的大腿他们不敢抱,但是曹徽这个接班人,他们还是有勇气一试。 毕竟曹徽为人儒雅,比起曹观棋的狠厉作风,倒是显得稚嫩许多,也更好控制。 大殿内争执不断,吵得宋婉耳朵根生疼。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曹爱卿都没说话,你们这么急着作甚?” 女帝冷哼了一声,诸位大臣这才纷纷闭上嘴巴。 看着远处站着闭目养神的曹观棋,似乎根本不在意此事,女帝问道: “曹爱卿,可有意中人?” 曹徽向来三缄其口,上朝时也是这般,只要你不问他,他根本不会出来说话。 耳听得女帝询问,这才出了文官行列,躬身行礼:“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微臣不敢挑剔。” “好一个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女帝笑得十分欣慰,又一脸挑衅地看着曹观棋,但是人家根本没有一点表情。 “梁王之女兰陵郡主宋意,年方二八,知书达理。” “虽是郡主,可孤已经封为了公主,宣召来京的路上,曹爱卿有屈否?” 曹徽看了一眼父亲,沉思了片刻: “梁王乃是封疆大吏,若是结了秦晋,便可保我大魏边疆安宁。” “利国利民,微臣心甘情愿,并无委屈。” 说实话,曹徽是有点委屈的。 但是站在立场上来说,这场联姻十分重要。有时候委屈自己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副统领夏沧,赏京卫指挥使司镇抚。” “武卫统领岳云,赏京卫指挥使司知事。” “曹婴护驾有功,赏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 经过此事之后,女帝也相信了曹观棋确实不会造反。 所以将掌统卫军护卫宫禁,守御城门,拱卫京师的京卫指挥使司全数交于曹观棋。 宋婉的举动倒是让百官懵了。 陛下您不是对曹相不是恨之入骨吗? 如今怎么肯把拱卫京师的职责交于他? 难不成,从始至终曹相都是陛下的人? 细思极恐! 此时有一个愣头青的官员,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站出来对女帝行礼。 “陛下,老臣尚有一不成器的犬子。” “愿与曹婴将军结为秦晋之好!” 话音刚落,这位官员似乎感受到了数百对充满杀气的目光扑面而来! 闭目养神的曹观棋,此时如同一头猛虎睁开了眼眸。 “虎女岂能配犬子!” 第46章 君臣商谈 建安元年,十二月,冬至。 左相曹观棋诈死,各地藩王欲图谋反。 事败,女帝仁慈,念其先祖劳苦功高,故留在长安养老。 接受左相谏言推恩令,规定诸侯王除以嫡长子继承王位外,可以推恩将自己封地分给子弟,由皇帝制定封号。 《魏史——昭德本纪》。 入夜,御花园。 女帝身着华服,凤冠霞帔,步履轻盈地步入园中。 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拉长,显得格外庄严而又不失温婉。 庭中,一张雕花嵌玉的长桌已布置妥当。 桌上摆放着各式珍馐佳肴,玉液琼浆,香气四溢,显然是精心准备的盛宴。 女帝缓缓落座于主位,轻轻打量了一眼身前对着池塘发呆的曹观棋。 这位四朝元老,先帝重臣,以其卓越的才能和深不可测的智谋权倾朝野。 如今确实女帝心中最为倚重,却又因某些原因而心生忌惮之人。 “相父。” 女帝开口,声音清晰温婉:“今日召相父至此,仅为赏花品酒,不谈国事。” 言罢,她轻轻抬手,身后的宫女为二人斟满酒杯。 随后,女帝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曹观棋的身上。 语气中多了几分诚恳与歉意:“孤年少登基,对政事诸多疏漏之处,对相父多有误会与苛责。” “此乃孤之过也。” 宋婉微微欠身,以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孤心深知,国家之兴亡,非一人之力可成。” “今日特备薄酒,亦是感谢相父挽狂澜于既倒。望相父能不计前嫌,继续辅佐孤,治理天下。” 此言一出,园中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庄重。 曹观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坚定:“陛下言重了。” “臣身为先帝托孤重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女帝见状,曹观棋似乎不像是说假话,心中的大石也瞬间落地。 她举起酒杯,面对着曹观棋:“相父请共饮此杯,为君臣同心,为我朝之繁荣昌盛,干杯!” 随着清脆的碰杯声响起,御花园内月色更浓,女帝脸上也多了一丝红晕。 这也是她第一次饮酒,不太适应。 曹观棋按住了宋婉欲再斟满酒杯的动作,扭头对着宫女吩咐:“取果酿来。” “陛下不善饮酒不必勉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君臣二人聊了许多,唯独没有国事。 从曹观棋的口中,宋婉获得了许多古籍上不曾记载的新奇的事情。 比如月亮为何发光,为何天会下雨,为何水能灭火..... 望着面前口若悬河年纪稍长的男子,宋婉忽然明白了他为何又这么多人誓死效忠。 “相父这世上有您不懂的吗?” 曹观棋微微一笑,轻轻地抿了一口酒:“这个世界有很多我的不懂的。” “陛下还年轻,需要了解的东西还很多。” “那我该如何治理朝堂呢?” 嗯? 称呼和语气怎么都变了? 曹观棋看着宋婉红扑扑的脸蛋,又扭头审视着倒酒的宫女。 宫女被他的眼神看得害怕,陛下非要喝,奴婢也没有办法啊! “相父。” 宋婉也是一个倔性子,明明喝不了偏要喝。 登基之后政务诸多,能熬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压力可想而知。 如今好不容易能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还不得疯狂地放肆一回。 “相父,你就告诉我嘛。” 或许是看到了曹观棋今日在朝堂上护女心切的模样,宋婉渐渐地不那么害怕他了。 曹观棋无奈地捂着额头,竖起了一根手指:“听清楚了。” “嗯嗯嗯!” 宋婉亮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呆萌地点点头。 归根结底,她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女孩啊,曹观棋心想。 “第一:诸侯藩王拥有政治军事之权,对于大魏而言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为了巩固皇权,所以要施行推恩令。不出百年,大魏诸侯不攻自破。” “第二:匈奴与诸国的不断入侵。” “使得大魏边疆极其不安定,以避免外敌还未进攻,而王朝内部就先行瓦解的局面。” “所以来年开春一定要休养生息鼓励农商,三年期限,大魏的重心要放在与民同息上。” 宋婉抬起眼眸沉思了片刻,喃喃道:“是为日后攻打匈奴做好准备吗?” 曹观棋颔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打垮匈奴,平定草原十八部,便是陛下的第二职责。” “可是,对于农耕一事,我是一窍不通啊?” “日后会有人教陛下的。” 曹观棋指着向了远处的宫殿,“那便是神农坛。” “历代帝王每年农忙时节,都会到此参与一次耕地劳动。” “若是当今天子都不知道农耕之苦,又何尝体会天下百姓之苦呢?” “相父也会种田吗?” 曹观棋笑道:“老臣可是寒门出生,怎会不知农耕?” “陛下可别忘了,户部的政绩可都是吃着老臣的本。” 又想起了一件事,这个消息倒是可以让这个小女帝开心不久:“陛下可知老臣的夫人?” 宋婉抿嘴思考了一会儿,似乎已经开始有些酒精上头了。 “我知道,大魏第一美人,沈思君。” “这跟你夫人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 曹观棋故作表情严肃的神态,宋婉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模样,连忙也跟着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容。 “夫人曾在一名番邦小贩中购得几枚名为土豆的种子。” “陛下可知这土豆亩产几何?” 曹观棋卖了个关子,无他,就是想逗一逗喝醉的女帝而已。 “唔~” “相父这叫我如何猜得到吗?要不给个提示?” 曹观棋思考了一会,给出了一个最为保守的估计,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十斤?” 曹观棋摇摇头。 “两百斤?” 曹观棋又摇摇头。 “保守估计,亩产千斤!” 夺少? 亩产千斤四字,如晴天霹雳在宋婉的心里回荡。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命啊! 千斤的粮食能救下多少百姓,不在饥荒被饿死。 在这个世界,能吃到食物还能填饱肚子,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但对于大魏的百姓来说,那都是遥不可及的梦。 五钱的糙米,充满了损坏的谷子和泥沙,一斗下去还不到两碗的饭量。 宋婉激动地站起身来,语气中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相父所言是否属实?” “正常情况两千至五千斤都是常事,若是土壤合适,八千斤也未尝不可!” “相父,我要看!” “快带人家去看!” 曹观棋要宋婉摇的骨头都散架了:“陛下太晚了,明日吧。” “明日挑个空闲时间,老臣带你微服私访出宫体察民情。” 这话一出,宋婉的眼睛都亮了。 自从登基之后,她还没有出过皇宫一步。 不是你阻拦,就是他阻拦。 不对啊,我是皇帝,我想去哪就去哪,为什么要你带我? 想是这般,可宋婉的动作却出卖了自己。 “相爷,这是否不妥.....” 身旁负责的宫女不由得开口提醒:“国师曾吩咐我们要照看好陛下,若是.....” “不必管她。” 曹观棋摆摆手:“本相自会通知她。” “时间也不早了,赶紧扶陛下回宫休息。” 目送着宋婉的离去,曹观棋这才起身往凤仪殿走去。 第47章 傲娇的皇太后 凤仪殿。 天色也不算晚。 本应该废除后宫之位,但碍于新帝登基不稳,此事就暂且拖到了现在。 比起世宗时期的宫斗,眼下凤仪殿已经是所有宫女梦寐以求的地方。 前几个月,皇太后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现在变得待人和善,从没有出现体罚奴婢、克扣俸禄的现象。 不少宫女都在私下议论,皇太后躲在宫里,也不出门见人了,这是死心了。 毕竟皇帝是个女人,还能指望什么? 这后宫所有的妃子,不用陪葬就是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腊梅。” “还有羊奶山药羹吗,本宫有些心烦。” 帘子后,端坐在小榻上的刘漓,手持毛笔正绘画着谁的画像。 身上的架子上也有不少成品,多是田园风光,还有孩童打闹的场面。刘漓可是出生书香门第,绘画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娘娘,御膳房说没有了。” “要不吃点山楂解解心烦吧。” “奴婢再去看看御膳房有没有什么吃的。” 接过蜡梅递过来的一盘山楂,刘漓吃了一颗这才好受些。 肚子一天比一天隆起,她只觉得恶心想吐。 偌大的凤仪殿就此安静下来。 刘漓又把心思全部投入到绘画之中,从外观上来看,似乎像一位男子。 人潮涌动的闹市街道,那名男子身穿大红官袍骑着白马,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刘漓抿着红唇,细细地描绘着男人的容貌,轻轻吹干笔墨,然后撑着脸蛋痴痴地看着画上的男人。 嘎吱。 殿门被缓缓打开。 一道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刘漓下意识认为是宫女蜡梅:“本宫一个人待着静静,不必来打扰。” “是我!” 这道声音。 为何如此熟悉! 刘漓一怔,连忙坐直身子,从红沙鸾账内打量外面的身影。 眼见是曹观棋后,不知为何突然眼眶有些湿润,又想起自己皇太后尊贵的身份。 故作镇定又十分傲娇地扬起脸蛋:“你来作甚?” “我来看看肚子里的孩子。” 曹观棋说着便要迈步过来,刘漓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堵得慌。 “谁的孩子!” “这里没有你的孩子!” “凤仪殿不欢迎你,劳烦曹相移步回府吧!” 曹观棋可没有停止的迹象,而是一掀开帘账,伸手掐住了刘漓的脸蛋。 “本相想来便来!” 曹观棋脸色一冷,直勾勾的盯着刘漓的眼睛:“皇太后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上一次她出宫差点没把自己整死,倒不是有关他声誉的问题,而是对于诈死计划的保险性。 “上次的情况我也不想再看到,皇太后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说什么。” 刘漓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凶狠的曹观棋。 被吓得愣在当场,两只水汪汪的桃花眼委屈的哟。 “你敢威胁本宫!” 刘漓一把打掉曹观棋的手,揉了揉被他捏得发疼的脸蛋。 “没错!” 看着曹观棋毫无表情的模样,刘漓看着就来气,赌气般说道: “你信不信我跟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 沉默片刻。 突然的冷笑两声,听得让人心慌。 望着他慢慢俯下身子,刘漓也只能故作镇定,曹观棋双唇凑到她的耳边低语道: “你不过是本相养在后宫的禁脔。” “你!你!” 刘漓气得全身发冷,嘴唇颤抖,没想到曹观棋竟如此心狠。 “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皇太后应该要学会审时度势。” 现在刘漓只是孕期初,情绪波动没那么大,还能吓一下她。 否则等到日后面临分娩,那时候在吓她,按照刘漓的脾气,还能做出一尸两命的事情。 凤仪殿的气氛有些尴尬。 刘漓腹中的孩子只是一个意外。 对于曹观棋而言,二人之间有多深的夫妻之情,那倒不至于。 只是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无法忍心看到刘漓在这深宫中受苦。 尤其是看到她挺着大肚子,一副愁容的模样,还是下意识地会心疼。 “几个月了? 小手被曹观棋握住,刘漓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抽回来。 可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多了一份心安,也就没乱动。 你连自己的孩子几个月了都不知道,怎么当父亲的。 想归这么想,刘漓还是认真地回答。 “四个月了。” “会难受吗?” 刘漓轻轻摇头:“偶尔会难受一些,要到六个月左右才会难受。” “要不要睡一会?” “我睡不着。” “要不要喝点水?” “我口不渴。” 曹观棋搂着刘漓,两人就这样聊得干涉无比的话题。 刘漓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曹观棋的怀里,没有拒绝,也没有排斥的心理。 或许这就是孩子父亲带来的安全感吧?刘漓暗暗想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刘漓眨着好看的眸子,平稳地呼吸着,轻轻嗅着曹观棋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墨香,很是好闻。 曹观棋显然不知道怎么照顾一个孕妇,有些畏首畏尾,只能静静地拍打着刘漓的后背。 “我想出宫。” “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到了六月吧,到时候开春了,天气温和,也能方便一些。” “那还要好久。” “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为了安抚刘漓的情绪,打破殿内尴尬的气氛,曹观棋开口道。 “什么故事?” 刘漓钻进曹观棋的怀里,像个小猪崽一样拱着。 “给你讲一个斗气化马的故事?” 刘漓刚刚还因为不能出宫而感到委屈,语气都夹杂着哭腔,听到曹观棋一本正经地说着不由得破涕而笑。 “什么故事,名字真难听,我才不要。” “那你想听什么故事?” 刘漓沉思了片刻,扬起脸蛋,凝视着他,两双煞是好看的眸子接触在一起。 “我想听你的故事。” 这个样子的刘漓看起来比以前可爱多了。 曹观棋双唇微动:“我的.....” 话音未落,刘漓的双唇就贴了上去。 “干嘛?” 曹观棋有些不解的看着刘漓。 她倒是觉得这般呆萌的曹观棋也是十分可爱。 “不告诉你。” 刘漓又钻进了曹观棋的怀里:“快给本宫讲故事,本宫要睡觉了。” “你刚才不还说不困吗?” “现在困啦!快点讲!” “咦?” 曹观棋无意瞥见了书桌上的画作,开口问道:“这画的人是不是我?” “哎呀!” “不许看!不许看!” 刘漓连耳根子都红了,连忙将曹观棋扑倒在榻上。 第48章 微服私访 时间飞逝。 转眼便至次日晌午。 凤仪殿内。 刘漓额头挂着汗珠,脸色涨红紧紧咬着银牙。 半跪在临窗的软榻上,时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随着男人越来越粗鲁的动作,双手支撑也略显吃力,脸蛋滚烫得让她有些神志不清。 “嗯……” “王八蛋就知道欺负我。” “谁让皇太后是天下一等一的美人呢。” “你快点。” 饶是出身世家的刘漓也羞愧不止。 “你不说今日还要陪女帝微服私访吗?” 刘漓一提醒,曹观棋这才想起来这件事。 坏了,昨晚光顾着厮混了,把这档子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待会再说。” “急什么。” 半个时辰之后。 刘漓浑身像一滩软泥,趴在曹观棋的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我明晚再进宫陪你。” “最近真是有点公务繁忙。” 轻轻拍着刘漓握住的手,一边哄着她,直到她沉沉睡去。 曹观棋穿戴整齐,从凤仪殿离开。 今日冬至,外面大雪倒是少了一些。 赶到养心殿时,女帝似乎刚好起床,正在用膳。 想到昨晚自己喝醉后的窘态,宋婉脸上就是一阵羞愧。 哎呀! 为什么我会那样! 日后他不会觉得我好欺负吧? 我该怎么挽回脸面呢? 曹观棋对面坐下,宫女递过来的一双碗筷,他只是抬手拒绝。 “本相吃过了。” 突兀的一声让宋婉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 “曹....曹....曹....” 曹观棋望着语无伦次的女帝,一脸黑线,怎么感觉她在骂人。 “陛下,注意礼仪。” 曹观棋轻轻呵斥了一声:“用膳吧,稍后老臣带你出宫。” “今日天气不错,倒是一个出游的好日子。” 看着他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把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宋婉心里的石头便落了下来,一听到出宫,立马被岔开了心思。 第一批栽种的土豆,已经开始发芽结蕾。 这时候的温度,需要把控在十六度到十八度之间,高于二十五度块茎会膨大,高温会使块茎停止生长。 土豆块茎形成期是需要水分最多的时候,土壤里的含水量最起码要保持在百分之七十左右。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曹观棋已经学会了如何准确地掌控田里的温度。 这也多亏了夫人的帮助。 现在的他,只要需要抓一把土,就能分辨温度和含水量。 曹观棋迈步走在田野间,身后跟着好奇的宋婉还有独孤琰。 “相父这都是你种植的吗?” 宋婉看着周围的农田,不由得疑惑道。 “那菜圃是夫人种的,我主要负责的是土豆。” “曹相,这土豆真能亩产千斤吗?” 独孤琰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被吓了一跳。 可这偏偏是曹观棋说的,她相信他不是那种空穴来风的人。 “国师也不信吗?” 曹观棋轻笑着,突然间看到宋婉调皮地左看右看,马上就要摔倒,连忙一把手拉住了她。 “为君者,无时无刻都要保持礼仪。” “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又被呵斥的宋婉这才老实下来。 明明只是相父,搞得跟自己的父亲一样,宋婉不忿地跟在身后,对着独孤琰送去一个眼神。 独孤琰只是轻轻摇摇头:陛下,您就老实一些吧,不然待会又要挨骂了。 “晚些时分,到我的农庄。” “尝尝我夫人的手艺。” 想起早上派人回去通知沈思君,陛下要来桃源村微服私访,顺便让曹徽一行人来庄内议事。 夫人的回话则是让曹观棋留陛下吃一顿饭,沈思君第一次跟他提要求,也不好拒绝。 桃源村,土豆种植地。 宋婉和独孤琰蹲在地上,认真着打量着一株小小的嫩芽。 那模样似乎在问:这小玩意真能亩产千斤吗? 就在曹观棋准备回答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远处雷声大作,乌云密集。 雨里空气湿度大、气温高、土壤里的水分逐渐升高,土豆田又是翻新过的新田,土质结构疏松。 一旦经历大雨冲刷,这对于刚刚结蕾的土豆来说,无疑就是灭顶之灾。 只是转瞬间,大雨倾盆。 曹观棋哪里还顾得这些,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土豆。 “老赵,快把去竹片都给我抱来,需要马上搭建竹棚,给土豆避雨!” “否则大雨冲刷,这种子就都白费了。” 不出所料,有的土豆苗已经被冲刷得从泥里冒出,而且情况愈演愈烈。 “老爷,我来吧,您快回去。” 老赵担心曹观棋淋湿,万一染上了风寒,那可真就是致命的病。 “别废话了,赶紧去啊!” “陛下和国师,也快去避雨,不要被淋湿了。” “相父,那您.....” “我的身体我清楚。” 声音夹杂在雨水和雷电之中,已经带上了七分命令的口吻。 在看曹观棋,已经在用竹片搭起了棚子。之前没有拆掉的木桩,正好省去了一大批的时间。 雨夜里,两道身影在田野里奔走。 田埂都已经被踩塌,两人淋湿的衣服都感觉不到寒冷,反而是越来越暖。 直到雨势逐渐地变得微弱。 整个土豆田里已经一片狼藉,虽然竹棚已经搭好,茅草的作用已经形成了遮蔽雨水的作用,但是积水已经淹没了所有的土豆苗。 曹观棋狼狈地瘫倒在田埂之上,望着满目疮痍的田野。 那种复杂的心情不是谁都能体会出来的。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不甘心,充满血丝的眸子闪过一道厉色。 爬着似的来到一株幼苗的身旁,试图将它栽回田里,可软弱的根茎只是拿起来就断了,随风飘摇的叶子拍打着他的手背。 似乎是在安慰他,无声地诉说着。 别浪费时间救我了,在去看看别的土豆苗吧。 捏着形成了小小的块茎,他的心里既心痛又无奈。 没有人知道他花了多少的心思在这片土地上。 每天穿梭在田野间,记录下了无数温度的数据。每一次的浇灌,都在细心把握的同时,也得出了许多优秀的结论。 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来到田里观察土豆的生长。 有事没事就在田里走一走,若不是时间有限,他恨不得打个草席睡在田里。 在他一遍一遍的摸索当中,也积累下了不少的经验。 虽然不是什么大知识,但是有一个词语叫积少成多。 他最理解孕育土豆能带来什么,不是牟利的工具,而是代表了数不胜数的生命。 他读过书吃过苦,也能沉得住气。只要是他想的,他就会花一百个心去做。 所有的土豆苗就如同他的亲生孩子一般,每一株都记录在了书房那本厚厚的笔记之中。经过他的精心照料,土豆苗开花结果的时候,他开心得像个三岁小孩,光着脚丫子围着田野里跑。 撒了欢的喊着开花了,开花了。 那时候,他就感觉简直比丰收的心情差不了多少。 捧着小疙瘩似的土豆,曹观棋连同泥土一起吃进了嘴里。 苦涩又带着土腥,咬开土豆的时候,还有一丝甘甜的水分。 那脆脆的口感,就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虽然微小无比,但是仍在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他的实验没有失败,味道是正确的,土豆也适合桃源村的土壤。 站起身来,将一株一株的土豆苗栽回了土里。 一旁的宋婉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但是能看出曹观棋,心里很不是滋味。 只能学着他的模样,小心翼翼将土豆苗捧起种在了土里。 第49章 天下一统 农庄内。 曹观棋在木桶里泡着,思绪纷飞。 独孤琰和宋婉也淋了不少雨,自然是在后院的温泉里喝着姜汤享受着难得的休闲时光。 “小琰,你有没有发现,相父似乎变了?” 宋婉回想起曹观棋在田地里的落泪那一幕,心里万分纠结。 “曹相没有变。” “他一直都是如此。” 独孤琰望着面前冒着热气的温泉,轻声道:“自从他任职户部尚书,他始终秉持为国为民的理念。” “无奈朝堂是一个大染缸,他改不了朝堂的劣根性,只能去壮大自己的羽翼。” 宋婉没有回答,而是拨弄着温水。 良久之后才幽幽说道:“只可惜相父说土豆种子所剩无几,如若不然,便可大肆宣扬,让大魏的百姓再也不受饥饿之苦。” “晚些时分,我修书一封送往陇西。” “让我父亲注意一些番邦的商贩,看看能不能有些消息。” 独孤家财力雄厚,生意遍布诸国,见多识广的他们,多少会有关于土豆的下落。 若是曹观棋知道,也只是谢谢她的好心。 他的罗网无孔不入,找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一点消息,凭借独孤家的耳目恐怕也只是竹篮打水。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晚膳时分,农庄内灯火辉煌,厅堂中央摆放着一张雕花梨木桌,桌上佳肴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正是出自那位温婉贤淑的宰相夫人——沈思君。 她正站在一旁,以一抹淡淡的微笑迎接宋婉,她的举止间流露出不凡的气质与教养。 女帝饶是吃过皇宫的御膳,也不免被沈思君巧夺天工的厨艺折服。 每一道菜都精致得如同艺术品,色香味俱全,令人赞不绝口。 餐桌上,沈思君的谈吐更是如春风化雨。 宋婉和独孤琰与她谈古论今,引经据典,倒是热闹非凡。 曹观棋则是端坐一旁,秉持着食不言的作风,只是静静聆听,并没有打算参与其中。 晚膳过后,独孤琰与沈思君在大堂谈话,而宋婉和沈念君却跟着曹观棋去了书房。 沈念君之所以前来,完全就是夫人的邀请,曹观棋心领神会,没有多言,只是礼貌的应允。 曹徽和曹婴二人却是心生意见,但碍于父亲面前,也不敢多说。 书房内,烛光摇曳,书卷飘香,一片宁静祥和。 小婵细心地为众人泡上一壶好茶,然后躬身退下。 “我欲将虎卫与龙卫司合并。” 曹观棋抿了一口清茶,抬眼扫视了一眼众人,云淡风轻道。 这一席话,曹徽有些按捺不住了,这主动交出兵权,不亚于给女帝递上屠刀。 “义父,这是否有些不妥?” 曹徽起身拱手行礼,但是被曹观棋止住了,只得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龙卫司与虎卫是死对头,眼下突然合并,人心不稳,不如从长计议。” 沈念君也被曹观棋的话震惊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她是最清楚,曹观棋能权倾朝野除了嫡系黑骑,最大的王牌就是麾下的虎卫。 如果能合并到龙卫司,那女帝的权力无疑是壮大了一分。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虎卫的装备,军事素养,足以媲美天下一流之军队。” “龙卫司又是陛下最信任的军队,如果两者合并,拱卫京师在无隐患。” 曹观棋之所以交出虎卫,最大的原因就是让女帝稳固皇权。 “大魏最强的战力如果不合并,迟早会爆发内乱,届时损失的只会是大魏的国防力量。” “我让你们合并,目的就是在于三年后,对诸国的战争,加一份保障。” 道理大家都懂,可面对突如其来的投诚,曹徽有些难以接受。 父亲从小告诉自己,枪杆子里出政权。 现在交出虎卫,若是女帝卸磨杀驴,那可如何是好。 “大虎,你应该明白。” 曹观棋看着这位最了解自己的义子,他完全就是拿自己当做前进的目标。 可是自己纯粹是身不由己,他还年轻,他的路,应该走出自己的风格。 “大魏内部的威胁多数已经清除。” “当今天下,大争之世。” 曹观棋轻轻拨动着茶盏:“北有晋燕两国秣兵厉马,西有匈奴大军枕戈待旦。” “南有楚齐野心勃勃,东有韩秦蠢蠢欲动。” “大魏四面皆敌,如何求存。” “大虎小虎,你二人跟我的时间最长,说说,该如何求存?” 曹徽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这个问题他早就思考了不下百遍,连忙开口回答。 “晋燕两国不足为惧,明年开春之际,便可将匈奴打回草原十八部。” “楚齐野心,可俯首称臣假以进贡麻痹心智。待我大魏粮草充盈重整兵马,便可南下直捣王庭。” “孩儿有十分把握,灭掉楚齐二国!” 曹徽的决策对于现在大魏的国情来说确实合理,宋婉也是暗自称赞,不愧是曹观棋指定的接班人。 “大哥说得没错,只要灭掉北方隐患,以大魏的如今的军备,足以抗衡诸国。” 曹观棋摇了摇头,眼中只有少数的赞许,更多的是无奈。 “若是齐楚联合韩秦伐魏,又该如何求存?” “义父,他们怎么可能联合,这么多年的争斗.....” “利益面前没有什么不可能。” 曹观棋低着眼眸,沉声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连晋燕两国都敢趁机入侵,他们又何尝不敢?” “闭门造车终究是死路一条,虎卫必须要合并。” “各国之间打了三百年,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将士夜枕青山。” “只要各国仍然存在的一天,战争就不会停止!” “我要在有生之年,亲眼看到大魏的铁骑一统天下!” “我要看到目光所及之处,山河所至之处,皆是大魏疆土!” “四海八荒,六合一统。万世永昌,天下大同!” 曹观棋的话语如惊雷般在众人耳畔炸响。 整个书房瞬间凝固,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有力,穿透了每一个人的心房,激起了层层波澜。 听到“一统天下”四个字。 他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胸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豪情壮志。 第50章 建安变法 冬至。 曹观棋按照约定悄悄入宫,陪着刘漓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其后几天便在农庄陪着夫人,游山玩水整理书籍,交流农耕的心得。 期间,独孤琰曾来过一次,跟沈思君谈起土豆苗的事情,之后便忙于政务。 虎卫与龙卫司合并,更名龙武卫,暂时由沈念君担任统领,副统领则是由曹婴任职。 朝野震动,西陵党派察觉到了敏感,不敢与女帝抗衡。 沈重与曹徽开始在长安一带的农庄开垦荒山种植土豆,锦衣卫从旁协助封锁消息。 毕竟事关国之发展,一旦泄露消息,那么大魏的后勤保障就再也没有优先的条件。 只要一统天下,届时大肆宣扬也不迟。 建安二年春,女帝下令鼓励农商,削弱赋税。 这一举动,直接提升了她在百姓之中的声望。 其后岳云率军平定白莲教之乱,大魏全境迎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 建安二年春,三月。 曹徽上书欲图变法,遭到了刘彦章为首的西陵党派围攻。 推恩令颁布后,阶级矛盾不断发展。如此变革,定会动摇民心,这是刘彦章不想看到的。 可宋婉深知世家门阀土地兼并严重,此次变法势在必行,而且她从模拟之中早知道刘彦章会败,所以力挺曹徽的变法。 自徒木立信,以工代赈,加上鼓励农耕之后,朝廷的威信正在逐步增加。 土地收归国有,变革之法愈演愈烈。 “姐夫,姐夫……” 沈重托着身上两百多斤的肥肉边跑边哭,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可是推门进屋,他就看到曹观棋夫妻二人正在你侬我侬,差一点嘴巴都亲上了。 沈重当场愣住,一动不动。 貌似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沈思君见自己的弟弟闯了进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连忙从曹观棋怀中挣脱。 脸色潮红,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抬起头一脸幽怨地看着始作俑者。 曹观棋则是没脸没皮笑得开心,沈思君舍不得凶他,只能路过沈重的时候,狠狠地蹬了自己弟弟一眼。 沈重自知理亏,连忙低头认错。 待姐姐走后,沈重又一脸死相,扑到曹观棋的脚边。 “姐夫呦....” “您老人家再不上朝,他们就要翻天了……” “刘老狗他们天天骑在我们头上拉屎。” “这哪是打我的屁股啊?这是打您的脸啊。” 曹观棋翻了一个白眼,这小子是真不会说话。 真不知道为什么老丈人会生出这么一个奇葩出来。 “滚滚滚。” “不要拿这些屁事来烦我。” 曹观棋难得把夫人骗来书房,还没耳鬓厮磨个痛快,就被这小子打断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曹徽走了进来。 沈重眼中出现了救星一般:“大外甥你来得正好,快跟姐夫说一说啊。” 曹徽向来稳重,如今脸色阴寒,恐怕真是出了要紧事。 “何事如此惊慌?” 曹观棋摆摆手,门口的小婵连忙小跑着进来给大少爷搬了一张椅子。 曹徽拱手行礼,回答道:“义父,变法之事可能要暂停了。” “改制触及之广,施行起来寸步难行。” “秦淮二州传来消息,当地知县利用改制鱼肉百姓,导致农商失业,民怨四起。” “地主豪强、门阀世家,商人集团......多方强烈反对,还与周边各族的互市关系断绝,不少地方已经开始了经济秩序的混乱,百姓苦不堪言,陛下似乎有些支持不住压力了。” “如此甚好。” 曹观棋听完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曹徽一愣,都火烧眉毛了,为何义父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欲言又止,又听见曹观棋问道:“陛下怎么说?” 曹徽只得老实回答:“陛下说,不能加剧情况的恶化了。” “国师呢?” “国师本就出生门阀世家,她自然是站出来反对的。” “刘彦章和御史台呢?” “都秉持反对意见。” 又看曹观棋沉默不语,曹徽又劝说道。 “开春以来,连下几场大雨,土豆种植的期限一拖再拖。” “上月云州奏报,山洪暴发,初步统计,受灾的百姓高达数万户,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 “今日朝会之上,西陵党更是弹劾舅舅赈灾不力,要陛下罢免他户部尚书一职。” 说到这里,沈重又开始哭诉。 “姐夫啊,你可给我做主啊!” “云州山洪我可是忙得脚不沾地,调集钱粮、人手......” “赈灾银两一千万都被劫了,我看就是西陵干的。他们连赈灾银两都劫,简直不是人啊!” “他们贼喊抓贼,没有天理啊!” 沈重声泪俱下,真是闻者伤心。 曹徽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将忍着的话说出口。 “除此之外,改革一事还引起了百姓哗变。目前就在城外闹事,龙武卫正在前往镇压。” 曹观棋放下茶杯,扭了扭发酸的脖子,问道:“城外情况如何?” 沈重一脸懵逼,姐夫你倒是关心关心我啊! 我可是先来的! 曹徽叹了一声,看向父亲:“人数不少,保守估计,怕是有三四万百姓在闹事,先前龙卫司已经呈报了一份名单。” “不排除有白莲教妖人在暗中煽风点火,但是最大的源头,还是那些改革触碰了他们利益的世家。” 曹观棋听完,微微眯起了眼神。 长安作为大魏的都城,附近加起来大概将近百万人口。 虽然哗变的数量看起来很少,但就怕积少成多。 到那时,可就真的难了。 “可有门阀世家闹事?” 曹徽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他们隐藏得很好,反应极快。” “自从颁布变法起,朝中弹劾数量与日俱增。那些儒门子弟,更是扬言,若是在坚持变法,他们将永世不再科考,以此来威胁朝廷。” 各方反应强烈,身为变法主导者的曹徽压力重大。 思索了片刻,曹观棋沉声道:“告诉陛下,三日后,本相亲自上朝。” 沈重闻听,连忙激动地站起来。 “姐夫,也别等三天后了,就现在吧,我马上派人去通知那群老匹夫。” 曹观棋却摇摇头:“你看,又急。” 没有解释太多,而是坚持道:“我说三日就三日。” 曹徽和沈重一看他无法劝动,只得起身离开,对外放出消息,说三日后左相要上朝。 待二人相继离开,曹观棋也缓缓起身,迈步至廊下屋檐。 望着外面的毛毛细雨,神情复杂。 忽然觉得喉咙一腥,连忙取出手帕咳嗽。 看着手帕上的血迹,曹观棋无奈地叹了口气,耳边又响起脚步声。 曹观棋连忙将手帕藏好,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夫君。” 沈思君微微屈膝,盈盈施礼。 曹观棋见状,连忙扶起她,脸上挂着一副宠溺的笑容:“你我夫妻,无需礼节。” 沈思君笑着点点头,嘴上说着下次不会了。 可曹观棋知道,下次还会。对此,他也毫无办法。 没等曹观棋说话,沈思君转身,从小婵的手中拿过一个食盒。 “这是?” 沈思君打开食盒,解释道:“这是翡翠白玉虾呀。” 曹观棋忽然想起昨晚,夫人问起自己什么膳食对于孕妇来说比较补的。 这道菜说白了就是青豆虾仁。 孕妇多吃青豆虾仁也是十分正确的。 虾含有很高的钙质,孕妇多吃不仅可以帮助胎儿更好生长,也能预防如缺钙抽经,牙疼等现象。 而青豆含有大量的维生素和膳食纤维,对孕妇各方面营养的补充和预防便秘都有很好的作用。 “刘漓妹妹肚子越来越大,夫人如何安排?” 对此,曹观棋也是头大,沉思片刻之后,缓缓开口: “过些时日吧。” “等到天气回暖了,想办法将她从宫中接出来分娩。” 目送着夫人往皇宫方向,曹观棋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51章 沈重的高光时刻 入夜,相府。 曹观棋伏案写作,思如泉涌。 笔走龙蛇之际,借着烛光依稀可见一旁的《梁祝》二字。 不久之后,外门响起一阵脚步声。 是老赵的声音:“相爷,寒夫人来了。” 曹观棋停止书写,淡淡地响应:“进来吧。” 被称为寒夫人的女子,姿色中等,但是身段却是一等一的好。 身穿一袭贴身的红色长裙,窈窕玲珑,挺翘浑圆,甚至比曹观棋还要高出一个头。 寒夫人盈盈福礼:“奴家,拜见相爷。” “小渔,好久不见了。” 曹观棋起身,示意身旁的侍女搬来椅子。 粤剧名伶寒小渔,也是曹观棋意义上真正的红颜知己。 “千里迢迢把你叫回来,不会记恨我吧?” 曹观棋落坐,推过一杯清茶到她的面前,侧着身子打趣道。 “你倒是想一出是一出。” 寒小渔嗔怪的白了曹观棋一眼,自己在外地巡演的好好的,被这个没良心的一句话叫回来了。 “你都封笔将近十年了。” “眼下叫我回京,难不成是写出了新的剧本?” 曹观棋会心一笑:“知我者,小渔也。” “真有啊!” 寒小渔喜出望外,这么多年虽然自己很少登台唱戏了,主要还是负责训练新人或是挑选一些合适的剧本。但是在天香剧社保留的几番大戏上,她可是作为压轴登场的大角。 最关键的还是这些的编剧良莠不齐,剧本的质量也是青黄不接。 “不过这一次不是唱粤剧,也不是唱其他戏剧。” 曹观棋将书桌上写好的摆在了寒小渔的面前,缓缓而道:“而是演戏。” “演戏?” 寒小渔微微迟疑片刻,拧着眉头打开了《梁祝》的剧本。 《梁祝》是古代民间四大爱情故事之一,更是被誉为爱情的千古绝唱。 戏曲版本百家争鸣,但是曹观棋所写的《梁祝》,是后世九四版的。 一个少女披头散发地趴在房顶。 她手中握着一个罐子,里面装着一只展不开翅的蝴蝶。 天灰蒙蒙的,阴云不散。 镜头一转,祝英台的老父亲,一个涂脂抹粉的男人愤懑地表达着对畸形官场的疯狂渴望.... 看完剧本的寒小渔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不止是感慨这一对痴情人结局的凄凉,更是为戏中讽刺的道理而感到后背发凉。 一个全新的演出方式,彻底改变了剧社的发展前景。 “真是给我演的?” 寒小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曹观棋,手中更是将《梁祝》的剧本攒得紧紧的,生怕曹观棋反悔一般。 “不是你还能是谁?” 曹观棋摇头轻笑:“不过这书中的祝英台,你可得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演。” “嗯?” 寒小渔有些不解,你这眼睛不要就扔了:“老娘这身材还演不了祝英台?” 曹观棋瞥了她一眼:“谁家女儿这么高,你心里没数是吧。” 寒小渔被堵得哑口无言,也对,反正自己这么多年的戏剧生涯也没少演过男生。 “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这么好的剧本,她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展拳脚了。 曹观棋叫住了起身的寒小渔。 “明晚,长安西城外。” “我要看到天香剧社在上演这出戏。” “届时,我会邀请文武百官,还有女帝到场,欣赏你的表演。” “你疯了!” “这么短的时间,服装道具,还有台本都要.....” 曹观棋抬起手打断她的话,语气不容拒绝:“时间来不及,就定在明晚。” 寒小渔银牙紧咬,恨不得当场咬死这个王八蛋。 想想自己若能名留青史,还是稳住心神,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 “遵命,我的相爷大人。” .... 次日晌午,曹观棋才从睡梦中缓缓清醒。 以往都是夫人叫他起床替他更衣,昨夜沈思君传回消息留宿凤仪殿,未曾回府。 在侍女寒霜的服侍下,不紧不慢地吃了早膳,还喝了一壶茶。 这才往皇城走去。 宣政殿内,文武百官位列两旁。 文官在左,武官在右,泾渭分明。 偶有熟悉的官员小声交谈,窃窃自语,但总体还是保持着垂头静立。 抬眼望去,百官为首的那个位置依旧空缺。 那是左相曹观棋的位置! 平时空缺倒也罢了,可三天前就传来消息,说他要今日上朝。 话一出口,却不到场,意欲何为? 耍猴吗? 御史台不少官员心中压抑着怒气,等待着一会在陛下面前狠狠地弹劾他。 静待片刻。 身穿黑色鎏金龙袍的宋婉踏上台阶,轻轻挽起了袖子端坐在了龙椅上。 多日不见,这位年轻的女帝,已经掌握了一个皇帝该有的威严和仪态。 龙卫司和虎卫的合并,在这朝堂之中,再不敢有反抗的声音。 沈念君作为贴身护卫,上前一步,高声道: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群臣出现骚乱,小声交头接耳。 户部尚书沈重侧身出列,上前作揖,大声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女帝坐在龙椅上,搞不清曹观棋又在打着什么算盘。 “沈卿,但说无妨!” “这是臣连夜草拟的赈灾详情的折子,还请陛下过目。” 女帝挥挥手,自有女官躬身快步走下龙案,取过沈重的折子后又匆匆返回。 “陛下,年前淮南与云州的情况,经过户部统计....” “受灾百姓高达四十二万三千七百零四人,百姓房屋田地高达六十万七千户,财产损失高达……” 听着这些天文数字,宋婉深感痛心。 这些可都是她大魏的子民。 宋婉有些好奇,折子上并未写明死亡人数,难不成是怕被责罚所以故意没写? “沈卿,此次淮云二州灾情,到底死亡多少百姓?” 这个字数只多不少,宋婉心里清楚得很。 七年前的那场水患历历在目,河西两道,灾民无数,死亡人数占了七成。 如今淮云二州四十万的灾民。 这可是将近三十万活生生的人命啊! 就因为一场洪水,全部都没了! 沈重微微扬起小肥脸,满满的自豪感,大声道: “回禀陛下,此次淮云二州,所死亡的百姓人数为三万四百六十一人。” “嗯?” “嗯!” 满朝震惊! 宋婉情不自禁地从龙椅上站起来,高声道:“你说多少?” “三万四百六十一。” “只有三万百姓在洪水中丧生?” “不敢欺瞒陛下。” 沈重很高兴,以工代赈的计划,让此次受灾死亡人数骤减。 如果能早些实施,往年灾情就不会有数十几万的无辜百姓沦为白骨。 可是那时候,姐夫还在征战沙场,根本收不到长安的信息。 眼下,正是自己负责的赈灾,拯救了如此之多的百姓。 与有荣焉! 第52章 梁祝 长安西城,华灯初上。 亭台水榭的两岸皆是张灯结彩,过往的文人才子熙熙融融,口尊‘公子、兄台’,夸赞之言不绝于耳。 街道上车马如龙,身穿官服的兵卒到处巡逻。 百姓们靠在围栏上,对着江上忙碌的戏班议论纷纷。 这条河名叫通云,长江河流的一条分支。 经过数代工匠和劳动人民的改良,将内城外城分割,也是一条护城河。 上游是通文馆,下游是青云考场。 意为:“通文之学,不坠青云。” 大魏皇权,隔江而治。 古人没啥娱乐活动,除了莽夫比武、文人斗诗。 听戏,便成了他们最喜欢的活动。 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天香剧社,不收门票的露天演出。 别说城内了,城外附近几个村子好热闹的不好热闹的全都来了。 此时,围观在两岸的百姓已经越来越多。 而且上游的小舟也缓缓而下,驶过附近的时候,里面的纨绔子弟也有诗文传出。 “独言上西楼,欲饮美酒。” “琼杯满酌,一曲低讴。语话相投,情意绸缪。闲来酒醉,惹得多少文人风流。” 路边的百姓一听,便听出这诗词的水准,远在寻常人之上 “穿着蓝衫的才子是王元常吧?” “可不是嘛,除了王公子还有谁的诗文如此之好。” “遣词造句均以上佳,难得的词牌曲儿。” 许公台端坐在书案上,捋着胡须轻笑道。 坐在手边上的刘彦章却是微微蹙眉,表情中还带有一丝不喜。 “春闱在即,各大才子学生都只顾着听曲儿。像这类的词牌,这个月来我已经听到了不下七首了。” 才子们吟诗作对,自然也讲究音律和格式。 王元常开头的第一句:独言上西楼。 属于词牌中《相见欢》的经典开头,教坊司的着名乐曲。 倒不是刘彦章看不起教坊司,也正是由于教坊司女子的存在,才推动了音律歌舞的快速发展。 并在文学、政治等领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许多文人的作品,大都是靠青楼女子给弹出来唱出来才得以流芳百世。 但是春闱在即。 他知道才子们的压力很大,就算是解压,也不用天天跑到勾栏里听曲啊。 在刘彦章的消息中,这个王元常待在群玉院已有半月有余。 “右相,长此以往儒林定长歪风邪气。” 身穿深色官服的谢宗元沉声说道,脸上表情有些严肃。 “开堂劝学吧,也好让学子们重拾学业,也好应对春闱。” 话音刚刚落下,青云书院的院长王艺,抚须皱眉道: “年年劝学,年年如此。” “归其缘由还是洛阳太过安稳,学子只知耽于安逸,不知未雨绸缪。” 三位老者对视了一眼后,又是齐声摇头叹气。 真的是太过平静吗? 恐怕其中还有另一层令人深思的一面。 宫娥莺莺燕燕,带刀护卫森严。高高竖起的一杆大旗,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宋”字。 众人知道,陛下来了。 连忙撩袍端带整理仪容,快步上前迎接。 琉璃灯笼挂在檐下,珠翠玉帘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 凉亭内茶香四溢,屏风斗方后熏着淡淡的檀香。 “相父邀我等来至城西观赏大戏,为何此时不见踪影?” 坐在主位上的宋婉,环视了一周,并没有发现曹观棋的声音,便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 说话的是礼部尚书崔桢文:“曹相命我等在此迎接陛下,他似乎回府接夫人前来一同观赏。” 宋婉点了点头,随即也没在问话,而是细细地打量着天香剧社在江中的身影。 “刘卿,可知今晚天香剧社要上演何剧?” 刘彦章躬身回答:“微臣不知,不过看样子,似乎是一场新编的大戏。” “曹相竟然能将许久未登台的寒小渔请来,估计是花了不少心思。” 粤剧名伶寒小渔,宋婉是如雷贯耳。 父王生前最喜欢的便是她的《帝女花》,还带着自己一同观赏。 人山人海,平安祥和的氛围,每每想起都是无比的向往。 砰! 一束束五彩斑斓的烟花,在长安的上空炸开。 城中数以万计的百姓,驻足观看,望着身旁的家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去年的大魏并不太平。 新帝登基,灾害四起,诸国入侵,幽州动乱..... 万幸,这些都被平定。 而且初登帝位的宋婉,虽是女子,可确是一位难得的明君。 这是天下百姓梦寐以求的希望。 岸边临时搭建起的篝火,朝廷运来的吃食美酒随便享用。 江中即将登台上演的大戏,围观的男女老幼载歌载舞,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沈重站在江中的幕后面,想起姐夫对他的吩咐,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 他张了张嘴,装模作样地在说着。 可过了一会儿,又发现似乎表情不对,又挤眉弄眼了好一阵,直到天香剧社的人员来叫他。 这才收回了心神,眼神坚定地走向舞台中央。 “诸位父老乡亲。” 沈重的声音幽幽地从传音筒传来。 响彻通云。 百姓们翘首以盼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朝廷观赏台的百官也被拉动了好奇心。 “本官是户部尚书沈重,负责淮云二州的赈灾主官。” “过些天就是除夕了,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 “在此,本官给诸位父老乡亲拜年了!” 看着沈重鞠躬行礼,人群中爆发了出了阵阵惊呼。 “诸位父老乡亲,此次灾情严重。” “受灾百姓四十二万三千七百零四人,仅有三万百姓不幸丧生。” “在此,让我们为逝去的同胞默哀。” 看着沈重脱下官帽,低着头为逝去的生命默哀,众人也纷纷效仿。 而看到皇帝的大旗都下降,在场的高官门阀这才紧随其后。 “大魏这些年并不太平,旱灾、水患、敌国入侵....” “如果真的是上苍的惩罚,老天爷带走了我们多少亲人,挚爱,赖以生存的家园?” “这样的老天还有必要去相信吗?” 此话一出,百姓当中陷入了沉默。 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我姐夫曾经告诉我。” “神之所以称为神,那是做了人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大魏决不允许神凌驾于人之上,一个对百姓无益的神,根本不需要香火!” “此次赈灾靠的是求神拜佛吗?” “靠的是我们的一双手!” “天灾打不倒我们!在任何困难面前,我们只会撸起袖子,建立新的家园!” “今晚,吃喝管够,酒肉管够!” “所有的东西由本官买单,诸位父老乡亲吃好喝好。” 气氛高涨,群情激奋,沈重端起斟满酒的瓷碗。 “让我们举杯共饮。” “这碗酒。” “敬我大魏不屈不挠的百姓。” “想不到,沈尚书的演讲能力不错啊。” 宋婉看着群情激奋的百姓,心里也被沈重的话语感染,不禁对着身旁的沈念君说道。 “接下来!” “让我们欢度新年。” “欣赏天香剧社给我们带来的大型舞台剧——《梁祝》!”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蹦着跳着,高兴地举着手。 热烈的鼓掌声、口哨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身临其境的舞台剧缓缓拉开帷幕,曾经荧幕上的经典桥段被搬上了异界的舞台。 交代背景故事,草桥结拜,书院生活..... “如果你们女人不是抹这么多粉的话,怎么会显出我们男人脸色这么差,现在搞得外面每个人都爱抹粉了。” “我没躲起来。” “出家跟躲起来说法不同而已。” “汉人说有几千年文化,老是要感化蛮夷外族。现在胡人霸占了北方,汉人就被迫南渡过江逃难,先过江的霸着大官来做,排挤后过江的。” “仕族要互相拉拢,所以婚嫁就讲求门当户对,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 “我没躲起来,只是站在门外看着他们。” 字字珠玑,令人深省。 此事已经演到,马家上门提亲。 所有人不由得为这对痴情的苦命情侣捏了一把汗。 祝英台固执地等她的梁公子前来。 他来了,带着寒酸的聘礼,坐着竹轿,避着马家声势浩大的下礼队伍。 甘心收下母亲所有的奚落,来了.... 当她长发飘飘地站在父亲堂前,眼中多了不曾有过的从容和坚定,也多了少女的妩媚。 可只一句话,就让一切都走向了对立面。 我不嫁。 在这个暴雨之夜,梁山伯被祝府家丁乱棒打去,性命垂危。 尤其是祝母的那一段话,更是直击心灵。 你以为愤怒就可以改变跟英台的命运,你以为很不满,胡人就会忍让南边的汉人。 要怨就怨你们生错了地方,生在这个我们汉室没落的时候。 人人都这么虚伪,迂腐和势力,要怨就怨你们太多想法。 年少无知到了以为你们不喜欢就可以改变周围的人,以为靠你们两个就可以改变这个时代。 第53章 试探 祝英台被关进家门,所有的窗户被木板严实地钉上。 当最后一缕阳光被斩断时,她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卧在房顶看蝴蝶的小女孩。 当她颤抖着双手展开山伯的来信,一个字也没有。 只有触目惊心的血迹,绽开如奇诡的花朵。 梁山伯撒手人寰。 祝英台出阁那天,独对妆镜,泪流成血。 舞台上狂风大作,似乎黑云压城一般。 祝英台跪在山伯坟前,大雨洗去脸上浓厚的脂粉。 值得一提,台上饰演祝英台的女子,真是把曹观棋心中所想的演绎得淋漓尽致。 再看身旁的夫人,眼眶里已经有着隐隐约约的泪水。 而一向面不改色清冷高艳的沈念君,也是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曹观棋的胳膊。 身临其境的演出场面,演员的入木三分,扣人心弦的配乐.... 开局的大喜,到如今的大悲。 在场所有人此时都已经被这场演出折服。 落幕之后,一种莫名的心绪在所有人的心里萦绕久久不肯散去。 令人振聋发聩。 刘彦章倚在栏杆负手而立,掩盖在袖袍中的手却是握得紧紧的。 《梁祝》的故事,何尝不是他的缩影。 从头到尾,马文才都没有出现一面,拆散他们的是门第观念世俗眼光现实阻碍。 若是曹观棋知道刘彦章所想,不得不佩服,不愧是自己的老对手。 望着百姓,刘彦章一言不语。 长长叹息了一声,似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局面。 曹观棋哄着两女之际,偶然瞥见刘彦章的背影,迈步融入人群里,遁入黑暗之中。 天香剧社《梁祝》后劲十足。 周边城镇,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弹劾! 逼迫! 一封封奏折递上龙书案,全是来自门阀士族的,要求陛下下令封禁《梁祝》。 可是越禁,《梁祝》就越火。 更有甚者将《梁祝》也写成了话本小说,茶馆、书院、豪门、百姓.....人尽皆知。 火势愈演愈烈。 “夫君,休息一会儿吧。” 书房内,曹观棋翻阅着朝中的奏折,眉宇间的愁容溢于言表。 沈思君满眼心疼,递上一杯茶水。 曹观棋顺势揽住夫人的盈盈细腰,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沈思君一开始还会出于挣扎,但现在已经有些习惯了,有时还会主动揽住曹观棋的脖子,要亲亲。 “大虎小虎他们两个人呢?” 曹观棋问道。 二人都没来请安,这不免让他有些好奇。 “大虎跟小重去了桃源村视察土豆的情况,小虎早上急急忙忙地进宫去了。” “说是小妹安排了公事。” 曹观棋听罢,点点头:“桃源村让小重多上点心,不要整日待在衙门里。” “他现在每天忙的脚不沾地,这回来跑得,整个人都瘦了不少。” 陈朝笑笑,这对沈重也是好事:“他这么胖,身上的肉在不减点,等老了,一身的毛病。” “对了,夫君,念君的事?” 沈思君见曹观棋心情不错,顺势提了一嘴。 “念君?” 自从上次看了《梁祝》之后,沈念君似乎放下了昔日的成见。 对于相府也没有了往日的憎恨,最大的原因还是独孤琰在一旁劝解。 虽然当初沈念君差点没一剑杀了他,不过归根结底,还是曹观棋自己给她下的套。 “想回来就回来呗,这里是她的家,还要跟我说什么。” 沈思君笑了笑:“当然啦,毕竟现在您是一家之主啊。” “好啊!” “夫人还学会打趣为夫了。” 说罢,曹观棋将脑袋埋在沈思君的脖颈上,轻轻啃咬。 沈思君轻轻仰着熟美的脸蛋,脖子上的瘙痒让她忍不住全身酥麻。 “别闹了夫君。” “说正事呢。” 曹观棋这才收敛许多,轻轻地呡了一口茶:“什么正事?” “念君的婚事啊。” 噗! 曹观棋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沈思君啐了她一口,连忙取出手帕擦拭他身上的污渍。 “夫人,您这未免也太过心急了吧。” 望着一本正经的沈思君,曹观棋有些不理解夫人的脑回路了。 殊不知,二人的对话,正被门口的沈念君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心急?” “念君今年都二十三了。” 曹观棋沉默了一会:“也没听见她提过心上人的事情,夫人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 “她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喜欢的人会告诉我们?” 夫人二人对视一眼,曹观棋有些心虚地吞了吞口水。 “夫君你害怕什么?” 心思敏捷的沈思君立马察觉到了曹观棋的异常。 “我?” “没有害怕啊。” “夫人你多心了。” 曹观棋装出一副十分自然的表情,顺势岔开话题:“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您想多了。” “我怎么能不想多。” “念君情窦初开的年纪,若是被那个负心汉骗了,你教我这个当姐姐的怎么办?” 自从沈思君看了《梁祝》之后,就开始对妹妹的终身大事警惕起来。 “前些天,我问起她的时候,她支支吾吾的。” “肯定是有了意中人,并且这个人我们还认识。” “既然认识,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们,这说明了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沈思君化身福尔摩斯,开始了自己的推理。 听到夫人这么说,曹观棋也是皱起了眉头,试探性问了一句:“要不?派人查一下?” 沈思君面带难色,查自己的妹妹多少又是不合适。 夫妻二人又一次视线接触。 曹观棋貌似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夫人,这般看着为夫作甚?” 自家夫人对着自己上下打量,搞得曹观棋有些莫名其妙。 “夫君,对念君有何想法?” “想法?能有什么想法?” 曹观棋犹豫了片刻,沉声道:“姐夫跟小姨子,这能有什么想法?” “夫人,你又在试探我!” 沈思君咬着下唇,目光如炬,一字一句地说道:“要不夫君把念君娶了吧!” 什么! 曹观棋脸色一变,当即被吓得站了起来。 虽然他曾经有这样想法,但是,但是,那也只是曾经! “夫人你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 曹观棋有些激动:“此等纲常伦理,夫人你.....” “有什么?亲上加亲不好么?”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 书房内,夫人争执不断。 门外的沈念君却羞红了脸。 当初的记忆再次浮现,与少年相拥而吻的场景.... 明明知道这不合礼法。 她却还是忍不住去回想...... 甚至....... 想到对方是姐姐的夫君...... 她心中还有一种可耻的愉悦感! 第54章 医天下之疾 曹观棋说不过沈思君,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书房。 刚踏出院门,迎面就撞到了假装刚进来的沈念君。 或许是刚才的谈话,二人碰面一时语塞,愣了几秒,还是沈念君打破了僵局喊了一声姐夫。 曹观棋也是微微点头回礼,侧着身子,欲迈步离开。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沈念君细若蚊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姐夫,今晚三更,城东望春亭,不见不散。” 曹观棋身子一颤,喉咙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沈念君已经进了书房。 也只好作罢,吩咐下人备马,走一趟桃源村。 经过这段时间的开荒,原本的小村子已经改头换面。 天气清凉,行人稀少。 通向桃源村的小道上,嗒嗒的马蹄配合着林间不知名的虫儿声,抑扬顿挫,显得格外的舒适。 相府的马车路过田地的时候,不少百姓都纷纷对其行礼。 他们是打心底里感恩曹观棋,若是没有这位财主,他们哪能有这么好的日子过。 百姓的心思很单纯,只要不欺压他们,给他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他们就会感恩戴德。 死士也罢,不是走投无路,曹观棋也不会动用这张最后的底牌。 来止农庄,先是问了曹徽和沈重的消息,得知二人去月亮湾监督建渠之事 下人还告诉曹观棋,管姑娘最近忙着驯鸟,这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后院内。 淡墨色的衣裙,上面没有一丝纹绣,却把傲人的身段,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 面如芙蓉,眉如柳。唇若点樱,眼似桃。 脑后盘着长发,几缕发丝调皮地落在了眼前,眉间也是点点汗珠。头上没有任何饰品,只是一条红色的丝带,束着脑后的青丝。 如葱的指头轻轻一挑,将发丝拨至耳后。 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马扎上,望着面色散落的豆子。 曹观棋轻咳了一声,有些心虚喊了一声:管姑娘。 管清秋回过神来,望着门口站着的儒雅男子,微微一怔。 “曹兄,你终于来了。” “我都快待着这里发霉了。” 管清秋还是没有接触过社会的险恶,曹观棋短短几句后就把她骗来了这里。这段时间又忙着家事,都把这尊大神忘在了脑后。 曹观棋见她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于是便问道:“管姑娘,医学药理钻研得如何?” “别提了别提了。” 管清秋一脸委屈地哭诉:“那些药理都好难懂,什么临床,吸收、分布、代谢和排泄过程.....” “曹兄,还是你给我解释吧。” “我只是记下了这些东西,并没有代表我清楚它的运转啊。” 曹观棋摆摆手,表示无能为力:“要不我给你建立一个医学院,邀请天下大夫来共同钻研此事?” 这是他很久之前的想法,因为种种原因不够成熟,所以一直耽误至今。 医疗与粮食问题,现在是曹观棋主攻的两个方向。 土地兼并问题非一日之功,若是将百姓担心的医疗和粮食问题解决,门阀氏族的压力不攻自破。 管清秋属于那种只知道埋头苦读的科研女,这段时间曹观棋已经清楚地了解到了。 她很多时候头脑灵光,但对于交流和人情往来这方面,显得有些愚笨。 所以说,老天爷是公平的。 有着聪明的智商,却没有过人的情商。 “可是可是我.....” 管清秋一想到很多人的场面,内心就有些纠结,但是心底里那股科研的精神又在催促自己。 “你若是害怕与人交流,戴上面纱就好了。” “你当仵作,可还一人之清白。” “若是将药理推广出去,可医天下百姓之疾。” 老PUA达人曹某又开始给管清秋洗脑。 “可是我并不知道如何教学生啊?” “谁说你不会?鱼妹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若是日后他人提起你的名字,谁不说我知道,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神医管仙子嘛!” “史书上能留名的女子少之又少,名垂千古者,从管清秋始。” 几套说辞下来,管清秋都找不着北了。 “嘿嘿。” “名垂青古。” 一脸傻笑地跑进屋内钻研药典去了。 身旁的老赵和鱼妹刚从深山里采药回来,就听见相爷在画大饼。 不由得担心地问了一句:“相爷,您这骗管姑娘,是不是不太好?” 曹观棋厚颜无耻地叹息回话:“我这也是为天下百姓着想,她会理解我的苦衷。” 老赵拉着鱼妹赶紧离开,生怕又被相爷画饼吃。 傍晚时分,曹徽和沈重二人才回到村子里。 前几日沈重的一番发言,直接让他在百姓中的口碑上涨。 百姓们知道,这位小胖子是长安的大官,而是还是一位难得的好官。 在沈重的动员下,灾民们跟打了鸡血似的,重建工作热情高涨。 看样子不出两个月建渠的方案就能落实,其次,桃源村的农耕畜牧业也迎来了一波高峰期。 “姐夫,你还是让我姐姐来帮忙一下吧。” 沈重最近可是累得不行,鞋子都磨坏了几双:“她对于农耕一事比我知道还多。” “有了姐姐帮忙,我和大外甥才能更好推动灾后的重建啊。” 曹观棋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沈思君又不是花瓶,那可是妥妥的贤内助。 只是眼下刘漓马上就要面临预产期了,她也是分身乏力。 “你是户部尚书!” “这是你的分内之事。” 曹观棋冷喝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敲打着沈重:“你已经可以站出来独当一面了。” “不懂的就去问,整天麻烦夫人作甚。” “若是做不来,我要你这个户部尚书又何用。” 沈重被骂了几句就不敢言语了,只得耷拉着脸暗示身旁的大外甥。 曹徽不知道义父为何生气,但是现在不是触碰霉头的时候,只能岔开话题。 “义父,马上就要过节了,二虎昨日修书问询,可否回长安?” 对于这个小儿子,曹观棋倒是十分宠爱:“西凉战况如何?” “庞统的大军已经钳制了匈奴的先锋队伍,黑骑不敢拉长战线,退守关内,静待开春。” 曹观棋沉思了片刻,本应是家人团聚的日子,谁都能批,唯独自己的儿子不行。 “回信告诉二虎,让他老老实实待在西凉。” “若是西凉有了差池,他死罪难逃。” “待兵马充盈,陛下御驾亲征,届时再回京复命也不迟。” 曹徽抓到了义父的未来的计划,当即有些愣神。 “御驾亲征?” 曹观棋点点头,开疆拓土是每一代明君的必经之路。 哪怕宋婉手无缚鸡之力,这御驾亲征她也得做。除了振奋军卒之外,更能加深她在百姓中的爱戴。 “这个时间最迟会在明年开春。” 曹观棋扫视了二人一眼:“倒是我将随陛下一同出征,你们二人就留守长安。” 第55章 坏了!老夫的晚节 晚饭过后,曹观棋在村子里散步。 一边琢磨着未来几年的计划,一边想着下午小姨子跟自己的约定。 沈念君对他情愫有点变质了。 这一点,他是最清楚的。 早知道当初不该觉得无聊去招惹人家,现在搞得自己进退两难。 将老赵支开之后,沉思良久,他还是决定将跟小姨子摊牌。 好不容易将夫妻之间的隔阂消除,至于醉卧美人膝这种事情,他根本毫无兴趣。 望春亭。 这附近本来是有一所女子书院,也就是沈思君姐妹的母校。 亭子建造来给学子们陶冶情操游戏的地方,后来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女子书院也并入了长安的教育机构,此地就慢慢地变得荒凉。 曹观棋迈步在亭中,望着天上的月亮,估摸着已经快三更时分。 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心中也不免嘀咕:小姨子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难不成是宫中事务耽搁了? 还是在等等吧。 曹观棋不知道的是,两双躲在暗处的眸子,正在紧紧盯着他。 一双眸子妩媚十足,碧波荡漾。 一双眸子冷冽无比,英姿飒爽。 正是赵萱和沈念君。 “这样真的能行吗?” 沈念君抿着嘴唇,眉宇间尽是犹豫。 “你若想试探他的真假,这是最好的办法。” 赵萱妩媚的声音淡淡响起:“你若不想试,那我们现在就走。” “万一把我姐夫伤了怎么办?” “他若不是....那可如何是好?” “我的人会把握分寸的,这个你不必担心。” “没有多少时间了,待会他可要走了。” 赵萱看着远处的曹观棋欲起身离开,最后的通牒在催促的自己,沈思君咬紧银牙,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赵萱对着身后的蒙面人示意。 霎时间。 望春亭外便冒出现数位黑影。 借着月光,兵刃寒光四起,晃得曹观棋有些刺眼。 嗖!嗖!嗖! 数十道暗器直逼曹观棋的要害。 沈念君担忧地想开口劝阻,发现自己的身体却有些使不上力气。 扭头看向身旁的赵萱,却发现她扬起了一副奸诈的笑容,事到如今,沈思君再傻也知道自己上当了。 “你....” “你究竟是谁!” 沈念君身形摇晃,只得顺势扶住身旁的树干,来支撑即将倒下的身子。 “我可是你的知心姐妹啊,沈大人。” 赵萱笑面如花,可是面容的阴险,如同伸着信子的美女蛇。 “曹观棋,哪怕你手段高超,也要葬身于此。” “父皇,亡国之仇,萱儿今日终于报了。” 暗器凌冽的寒光破空般地响起,只听得数道碰撞。 几名黑衣人已经身死当场。 反观曹观棋,手持一柄银色软剑,负手而立。 赵萱一愣,不可置信。 曹观棋会武功? 怎么可能? 为何白莲教打探的消息没有提及此事。 有功却不显露,隐藏潜藏至今。 曹观棋,要比想象中的更恐怖! 潇洒惬意行云流水的杀招,只是转瞬间就将十几位黑衣人斩杀。 曹观棋毫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尸体,抬起眼神扫视周围,如同定位一般找到了赵萱的藏身之所。 大步流星飞奔而来,赵萱见势不妙,只得从腰间取出匕首,抵住了沈念君的脖子。 借着淡淡的月色,曹观棋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 “原来是你。” “看来赵国余孽还是没有清除干净。” 这么多年,他对于这群人可是没少打探下落。 看不见的敌人,最危险,也最让人担心。 “曹观棋!” 赵萱的浑身都在颤抖:“亡国之仇不共戴天!”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曹观棋冷声一笑,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你以为用她来威胁我就能奏效?” “你也太小瞧我曹观棋了!” “欲成大事者,至亲我也照杀不误!” 眼见曹观棋一步步走来,似乎根本不在乎她手中的人质,这可轮到赵萱慌了神。 “等等!” 曹观棋抬起眼眸:“你还想说什么?” 赵萱还是难以相信,只能凭借揣摩曹观棋的表情来寻找破招,也好为自己寻找退路。 “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的死活?” “她的死活?” 曹观棋笑道:“她上一次刺杀我的事情还没算账,你觉得我会管她的死活?” “倒是你。” “大名鼎鼎的媚魁,我倒是想尝尝你。” “真不知道亡国公主赵萱当成禁脔,又是何等滋味!” 赵萱气急败坏,露出了破绽:“你!” 曹观棋眼疾手快,软剑如游龙般挑过她手中的匕首,欲将赵萱擒拿,可惜被她先手一步。 将沈念君一把推开,曹观棋没办法真的不管小姨子,可得看着赵萱逃走。 沈念君低着头,声如蚊吟: “姐夫,我,我……” “我……” 曹观棋看着=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的小姨子,还以为她中了毒,伸手试着把着她的脉象。 幸好,只是普通的软筋散罢了。 “不必说了。” “姐夫明白。” 曹观棋望着她的眼神点了点头。 “姐夫.....” “你是不是在十多年前,云州灞上的森林里,从官兵手中救下一对姐妹。” 曹观棋微微错愕,思绪漂浮回了很多年前。 那时候,他也才十七八,效仿武侠小说里的主角,欲图闯出一番天地做那天下第一。 “你告诉她们,你叫......” 没想到世界竟然如此之小,当初无意救下的姐妹,竟然是沈思君二人。 命运的齿轮在那时候就已经开始转动。 看着小姨子满是的祈求的目光,曹观棋知道自己藏不住了。 “曾阿牛。” 沈念君微微直起腰,双手抱着曹观棋的脖子。 “姐夫,我就知道是你。” “姐夫,原谅念君的无礼。” 坏了,被她给下套了。 曹观棋发现自己的穴位已经被她封住。 打猎一辈子,没想到被鹰啄了眼。 少女闭上眼睛,红润的小嘴唇慢慢凑了上去。 夫人啊夫人,真不怪我不收男德。 你家妹子馋夫君身子很久了啊。 樱桃小嘴如同新生的桃花瓣一样,酥润无比,感到自己被姐夫噙住唇瓣,轻轻吮吸。 沈念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可是却害羞的不敢睁开眼睛。 良久过后,沈念君俏脸潮红地呼吸着空气。 想了一会儿,连忙抱起曹观棋起身离开。 “念君,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做了。” 曹观棋以为沈念君要带他回家,可是却迎上她迷情的眼神。 “这里不方便。” “姐夫,我们去那里。” 沈念君的脸蛋红得滴血。 曹观棋顺着眼神看去,正是废弃的书院。 坏了! 老夫的晚节! 第56章 反差感的小姨子 沈念君心里慌乱得像有头乱撞的小鹿。 有些紧张但又有些期待。 在这里? 做那个,是不是有些太那个啥了? 哎呀,不管了。 但由于是少女的第一次,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姐夫.....” “我该怎么做?” 曹观棋头上仿佛有一群乌鸦飘过,傻妹子,你倒是帮我把衣服脱了啊。 光舔我一脸口水算怎么回事。 可没等他开口,只觉得喉咙一阵腥味。 糟糕! 自己身中奇毒不能动武,刚才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多想,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自保。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沈念君瞬间脸色煞白,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还以为是自己把姐夫弄坏了。 “姐夫,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强迫你了。” 说着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滚,手足无措地看着扭着头吐血的曹观棋。 “你....” “你....” 曹观棋现在想说话都困难,没想到自己还是没能抗住这毒素的猛烈。 “呜呜呜……” “姐夫,念君真不强迫你了。” 沈念君越说越伤心,呜呜哭了起来。 妹子,别哭了,你姐夫都快死了。 曹观棋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一把拉住了沈念君的手臂。 “姐夫!” 沈念君清醒了几分,双指按在曹观棋的脉象上,不禁眉头一皱。 中毒了? 姐夫什么时候中毒的? 不给她多余的时间思考,运起内力封住了曹观棋的几个穴位。 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吹响口哨,一匹白马从黑暗中疾驰而来。 沈念君虽然有时候一根筋,但是眼下曹观棋中毒一事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 幸亏她回的是农庄,周围都是曹观棋的眼线。 手下的死士端倪,连忙向上级报告。 曹徽接到消息之后马不停蹄赶回桃源村,询问情况,当得知管清秋已经帮义父稳定了脉象,一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想了想,随即吩咐道:“封锁周围一切消息。” “还有!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夫人。” “包括陛下。” 手下点点头,立马领命,着手去办。 进了屋子,一股子草药味扑鼻而来。 管清秋正忙着煎药,额头满是汗珠,手中还捧着一卷药典,眼里满是焦急。 曹徽上前行礼低声询问了一句。“管姑娘,我义父身体如何?” “他身上的.....” 管清秋又想起之前跟曹观棋有过约定,不能将他身中剧毒的消息告诉他人。 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他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有些气血不足。” “这段时间劳累过度,抓几副药煎一下就好了。” “你来得正好,我这有几幅药材缺少,你亲自去城中抓来。” 为求保险起见,曹徽点了点头,拿上了药单询问清楚。 望着曹徽骑马匆匆而去,管清秋心里松了一口气。 坏了! 送曹兄回来的貌似是他的小姨子。 这件事她也知道了,怎么办! 这要是被曹兄知道了,不会责怪我吧? 要不....杀人灭口? 思索片刻,管清秋还是决定跟沈念君说清楚事情的利弊,让她三缄其口。 如果她敢拒绝,那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 管清秋暗暗想到这里,眼里闪烁出一股狠厉。 曹观棋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怎么知道是中午呢? 因为暖和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屋子,照得他看东西都出现了重影。 只感觉全身酸痛无比,只能用手撑着靠在了床头。 用手揉了揉眼睛,环视了一周,发现自己身处的场景熟悉无比,这才松了一口气。 “姐夫....” “姐夫......” 寻声看去,沈念君伏案睡得很沉,都在说梦话了。 不得不说,小姨子的容颜还是很能打,看得曹观棋都有些痴了。 忽然,沈念君眉头紧皱起来,可是眼睛却没有睁开。 慢慢地,少女的俏脸上浮现出越来越害怕的神情,她小手紧紧地握着,似乎想以此来保护自己。 “不,不要……” “姐夫!” “别……” “姐夫!” 沈念君突然哭出声音,然后就醒了过来。 她做了一个噩梦,她梦见曹观棋被别人杀死了。 睁开眼睛,也不知怎的,看见曹观棋,像是找到了避风的港湾,哭着扑进他的怀里。 “呜呜呜呜……” “姐夫,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曹观棋强忍着被撞击的疼痛,用手揉着她的脑袋:“不怕不怕,姐夫这不在这吗...不怕不怕。” “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这个时候,曹观棋只能哄着。 “姐夫,我怕....” “在呢在呢……” 曹观棋握住沈念君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我还活着呢,不信你摸摸。” 沈思君感受到了强烈的心跳。 抬头一看,转而破涕而笑。 “我刚才,刚才……梦见……姐夫你....” 沈念君眼睛里都是水雾,眼眶红红的,语无伦次地说道。 像个受委屈的小女孩,惹人怜爱疼惜。 二人对视一眼,曹观棋翘起唇角轻轻笑了。 她眨眨眼睛,好像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挣扎着要从曹观棋的怀里逃脱。 “现在知道害羞了,昨晚干什么去了?” 沈念君低着脑袋,根本不敢直视曹观棋,只能盯着自己的脚面,声若蚊蝇道: “昨晚.....昨晚的事...” “姐夫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曹观棋玩心大起,便想装傻调戏一下她:“昨晚?什么事?” “就是....” “就是....” 沈念君嘴里嘀咕:“念君对姐夫做了那样的事情。” 看着这张清纯无暇又带着一丝幼态美的脸。 极具反差感。 可能就是所谓的御萝双修? 曹观棋继续装傻:“做了怎样的事情?” 沈念君耳朵根都红了,手足无措地低着头玩弄着发丝。 “姐夫,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曹观棋笑了笑:“你现在的样子....” 沈念君扬起脑袋,期待的他的下文。 “要显得更加可爱,更加乖巧。” “我很喜欢。” “姐夫!” 沈念君羞愧地跺脚,娇声道:“你又在作弄人家。” “我再也不跟你好了!” 终于还是少女心思容易把握,望着沈念君小跑离开的身影,曹观棋暗暗想道。 “曹兄,你倒是艳福不浅哈。” 管清秋端着药从倚靠在门上,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曹观棋老脸一红,只能尴尬地咳嗽:“那什么管姑娘....” “我昏迷了几天?” 第57章 收网 曹观棋养伤的时候可没只顾着躺在床上休息。 借着《梁祝》的火势,更是将前世民间四大爱情故事一起带上了这个世界的舞台。 就连女帝都偷着溜出宫去看戏,为此谢宗元上书谏言这才收敛了许多。 百姓们心中的枷锁开始产生松动。 他们的愚昧的,但是他们也是淳朴的,他们渴望美好的事物。 加上罗网在背后推波助澜,一些假装说书先生的解读文章后的暗讽。 别说百姓了,更有一些有志的世家子弟都站在了百姓的角度,发出了抗议。 大魏百姓骨子里的温良,让曹观棋对于这个地方莫名地有了归属感。 这也是他选择留在大魏的理由。 屋外,管清秋正在教着鱼妹熬制青梅。 煮梅的习俗,早在夏朝便已经存在了。 曹观棋则是躺在一旁,写着前世的医学小知识。 赵老在一旁为了摇着蒲扇,等候着青梅的温度降下来。 平日里若是等也就等了,可现在他是热得不行,想喝嘛又烫嘴。 冰块,价格不菲。 除了皇族之外,多数是以内库的名声贩卖给一些高档酒楼。 当然这些都要在官府登记,拿到取冰的票据。 鱼妹倒是动手能力极强,造了一个简单的地窖,上面铺了厚厚的几道茅草,然后利用竹竿里渗出来的水滴,形成了一个温度相对较低的阴凉小洞。 造冰对于曹观棋这个穿越客来说,那是手拿把掐。 想了想,就要步入夏季,天气马上变得炎热。 曹观棋细想了一会儿,似乎大魏市面上的冷饮市场很是稀缺。 有也只是简单的冰水,市场还没有完全打开,如果打造一个品牌,到人尽皆知的地步的话。 这其中大有文章。 思来想去,曹观棋觉得大有可为。 “鱼妹,今天师傅教你做一道清凉的饮品。” “上次你从如意斋里买的乌梅呢?” 没错,曹观棋要做的就是消夏佳品——酸梅汤。 青梅和乌梅是不同的。 青梅是新鲜的梅子,而乌梅就是青梅经过特殊加工出来的产品。 酸梅汤需要的材料是乌梅,还有桂花、甘草、山楂、冰糖放到一起煮。 这些材料家里都有现成的,也不用临时去找。 想到这里,曹观棋便着手开始制作酸梅汤。对于一个小小的酸梅汤,那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酸梅汤从地窖里端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得冰凉。 清热解腻,酸酸甜甜。 鱼妹只是好奇地喝了一小口,眉间就弯成了一道月牙。 “师傅,这就是你说的清凉饮品?” 管清秋也喝了一口,冰凉的口感顺着喉咙往下流淌,身上的毛孔都张开来。 味道确实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够冰,其他的简直是无可挑剔。 “这叫酸梅汤,大魏独有的第一份,感觉怎么样?” “好喝,师傅你一定要教我。” “行,晚上就教你。” 曹观棋摸着她的小脑袋:“你不是说想存钱去私塾吗?” “等你学会了酸梅汤,到时候就可以拿去城里卖了。” “不说很多,一天赚个几两银子不是问题。” “真哒?” 鱼妹闪着大眼睛,似乎已经看到了财源滚滚的场面。 歪着脑袋,掰着手指头,思考一番:“可是师傅,我不会算账啊。” 曹观棋瞥向了一旁,双手捧着茶杯,细细品尝酸梅汤的管清秋。 “这不是还有你二师傅吗?” “她精通岐黄,一些算术问题,根本难不倒她。” 管清秋虎躯一震,总感觉又被黑心的资本家盯上了一样。 不过,这酸梅汤确实好喝哎。 “我让你藏的桂花糖呢,放在酸梅汤里搅拌均匀,更加可口。” 一听到这话,鱼妹立马跑进了屋子翻找,被她藏得严严实实的桂花糖。 老赵放下了喝得干干净净的大碗,一脸怀疑地看着她:“干儿女,你不是说没有了吗?” 曹观棋悻悻一笑,看见二人争执的场面。端起了自己的酸梅汤,起身回了书房。 “真没有了,最后这一点了。” “干女儿,你就分我一块。” “不行!” “买了那么多糕点,自己都没有吃多少,两天就被你偷吃得干干净净。” “这最后的桂花糕若不是师傅提醒我藏得及时,肯定就成了你的盘中餐。” 每逢深夜的时候,鱼妹就跟一只偷油的小老鼠,躲在被窝里悄悄地吃一块桂花糕。 其实也怪难为她的,本来桃源村的生活就很无聊。若是没有甜食的陪伴,那她可真就失去了活力。 知道老赵喜欢偷吃之后,她总是跨着一张小猫批脸。 若不是管清秋有先见之明,替她偷偷地藏了一点。 “最后一块,让我也试试相爷说的法子。” 刚刚哄骗鱼妹拿到一块桂花糕的老赵,囫囵吞枣般地吞下,反手就开始索要第二块。 “我刚刚给你一块!” 鱼妹不由得瞪大的眼睛,自己一块才吃了一小口,他就吃完了? “最后一块。” “待会相爷让我回城里办事,干爹在帮你买。” 鱼妹疯狂地摇着脑袋:“不行,我的银两不多了,哪里还有闲钱买桂花糕。” 上次买这么多本以为可以支持一个月,可是谁曾想.... “没事的,我待会骗相爷拿些银子,一定给你买回来。” 鱼妹将信将疑地盯着老赵:“真的?” “相爷最宠我了,一定会给我的。” “万一不给你怎么办?” 老赵沉吟了一会儿,面色严肃地说道:“那我就去偷。” “相爷睡觉都把银子藏在靴子里,我都打探好了。” 听到这句话的曹观棋,一口酸梅汤喷了出来。 想不到斜眉歪眼的老赵,有朝一日竟然会为了一块桂花糕背叛自己。 入夜时分,曹观棋带着老赵回了相府。 这些天修养的也差不多了,管清秋提议在休息几天。最少是能够保守治疗一下,但是他清楚自己的身体,这么做无异于是浪费时间。 治标不治本。 况且,长时间待在农庄,夫人不说,其他人也会起疑心。 还有逃走的赵萱,一直藏在暗处,他不得不加强戒备。 最为关键的变法之事,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 他可不想功亏一篑,最终沦为王莽的下场。 第58章 夜夜笙歌 曹观棋自从踏入官场的那一刻最初的打算,是想等时机成熟,自立为王。 说实话,大权在握的他,没有一点野心是不可能的。 推翻大魏简单,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当一个守城之主,远不如挟天子以令诸侯来得痛快。 而且师出无名,没有合适的理由,龙位也坐不安稳。 退一步说,即便能平乱,但是朝中的官场机构就能保持一条心吗? 就连名正言顺登基的宋婉,朝中的乱臣贼子都多如牛毛。 如果宋婉真的不能执掌好江山,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那曹观棋也不介意效仿董太师废帝新立。 入夜时分,曹观棋迈步踏入皇城。 除了陛下的邀请,更多的是变法之事需要通过女帝来推动。 除夕的前一夜,皇宫下令宴请文武百官诸侯藩王。一是犒劳诸位去年的辛苦,计划商议来年的政策。二来也是不打扰明日除夕阖家团圆的大喜之日,这也算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太和殿内,载歌载舞,灯火通明。 教坊司的艺伎扭动着腰肢,伴随着乐器翩翩起舞。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进京勤王的几位藩王,如今正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 自从颁布了推恩令,这几位皇室人员,宋婉也没有痛下杀手。 留着他担惊受怕过着每一天,远比在藩地多一个蠢蠢欲动的反贼要好上太多。 右相刘彦章与诸位文官推杯换盏,御史台和翰林院的几位大儒更是诗兴大发。 新帝建立的第一年,大魏动荡不安,天灾人祸逆贼作乱,可到如今都烟消云散一片祥和。 在此良辰美景之际,又怎能不让人开心? 曹徽也是出于礼节回敬了刘彦章一杯,看着桌子上的美食,一脸的无奈,随后便找了一位安静的位置坐下,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可怕。 沈重最近可是朝中的香饽饽,自淮云二州赈灾之后,他的百姓之间的声望就一天比一天高。 据传前几天还受到了女帝的私下召见。 这不可是依靠他姐夫是曹相的缘故,那是人家自己拼命出来的政绩。 这不,今日的宴席上,不少官员都在跟他取经,想吸收一点赈灾的经验。 女帝宋婉的脸上也是难得地多出了笑容,跟着独孤琰坐在主位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最近的新鲜事。 期间倒也有几个官员来敬酒,不过都被独孤琰一一回绝了。 曹观棋已经畅通无阻来到太和殿外,没有经过通报便大步走了进去。 废话。 谁敢拦他。 那不是活腻了吗。 曹观棋的突然到来。 太和殿内刚才还热闹无比的众人同时停下,纷纷转过头看向一身青袍官服的左相。 曹观棋环视一圈,摸了摸鼻尖:“倒是热闹。” “曹相。” “曹相。” 诸位大臣躬身行礼。 曹观棋也俯首回礼:“诸位好吃好喝,不必管我。” 宋婉坐在龙椅上,看到曹观棋迈步走向她的方向。 “相父可是迟到了。” 宋婉摆手示意,身旁的宫女秒会意,连忙搬来一把椅子。 “老臣有要事在身,方才进宫。” 曹观棋坐在太师椅上,语气有些不快,看他的样子,似乎根本不想来参加这个宴会。 其他大臣眼观鼻,鼻观心,纷纷放低的音量。 偷偷地注视着曹观棋这边的一举一动。 宋婉脸色有些尴尬,这么多人在场,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话虽如此,但是作为一个皇帝,该有的气度还是要有。 宋婉平静说道:“相父,今晚大喜之日,不谈国事。” “咱们君臣共饮一杯。” 曹观棋眼神微眯,伸手拦住了宋婉推过来的酒杯,冷哼一声:“陛下,我不想重复第二次。” “放肆!” 宋婉双手紧紧按在桌子上,粉嫩的脸庞涨得通红,咬紧后槽牙:“你这是在教孤做事吗?” 面对曹观棋的冷言冷语,宋婉怎么能忍得了。 要说刚登基的时候忍就忍了,现在她大权在握,你在这么多人面前拂了我的面子,几个意思? 这边的动静,立马吸引了文武百官的目光。 就连教坊司的艺伎都停了,手足无措地站在舞台中央,走了不是,跳也不是。 寂静! 太和殿内一股微妙的气氛开始蔓延。 曹观棋缓缓起身,一双如死水般的眼神盯着宋婉。 “老臣乃是先帝托孤重臣,又是相父,有必要教导新帝如何治理江山。” “如若陛下一意孤行,微臣只能取打龙鞭了。” 砰! 宋婉嘴角一扯,朕不过是宴请文武百官,此乃何罪? 越想越气,作为一个帝王的威严,宋婉一脚踹翻了桌子。 一双凤眸紧紧瞪着曹观棋。 “看来陛下是执迷不悟了。” 曹观棋语气加重,抬起双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取打龙鞭来。 宋婉沉默不语。 身旁的独孤琰倒是开口打破了僵局,好言劝说道:“曹相,大魏去年天灾人祸不断。” “今日陛下邀请诸位大臣,也是一番好心....” 曹观棋抬头看着独孤琰,根本不惯她:“国师!” “大魏百废待兴,先是淮云二州灾害,后是他国入侵。” “现在改革之法愈演愈烈,不见尔等出来为百姓说话。” “满朝公卿大鱼大肉,夜夜笙歌,这便是你们的为臣之道?” 曹观棋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心里就是一肚子气。 前线将士都在吃死马充饥了,你们倒好,奢侈无比。 宋婉和文武百官听闻此言,不由得瞪大眼睛。 我们奢靡? 谁比你曹相你奢靡啊。 谁不知道你敛财手段天下第一。 “大胆!” 宋婉怒极反笑:“我们大鱼大肉?如何比得上相府的珍馐美食。” 曹观棋根本没有搭理宋婉,而是扭头看着众人:“谁负责今晚食物?” “谁!” 一声暴喝响彻太和殿,杀气四溢。 一名胆小的太监连忙跪倒在地:“回禀相爷...是....是高公公。” 曹观棋一挥袖袍,冷冷吐出二字:杀了。 “住手!” “没有朕的命令我看谁敢动!” 宋婉怒气冲冲地蹬着曹观棋,想以此来壮大的自己的声势。 可是曹观棋一个眼神,殿外的龙武卫不再犹豫,冲进太和殿,还没等高公公求饶,就被带了出去毫不拖泥带水。 宋婉简直要气炸了。 一个皇帝的命令竟然还没一个大臣的管用。 “国师?” “此次变法,你们陇西集团似乎很跳啊。” 曹观棋微微眯眼,扭头看向了带着面纱的孤独琰。 话语中满是杀意,这一点文武百官都感受到了。 刘彦章更是一脸紧张的注视着曹观棋的身影。 一道紧张的气氛蔓延。 曹相打算对陛下的亲信动手了吗?这是他们不约而同闪过的想法。 第59章 老臣到现在还是一个糟糠之妻 在场的大臣完全没有想到。 曹观棋现在竟然敢把苗头指向独孤琰,这位从龙之臣。 说句以上犯下的话,哪怕你动朝中任何一个官员都好,女帝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你动陇西集团,那这不是摆明在打陛下的脸吗? “曹相何意?” 独孤琰拧着眉头,淡淡的话语响起,似乎没有半点的感情波动。 “按理来说,你身为国师,又是从龙之臣。” “此次变法利国利民,为何陇西集团不以身作则,是心怀不轨,还是同床异梦?” 独孤琰气笑了,凭什么。 “曹相真是说得容易,我陇西历代先祖基业,凭什么一句变法,就要双手奉上?” “而且说到以身作则,难道不是应该曹相第一位站出来吗?” 曹观棋依旧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只是抬起眼眸对上了独孤琰的眼神。 “我?” “本相既无田产,亦无宅第。” “唯一的家产,还是先帝赏赐的府邸一座。”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绫罗绸缎皆无。” “每年俸禄不过五百两,除去家中奴仆日常开销,何来剩余?” “若说清廉,本相说第一,这朝中还有谁敢认第二?” “满堂诸公皆是出生豪门,最次者,也是没落氏族。” 独孤琰不由得放声大笑:“清廉?” “这莫不是天大的笑话?” 谁不知道你结党营私,大肆敛财,事到如今竟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清廉? “很好笑吗?” 曹观棋负手而立,看向了满朝文武:“本相靠的是头脑敛财,有哪一分钱流入了自己的口袋?” “自本相任职户部尚书以来。” “改进锻造,加强国防。大魏各地开垦矿山,招收百姓数以万计,又养活了多少大魏的百姓。” “改进纺织,优化桑蚕棉花。江南航运遍地开花,更是与他国交易出口往来。” “满堂诸公身上所穿的一针一线,又是从何处而来?” “研发细盐,扩充国库。让我大魏百姓都能吃上细盐,再不受粗盐之毒害。” “改良造纸印刷,利天下读书人,又为大魏的将来培养了多少学子?” 太和殿这些老臣低着眉头,沉默不语。 无他,因为曹观棋句句属实。 “我大肆敛财?” “诸位不是心知肚明吗?” “背后骂我一句两句,本相不在乎。” “若要说到以身作则,大魏的官场上,有谁比本相更清廉!” 宋婉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清流谢宗元的身上,想让他来出面对付曹观棋。 可谢宗元又怎能不知道其中的猫腻,不敢面对女帝,只能低着头沉默。 “陛下您觉得他很清廉吗?” 曹观棋喝了一口茶,端着茶盏一脸玩味地打量着谢宗元。 “老臣到现在还是一个糟糠之妻。” “而您的清流谢尚书,在去年年末已经纳了第七个妾了。” “这个奸贼的名号,还轮不到我曹观棋的头上。” “满堂诸公,有谁不是三妻四妾。” “每年不过百两俸禄,又为何能如此花天酒地。其中猫腻本相不想计较罢了,你们真以为本相不知吗?” 曹观棋拍案而起,大声说道:“翰林院编修,曾巩,没落氏族出身。” “先帝四年的进士,不过入朝五年,就已经娶了四个妾。” “城西两栋宅院,奴仆五十人,田产百亩。” “按照他的俸禄,如何能有这般情况?” “礼部右侍郎,谢丕。” “国子监五经博士,杨兴礼。” “吏科都给事中,段治。” ...... 一连三十多位官员的名字从曹观棋的口中念出。 皆是入朝不久,却已经身家有百万银两的臣子。 “贪污,行贿,玩忽职守....” “朝中一品大臣共一百十三,狎妓者就占了一百零三人。” “怎么,要本相把你们的名字念出来吗?” “风光风光吗!” 宋婉脸色铁青,他想过大魏的朝堂会腐败,没想到会腐败成这个样子。 扭头看向了独孤琰,试图询问曹观棋是否说得是真的。 可独孤琰眼神闪避,不敢面对他,显然是隐瞒了事情的真相。 此言一出。 众人纷纷低下脑袋。 曹观棋说得一点没错。 宋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相父,读书人风流自诩,此事是否小题大做了?” 曹观棋声音愈发低沉,更是冷笑不止。 “相父笑什么?” 女帝看向曹观棋,疑惑道。 “陛下可知,除了畜养家妓的现象外,官妓的现象更是达到了顶峰。” “怎么别人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 “陛下也是女子,如今却不为女子说话。” “风流自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陛下跟先帝比起来,不如世宗皇帝远甚。” 宋婉脸都黑了,我比不过世宗皇帝那沉迷修仙的昏君? “怎么?陛下不服?” 曹观棋冷声笑道:“世宗皇帝在世时,可没有如今的风气。” “先帝大兴土木劳民伤财,这还不是听了某人的谗言。” 台下一位官员实在是受不了曹观棋的冷嘲热讽,站出来说道。 “大兴土木?劳民伤财?” 曹观棋轻哼一声:“老臣荡平赵国,收了几十万俘虏不拿来大兴土木,难不成留在长安造反吗?” “看看你脑满肠肥,说话之前动一动你的猪脑子!” 所有人都没想到曹观棋会给出这样的一个回答。 宋婉更是跌坐在龙椅之上,没想到先帝大兴土木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刘彦章对此倒是早已了然于胸,为了把控局面,不得不站出来说道。 “曹公,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也于事无补了。” “今日宴会乃是遵循祖训,陛下年幼不懂世事,再者说了,曹公既是相父,理应多指导陛下...” “可反观曹公,多日不上朝,这......” 是啊,事情已经发生了。 就算再怎么骂,又有什么用呢? 你一个托孤忠臣,天天不进宫不上朝的,谁来教导陛下。 这不是你自找的不痛快吗? 曹观棋看着刘彦章,这位也是少数不狎妓的官员。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按照建公的意思就不作数了?” 刘彦章肯定地点点头:“自然不算。” 曹观棋笑道:“既然错了,难道不该有个惩罚?” “建公熟读经史,应该知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意思。” “怎么事到如今,却越老越糊涂了。 曹观棋的声音悲怆又无奈:“建公,你与我都是出身寒门。” “理应最知晓大魏过得水深火热的百姓?” “,您也变得跟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一个德行?” “朝堂这个大染缸就这么让你保持不住初心吗?” 刘彦章被说得哑口无言,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他苦笑了一声,实在是身不由己,哪能像曹相您这般随心所欲啊。 曹观棋环顾众人,神情变得狠戾无比:“曹徽!” “臣在!” “命你带领龙武卫即刻奔赴陇西,捉拿独孤信!” “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独孤琰再也忍不住,一把扯开脸上的面纱:“曹观棋你敢!” 曹观棋根本没想搭理她。 “曹婴!” “臣在!” “命你即刻抓拿一切阻止变法之人,不管是不是皇室中人,胆敢拘捕,照杀!” 众人知道,大魏要变天了。 曹观棋下达了命令,缓缓转身看向宋婉。 “陛下。” “自古从龙之臣就是要清除的,以免功高震主。” “这个恶人,臣帮你做。” 第60章 陇西 “爹?” “国师要不要抓?” 曹婴走出太和殿,想起了这件事,又返回来问道。 曹观棋打量了她一眼,轻飘飘回了一句:抓了。 “大胆!” 还没等宋婉说话,独孤琰身旁的贴身侍女就拔出了长剑,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 曹婴可不会惯着她,真当虎女的名号是白来的。 三两下的功夫,曹婴便制服了孤独琰。 “爹,那我走啦。” 曹观棋点点头。 孤独琰扭着头紧紧盯着曹观棋,纵使巧舌如簧,此时也说不出一句话。 宋婉更是跌在龙椅上,目送着自己的闺蜜被曹婴擒住,一言不发。 “礼,刑、兵,两位尚书。” 听到曹观棋念到他们的名字,三人连忙拱手出列。 “按照大魏律法,狎妓者何罪?” 崔文桢想了一会儿,又看向了旁边的刘彦章的眼神。 可是刘彦章根本没有什么动静,崔文桢也只好如实说来:“根据大魏律法,官员狎妓者,重者罢免流放,轻者罚为庶民。只看不做者,根据口供事实,决定是否判刑或者打板。” 曹观棋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扔给了刑部尚书陆良:“抓人吧。” “兵部侍郎杨逸陪同协助,如有违抗者,格杀勿论。” 这么多官员落马,对于朝堂的稳定,恐怕是不小的波动。 尽管赞同曹观棋的作为,可是许公台仍旧拱手出列:“曹相,此事事关重大,可否从长计议。” “若是如此,那我大魏的官场机构,就彻底瘫痪了。” “曹相三思啊。”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曹观棋扫视着众人:“不破不立。” “害群之马,断不可留。” “上级落马,下级暂代,能者居之。”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没了这些人,大魏的江山就完了?” “待到春闱之际,自然有人顶上。” “谁有怨言,让他递上陈词,赶紧卷铺盖滚蛋。” 群臣又看了一眼龙椅上的陛下。 只见宋婉微微颔首,显然已经是同意了曹相的所作所为。 曹观棋说得没错,兼并土地的士族门阀,确实是她心中最大的阻碍。 尽管她也是由氏族帮助才有如今的成就。 可她毕竟是一个皇帝,想要完全的把控江山,绝对不允许有其他的意见。 她的目标是让大魏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 为此,她可以不择手段。 至于曹观棋,他现在还是一把锋利的刀,能够让自己用得舒心,而且毫无造反的念头。 反正名声都是曹观棋来抗,她只要坐享其成就好。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为什么历代先帝都这么喜欢奸臣了。 好用啊! 陇西,独孤府。 独孤信正在和两位妾室在屋内下棋。 “老爷的棋艺真是臻入化境。” “奴家都没有赢过一次,老爷你就不能让让人家嘛。” “人家输得连衣服都没了。” 听着面前少女发嗲的声音,独孤信捋着胡须,另一只手勾着她的下巴。 “就是要你一丝不挂。” “哼,老爷真是心狠。” “姐姐不要生气了,看妹妹来对付老爷。” ..... 莺莺燕燕又是片刻。 老者气喘吁吁地依靠在桌上,两名妾室肉体横陈的躺在他的大腿上。 “老爷,我们什么时候去长安啊。” “这些时日待在府上都快闷出病了。” “听说天香剧社又回到长安演出了,那叫一个热闹,老爷你就待我们去嘛。” 独孤信哄着两位妾室:“快了。” “小心肝,你们在耐心等上几天。” “等到这件事风头过去就好。” 土地改革之法愈演愈烈,人老鬼精的独孤信一瞬间就闻到敏感的味道。 很有可能就是瞄准他们来的。 “那,昨日仆人说的事,老爷可有耳闻?” “何事?” “就是琰小姐的事。” 刚一开口,另一位妹妹就赶忙拉住了她,事关老爷的女儿,这些事情不是她们这些妻妾应该说的话。 独孤信眉头一拧,颇为有些火气:“这个逆女。” “不在家中学三从四德,跟她的死鬼老娘一样。” “等她在朝中稳固了地位,你看老夫怎么对付她。” 正在暗暗地想着,就听见远处闹哄哄的声音传来。 而且声音离着自己越来越近。 孤独信不由得批上了衣服,大声呵斥:“谁在大声喧哗!” “是不是活腻了!” 砰! 岳云一脚踢碎门房,厉声喝道:“奉曹相之命,抓拿犯人独孤信。” “你们疯了吗?” “老夫乃是当今国师的父亲!” “滚开!” “你们这群刁民!” “少拿你肮脏的手来碰老夫!” 太和殿外一处书房。 独孤信被绳子反绑住双手,由岳云押解进来。 看到曹观棋正襟危坐的他,终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我就知道是你在背后搞鬼,曹观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曹观棋,你这个王八蛋。” “你现在放了我,老夫还可以既往不咎。” “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独孤信喊的喉咙都哑了,也没见曹观棋抬起眼神。这种无比的轻视,直接让独孤信愤怒无比。 此时,大门再次被推开。 进来的是女帝宋婉,还有几位朝中大臣。 依次落座,就像是在审判犯人的一样。 独孤信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没等他开口。 女帝率先发话:“独孤信,你可知罪?” 知罪? 知什么罪? 我有什么罪! “陛下冤枉啊!” 独孤信拧着眉头,哭诉道:“陛下切莫听信奸贼曹观棋的只言片语。” “什么罪,有罪的都是他在污蔑我啊。” 宋婉再度开口,沉声道:“煽动百姓,阻拦变法,你可知罪?” 闻言,独孤信心中本就憋着一股怨气。 他曾秘密下令,让手下的人去暗自煽动百姓,挑起与朝堂的矛盾。 没想到这群饭桶,做事不干净,还把自己抖出来了。 “独孤信,陛下在问你话呢,你耳聋了?” 说话的是右相刘彦章,他接受到女帝的旨意,只希望独孤信快点认罪,兴许还能轻判。 反正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曹观棋先手。 “哈哈哈。” 独孤信突然癫狂的大笑起来把众人吓了一跳:“知罪?” “我有何罪?” “陛下是不是忘了,没有我陇西集团,如何能坐上这龙椅的位置?” “放肆!” “独孤信你好大的胆子!” “冲撞陛下,你该当何罪!” 几位老臣站起身,指着独孤信,一声声怒喝响起。 反观始作俑者曹观棋,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看出来了,你们跟曹狗都是一丘之貉。” 独孤信知道自己恐怕难以善了,根本没有回头路了。此时不骂个舒服,就再也没机会了。 “无非就是贪图我陇西的家产,一群过河拆桥狼心狗肺的东西。” “没错,就是我煽动百姓又怎样?” “你们贪得无厌,那是活该!” “一群贱民,还想图谋我独孤的家产!” 独孤信骂完哈哈大笑,女帝和几位大臣面色阴沉。 若是你煽动百姓也就罢了,你私底下干的坏事,你是一点也不提啊。 逼良为娼,霸占农田,勾结贼寇.... 桩桩件件,令人发指。 “曹观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孤独信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与其被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倒不如自己动手。 说罢,他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在扭断自己的脖子。 当场横死。 女帝被突如其来的吓了一大跳,可曹观棋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场面。 “独孤信畏罪自杀,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 “陇西集团所有财产归于国有,待核查完毕,择日还于百姓耕种。” “那其他人呢?” 曹观棋抿着清茶,抬起眼眸:“有罪则杀,无罪则免。” “一月之内,改革之法成功施行。如有违抗者,下场就跟陇西一样。” “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就杀一双。” “直到再也没有反抗的声音为止!” 第61章 东窗事发 说完,曹观棋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继而转身看着众人。 “太和殿还有宴席,诸位赏光同去?” 好好的宴席都被您搅得翻天覆地,谁还敢参加? 没人敢说话。 不过有了高公公的前车之鉴,次日的宴席倒是显得简朴了许多。 起初文武百官还有些拘谨,直到看到刘彦章跟曹徽推杯换盏,那叫喝得一个痛快。 反观曹相满脸笑容,他们这才敢放开手脚。 这不还没到晚上,几个贪嘴的大臣就喝得酩酊大醉,被抬出宫去。 凤仪殿。 鱼妹穿着大红沃裙,带着一顶虎头帽,煞是可爱蠢萌,圆鼓鼓的大眼睛左瞧右看。 沈思君拉着她的手,穿着宽松凤袍的刘漓拉着她另一只手。 “要不去御花园走走?” 看着拨动帽檐上流苏的鱼妹,刘漓会心一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儿呢? “御花园?” 鱼妹歪着脑袋看着义母,眼眸清澈如水,闪烁着好奇与兴奋的光芒。 宫女们百思不得其解,相爷膝下无子,夫人喜欢这个女孩算了,为何皇太后娘娘还这么上心。 想归想,她们也不敢多说。 沈思君担心刘漓对于分娩的害怕,她第一次看到粉雕玉琢的鱼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女孩。 或许是母亲的滤镜,她实在是太像曹婴小时候了,戴上虎头帽之后就更像了。 不过她倒是比小时候的曹婴乖巧多了。 “姐姐,你说我的女儿也会长这么大吗?” 摆手示意身后的宫女别跟这么近,随后刘漓在沈思君耳边低语道。 “哪有一生出来就这么大的。” 沈思君噗嗤一笑,望着蠢萌的刘漓,伸出手大概的比了一个形状。 “刚出来的孩子,大概就这么大。” 刘漓学着她的模样比画,又对着自己的肚子。 “啊!” “这么大!” “那会不会疼死。” 刘漓瘪着小嘴唇,委屈极了,下一秒恐怕就要流出小珍珠。 沈思君看见,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她知道孕妇的情绪波动非常大。 “鱼妹,跟娘娘一起去喂大孔雀好不好?” “御花园里有好多好看的大孔雀,可漂亮了。” 鱼妹眨着眼睛,马上理解了义母的言外之意,主动拉住刘漓的手。 “娘娘,带我去嘛。” “我还没有见过孔雀呢。” 面对少女眼冒星星的哀求,刘漓也是转哀为喜,连连点头。 孔雀林外,沈思君看着两人玩得不亦乐乎,嘴角也是不知觉地上扬。 什么时候,自己跟夫君才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呢? 正想着,老赵快步走到她的身后,躬身行礼。 “夫人,相爷有请。” “请你移步太和殿。” 沈思君点点头,自己身为相爷夫人,理应上要到宴席上露面的。 “你让小虎来看着点皇太后娘娘。” 老赵连忙答应,马上退下去办。 沈思君跟刘漓说了一会儿,让她放宽心,自己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太和殿内,热闹非凡。 正有“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公孙四娘在台上助兴。 “好好好!” “不愧是曹相点名的,这剑舞,当真天下无双。” 喝多了的刘彦章有些不舒服,对着女帝拱手,又跟着身旁的曹徽说了一声离席。 出了太和殿,正好撞上前来的沈思君。 两人行礼,刘彦章主动让路,无事发生。 可沈思君却有些疑惑,为什么偏偏会撞到他呢? 但是眼下已经步入了太和殿,耳边响起自家夫君的声音,却是来不及多想。 .... 解决完生理不适的刘彦章正欲回太和殿。 想了一会儿,貌似自己很久没见到自己的妹妹了,每次邀请她出宫也是借口百出。 难不成是待在这深宫中得了什么病不成? 找了一个太监询问,这才得知刘漓的下落,缓缓迈步来到御花园。 刘漓正和鱼妹玩得开心。 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微臣刘彦章,拜见皇太后。” “愿皇太后万福金安。” 刘彦章? 大,大,大哥! 刘漓僵硬地扭过脖子,看着身后躬身行礼的刘彦章,脸上变颜变色又立马转了回去。 忽然,她似乎想起什么,立马对着远处的宫女挤眉弄眼。 “免,免礼。” 她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个人,那就是他这位名义上的大哥刘彦章。 现如今,刘漓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根本不敢面对刘彦章。 “大,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之前也好说一声啊,我好让人去迎接你。” 边说边给身边的宫女使眼色,让她们赶紧把自己大哥弄走,弄得越远越好。 要是被刘彦章发现自己挺着大肚子的,那就真的完了。 可宫女们看见皇太后眨眼,还以为是让她们扶起行礼的刘彦章。 刘漓傻了! “别!别!” 刘漓都没来得及阻止,几个宫女就搀扶着刘彦章起来。 现在的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嗯?” “大哥你听我解释。” 刘彦章紧紧盯着鱼妹,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像。” “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来,让叔叔抱抱。” 鱼妹也不怕生,就由着刘彦章抱着,时不时摸着他的胡须,一脸好奇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哈哈哈哈。” 刘彦章看罢,不由得放声大笑:“你可比曹婴小时候可爱多了。” 那时候的他和曹观棋二人,都是户部侍郎。曹婴又被曹观棋带在身边,曹婴可没少捉弄刘彦章。 可以说,曹婴的黑历史,刘彦章现在记得一清二楚。 “你说这个像啊。” 刘漓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这是鱼妹,沈姐姐的干儿女。” “我看您喝了许多酒,要不我叫宫女给您准备一碗醒酒汤。” 刘彦章看着妹妹脸上怪异的表情,不由得心生疑惑,又看向身边的几名宫女,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我和皇太后说点家事。” “皇太后娘娘,不介意吧?” 刘漓根本不敢直视大哥,苦笑道:“大哥言重了。” 不久后。 二人漫不经心地在御花园里闲逛。 刘彦章也不说话,而是自顾自逗着鱼妹,看得刘漓担惊受怕。 “那个,大哥。” “鱼妹有些怕生,要不给我吧,我将她带给沈姐姐。” “怕生吗?” 刘彦章淡淡道,脸上不悲不喜。 “是逃离想出的借口,还是不想跟大哥坦白?” 刘漓脸色骤变,停下了脚步。 刘彦章也停下了脚步,放下了鱼妹。 “去前面玩,叔叔待会就来找你。” 鱼妹蹬着大眼睛连连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刘漓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根本不敢看刘彦章的眼睛。 刘彦章轻咳了一声:“他的?” 惊了! 刘漓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低头看着脚尖。 嗯?我的脚尖呢? “大哥,你怎么知道?” 刘彦章深吸了一口气,你一口一个沈姐姐,哥哥不想知道都不行啊。 我的傻妹妹。 “几个月了?” “七个月。” 沉默良久。 “我修书一封,传回西陵老家。” “我们刘家族人,日后不许在长安活动。” 刘漓的额头,慢慢浮现一个问号。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她之所以瞒着刘彦章,就是不想他跟曹观棋反目成仇。 “你害怕我和曹观棋会成为仇人?” 刘漓点点头,又快速低下脑袋,不敢直视刘彦章的眼神。 “我和他只是政见不同罢了。” “又不是死仇。” 我哪知道你们,一个个喊打喊杀的,都跟笑面虎似的,嘴里没一句实话。 “如果族人突然进京,你能置之不理?你这个模样出去见人不是露馅了?” “大哥不怪我吗?” 刘漓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我做出如此丑事,让家族蒙羞,你不怪我吗?” 毕竟说到底,她是以皇太后的身份怀孕了。 而且,怀孕的对象还是托孤大臣,当今陛下的相父。 刘彦章深呼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歉意,手不由自主地揉着刘漓的脑袋,就像兄妹二人小时候一样。 “大哥又不是迂腐之人。” “当日你进入宫门,大哥就是第一个反对的。” 犹豫再三,刘彦章还是问了一句:“他对你怎么样?” “他对我很好,沈姐姐也待我极好。” 刘漓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似假话。 刘彦章也松了一口气。 “先这样吧。” “外面的风雨大哥来给你扛,你只要幸福,大哥比什么都高兴。” “什么家族大业,那比我妹妹开心来得重要。” 刘漓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在这毫无人情味的氏族中,父亲母亲皆是无情无义。 唯独这位名义上没有血缘关系的大哥,却对她百般包容遮风挡雨。 第62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太和殿中。 曹观棋被喝上头的沈重灌了几杯,夫人沈思君担忧刘漓的情况,只是匆匆露面之后便离开。 哪怕他酒量再好,也经不住这么多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劝。 饶是执行公务回来的沈念君,发现姐夫情况不对,这才拉着他从太和殿离开。 吩咐了宫中的侍女备好醒酒汤,自己则是去联系姐姐,让她带着姐夫回府了。 自从上次那件乌龙事情发生后,二人十分心有灵犀地保持沉默,沈念君也搬了回去。 可等她回来,却发现姐夫早就不见了人影。 沈思君何等聪明,马上便想到了一位美妇的身影。 “罢了,你姐夫要忙着政务。” “那次不是这样,我们先回府吧。” 小姨子对此也没有疑问,只是听着姐姐的话,乖乖地一同回家。 凤仪殿。 一如往日的冷清。 刘漓不太喜欢被人伺候,加上自己还怀孕了,更是不想被人知道。 偌大的凤仪殿,只有蜡梅一人。遣散了宫女之后,蜡梅也懂事地退下去安排沐浴之事。 红纱曼妙倒映着烛火,从御花园回来之后,刘漓就端坐在书桌前一言不发。 目光看向远方灯火通明的宫太和殿,脸蛋上带着期盼和几分窃喜。 大哥的话,在刘漓的脑海中回荡,久久不肯散去。 原以为,大哥知道这件事后,会大发雷霆,说不定还会给曹观棋带来天大的麻烦。 关键是两人的身份太敏感了。 伦理纲常,道德败坏,都能让两人遗臭万年。 但是,刘彦章不仅没有生气,而是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天知道,她心里有多么高兴。 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曹观棋。 “娘娘。” “娘娘。” 蜡梅看见皇太后一个劲地傻乐,也不说话,还以为她中邪了。叫了几次,刘漓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 “娘娘,温泉水温合适。” “可以沐浴了。” 凤仪殿内有一偏殿,是一处专门沐浴的池子。 自从上次她在农庄洗过了温泉之后,刘漓闹着曹观棋给她弄的。 刘漓侧身蹲在池边,一只手感受着水温。 “蜡梅你先回去歇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娘娘不需要奴婢服侍吗?” 侍女不解。 刘漓轻轻摇摇头。 见皇太后态度坚定,蜡梅也只好作罢,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待偏殿中只剩下她一人,这才缓缓脱下鞋袜,露出纤长白皙的玉足,泡在池中,静静地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 刘漓都有些困意袭来,却还不见人来。 不由得呢喃:怎么还不过来? 说好的今晚陪我,怎能说话不算数呢? 数三声,你再不来,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刘漓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纪,尝到了那种甜头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深夜无人之时,总会想起曹观棋霸道的作风,又羞愧又期待。 越想越烦,刘漓气鼓鼓的,摸着自己的大肚子。 不来算了。 本宫洗完睡觉,让你这个没良心的在门口喝风。 红裙的腰带轻轻一拉,向两侧滑落,露出完美的娇躯。 刘漓顺着台阶,慢慢入水,扬起一圈圈涟漪。身体泡在水中,玉背靠在池壁,下巴微微扬起,闭上眼睛享受着沐浴。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漓差点都快睡着了,还不见曹观棋的身影,心里一时不免打起鼓来。 若是今晚不来,岂不让她白期待一场? 随着时间推移,刘漓心中这种担忧和不安情绪越来越强烈,尤其是孕期的不稳定情绪愈发加速。 寂静空旷的大殿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外门的风声一响,不知是鸟叫还是猫叫,夹杂着扑通一声,吓了她一大跳。 只能整个身子缩在池子的角落,用毛巾遮住眼睛,根本不敢去看,显得弱小又无助。 “唔~” “哎呀~” 感受到饱满的玉峰被人袭击,刘漓猛地站起身来。 发现来者正是朝思暮想的情郎,这才放松下来,贴在了曹观棋的身上。 “你才来呀。” “水都凉了。” 刘漓嘴里哼唧着,一副傲娇的模样,好像在说,快哄我! “这不佳人还是热的吗!” 曹观棋贪恋着嗅着刘漓的气味,双手不安分地到处游走。 刘漓羞愤地咬咬牙忍耐,面红耳赤,时而发出嘤咛:“不许碰我。” “谁让你这么晚才来,还从池里冒出来吓我。” “吓坏你的宝贝儿子,我看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说得很硬气,身体却很诚实,轻轻迎合着曹观棋。 “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望着喝多了的曹观棋,刘漓揽着他的脖子,眼神迷离,长长的睫毛轻轻闪着,香气如兰的红唇轻启。 “我想给你生个儿子。” 这个女人真是太会了! 天雷勾地火,这谁忍得住。 曹观棋又啃又舔,差点把她就地正法。 “不行。” “姐姐说了,不行。” “你疯啦。” 刘漓幸好没有上头,曹观棋这才清醒了几分,对对对,不能这么乱来。 停顿片刻。 刘漓想了想,张口在曹观棋耳边,轻声说道:“我帮你。” 怎么帮我? 曹观棋还在纳闷,只见刘漓舔了舔红唇。 不多时。 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水波涟漪,绣着的荷花的肚兜,漂浮在水面之上。 从此君王不早朝。 深夜,凤仪殿内。 曹观棋被折腾得欲仙欲死。 刘漓脸上红润未退,美得不可方物,枕着曹观棋的手臂。 “我大哥知道我们的事了。” 曹观棋微微一愣,怪不得刚才宴会上刘彦章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感情是这样。 “你打算怎么办?” 太后卖了一个关子,没有马上说出刘彦章的立场。 曹观棋假装思考了片刻:“你喂我一颗葡萄再说。” 刘漓好气地捶了他一把,又不想让他这么快知道,伸手取过旁边的葡萄。 “用嘴喂我。” “曹观棋你要死啊。” “害羞什么,都老夫老妻,哪里没舔过....” “滚啊。” 刘漓羞红着脸:“问你呢!” 曹观棋一时间玩兴大发:“你不喂,我不说了。” “喂喂喂。” “来,张嘴。” 刘漓败下阵来,明明是他在求自己,怎么反过来,变得自己在求他一样。 刚刚要喂到他嘴里的时候,曹观棋又扭过头去,一脸贱嗖嗖的。 “我不想说了。” “曹观棋,我要咬死你。” “别别别,哪里不能咬啊,我的小祖宗。” 一时间,凤仪殿春光乍泄。 第63章 曹公高义 寅时,曹观棋从睡梦中醒来。 外面还是漆黑无比。 刘漓像只熟睡的小猫咪趴在他的怀里,睡得很香,轻轻呼吸着。 曹观棋又不敢惊醒她,只能蹑手蹑脚地起身,准备穿衣离开。 刚一起身,刘漓便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又往着他身上贴。 “不要走。” “在陪陪我。” 曹观棋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替她盖好了被子,又拨弄着她脸上的青丝。 温声道:“时间不早了,天都快亮了。” “我真得走了,你再睡会儿,等到这件事忙完了,我接你出去。” “不嘛~” 刘漓摇着他的胳膊撒娇,睁开惺忪的眼帘,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好了,听话。” 曹观棋轻轻在她额头一吻,哄了一会儿,刘漓乖乖睡去。 穿好衣裳,来到殿外,又吩咐了罗网的人不可掉以轻心,这才不知不觉地离开凤仪殿。 不过时,天空泛起鱼肚白。 今日便是大魏的最热闹的佳节——春节。 回来不久,小婵泡壶茶的功夫,沈思君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微微躬身福礼:“夫君,右相来了。” 曹观棋躺在椅子上正醒酒呢,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这个点,刘彦章跑来作甚? 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曹观棋挠挠眉头犹豫不决,沈思君倒是知心的贤内助。 缓缓开口建议:“那便说夫君宿醉未醒,不宜见客?” 曹观棋想不明白,摆摆手:“罢了,既然来了,就见一见吧。” 沈思君盯着自己夫君,上前靠近,鼻尖嗅了嗅,眼神怀疑道:“莫不是妹妹的事被右相知道了?” 夫人你属蛔虫的啊。 曹观棋吓了一跳,连忙否认:“定是朝中政务而来,夫人多虑了。” “但愿是我多虑。” 沈思君一脸醋意,但还是帮他整理衣袍,同时阴阳怪气道:“刘妹妹就这么让你痴迷?” “老实说,是不是夫君对于这种道德感十分上瘾?” 想起夫君这段时日的来的所作所为,还有小婵从话本小说里得出了结论,沈思君很难不相信。 自己的夫君,似乎就喜欢整点这些小调调。 又刺激又期待。 道德伦理和从小学到的教养来回交织,她发现自己都被夫君给带坏了。 曹观棋老脸一红,瞎说什么大实话。 “什么痴迷不痴迷。” “别瞎说,你夫人我可是坐怀不乱的。” “对了,是不是你教她的?” 沈思君歪着脑袋:“我教她什么?” 曹观棋舔了舔嘴唇,沈思君立马秒懂,想起那夜自己也是这样..... 脸上红晕升腾:“我不知道夫君在说什么。” “啊!小婵,我在这。” “小婵叫我了,我走了。” 看着夫人落荒而逃,曹观棋不禁在身后哈哈大笑。 相府待客大堂。 下人引导刘彦章落座,沏茶备上糕点。 曹观棋刚踏入大门,刘彦章便起身,二人皆是互相对拜行礼。 在大魏的整个官场上,也只有他们二人才能称得上知己。 “建公。” “曹公。” 对于刘彦章,曹观棋是从心底里尊敬这位老臣。 “建公这么早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曹观棋请刘彦章对面而坐,又吩咐下人给他倒茶。 反观刘彦章眼睛里满是血丝,似乎一夜没睡,困意全写在脸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子,轻轻推了过去。 曹观棋蹙眉。 不解。 “看看。” 刘彦章淡淡说道,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 不得不说,曹观棋作为茶叶行业的改良者,家中的茶叶倒是极好。不免咂咂嘴,回味良久。 曹观棋抱着好奇,打开折子。 礼部尚书崔文桢,大理寺少卿刘喜,定远将军崔四海,左副都御史王献之..... 曹观棋越看眉头越皱越深。 “这是?” “西陵的花名册。” 刘彦章抬起眼眸,静静地打量着这位老对手,淡淡说道: “变法改革,利国利民,门阀世家必须消除。” “大魏羸弱已久,新帝登基难以制衡。” “我想,曹公定是准备了万全之策,否则不会如此激进地推动变法。” 曹观棋没有打扰刘彦章的述说,而是静观其变。 刘彦章是西陵门阀的执掌者,也是文坛领军人物。 现在他来投诚,前路便畅通无阻。但是不管结果如何, 曹观棋一定会对西陵动手,这是毋庸置疑的,不管刘漓怎么想,他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但是曹观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妄下定论。 “变法势在必行,老夫自然是赞成的。” 刘彦章叹息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呢? 可生在门阀,又被名声所累,做事畏首畏尾,唯恐经营一生之心血,被史官记上奸臣二字。 “所以建公是想借刀杀人?” 曹观棋一针见血,饶是古今不波的刘彦章也差点被茶水噎到。 我好心好意,连自己的家族都出卖了,你说我借刀杀人? 好吧,我是有这么想法,但是能不能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清楚。 曹观棋回过神来,赔笑道:“勿怪勿怪。” “这么多年你的政绩,百姓都看在眼里。” “去年淮云二州赈灾,是你在幕后推手。” “这么多年你依旧将百姓放在心中,他们应该感谢你才对,而不是沈尚书。” “还有,改良锻铁,开垦矿山,看似大兴土木。” “实则工人全部来自附近的普通百姓,你让他们看到了赚钱活命的希望,大魏人口回流问题也因此解决。” “幽并动乱,是你在背后拉拢了庞青云,这才能得以稳定边疆。” “桩桩件件,无疑不是表明了曹公心系百姓,绝不是大奸大恶之辈。” “建卿深感惭愧,曹公,受我一拜。” 说着,刘彦章就站起来,曹观棋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他。 “建公严重了。” “曹某愧不敢当。” “奸相也罢,权臣也好。功过曲折,自有人评说。” 刘彦章捋着颌下长须,两道花白的眉毛微微展开。 忽然有些明白了。 “大魏内忧外患,顶着奸贼的名声行事,确实会容易很多。” “曹公高义。” “看来,还要戴着这个名声很长一段时间。” 曹观棋笑着回道:“戴一辈子也无妨。” 二人商谈甚喜,晌午时分刘彦章才从相府后门离去。 尽管曹观棋多次言语挽留,可是刘彦章也是一个倔性子,说什么也要回府休息。 “相爷,右相说了什么。” 沈思君迈着莲步缓缓走进书房,看着一脸春风的曹观棋,不由地问道。 “没什么。” “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交流罢了。” 曹观棋伸了伸懒腰,既然刘彦章肯拉西陵下水,陪自己演一场大戏,那么自己也不好驳了人家的情面。 琢磨片刻,曹观棋下定决心。 于是乎,在春节这个喜气洋洋的日子里,曹观棋带着全副武装的黑骑气势汹汹地闯入右相府邸。 第64章 狠狠地抄 黑骑大军大张旗鼓招摇过市,似乎根本不知道低调二字咱写。 曹观棋要的就是闹得人尽皆知,最好是让京城所有百姓都知道,他去抄家了! 抄的是“死对头”刘彦章的家。 在无数百姓的注视下,威严横亘的相府大门被撞开。 “姐夫,让我来。” 沈重拖着小肚子,整理了一下仪表,对着身后的手下颇为有声望地喊道: “兄弟们!干活!” “给我狠狠地抄。” 旋即,抄家的队伍如恶犬般闯入右相府邸。 这些年,沈重帮着他抄家,都抄出了心得,手底下更是专门养了一批抄家的。 做事狠辣迅速,从不拖泥带水。 说抄家就抄家,路边的鸟蛋都要给你摇散黄,路过的野狗都要挨两巴掌。 一时间府内鸡飞狗跳,哀声遍野,听得附近百姓人心惶惶。 所有仆人全部被押到前院跪下,曹观棋则是教人搬来一张太师椅,就放在府邸的门牌之下、 那模样,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一个容貌略为清秀的男子被士兵按着肩膀,动弹不得,双眼鼓着,蹬着远处的曹观棋。 “他是谁?” 沈重在他耳边解释:“右相的三儿子刘叔哲。” “原配妻子崔氏难产去世,长子次子均夭折。后续二房崔琳,生下三儿子刘叔哲。” “他旁边那两个哭哭啼啼的,左边的是刘叔哲的妻子李秀,右边的是妾室杨氏。” 曹观棋不假辞色,偏头将嘴里的茶水吐出:“什么来历。” “李秀是西陵李伯言的次女,家大业大,负责江南的蚕丝生意。” “妾室杨氏来自陇西一个没落的氏族,在府中没有地位,但是颇受刘叔哲宠爱。” 曹观棋点点头,又指了指叔书哲:“可有功名?” 沈重摇摇头,一脸地叹息:“年年科举,年年落榜,毫无文采。” “你说,刘彦章也算是文坛泰斗,怎么生出的儿子这么笨呢?” 曹观棋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人家? 沈重咳嗽掩盖自己的心虚,连忙逃离姐夫的身边,开始狐假虎威。 “刘叔哲,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此言一出,士兵单手持刀,来到刘叔哲的面前,大声喝道声:“大胆刁民!” “见到户部尚书,还不下跪!” 刘叔哲眼眸通红,布满了血丝,拳头紧握,就是不肯低头。 “骨头这么硬? “倒是有刘彦章的风骨。” 沈重挑了挑眉,又扭头看向了曹观棋,见他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便示意身边的士兵让他吃吃苦头。 士兵心领神会,狠狠一脚踹在了刘叔哲的腿弯上。 噗通一声被迫跪下,刚想站起来,却被人按住肩膀,连同脑袋也一并按在了地上。 这一番侮辱几乎要淹没了刘叔哲的理智。 但是父亲的告诫历历在目:不要因为愤怒就失去理智,无能狂怒是弱者的表现。 “要杀便杀,不必如此!” “若是皱一下眉头,我就不叫刘叔哲。” 此言一出,刘叔哲的两个娇妻顿时脸色一变,拉住士兵的衣角,哀求他高抬贵手。 府上的下人个个抖得跟筛子一样,生怕这群官兵刀剑不长眼。 “奉陛下旨意。” “右相刘彦章通敌卖国,罪不可赦,诛其三族。” “府中家产尽数充公,赖陛下宽宏仁厚,府中家眷既往不咎,但死罪难逃,一律流放西凉。” 沈重装模作样地拿着圣旨念道。 “呵呵.....” 刘叔哲冷笑一声,他虽然没有功名,可他并不是傻子。 父亲通敌卖国? 这是什么小孩子的把戏。 “我父亲身居高位,要风得雨要雨得雨,他有什么理由通敌卖国?” “曹观棋你擅自罗织罪名处死异己,这个罪名,我们刘家不认!” “哦豁!” 沈重收起了圣旨,一脸诧异地看着刘叔哲。 “你不认?” 啪啪啪。 几个巴掌轻轻的拍在刘叔哲的脸上,虽然不疼,但是那股子耻辱却是无比的火辣。 “曹相说你通敌卖国,你就通敌卖国。” “还敢狡辩!” 刘叔哲蹬着眼睛,愤怒道:“当今天子姓宋,而不姓曹!” “曹相乃是陛下相父,先帝任命的辅政大臣,你小子还想挑拨君臣感情。” “妄议朝政,罪加一等。” “来人,给我先把这个人杀了。” “我呸!” “想杀我,你还没有这权力!” 刘叔哲知道,沈重就是曹观棋派来羞辱他的,眼下他已经冷静了几分。 “杀你?只会脏了我的手。” 沈重拍了拍衣袍,直起身子,看着从府中抬出来的金银珠宝,顿时两眼放光。 “动作麻利点。” “赶紧点完,本官还要回府上过节呢。” “说你呢,磨磨唧唧,脑袋不想要了。” 沈重骂骂咧咧的,曹观棋则是躺在太师椅上休息,没办法,实在是太累了。 色,是一把刮骨钢刀。 古人诚不欺我。 不知过了多久,右相府的财产初步清点完毕。 将近五百多箱的银两,还不算其中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而且还要算上外面的田产生意..... 围观百姓不免交头接耳,这么多财宝映得人眼睛都花了。 沈重拿着清算的账本,摇醒了熟睡的曹观棋。 “姐夫,府上的都点清了,其他的田产生意还没来得及清点。” 曹观棋抬眸,看了一眼厚厚的账本,摆摆手:“念吧。” “让大家伙都听听。” “声音大点。” 沈重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 “初步统计,银两五百零八箱,共二十万五千四百两。” “大魏银票六千八百万,金条一百二十箱,四千三百万。” “永宣红釉瓷一百零八件,青花双龙纹大缸十八对,五彩婴戏纹罐三十九对......” 沈重滔滔不绝念了一大堆,上气不接下气,连忙把这活丢给属下。 “太真玉鼎十九座、雕漆紫檀木管提笔八十九双.....” “古狻猊墨五十四个、剔红群仙祝寿图圆盒三十四对.....” “白釉描金云龙纹罐七十七尊、青花芝桃仙鹤符箓纹盘四百零三个.......”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无不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家产? 简直就是国库啊,不对,大魏国库都没这么多宝贝。 念了差不多将近两个时辰,这才把账本念完。 就这,还不包括府外的财产。 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听着那些高昂的数据,一个个愤恨不已。 恨的是为什么不是自己的钱。 愤的是这得贪了多少才能有如此庞大的家产。 曹观棋听得耳朵起茧,估摸着女帝应该也收到了消息,他这才站了起来。 “全部拿下,归于国库。” 沈重挥手成群的士兵摩拳擦掌,将一箱箱的宝贝抬了出去。 “姐夫,那其他人呢?” 沈重看着府内的其他下人,疑惑地问道。 “刘公子是右相的宝贝,我们不动,其他人嘛.....” 曹观棋扫视了一眼众人,拉长了声音,随后轻飘飘的一句:全杀了吧。 黑骑的寒光缓缓靠近,恐惧与杀气在府中萦绕。 个个手足无措,连求生的呼救都不敢,因为只能加快他的死亡。 曹观棋啊,那可是杀了百万人的青衣阎罗。 “曹贼,你不得好死!” 此时,一个性子刚烈的丫鬟站起来,指着曹观棋怒喝道: “奸贼!” “恶贼!” “你这完全是在公报私仇,天道昭昭,百姓们大家都看着!” 这名丫鬟话音刚落,就被身边的一位稍长的老妪拉住:“闭嘴。” “这么说话你不要命了。” 说完,老妪对着曹观棋使劲磕头,额头瞬间沾满了血迹,苦苦哀求道: “小孩子口不择言,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大人有大量,就饶她一命。” 曹观棋的目光落在那名不服气的丫鬟身上,摸着下巴,缓缓点点头。 “有骨气。” “有魄力。” “身材不错,姿色也不错。” “来人啊,把那个小丫鬟送入本相府中。” 沈重期待的搓搓手:“姐夫,那我呢?” 曹观棋注意到了远处的沈念君带人来了,挥了挥衣袍,起身离开。 “那个老妪赏你了。” “不是,姐夫!”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没事你就偷着乐吧。” 第65章 杀鸡儆猴 春节之夜,本是阖家欢乐之夜。 却被曹观棋搅得人心不宁,抄家刘府,闹得满城风雨。 几家欢乐几家愁。 曹相还是那个曹相。 尽管半年不上朝,依旧是权倾朝野,文武大臣平头百姓最害怕的青衣阎罗。 回府的路上。 曹观棋觉得不对劲,撩动轿帘,看着马上沉默不语皱着眉头的沈重。 “怎么了?” 沈重跟着自己很多年了,自从老岳父致仕后,直到如今。 虽然比较愚钝,但胜在听话,也是青衣党派的核心成员,曹观棋的心腹。 说句实在话,除了曹徽,他是唯一能领导青衣党的不二人选。 他知道,抄右相府邸,并不是姐夫的本意,可是姐夫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他想不通。 其次就是,那么多的财宝,怎么转眼就送给了女帝。 “姐夫,我不理解。” “为什么咱们辛辛苦苦,到头来要把成果让给他们....” 沈重心里很不是滋味,抬起头看着曹观棋苦说道:“若是这笔钱到了我们的手中,大魏的国防力量将会达到一个顶峰。这笔钱一旦进了国库,不知道又被他们贪得剩下多少。” 曹观棋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不错。” “你似乎成长了不少。” 他也怕沈重跟在自己身边,到时候真的变成贪婪成性的大奸大恶之辈。 “就怕他们不贪。” 曹观棋解释道:“小重,很多时候成功,不能只看成果。” “今夜我们兴师动众闹得满城风雨,陛下如何在朝中百官面前立足?” “抄一位一品大员的家,未经过朝堂的审批,这日后又有谁敢为国效力?” “这笔钱既然入了皇城,那就是进了国库。” “这便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只要堵住了天天悠悠众口,这件事,便算不得什么。” “无非就是一些口头上的克扣俸禄责罚罢了。” 言罢,曹观棋望向了城中的某一处地方。 与此同时,刘彦章身处一个凉亭之内,似乎听到了曹观棋的声音,也抬起了眼眸。 二人隔空两两相望。 沈重沉思一番,细细品味,只觉得姐夫说得十分有道理。 “姐夫,对了。” “那个性子刚烈的丫鬟怎么办?” 曹观棋轻嘶一声,挠挠眉头,刚才只想着立人设了,没想到眼下还真是有些麻烦。 “待会你想办法跟夫人解释。” 沈重指着自己的鼻子。 “啊?” “我!” 小胖子大吃一惊,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姐夫,你不要再为难我了。” “忘了前些年我给你进献的丫鬟小玉了吗?差点没被姐姐打死。”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曹观棋就觉得好笑。 还有,进献这词是用在这吗? 多年前,曹观棋率军堪平附近海岛诸国新罗的隐患。 战火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导致了不少女子逃到大魏避难,被称之为新罗婢。 她们长相柔美,而且往往肤色白皙,姿容比一般的女子都更漂亮。 脾气温顺,语气轻柔,一下子就被有心人发现了商机。 他们将这些新罗婢大量购买回来,派专人教养,教授她们简单的诗书和琴棋书画,和一些其他的奇巧淫记。 而初入官场的沈重不知情况,只想报答姐夫的提携之恩,结果差点被沈思君吊起来打。 更是扬言:若是在送,休怪姐姐无情。 孤月高悬。 皇城,养心殿。 比起外面张灯结彩的热闹,这威严的皇城倒是显得冷清无比。 接连两日的宴会也足够了,如今倒是陛下收心处理朝政的时候了。 曹观棋带人抄刘彦章府邸的事情,第一时间就被锦衣卫的探子传入宫中。 想起之前在模拟中看到的阶下之囚,宋婉估摸了着时间,是时候了。 原本以为听到消息的女帝会大吃一惊,最后怒不可遏地咆哮养心殿大发雷霆。可是宋婉却一反常态,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知道了,便继续埋头处理政务。 此时,得到右相被抄家消息的许公台与监察御史方正,匆忙进宫。 步入养心殿。 见沉稳无比的女帝仍在批阅奏折,两位老臣不禁拧起眉头。 陛下这是放任曹观棋的所作所为了? 那可不行,届时朝将不朝,史官如何记载他们这些文臣。 “陛下。” 二人躬身行礼。 宋婉只是不平不淡地说道:“两位爱卿免礼。” “深夜进宫,所谓何事啊。” “奸贼曹观棋捏造圣旨,罗织罪名以右相刘彦章通敌卖国之嫌抄家....” 许公台将刚刚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请求道:“陛下,先不说右相是否有罪。” “毕竟是先帝任命的辅臣之一,曹观棋明显是在公报私仇处死异己。” “若是右相真的通敌卖国,为何曹观棋不去抓拿,反而抄家?” “右相明明此时就在礼部尚书崔文桢的府上。” 宋婉挑了挑眉毛,隐隐有些不悦:“许卿的消息很灵通嘛。” 他怎么知道刘彦章在崔文桢的府上,她手中的锦衣卫都没有查到他的下落。 看来自己这位清流,也是一个不老实的主啊。 许公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俯身磕头:“臣知罪。” 但是很快,许公台恢复正常,话锋一转:“陛下,曹观棋捏造圣旨实乃以下犯上。” “视皇权如无物,视陛下为草芥。” “若是长期助长此子的嚣张气焰,恐怕朝纲不稳啊。” 女帝却是摆摆手:“许卿,这件事,孤早已知晓。” 许公台不解。 知道了陛下还不动手阻拦,莫不是有忌惮吗? 方正倒是看出了一些猫腻,连忙按住了即将说话的许公台,拱手而言。 “陛下既然默认了曹相的做法,老臣也不敢妄议。” “只是,曹相多日不上朝,内阁首辅一职就此空缺?百官群龙无首,朝臣会如何想?” “是否会觉得是陛下昏庸无能,曹相才敢如此跋扈。” 女帝抬起眼眸,打量着这位人如其名的言官。 “孤授意的。” 短短四个字,让两位老臣愣在当场。 他们是不是耳鸣了? 陛下在说什么,他们怎么有些糊涂了。 许公台试着询问道:“曹....曹相所为,是陛下指使的?” 他难以置信,为什么陛下会选择对刘彦章动手,没了西陵,如何制衡青衣党的一家独大? 宋婉认真地点点头。 “可是右相并未做错什么。” “这么多年来尽职尽责,为我大魏立下汗马功劳。” “除了处事犹豫不决,为官之上并无过失。” 许公台苍老的面孔满是疑惑。 宋婉一字一句,正色道:“正是因为他没有做错,才是最大的错事。” 这是什么歪理? 陛下,莫不是疯了吗? 宋婉脸色平静,缓缓言道:“变法之事迫在眉睫。” “豪门氏族兼并了多少土地,你等不知?” “大魏子民一年辛劳竟不足以养活家人,面对洪水、干旱、蝗虫这些灾害,结果就是颗粒无收。” “只能靠上香祈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这是什么天理?” “大魏的根,在于百姓,在于土地。” 说到这里,宋婉顿了顿:“豪门氏族毁我大魏的根,孤就要诛他们的心。” “西陵刘家,只不过杀鸡儆猴。” 话语间杀意四起。 仿佛宋婉接下来就要对大魏所有的门阀士族动刀。 许公台听得冷汗直流。 恶名全让曹观棋背了,氏族的仇恨苗头全指向了他。 而陛下在幕后推波助澜,就在百姓之中收获了大批的拥护,毫无损失。 此番行为,着实可怕。 若是假以时日,陛下会不会也这般对付他们? 女帝不简单啊! 比起世宗皇帝的心机城府高上太多。 还想着能把控一个傀儡皇帝,许公台这下老实了。 第66章 曹徽受罚 不知不觉,几日时间已过。 看似波澜不惊的长安城,实则暗流涌动。 自从曹观棋抄了右相府邸之后,不少人都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氛。 也听没说陛下加罪与他,朝中大臣更是三缄其口,一个敢为刘彦章上书求情的没有。 作为他曾经的得意门生崔文桢,更是连夜改投门庭,转入了曹观棋的门下。 曾经风光无限的西陵刘家谈其色变,生怕沾惹上什么麻烦,又被黑骑的寒刀盯上。 根据小道消息传闻,这件事完全就是曹观棋公报私仇。 民间对此事众说纷纭,一时间消失已久的权臣再度出现在百姓的视线里。 不过,最近的相府可是不太平。 不少西陵党派的官员见到刘彦章下狱,纷纷携带重礼前来投靠曹观棋。 当然这些掩人耳目的手段,早就被一纸情报呈上了龙书案。 宋婉为此大发雷霆,让你们出钱赈灾,个个喊着清贫哭穷。如今贿赂上官却是数千万的金银财宝,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改革土法之法在她的心中越演越烈。 等此间事了,这群在名单上的大臣,统统都给孤滚蛋。 殊不知,他们已经被宋婉记在了小本子上。 眼下还扎堆在府上商议,如何求存,找一个强力的靠山。 听说前几日曹观棋秘密进宫面圣,在养心殿与女帝秉烛夜谈,具体的交谈内容不得而知。 但是可以肯定,一定是关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变法之事。 “要不就把土地交出去?” “凭什么!这些都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不交就是死路一条啊。”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命没了再多钱也买不回来啊。眼下曹相的屠刀说不定就在门外,我们还不想出个主意,恐怕就要落得刘相的下场了。” “现在交上去,在陛下面前还能挽回点声誉。” “曹相可是真敢杀人啊。” “要交你交,反正我不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怕他作甚!” 这些场面数不胜数,诸多世家门阀闹得不欢而散。 看似强硬无比,可是一回到府上就连忙派下人,秘密地瞒着所有人前去相府呈递投名状。 建安二年,四月初七,变法落下帷幕。 这一场变法,不少官员豪门世家被诛其三族,西市菜市口每天都有叫得撕心裂肺。 连年战事和频繁的自然灾害,大魏百姓苦难,各地怨声不断。农民由于没有生路,纷纷揭竿而起。 如今变法得以成功,积贫积弱的局面正在逐步改善。 抄家充公的家产让大魏国库财政的亏空得以补全,各种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统统废除。 户部有官方的背书,大力宣发鼓励农商,更是将此事推到高潮。 加上曹徽已经将土豆成功培育,让大魏的百姓更是高呼陛下万岁。 一系列热热闹闹的农耕得以进行,军民齐心开垦,大魏迎来了久别重逢的休养生息。 这几天宋婉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一封封奏折呈上,全是关于农耕顺利的消息。 但是,在相府内,曹观棋却是破口大骂。 茶杯碎了一地,在周围伺候的下人噤若寒蝉。 她们从来没见曹相生过这么大的气,纷纷跪下不敢抬头。 “谁把这件事告诉她!” “曹徽,你怎么办的事!” 无他,刘彦章下狱的消息,不知怎么突然被刘漓知道了。 这就完全打破了曹观棋的预想,如今她在深宫里要死要活,非要以死相逼。 曹徽一个头磕在地上,根本不敢直面义父。 “孩儿不知。” “不知!” “好一个不知!” “老夫教你这么多,你就告诉我两个字?不知?” 曹观棋凤眼一眯,眼神闪过一丝狠厉,牙齿咬得腮帮子生疼。 “取鞭来!” 身旁一同跪着的曹婴听到此话,心里不由得一震。 爹爹这是要用家法啊,这几鞭子下去,大哥不要躺几个月? 连忙跪着爬到了曹观棋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角,求情道: “爹爹,大哥有错,但不至于动家法啊。” “常言道,不知者无罪。” “您念在大哥这么多年的功劳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 面对乖女儿的求情,曹观棋照样不给面子。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既然做错了就要受罚。” “不管他是不是我曹观棋的儿子。” 不出片刻的功夫,下人将陈列在祠堂的一根长鞭取了过来。 这根长鞭泡在冷水桶中,鞭子内更是包着细小的云竹,这种竹子耐朽轻巧,甩起来啪啪作响。尤其是泡了水的,这要是抽在身上,一抽一个血印子。 面对火冒三丈的相爷,没人敢上前靠近,几位将领也只能低着头受训。 曹徽自认受罚,自觉地褪去了上衣,露出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伤痕。 曹婴不敢去看,只能蒙住了双眼。 啪! 只听得一声低沉的闷哼,曹徽的背上皮开肉绽。 鞭子甩起的凉水都溅到了众人的脸上,不由得虎躯一震,那一鞭子仿佛打在了自己的背上一样。 啪! 第二鞭响起的时候,曹徽再也硬扛不住。径直地趴在了地上,嘴巴冒着苦水,眼里满是泪水。 就在第三鞭要打下去的时候,姗姗来迟的沈思君轻轻拉住曹观棋的胳膊。 “夫君别生气,气大伤身。” 顺势夺过他手中的鞭子,按在了椅子上,温柔地按着他的额头。 “愣着作甚?” “还不快滚,整天就知道惹相爷生气。” “看着碍眼,统统都滚。” 沈思君难得地发了脾气,一边哄着曹观棋,一边对众人使眼色。 曹婴心领神会,不敢多言,扶起大哥就快速退出了大堂。 “相爷,身体要紧。” 沈思君温柔道,一边按摩着他的肩膀,想以此来平息夫君的怒火。 曹观棋话怎么不知道她的小九九。 只是一脸不悦的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 沈思君扬起柳眉,俏步来到他的面前,则身坐在他的大腿上,贴着他的额头。 学着他的模样,撒娇道。 “夫君,贴贴。” 曹观棋一头黑线,差点破功。 只得扭过头去,摆出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可是沈思君是出了名的倔性子,你不肯,她偏要。 沈思君气吐如兰,檀口微张,夹着嗓子:“夫君,人家要贴贴嘛。” 望着夫人可爱的模样,曹观棋的气也消了。 无奈的叹息道:“哎,你就宠着他们吧。” “慈母多败儿。” 知道夫君的气消了,沈思君挥着手帕,示意附近的丫鬟们全部退下。 “大虎他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虽不是奴家掉下来的肉。” “可是总见不得他们受伤。”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又何必责罚于他。” “平心而论,大虎这些年有什么事做错了吗?” 沈思君轻柔的抚摸着曹观棋的脸庞,温柔的说道:“晚些时分,奴家去宫里看看妹妹。” “孕妇不能有太多的情绪,夫君这么逃避,也不是个法子。” “这不是没想好跟她怎么说嘛。” 曹观棋拖着沈思君蜜桃般的翘臀:“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脾气。” 感受着夫君的咸猪手,沈思君羞红了脸,又不敢挣脱。 “奴家自有法子。” “你有什么法子?” “那夫君别管了,我若是办成了,夫君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曹观棋挠着眉心,思索一番,夫人还能求我什么事。 罢了罢了。 就算不求,自己也得答应啊。 “行行行,为夫答应了。” “那就劳烦夫人替我走一趟了。” 第67章 酷吏 东厢房。 曹婴在给大哥上药,轻轻吹着,这样也能减少一丝痛苦,生怕碰到伤口。 看着倔性子的大哥额头满是汗珠却还是在咬牙坚持,心里就不禁为他打抱不平。 “大哥,你明明知道是谁,为什么不说呢?” 以罗网的手段,查清楚谁告诉刘漓的简直易如反掌。 搞不懂大哥为什么偏要去受罚。 曹徽闷声哼了一句,嘴角扯着,还是慢慢地披上了衣服。 “说不得。” “这件事本就是我失职,义父鞭打乃是教训,其次.....” 看着迷茫的曹婴,曹徽无奈地摇摇头,只是笑着摸着她的脑袋。 有的事情,她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大哥,我已经长大了,不许在摸我的头。” 曹婴摆脱了大哥的蹂躏,像只炸毛的小猫咪。本来就长得不高了,以后怎么在手下面前竖起威望呢? “好好好,长大了,我们家的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了。” “有没有心仪之人,跟大哥说说?” “大哥帮你看看合不合适,到时候上门提亲。” 面对突如其来的催婚,曹婴有些恼怒。 这长安城中谁不知道她是小霸王,不少百姓都在背后叫她母老虎。 敢娶吗? 就算敢,谁能过得了曹相的眼? “大哥!” 曹婴鼓着嘴巴嗔怒了一句,人家好心好意帮你上药,你还戳人家短处。 “你自己涂吧,不理你了。” 说完,曹婴就怒气冲冲地推开了大门走了。 曹徽嘴角扬起,又无奈地摇摇头,走到书案艰难地坐下。 从怀里掏出一份情报,眉宇间满是愁容,思索了片刻,还是将这份情报烧掉。 盆中火光四起,燃起的火苗依惜可见六个字:泄密者,沈念君。 面对这位姨娘,曹徽着实难办。 义父好不容易将家庭拉回往日的和睦,他不想因为这样就功归一篑。 虽然不知道沈念君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但是为了义母,他还是下定决心隐瞒此事。 其次,义父或许早就知道了是谁泄密的。 在外人面前教训自己,更多的是拉拢人心树立威望,同时也是给自己铺路。 义父年事已高,青衣党的大权迟早要落入他的手中。 这时候不敲打一番,怕是日后要生出是非。 入夜时分,曹观棋秘密进宫,在牢狱中见到了被关押的国师独孤琰。 聊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达成了某种交易。 因为随行的还有女帝身旁的亲信梁兴,也就是前任龙卫司副统领。从边塞调回来协助龙武卫改革,就一直留在了长安。 与此同时,另一个关押的牢狱之中。 烛火昏黄,映照出几分不寻常的庄重与压抑。 宋婉身着一袭黑色龙袍,步伐稳健威严,面容冷峻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尊贵。 嗒! 嗒! 脚步与牢房深处的水滴声交织在了一起。 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权力的节奏上,穿过大牢的重重铁门与守卫的森严目光,直抵那最为隐秘的囚室。 此刻身陷囹圄的刘彦章,衣衫略显凌乱,但那双眸子依旧让人难以忘怀。 他抬头,望见女帝步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马上切换好了情绪同时整理衣袍。 “罪臣刘彦章,拜见陛下。” 宋婉缓缓行至他面前,未曾言语,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 片刻之后,她轻启朱唇,声音不高:“右相今日却落得如此境地,可有恨意?” 刘彦章微微一笑,笑容中既有苦涩也有释然。 “陛下,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臣虽身陷囹圄,但心中无愧于国家,无愧于陛下。” “若说有恨,只恨我生在了大魏,遇到了曹观棋。” 是啊,刘彦章的一生坎坷无比,从寒门到一品大员。 妥妥的主角模板,人生赢家。 可偏偏遇到了曹观棋,这个站在了先贤肩膀上的挂笔。 女帝闻言,眼神微动,似是被这番话触动了心弦。 不止大魏立国以来,反观诸国之中,又有谁能比得过曹观棋的老谋深算呢? 她缓缓踱步,背对着火光,身影拉长,更显孤傲: “刘相,你我皆知。” “今日之局,非一人之过,而是时势使然。” “孤此番前来,非为责难,而是想听一听你的肺腑之言。” 刘彦章知道宋婉的来意,但是却搞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 只得低头跪拜:“臣虽不才,愿以残躯,为陛下再尽最后一份心力。” 女帝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刘彦章。 “孤要你超过他。” “孤要你成为一下个曹观棋。” 刘彦章神色一正,他知道自己将来或许会成为陛下手中的酷吏,但是没想到陛下竟然.... 可是又从言语中察觉到了一股担忧和无奈的意思。 或许是宋婉看穿了刘彦章心里所想,缓缓开口解释。 “曹相恐怕时日无多。” 这句话一出,刘彦章立马变了脸色。 这也是宋婉在模拟曹观棋的人生轨迹得知的,他身中奇毒,没几年活头了。 “这件事,仅有你知我知。” “曹观棋这头老狐狸倒是隐藏的深啊,把所有人都骗了。” “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搅动满城风雨。” 刘彦章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却也透出一股释然。 他早就对此怀疑,但是却始终找不到证据。 曹观棋在先帝在世时,也没这么嚣张跋扈,他也不像是那种野心勃勃想称王的人。 这么多年同僚,他心里清楚得很。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曹观棋这么做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自己大限将至。 “曹观棋一死,大魏又不知道有几人称王。” “刘相觉得,以曹徽的本事能压制黑骑吗?” 刘彦章摇摇头:“曹徽性格沉默,亦有仁慈之心,掌握不得兵权。” “所以趁着他还活着,孤必须要一位酷吏来震慑宵小。” “刘彦章,你是愿意当孤的利刃,还是选择待在牢狱中了却残生。” 言罢,女帝转身欲离,步伐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 若是刘彦章不同意,那么下场就很清楚了——死。 “刘相想好了便走出牢门。” “前路畅通无阻。” 第68章 消失的陇西集团 建安二年,四月十三。 一纸榜文,轰动长安。 右相刘彦章因贪污国库通敌卖国,秋后问斩,府中家眷流放西凉。 实际上,刘彦章任职西凉太守,无陛下旨意不得回京。 临行前夜,刘彦章秘密去了一趟凤仪殿。 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妹妹。 其后又来到相府。 凉亭四周,翠竹轻摇。 一套精致的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热气腾腾的茶水在瓷壶细细作响,散发出淡淡的茶香。 曹观棋和刘彦章对坐而饮,气氛微妙而复杂。 刘彦章率先开口,语气平和却暗藏锋芒,他的目光穿过袅袅升起的茶雾 “你打算怎么安排我妹妹。” 曹观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仿佛是在品味茶中的甘苦,又似是在思考如何回应。 “皇太后因为兄长之事,愤然上吊。凤仪殿失火,尸骨无存。” 刘彦章拨弄着建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暗度陈仓的事,你应该最拿手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 曹观棋正愁怎么把刘漓接出宫来,这一席话让他直接豁然开朗。 “这么盯着我作甚?” 刘彦章低着头喝茶,察觉到一股奇怪的目光,不由得抬起眼眸看着曹观棋。 “她是我的妹妹。” “我总不能看着她在深宫里受苦吧。” 两人刚从死对头转换过来,莫说别人,曹观棋疑神疑鬼的秉性怎么可能不纳闷。 刘彦章的反驳既有力又直接,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明日我就要奔赴西凉。” “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她。” “恐怕也吃不到你们孩子的满月酒了。” 刘彦章无奈地叹息,心里五味杂陈,似想起了什么,又在口袋了摸索片刻,拿出了一枚玉佩。 一正一反,刻着平安二字。看起来并不是很值钱,而且从纹路上已经有些年月了。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我如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块玉佩就留给孩子当个礼物吧。” 曹观棋顺手接过,看起来刘彦章对这块玉佩十分看重,这么多年了依旧保护得很好。 “给孩子取名了吗?” 曹观棋摇摇头,这也是他第一次初为人父,根本没有一点经验。 “要不建公取一个?” 他那会取名字,取点乳名还行,大名还得这位真正的状元出马。 刘彦章沉思一番,不由得脑中闪过一段话,计上心来:“你曾说江东子弟多才俊。” “若是男孩,那便叫曹濬。” “曹俊?” 刘彦章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出来。 “濬哲之意,其字谨行,谨言慎行。” 曹观棋嘀咕道:“曹濬,曹谨行。” 倒是有水平。 “希望他人如其名,能继承你这个老狐狸的深不可测和谋而后动吧。” “若是女孩....” “便叫曹淑。”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曹观棋抱拳拱手:“多谢大舅哥了。” 刘彦章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这厮,当真厚颜无耻。 正在此时,院外传来快步小跑的声音,小婵的声音随即传来。 “哎哎...” “岳统领你不能进去,相爷有贵客在里面,你不能进去。” “哎呀,小婵,我拜见相爷有急事。” “不许!” “相爷让我在外面看着,谁来也不许进!” “你这小丫鬟!” 听见外面的吵闹声音,曹观棋清清嗓子,说道: “小婵,让他进来吧。” 岳云没工夫跟小婵扯皮,火急火燎走了进来,脸上表情十分严肃。 “见过相爷,见过.....” 岳云行礼,抬起头看见了刘彦章,心道:他怎么在这? 但是碍于身份,还是老老实实地行礼:“见过右相。” “嗯。” 刘彦章点头应了一声。 “相爷。” 岳云拱手,眉头紧蹙,欲言又止。 曹观棋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身旁的刘彦章,于是朝他摆摆手。 “自己人,但说无妨。” 岳云这才松口:“出大事了。” 曹观棋意识到事情严重,稍微坐直了身子。 岳云向来严谨,除非是极其严重的事情,否则不会说出了大事。 “属下奉命前去陇西,将独孤一族连根拔起。” “可尚未抵达陇西,斥候就传来消息,独孤全族一夜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至今未有消息,龙武卫和锦衣卫正在全力打探消息。” “相爷,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曹观棋眉头微皱:“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岳云正色肯定道:“自我们抵达陇西,确实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府邸。” “早就人去楼空,连一根毛都没看见。” “附近的眼线耳目,都没有看到府上有人外出。” 闻言,曹观棋手指捏着下巴,双眼微眯。 刘彦章也在一旁思考着,不由得提醒了一句:“是不是府中有地道?他们从地道离开了?” “掘地三尺,也没有看到地道的影子。” 岳云越想越纳闷,发了句牢骚:“大白天的,真是见鬼了。” 跑了这么多人,让曹观棋有些隐隐不安。 刘彦章又道:“莫不是你们之中藏有奸细,有人提前通风报信?” “不可能!” 岳云严肃的摇头声明:“我们完全是临时行动。” “况且为了防止走漏风声,我还刻意地查明了行动人员最近所有的动向,并无异常。” 对于岳云的中心程度,曹观棋是一百个放心。 “相爷,属下怀疑独孤琰给我们提供了假情报。” “陇西集团很有可能跟白莲教的妖人勾搭在了一起。” 又是白莲教。 曹观棋声音淡淡响起:“有证据吗?” 岳云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上面绣着赫然就是白莲教的标志。 轻叹一声,曹观棋闭上眼睛,捏捏眉心,只觉得心烦意乱。 一个亡国公主,一个杀父之仇。 这两个心头大患跑一块去了。 想了想,曹观棋只能提前做出措施,应对敌人反扑。 “以后夫人出门,多加两倍的人手,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属下领命。” “还有,捎信给清河郡的杨四郎,让他不管用什么法子,我要是三日之内得到他们的下落。” “事情办不好,让他提头来见。” “明白。” “相爷,独孤琰那里怎么办?” “要不直接抓起来严刑拷打,总能问出点什么。” 曹观棋缓缓伸出手打断他:“先不急,再观察一段时间。” “有梁兴看着,不会出什么乱子。” 曹观棋指尖轻轻敲打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我是担心这群亡命之徒,一旦把他们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还有一件事....” 曹观棋又吩咐了岳云刚才刘彦章说纵火烧凤仪殿,让刘漓金蝉脱壳的事。 “这件事你亲自去办,让老赵带人去陇西走一趟。” 白莲教这群妖人,敌明我暗,只能静观其变。 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不能带入他们的节奏里。 又嘱托了几句,岳云领命离开,立刻着手去办。 第69章 在饿她三天 建安二年,四月四十。 凤仪殿走水,孝景皇太后刘漓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震惊朝野,议论纷纷。 女帝下令锦衣卫严查,可结果不了了之,此事落入案牍库无人问津。 可相府多了一道倩影,与宰相夫人同出同住,长得虽然不是天香国色,但是身份很好。 不少好事者多番打听,得知是沈思君的远房亲戚。 晚风轻轻,烛火昏黄。 曹观棋坐在书房,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眼神透露着一股寒意。 性格刚烈的婢女小秋,端着一盒点心,站在他的身后。 青衣党派核心成员全部在场,大气都不敢喘,只能私下靠着眼神交流。 不知道相爷召见他们所为何事。 来了也一言不发,就坐在位置上擦拭着那把精美的匕首。 不知等了多久。 书房的大门被推开。 岳云快步走进来,身后跟着罗网统领。 杨四郎抱拳拱手:“相爷,幸不辱命。” “人已抓住,听候相爷发落。” “带进来。” 五花大绑的壮汉被推搡着进门,不由分说踢在腿弯上,跪在了曹观棋的面前。脑袋被狠狠的按在地上,一脸不服气地蹬着双眼挣扎着。 “好你个夏老三,胆敢背叛相爷!” 沈重一眼就看清了来者,正是武卫一、二营的副统领。 早年草莽出身,耍得一手虎头大刀,好生了得。曹观棋奉命剿匪之时爱才心切,这才将他收入麾下,这么多年跟着他南征北战,也算是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书房中不少青衣党成员都暗暗叹息,为什么夏沧会走到这一步? “事已至此,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或许是心虚,夏沧根本不敢直视坐在位置上的曹观棋。 “闭嘴!” 岳云踢了他的一脚,拱手道:“相爷,夏老三收了独孤琰五千金,出卖了我们的消息。” “外加陇西一户大院,丫鬟二十名,田产百亩,事成之后还有五千金的谢礼。” 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得不说,独孤家是真有钱。 曹观棋冷声一笑:“一万金就能让你出卖本相?” “我给你十万金,说出你的幕后之人。此事,本相既往不咎。” 夏沧神色闪过一丝犹豫,但是转瞬即逝,马上又换上了一副不要命的泼皮模样。 这一点被眼尖的曹徽捕捉到,细细想了一番,决定静观其变。 “相爷问你呢!” “装什么哑巴!” 老赵这个暴脾气抽出身边士兵的大刀,抵在了夏沧的脖子上:“不说,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本是威胁恐吓试探,并无杀心, 可夏沧仿佛却是抱了必死之心来的,心一横,作势就往刀刃上靠。 赵错老江湖出身,怎么会在阴沟里翻船。 手腕一转,刀背划过夏沧的脖子,只留下一条印子呲呲冒血。钝刀杀人,看着就火辣辣的痛。 岳云一脸无奈的说道:“相爷,看来这厮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不如直接杀了算了。” 想了想,曹徽还是站了出来:“且慢。” “夏沧能为了一万金出卖义父,可面对十万金却视而不见。” “其中是否有猫腻?” 曹徽盯着夏沧的神情,似乎想从他的表情看出一些端倪。 “说不定是对幕后之人特别忠心?” “忠心?相爷对他这般都无用,更何况他人?” “既然不肯说,那就只能动刑了。” “屈打成招不得作数,若是为了减轻痛苦放出来的虚假消息,我等又如何分辨?” “以我之见,不如直接杀了。” 几位青衣党成员纷纷发言。 曹观棋没说话,只是抬眼看向了杨四郎:“背后是谁在指使,查出来了?” “属下无能。” 杨四郎屈身跪下:“对方把线索掐得一干二净,我们无从下手。” 曹观棋微微皱眉:“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有!” “庞统。”杨四郎直接道。 听见这个名字,曹观棋有些诧异。 书房众人更是一头雾水。 “庞统?” “他不好好地待在西凉御敌,怎么跟陇西勾搭上了?” “刘相已死,内阁位置空缺,淮东党这是盯上了这块肥肉。” “皇太后红颜薄命,后宫位置空缺。宁妃又是太真皇后的心腹,眼下陇西一族群龙无首。你说,他们不投靠淮东,难不成来投靠我们?” “自从庞青云被踢出朝堂,庞统就开始作妖。” “依我之见,此子定脑生反骨,唯恐他日是我大魏的心腹大患。” 之前青衣党就跟淮东党打得不可开交,若不是因为外敌入侵,两派也不会放下成见。 如今,淮东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也算是报复了之前受到的屈辱。 想了想,曹观棋暂且把这件事放下,既然知道了是谁在背后指使就行。 “白莲教的妖人什么情况。” 眼下刘漓分娩在即,面对这群躲在暗处的老鼠,曹观棋着实放心不下。 “回禀相爷。” “查探到白莲教等人正在清河郡一带活动。” “似乎其中藏有分舵,但是眼下暗线没有传回消息。不知情况,又怕打草惊蛇,所以.....” 曹观棋揉了揉眉心,伸手想要去拿茶盏,可是身旁的茶盏却空空如也。 抬头看着婢女小秋,发现她正躲在自己身后吃着什么。 察觉到了被人注视的目光,小丫鬟连忙将糕点整个吞下,鼓着个腮帮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曹观棋差点被她逗笑了,你要不擦干净嘴巴在装模作样也行啊。 “倒茶啊。” “愣着干嘛。” 曹观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这丫鬟进来府上之后,那叫一个倔性子,做什么都要跟你抬杠。 不知怎么,夫人非要留她在自己身边伺候自己。 说是,相爷身旁没有一个下人服侍怎么行。 小婵是我的丫鬟,我是不介意,但是人家小姑娘跟在你身边压力很大的。 老赵一个莽夫,哪会照顾人啊。 不管曹观棋怎么说,沈思君就是不肯松口,这才留在了身边。 “哦。” 或许是糕点实在是太干了,又或者是她吃得实在太急,一开口粉末渣子直接喷在了曹观棋的脸上。 砰! 曹观棋身子猛地往后一退,直接撞翻了桌子,茶杯摔得四分五裂。 “你是不是有毛病?” “谁让你饿着我!” “你还敢顶嘴!” “我为什么不敢?” “你自己没长手啊,不会自己倒茶啊!” “你是丫鬟我是丫鬟,看看你自己的身份!” 面对杠精小秋,曹观棋实在是忍不了。 “带下去,带下去。” “在饿她三天。” 真不知道这种丫鬟刘彦章是怎么招进府中的。 笨得可以,蠢到家了。 看着众人努力地憋笑的模样,曹观棋扯了扯嘴角。 “想笑就笑,忍着作甚。” 此话一出,整个书房哄堂大笑。 第70章 大婚 即将入夏的日子里,惬意平淡。 或是正是因为谷雨时节,春雨绵绵,雨生百谷。 一连下了好些日子,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要说大事,倒也有一桩热闹的大喜事。 梁王之女兰陵郡主宋意已经抵达长安入住鸿胪寺,择日进宫面圣。 相府的屋檐下,大红灯笼高挂,墙上、窗子上贴着大大的喜字。 作为相府的女主人沈思君,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白天在府上忙着,晚上还要回龙门观看着刘漓。 事事亲力亲为,力求面面俱到。生怕哪里做得不细致,让人家挑出毛病来。 这有关相府的脸面问题,作为大魏的宰相,总不能让人家说婚礼上的问题吧? 况且还是这么多年来相府唯一的大喜事。 她与曹观棋有无子嗣,如今曹徽娶妻添丁,偌大的相府又要热闹几分。 就是不知道这位兰陵郡主品行如何,自己也是第一次当婆婆,心情也是忐忑不安。 曹观棋倒不是不上心,而是少了刘彦章在,他这几日都是入宫教导女帝为君之道。 作为新郎官的曹徽,更是难得地放了几天假。 好好的陪兰陵郡主看看长安的风土人情美食美景,顺带着培养夫妻感情。 今日难得放晴。 养心殿内,曹观棋躺在太师椅上,身旁的宫女摇着扇子。 另一旁,女帝脑袋顶着瓷器,站在烈日底下暴晒。 “想明白了?” 曹观棋悠闲着喝着茶,看向旁边一脸不服的宋婉。 宋婉咬着银牙,看着一旁的打龙鞭,倔强地喊道:“孤没错!” “那就接着站,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说。” 一旁的宫女看着心疼,纷纷出来劝解。 “陛下,服软吧,再这样下去,您龙体遭不住啊。” “相爷,是否换个处罚的方式。” 曹观棋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开口:“看在她们的面子上,相父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宋婉都要气炸了,什么叫看在她们的面子上? 孤的面子还不如一群宫女吗? 只是她快要热死了,感觉内村都湿透了。面对这个台阶,她还是强忍着愤怒下了。 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早上的一封奏折。 徐州知府奏报,变法期间,百姓被煽动,开口辱骂官,官员无法忍受故而互殴,如何裁决? 宋婉主张:严惩官员,轻罚百姓。身居高位不修身养性,反而与人互殴,此乃失责。 曹观棋只是摇摇头不作回答,只是让她在好好思考在给出答案。 可宋婉认为曹观棋的人品有问题,难道还要去严惩百姓? 这不是丢了民心吗? “陛下,所以说你还年幼。” 曹观棋无奈地摇头,缓缓解释:“遇事要三思而行。” “若是不严惩百姓,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大魏官员还有何权威?” “岂不是人人都能凌驾与规则之上?” “轻罚官员,让他们长一个记性。若是重罚,难免会突生报复心理,到时候又该如何处理?” 几句后下来,宋婉哑口无言。 思索了片刻之后,竟然觉得曹观棋说得很有道理。 一连几天,曹观棋都在养心殿待到深夜,这才回府。 建安二年,农历三月十八。 宜祈福,求嗣,嫁娶。 大魏的婚礼仪式一般是在黄昏时分举行。 婚者,谓黄昏时行礼,故曰婚。 曹徽忙着批阅了一夜的奏折,迷迷瞪瞪地就被沈思君叫醒。 几个丫鬟手里拿着各种粉底衣料配饰,开始给新郎官梳妆打扮,这一忙活就要两个时辰。 曹观棋则是在招待客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毕竟曹徽是宰相大人的长子,虽然不是亲生,但重视程度完全不输亲生儿子。 文武百官,富豪世家,这不都要上门送礼。 哪怕没有接到邀请,你也得舔着脸往上迎啊。 一直忙到正午,皇家仪仗迎亲的队伍才从鸿胪寺来到相府门口。 听得门外鞭炮响起,礼乐齐鸣,好不热闹。 提线木偶似的曹徽在回过神来。 沈思君亲自给曹徽带上头冠,最后在系上腰间的玉牌,帮他整理好衣领。 左瞧右看,眉眼中止不住的满意。 沈思君笑道:“我儿倒是生得俊俏。” 闻言。 曹徽试着伸开两条胳膊,都感觉有些吃力。这里三层外三层低的新郎服,加起来怕是有十几斤重。 “娘,若是早知道这般繁琐,孩儿宁愿披上铠甲去前线打仗。” 沈思君打着他的手,颇为恼怒:“说什么胡话。”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不吉利的话不要说,晦气。” “娘打听过了,这位兰陵郡主贤惠聪明,过得门来,你要好好待她。” “人家背井离乡孤身一身来到长安也不易。” “政治联姻也罢,彼此不熟也好。你身处这个位置,又岂能事事顺心呢?” 沈思君安慰着曹徽,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将穿着喜服的曹徽来到客厅,曹观棋这才有了脱身之法,连忙拽着他过来喝酒。 “新郎官来了。” “曹侍郎,恭喜恭喜!” “凤翥鸾翔,山遥水长。”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多谢诸位,招呼不周,多多担待。” “曹侍郎见外了。” “争取明年生个大胖小子。” 宾客们难免要说一些漂亮话,结个善缘。 府上热闹非凡,光收到的随礼,就足以堆满整整五间库房。 可沈思君不喜欢太贵重的礼物,多数都退回了,只留下少许的绸缎和喜钱。 一直喝到后半夜,微醺的曹徽在侍女们的搀扶下来到了婚房。 “行了,你们去领赏钱吧。” 岳云笑着打发走几个丫鬟,接下来的事,就是他们哥几个的事了。 她们还想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子呢,但是受不了岳云的催促,说了几句漂亮话后也离开了。 “大虎,进去啊。” “愣着干嘛。” 曹徽一脸为难地看着众人:“诸位叔伯,真要闹洞房啊?” “不闹洞房我们不白来了?” “必须要闹,为了你小子的大婚,叔叔们可是从驻地快马加鞭赶来,连夜还得回去呢!” “大虎,你不会让叔叔们白来一趟吧!” “可是,万一人家不乐意呢?” 曹徽看着诸位叔伯五大三粗的模样,生怕吓着人家新娘子。 听着外面的谈话,蒙着红盖头的宋意不禁绷紧了身子。 “吵什么!” 曹观棋被小棉袄搀扶着走了过来,兄妹俩递过一个默契的眼神。 “相爷!” “父亲。” 曹观棋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你们这群莽夫,一个个相貌雷堆,虎背熊腰的,不怕吓着人家?” “就喜欢作弄小辈,一个个皮痒了是不是?” 岳云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指了指旁边的老赵:“相爷这都是老赵的主意。” “你要罚就罚他!” 言罢,岳云这小子就脚步抹油溜了。 “没错,相爷,我们原本在后院喝酒喝得好好的,都是老赵提出的馊主意。” 杨四郎落井下石,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行了,行了。” 曹观棋懒得跟他们扯皮:“小夫妻有小夫妻的想法。” “我们这群老古董凑什么热闹。” “你们要真闲着,来后院咱们喝几杯。” “行啊。相爷,自晋阳起兵之后,咱们就再也没有好好地喝过一场酒了。” “对对对,相爷,你的那壶陈酿老酒....” 声音越来越小,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曹徽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几分,又整理了一下衣袍,这才鼓起勇气走到婚房外。 “有人吗?” 沉默了片刻,没人回答。 估计是害羞吧,曹徽暗暗想道。 房里的宋意掩嘴一笑,这个傻子,哪有这样问的呀。 “相爷,您这儿子,脑子没病吧?” 岳云躲在暗处,扬起脑袋,看向头顶压着自己的曹观棋。 “相爷,这小子真是读书读傻了。” “这时候问什么有人啊,直接推门进去啊。” 原来这群人根本没走,而是躲在阁楼的转角处,偷偷地打量着婚房的动静。 “你们这群泼才,还好意思叫。” “上次岳云成亲,不也是这个德行。” “嘘!快看,大哥进去了。” “哎哎哎,别挤我啊,让我也瞧瞧。” “小虎你来作甚,老赵赶紧把她拉走。” 随着大门被缓缓推开,耳边的脚步越来越近。 宋意身穿喜服端坐在床沿,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还伴随着轻微的颤抖。 不难看出,少女现在十分紧张。 毕竟人家现在才十六岁。 随着曹徽揭开盖头,露出粉雕玉琢的容颜,宋意立马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红晕也肉眼可见。 婚房的烛光摇曳,少女脸上满是害羞。 微醺的曹徽相信了义父的那句话,正所谓: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 “娘子。” 曹徽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毕竟这位少女以后就是陪着自己白头到老的人了。 自己成家了。 “夫君。” 宋意也鼓起勇气回应,不过她是低着脑袋,根本不敢看向曹徽。 话音刚落,咕噜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曹徽好奇地打量着少女的肚子。 这可没把宋意臊死,连忙将头埋得更低了。 其实她早就饿了,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跟着女官学习照顾丈夫的知识。 尽管从藩地来之前,母亲也教导多次,可按照流程,她现在是公主,还是要遵循皇家礼仪。 还是趁着女官不在偷偷的吃了一小块糕点,然后就来到了相府。 一直坐在这里等啊等。 一直等到天黑,夜深人静。 她现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饿得肚子疼。 坏了,女官告诫过我,千万不要让夫君听到奇怪的声音...... 这样他会不会觉得我不好啊..... 少女心里五味杂陈。 听得曹徽起身离开,出了婚房,宋意心里慌得不行。 又不敢上前去阻拦,心里都快委屈地哭出声了。 你这个肚子,早不叫晚不叫,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叫。 现在好了,你让我的大婚之夜,怎么见人? “哎?” “这小子这么快?” “这就完事了?” 曹观棋满头黑线,自己都认识了一群什么鬼才。 “这就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就看到曹徽跟做贼似的拿着一盘烧鸡回来。 “他这是饿?” “他是真饿了!” “她才是真饿了!” 面对诸位叔伯的谜语,曹婴一脸纳闷,看向了老父亲。 “爹,结婚这么容易饿肚子吗?” 第71章 敬茶 叽叽喳喳。 房外枝头喜鹊叫了好几轮。 外面已经日上三竿。 望着熟睡的少女,曹徽会心一笑,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的胳膊。 可哪怕她再小心也还是惊动了少女。 “怎么了?” “你要去哪?” 曹徽看着她惺忪的双眼,有些宠溺道:“敬茶啊,你忘了?” 一听到这两个字,宋意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睁开了双眼。 刚过门的媳妇,按照礼仪是要起早给父母敬茶的,也叫改口茶。 这些高门大户更是不可或缺的,尤其还是书香门第出生的沈思君,这是刻在骨子里的。 宋意见过待人和善的沈思君,却没有见过公公曹观棋。 外界传闻曹观棋心狠手辣,自己这个儿媳妇能不能上他的眼呢? “怎么了?” 曹徽眼尖地察觉到了宋意有些害怕,不禁担忧地问道:“是害怕吗?” 宋意点了点头。 “俗话说:臭媳妇总得见公婆。” 曹徽轻轻拍着她的小手轻声安慰道:“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必害怕。” “父亲母亲都是极好的人,不会对你有偏见的。” 感受到夫君的安慰,宋意的心里多了一股暖流,但还是有些害怕。 穿衣起床推开大门,已经有丫鬟在打扫庭院。 瞧见屋门忽然开了,连忙跪下行礼祝贺新人。 正厅里。 小婵正在告状,哪有过门的儿媳妇这个时辰,还不来敬茶的? 规矩就是规矩。 刚想说话,打着哈欠的曹观棋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沈思君抬眸,轻描淡写地说道:“您的儿媳妇可这个点还没来敬茶。” 曹观棋坐在夫人身旁,捡起桌上的一杯茶就喝了一大口,沈思君有些恼怒地掐了他一把。 “该有的规矩,礼数还是要有的。” “相爷,您可不能惯着她。” 曹观棋不在意这些,望向夫人:“小姑娘初来乍到,内心想得很多,身心疲惫,贪睡很是正常,夫人便饶她这一次。” “这我理解,可小姑娘不懂事,难道徽儿也不懂事?” “平日贪睡也就罢了,可这是新婚之初,这是礼节问题。” 曹徽和宋意刚到大厅门外,就听到屋内传来的谈话。 下人刚要开口道喜,曹徽用手指抵住了唇,示意她们不要说话,随即摆摆手让她们退出大堂。 “夫君,咱们可是说好的。你主外,我主内。” “相府的规矩不能乱。” “小婵,你去公子的婚房看看。 “若是没有,就把她赶出家门,我管她什么公主不公主。” 曹观棋自斟自饮,不敢说话。 门外的宋意都开始打哆嗦了,这还是昨天那个温婉待人的沈思君吗? 怎么跟个恶毒婆婆似的。 沈思君瞄了一眼曹观棋:“东西拿来。” 他扭过头去装傻充愣,当做没看见。 还是沈思君站起身来挺直腰杆,伸手讨要,曹观棋才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契约。 沈思君打量一番,确认了上面的信息无误之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听到了大厅没了声音,曹徽这才带着小媳妇走了进去。 “爹,娘。” 曹徽屈身行礼,宋意扯着他的衣角,低着脑袋躲在身后。 沈思君收起了裙摆,抬眼示意身旁的下人递上改口茶。 红枣、莲子、桂圆,每份一对,正所谓好事成双。 红枣鸿运当头、莲子喜结连理,桂圆早生贵子,这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习俗。 “娘,请喝茶。” 鼓起勇气的宋意端起茶碗,跪在了沈思君的面前,柔声说道。 沈思君面无表情地接过,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日后不可贪睡,如若不然,家法伺候。” 敲打一下,不然小姑娘不长记性。 “儿媳谨记。” 曹观棋刚刚喝了一大口茶,现在哪里还喝得下这个,只是接过放在一旁,笑着说道。 “既然进了相府的大门,就要守相府的规矩。”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希望你们夫妻二人百年好合,甜甜蜜蜜。” “日后若是大虎欺负了你,尽管告诉爹爹,看爹爹怎么收拾她。” 说着曹观棋从袖口里掏出一对纯金打造的戒指,递给了宋意。 沈思君眼睛都尖了,那雕着鸳鸯的一对戒指栩栩如生。 戒指的戒面部分,或许镶嵌有细小的宝石和碧绿的翡翠作为点缀,它们与纯金的光泽相互映衬。戒圈外侧,或许还刻有细腻的云水纹或莲花纹等吉祥图案。 真是匠心独运。 连见过不少精美珠宝玉器的沈思君都抵抗不了,更何况作为小姑娘的宋意,更是爱不释手连忙道谢。 沈思君轻咳了一声,宋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调整好了自己的仪态。 “徽儿,你如今已成家立业。” 听到母亲开口,曹徽连忙俯身聆听。 “为娘也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送你.....”说话期间还瞄了一眼曹观棋。 “这份地契你就收下吧。” 曹徽早就听说母亲为此准备了很久,地契在城东的下马陵,寸土寸金的地方五进的宅邸。 书法闻名大儒王恺之的故居,后人好赌,这才输了祖产。 也是曹徽幼年时最崇拜的一位先生。 没想到当初的一句无心之话,母亲竟然记到了现在。 正欲感动之际,曹婴大步流星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爹。” “我也想娶个媳妇。” 老父亲一口茶水差点没把舌头烫麻。 沈思君蹬了她一眼:“死丫头,胡说什么呢!” “娘,大哥都有了媳妇了,为什么我还没有媳妇啊。” 沈思君被气笑了:“你哪能有媳妇啊,要有也是丈夫啊。” 曹婴从小跟着曹观棋,对于情情爱爱方面根本是一窍不通。 “娘,那我想娶个丈夫。” 沈思君眉眼满是笑意,一脸挑衅地看着曹观棋,似乎在说:完咯,你的小棉袄要走咯。 “你急什么!” 女儿奴的曹观棋立马站起身来呵斥道:“整天胡思乱想,是不是又跟岳云他们喝酒了?” 这群老大爷们,喝了几杯就开始胡言乱语。 真是人菜瘾大,又菜又爱玩。 “爹。” 曹婴摇着老父亲的胳膊:“大哥结婚了就要陪着嫂子,以后不跟我玩了。” “我一个人太无聊了。” “谁让你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 夫人二人顿时老脸一红,连忙叫下人把曹婴带下去严加管教。 第72章 刘漓分娩 曹徽结婚之后的三天,就从相府里搬了出去。 已经是成家立业的人,按照大魏的习俗,都要搬出去的。 曹婴也没有闹着要成亲,曹观棋白天入宫教导女帝政务,下午回府陪着夫人喝茶看戏。 晚上批阅奏章或者是关心曹婴,给她树立一个正确的爱情观。 一个敢教,一个敢信。 相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生活。 时间如白马过隙,转眼已经入秋。 时年七月。 桃源村农庄,戒备森严。 里三层外三层,全被布置了暗线。 从昨日开始,刘漓的腹部就有隐隐的痛感。 吓的曹观棋连夜派人将刘漓送到桃源村,有着妇科圣手管清秋还不止,为了保险起见还请了数个稳婆,一应应用之物准备齐全,就等着刘漓分娩。 曹观棋夫人二人提心吊胆了一晚上,也没有见到一点动静,这才松口了一口气。 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事,他索性就跟女帝请了几天长假,在待会农庄里时刻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晚上,吃过晚饭之后,三人躺在院子里乘凉。 曹观棋轻轻给刘漓捏着肩膀,沈思君则是坐在一旁绣着衣裳。 “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 刘漓望着满天繁星自顾自地呢喃了一句。 “放心吧。” 曹观棋轻声安慰道:“你大哥如今已经是掌握实权的西凉太守,我命二虎从旁协助,不会有事的。” “可大哥明明只是一介书生,为什么要去做一个酷吏呢?” “他连杀鸡都提不起刀,怎么能管理好那么大一片地方呢?” 刘漓鼓着嘴巴心里满是怨气,也不知道是在恨陛下,还是孕妇的情绪无法控制。 “这是他选择的路。” “若是他留在长安,西陵族人来来往往,就算他不说。他人起了疑心,难免会将我们的事泄露出去,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样的吗?” 刘漓诧异的回答,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转眼之间,心绪又开始跳动。 指着天上的月亮:“曹观棋,你说天上的月亮为什么不圆呢?” “这我哪知道。” “为什么不圆呢?” “呜呜呜.....为什么不圆呢....” 想不通的刘漓小珍珠立马就掉了下来,这可把曹观棋急坏了。 “别哭啊,这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想着解释月亮为什么不圆的曹观棋,想起苏轼的这首词,脱口而出。 刘漓扬起小肥脸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在问:后面的呢? 眼见她岔开了思路,曹观棋这才娓娓道来:“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感谢苏轼大人救我一条狗命。 一旁的沈思君抬眸轻笑,看着这两个活宝轻轻的摇摇头。 “对了,你说我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说酸儿辣女,我肯定是个男孩。” 刘漓捧着茶杯喝了一口,不由地砸吧嘴,眼睛微眯,放了白糖的茶好甜呀。 “生男生女都一样。” “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曹观棋轻轻搂着她。 虽然他们没有夫妻之实,但是这么长的时间的相处下来。 曹观棋还是喜欢上了这个傲娇又可爱的皇太后。 愧疚感夹在其中。 一是向来遵循着一夫一妻制的他,渐渐地被这个封建王朝吞噬了意志,被这个封建的王朝驯服了。 二是对不起沈思君,跟着自己成亲这么多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 不知道在背后说了多少闲话多少冷言疯语。 她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真看到了怀孕的刘漓,心里总感觉不是滋味。 毕竟,她是原配啊。 曹观棋想着刘漓分娩结束了,打算好好地补偿自己这位温婉的夫人。 “要是生了男孩,就可以继承你的衣钵了。” 刘漓眯着眼看着他:“当一个天下闻名的大诗人大才子。” “要是女儿,我就教她琴棋书画.....” “以后长大了.....” 话还没说完,曹观棋发现刘漓的表情开始变得不对劲。 只见刘漓突然双手捂住肚子,低头看着,傻傻地愣在原地,惊慌失措。 曹观棋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沈思君突然喊了一声。 “羊水破了!” “来人啊!” “夫君,还愣着干嘛,快去请管大夫来啊。” 随后,就是一群下人慌慌张张地进进出出,沈思君跟在其中忙里忙外。 屋内,刘漓一脸虚弱地靠在曹观棋怀里。 管清秋摸着脉搏,曹观棋一脸担忧地问道:“我夫人怎么样?” “着手准备吧,今晚就要生。” 此话一出,曹观棋和刘漓对视了一眼,她的眼神中满是对分娩的担忧与害怕。 “鱼妹。” 听到师傅在喊自己的名字,门外的鱼妹连忙跑了进来。 只听见管清秋从容不迫地安排事宜。 “你负责煎药,以防不测。” “记住,事关重大,剂量一定要把控好,不懂的一定要问。” 鱼妹正色地点点头,立马着手去办。 管清秋又扭头对着曹观棋说道:“你先出去,这场面你不适合在场。” “还有,吩咐下人多烧热水,毛巾全部都准备好。” “把稳婆全部叫来,快快快。”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待刘漓顺利分娩。 曹观棋候在门外,来回踱步,心情复杂得不知道怎么形容。 既高兴又害怕。 高兴,是因为马上要初为人父,这是他真正的孩子。 害怕,是因为担心分娩时出现意外,以现在的医疗手段,很难让人不担心。 身旁进进出出的下人们,曹观棋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我竟然有孩子了? 他只觉得像一场梦一样。 看出曹观棋的担忧,沈思君站在一旁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夫君别想太多。” “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嗯嗯。” 感受到手里的温暖,曹观棋下意识地回应,随即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一定会的。” 正说话,屋内突然响起刘漓的一声惨叫。 曹观棋心里一惊当即就要冲进去查看情况,沈思君及时拦住了他。 “夫君,冷静,有管大夫在呢。” “孕妇分娩发出声音很正常,您别自乱阵脚。” 曹观棋手足无措,只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一声声惨叫,曹观棋听在耳朵里,只觉揪心的疼。 真是无比的煎熬。 随着分娩的到来,刘漓的叫声越来越惨烈,越来越凄厉。 那种撕心裂肺的喊声,让曹观棋开始浑身战栗。 他知道生孩子是一场力气活,可还是忍不住地为刘漓担心,若是能转换痛苦,他宁愿承受这般。 揪心的叫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直到刘漓越来越虚弱,声音越来越微弱。 沈思君很清楚,这是刘漓第一次生孩子没有经验,全把力气用在喊疼上面。 若是待会没了力气.....沈思君咬住下嘴唇不敢想接下来的情况。 里面的大人要照顾,外面的大人也得注意,她生怕曹观棋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里屋内安静好长时间。 曹观棋眼神微眯,脸色阴沉得可怕。 不过片刻,刘漓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夫人,用力。” “再用点力。” “马上就要出来了。” 只是短短的几分钟,曹观棋如同度日如年一般煎熬。 “生了!生了!” 随着稳婆的高喊,一声婴孩的啼哭声打破了曹观棋的防线。 猛地瘫倒在椅子上松了一口气,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第73章 喜得千金 “相爷,是个千金。” “夫人给您生了个千金。” 稳婆抱着孩子走过来,想让曹观棋看看,可是他却摆摆手,走向了床边。 躺在床上的刘漓满脸汗水,发丝都粘在了脑门上,看起来无比的虚弱。 曹观棋心疼万分,轻轻握住了她的双手,眼角忽然有些湿润:“辛苦你了。” 本是一念之差。 却阴差阳错有了孩子。 曹观棋不知道如何弥补刘漓,更不知道如何安抚沈思君。 向来雷厉风行的他,在此刻却变得畏首畏尾,本不魁梧的身躯显得那样摇摇欲坠。 刘漓眯起眼睛,满是开心,虚弱地一字一顿道:“像....像你吗?” 曹观棋摇摇头回应:“刚生下来看不清,等长开了就知道了。” 刘漓没再说话,或许是太困了,闭上眼睛,轻轻地呼吸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都快亮了。 曹观棋还是半蹲在刘漓的床头,就静静地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也没人敢上去打扰。 “曹观棋。” 睡梦中的刘漓忽然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在。” 曹观棋俯下身子,方便听她说话。 刘漓嘴唇蠕动,在他耳边呢喃出声,语气还有些委屈。 “我想给你生个儿子。” 听完,曹观棋鼻子发酸,眼睛有些湿润。 “没事,男孩女孩都一样,主要是你平安就好。” 看到刘漓沉沉睡去,沈思君才拉着曹观棋离开。又吩咐下人热好菜,哪怕不睡觉也得吃点东西。 夫人二人庭院里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一直到正午时分,刘漓才恢复了一点力气,疲惫地睁开眼帘,喊了一声。 曹观棋刚刚睡下,就被刘漓的声音惊醒了。 掀开身上的毯子,立马跑进了房间。 只见刘漓在床上四处张望,手足无措的模样让人心疼。 看到曹观棋进来,这才多了一丝安全感。 “我的孩子呢?”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个母亲的本能。 “夫人抱出去让奶娘喂奶,一会儿就回来了。” “哦。” 刘漓眨眨眼睛,这才松了一口气。 曹观棋坐在她的床边,摸了摸她的脑袋:“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东西。” 刘漓抬起美眸,看着曹观棋,又摇了摇头。 “看不到孩子,我没胃口。” 她主动靠在了曹观棋的怀里,闭上眼睛,只觉无比安心。 低声道:“咱们有闺女了。” “你开心吗?” 曹观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你一定要好好对她,不能因为她是女孩子你就欺负她。” “哪能啊?” “我心疼都来不及,哪能欺负闺女。” 恰逢此时,沈思君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夫君,这个孩子倒是乖巧。喝奶的时候不吵不闹,奶娘都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乖巧的。” 听见沈思君的声音,刘漓下意识地从怀里挣脱。 毕竟她得位不正。 在正妻面前,她还是有些拘谨,尤其是生了孩子之后,愧疚感更重了。 “妹妹,你看。” 沈思君倒是觉得没什么,将孩子交到亲生母亲手中。 “我的孩子。” 刘漓有些颤抖着抱着孩子,半晌后,才慢慢吐出几个字。 “怎么....这么丑?” 扬起无辜的脸蛋,迷茫地看着两人,似乎在问:这真是我的孩子吗? 曹观棋夫妻二人也被逗笑了。 沈思君,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小女婴脸蛋,安慰道:“刚出生都这样婴儿都这样。” “念君刚出生也是皱巴巴的,你看她长开了,不照样也是一个大美人。” 刘漓嘿嘿一笑,抱着孩子脸贴脸。 “我的孩子,你可要乖乖长大,要像为娘一样漂亮才行。” 又过了片刻,刘漓突然问道:“我大哥给咱们闺女取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要不说一孕傻三年,这就两个字,也记不住。 “曹淑。” “这个名字好,一听就是个淑女。” 三人相视一笑。 又陪着刘漓聊了一会儿天,曹观棋哄着她喝了一点粥就让她睡下休息了。 沈思君懂事的把孩子抱到曹观棋的书房,留在这里会打扰当娘的休息。 书房里,摆放着一辆婴儿摇摇车。 这还是曹观棋托村里的几个木匠打造的,可花了不少的功夫。 边边角角打磨得干干净净,还特意命人用棉布包了起来,生怕小孩子磕到碰到。 曹观棋摇着车子,眼神都是宠溺,怎么看也看不够, 沈思君单手托着下巴,看着父女二人其乐融融的场面,心里满是羡慕。 同时低头看着小腹,什么时候你才能变大啊。 夫人的小心思,曹观棋自然不知。 又逗弄小曹淑大半天,傍晚的时候下人通报,大公子曹徽他们来了。 他们还在琢磨,相爷召见他们,一要沐浴焚香,洗得干干净净的,穿得好看一些。 还有,不许穿铠甲带刀,进了农庄不能大喊大叫。 莫不是召见他们是有大事相商? 岳云望着一旁穿得人模狗样的老赵,不由得笑道:“老赵你怎么回事?” “怎么打扮得这么骚包?” 老赵一脸的正色:“没听见相爷说吗?要打扮得好看一些,我看你是把相爷的话当耳旁风?” 杨四郎穿着华贵绫罗,趾高气扬地站在人群当中,清了清嗓子:“一群穷鬼。” “杨四郎!” “我要状告相爷,你这厮以权谋私,拿着公家钱吃喝玩乐。” “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这可是相爷金口同意的,老夫在外面交际,不得打扮得好看一点。” “你们这群腌臢匹夫,你看看,没个人样?” “这衣服怎么都打补丁了?你小子不会一年到头倒是买一件啊,就拿着盔甲当个宝贝疙瘩是吧?” 被说到了武将老脸一红,当下反驳道:“老子在军中穿得花花绿绿作甚?” “这件衣服我来的时候洗了三遍,你闻闻,还有没有味道?” “滚啊!” “老夫从来都没有洗得这么干净,皮都搓掉了好几层。” “你们说相爷召我等过来,不会是要给我们相亲吧?” “要不然怎么让我们焚香沐浴,打扮得这么好看。” 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整个大堂哄笑连连。 “吵什么呢!” 曹观棋迈步走了出来,冷哼了一声。 诸位武将这才压言,连忙站起来了拱手行礼:“相爷。” “邀请你们过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大事。” 曹观棋顿了顿,示意夫人推着婴儿车过来。 曹徽一眼就看到了婴儿车的小曹淑? 这是哪里来的婴儿? 诸位武将也是一脸迷惑,相爷怎么带个小婴儿过来? “大家认识一下吧,我闺女,曹淑。” 老父亲开始了自己的炫耀。 诸位又看了一眼沈思君,这位名义上的主母,也没听说主母怀孕了啊? 这孩子哪里来的? 面对众人的疑惑,曹观棋不好意思地咳嗽:“不是夫人的,是二夫人的。” 震惊! 那这小丫头就是相爷的亲骨肉啊。 这么多年了,相爷终于是有后了啊。 “闺女?” “让我瞧瞧。” “嚯哟,这小丫头真像您啊,你看看这眉毛,这嘴巴.....” “什么话,这叫什么话,像相爷还得了?” “就是,我看长得比较像她母亲。” 小曹淑伸着胳膊,咯咯笑着,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的场面。 “哎呀,这小丫头。” “不怕生呢,倒是乖巧。” “让我抱抱。” “滚滚滚,你们这群匹夫,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把小闺女弄坏了怎么办。” “要抱也是我抱。” “你也滚。” 第74章 出征 建安二年,八月中旬。 入秋的天气,愈加凉快。 深夜时分,相府后院书房。 曹观棋负手而立,静静看着架子上的鎏金甲胄,眼里闪过战场的硝烟。 这几天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刘漓为她诞下一女,他真的好开心,在这个异世界,他有了自己的骨肉。 那种亲戚的羁绊是无法言喻的。 这几天他没有片刻功夫闲下来,仿佛自己忙起来后,就能忘记一些事情。 可沈思君作为枕边人,自那夜曹观棋召见部下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地猜到了。 但是,她不敢问,她也在害怕。 哄着刘漓沉沉睡去,又将小曹淑带给奶娘照看,这才沏了一壶茶,来到书房。 望着曹观棋对着甲胄发呆,沈思君悄悄地从身后搂住了他。 “夫君,可以不去吗?” “妹妹才刚刚下得了床,孩子都还没有满月。” 曹观棋摇摇头,军情刻不容缓,非他所能左右。 “自古以来,便是文死谏武死战,哪有文官上战场的道理?” “夫君初为人父,若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们该怎么办?” 沈思君哀求道:“不是还有二虎吗?” “还有庞老将军,他们不都是武将出身吗?” 这位外柔内刚的温婉女子,此时多了一丝脆弱,眼泪在眼眶里闪烁。 曹观棋扭过身来,一把抱住了沈思君,恨不得把她揉碎了。 “正是为了你们,为了小淑,为了大魏的百姓能有一个和平的年代。” “这场战,不得不打。” “大虎有谋但智不足,关键时刻犹豫不决。” “二虎勇而无谋,只能当一名猛将,当不了帅才。” “庞青云年事已高,又能撑多久呢?” 沈思君抱住曹观棋的腰,闭上眼睛,埋进他的怀里。 “可是还有岳云,黑骑那么多将领,为什么偏偏要你.....” 曹观棋抚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 夫妻二人就这么抱着,不知抱了多久,他们真希望时间能多停留一些。 沈思君眸中含泪,再次祈求:“夫君,可以不走吗?” 曹观棋苦笑地摇摇头,我意已决。 沈思君听罢,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劝不回曹观棋,只能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曹观棋脸上挤出一抹苦笑,行军打仗两军对垒,又岂是说回来就回来的。 “少则数月,多则数年。” “我不在的日子里,家里就麻烦夫人了。” 望着这张绝美的容颜,曹观棋低头深吻。 沈思君踮起脚尖,闭上了眼睛回应,这难得的温存,恐怕要等待很久了。 良久,唇分。 沈思君抬头看着曹观棋的面容,想这样深深地记在脑海里:“早些回来。” “我会一直等到你回来为止。” 说到这里,沈思君咬了咬牙,解开了自己的裙带。 “夫君,要了我。” 虽然曹观棋与他举案齐眉,可是也仅仅是亲吻的地步,始终没有越过那一步。 这段日子里,曹观棋也暗示过想跟她行周公之礼,但都被她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拒绝了。 或许是自己心存芥蒂,又或许是自己没有准备好。 可是看到刘漓分娩的时候,她动摇了。 她想着等孩子满月之后,她就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夫君。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曹观棋低着头,面色一怔。 最开始,他也有这个打算,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若是自己战死沙场,那可...... 曹观棋轻轻地弯下腰捡起带子,替着沈思君将衣袍穿好,她就像提线木偶般任由曹观棋的举动。 两行清泪,无声地落下。 “等我回来再好好疼爱夫人。” “若是怀孕了,我又不在身边,那可如何是好?” “你乖乖的。” 曹观棋这般说道,聪明的沈思君怎会不懂,这是让她安心的话。 他也知道前路凶险,若是出了意外,孤儿寡母的又该如何生存下去。 只是他不想把话说绝了,沈思君太懂自己的夫君了:“那你要答应我平安回来。” 曹观棋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其实她知道,曹观棋答应她的事,没有一件做到过。 上次还说带自己去江南散散心,这都过去一年了,也没见他有动静。 “不去跟妹妹道别吗?” 沈思君鼻尖酸软的,两只眼睛泪汪汪地看着他。 曹观棋摇摇头:“我怕去了,就走不开身了。” 以刘漓的性子,恐怕会闹得天翻地覆。 话虽如此,可是曹观棋披着甲胄来到门外,又扭头看向了刘漓的房间。 犹豫良久,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屋内一片漆黑,曹观棋轻手轻脚走到床前。 借着一丝月色,看着床上呼吸平稳,安稳入睡的刘漓,还有她枕边睡得香甜的小曹淑。 鼻子一酸,无数复杂情感涌上心头。 蓦然间伸出手,想要捏了捏母女二人的脸,可当即将要碰到的时候,曹观棋又收回了手。 曹观棋从怀中取出两块玉佩,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可是一直没等到机会。 将玉佩放在枕边,曹观棋看着母女二人,轻轻呢喃:“傻女人,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淑要健康长大啊。” “爹爹马上就要走啦,在家一定要听娘亲的话,不要像爹爹这般调皮。” 千言万语,心口难开。 曹观棋知道不能停留太久,言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刚走,还没有四五息的功夫,床上熟睡的刘漓忽然睁开了眼睛。 一双桃花眸中滚落热泪。 她不敢追,她怕曹观棋会留下来。 她不想做一个不合格的妻子。 但是她又忍不住,蹑手蹑脚地起床,提着裙子,悄悄地跟了上去。 桃源村外,黑骑大军早已经集结待命。 曹观棋骑着白蹄乌,扫视了一眼全军。 “年少时,本想在家乡构筑房舍,娶一娇妻,男耕女织,何其幸也?” “春夏读书,秋冬狩猎,以此度日。” “奈何天下大乱,战火四起。” “我等流离失所,普天之下竟无一片净土落脚?” 曹观棋抽出腰间的长刀。 “自晋阳起兵始。” “灭赵国、讨西凉、除新罗、破燕国、定幽州,荡平天下,威加四海。” “如今我已身为丞相,位极人臣,已到极点,又何须征战沙场?” 说得没错,如今的曹观棋,只需要坐在后方一声令下即可,根本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昔日我等血战疆场征战四方之景,历历在目莫不敢忘。” “如今,时机成熟,粮草充盈,兵强马壮。” “诸位袍泽兄弟。” “各国之间打了多少年?整整三百二十四年!” “期间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多少将士夜枕青山。” “只要各国仍然存在的一天,战争就不会停止!” “当初我就告诉过你们,我要在有生之年,亲眼看到大魏的铁骑一统天下!” “我要看到目光所及之处,山河所至之处,皆是大魏疆土!” “四海八荒,六合一统。万世永昌,天下大同!” 就在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猛然响起,如同雷鸣般震撼人心,响彻云霄。 “一将功成万骨枯。” “征战二十年,奔袭万里。” “这一场战斗,会有很多人死去。” “包括我。” “如果你们看到本将落下马来,不要哀悼,不要停止冲锋。” “跟随军旗冲锋,握紧手中利刃,跟敌人至死方休。” “我要你们和我一起马踏联营。” “我要你们和我一起血战沙场,让我们的子孙永不再受战乱之苦!” “不破敌军,誓不回转!” “黑骑威武!” “将军威武!” “黑骑威武!” “将军威武!” 在这一刻,远处山头的目送着他离开的二女,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第75章 并州之危 战争就是这般。 在你不愿意时开始,却并不在你愿意时结束。 前线部队如今已经抵达并州边境,他为了多陪陪刘漓和孩子,刻意延迟了三天才出发。 曹观棋连夜起程,带着五万兵马奔赴前线,向并州挺进。 并州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 位于大魏版图的西北角,处于三国的交界地带。 并州往北,便是晋国。 往西横跨天险,便是燕国腹地。 正面战场直逼草原十八部,地形极为复杂。 由于距离大魏国都非常遥远,历代君王对于并州并无多大的军事管理,几乎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 曹观棋接过军政大权后,头等要事就是建立边疆防线,拉长战略纵深。 并州一旦失守,敌军难下,大肆屠戮。 不但幽州不保,还会牵连秦淮二州。 届时,大魏无险可守,那才是离亡国不远了。 如今刚刚秋收,匈奴与晋国不想着休养生息,而是直接率领大军压境。 看来是咬着牙想打一场硬仗,只要攻破并州,他们便能占据此地,坐等后勤运输。 时间一长,便能拖垮大魏援军。 前几日,曹猛飞鸽传书,晋国大军以突破高山关一带防线,直逼陶城,不出数日便能与匈奴会师。 这还是多亏了管清秋的驯鸟本领。 如若不然,就凭借信息差距,曹观棋就要面临一场大败。 自接管并州起,曹观棋一共设置了三道防线。 作为主关的高山关作为缓冲地带,依托天险,抗击敌军。 第二关便是陶城,就算行军,也要数天,能为后续收到军报之后,第一时间回防。 陶城之后便是平城,也就是并州前线守军的大本营。 这一次,两国联军来势汹汹,就是咬准了大魏兵力空虚不想打仗的情况。 若是放在之前,曹观棋真的很有可能,放弃并州。 但是如今,土豆的丰收,大魏粮草充盈,足以支持他此次全线作战。 幽州动不了。 燕国虎视眈眈,还要靠着庞青云这位老将军坐镇,震慑宵小。 望着月色暗沉,曹观棋真希望时间慢一些,让他平定了草原十八部后,庞青云也能颐养天年了。 收到线报,庞青云身体不太行了,完全靠着意志力在强撑着。 曹观棋在赌。 赌庞青云能撑到自己获胜。 战争,说白了,就是一场豪赌。 只不过这个赌注很大——赌的是军队的命,赌的是大魏的运。 他可以接受失败,但是这个年纪,他已经败不起了。 自己一旦失败,大魏边疆全境沦陷。 到时候庞统不会坐视不理,别看他表上面莽夫,实则心细无比。 大魏军权决不能落入他手中,否则真的万劫不复。 所以,曹观棋在长安留守了一批部队,提供曹婴调遣。 曹徽作为内阁首辅,帮助女帝处理朝政,稳固朝堂后方。 如果自己不幸战死,这便是他最后的手段,也能保全家人的安危。 星夜兼程,兵贵神速。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曹观棋的五万大军来到并州地界,与前线部队完成交接。 骑在马上的曹观棋,脸色沧桑,身心疲惫,扭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将士,也是如此。 这群老兄弟跟着他南征北战,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 可毕竟年纪上来了,也都是人困马乏。 平城内,加上曹猛的十五万守军,岳云的先锋大军两万,曹观棋率领的后勤五万兵马。 真正出身的黑骑老将,不过五千人。 其余的都是老兵带新兵,一个老兵带着十几个,甚至百来个的都有。 这些普通士兵基本上只掌握了当兵要领,可是真要上战场杀敌,他们还差得远。 可是,不经过战场,如何成长。 慈不掌兵,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吩咐下去全军修整,曹观棋这才被曹猛搀着下马。 一年多没见,这位魁梧汉子倒是晒黑了不少,脸上的伤疤也多了一些。 曹观棋带着几个亲卫,老赵留在长安保护两位夫人了。 跟随曹猛,一路赶往中军营帐。 黑骑的统领基本上全部都到齐了,站在地图面前皱眉思考。 看到曹观棋进来,众人这才回过神行礼。 “军中无须这般。” “坐。” 曹观棋解开自己的头盔,坐在帅位上:“战况如何?” 小诸葛郭良,指着地图,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刚才的大营之中发生过了争执。 “大帅,高山关,陶城均已失守。” “眼下匈奴前锋大军陈兵云中,斥候传报大概人数在十二万左右。” 曹观棋看着地图,不由得皱起的眉头,不过没有开口。 “灵寿方面,已查到小部分晋国的斥候身影,但是大军动向不明。” “匈晋联军早有预谋,恐怕这是一场持久战。” 郭良叹了一口气,眼神扫过面前的地形图:“并州已是死局。” “大帅,是否考虑退守九原,依托冀州壶口关,提供我军后勤补给,在慢慢推进?” 九原距离冀州不远,再加上壶口关天险,支援反推,都是上策。 曹观棋没有回答,而是沉思了一番,随即看向了手边的岳云。 岳云可是曹观棋的心腹爱将,一个眼神就知道他的意思。 “大帅,晋国的先锋部队囤积广宁。” “我估摸着日子您今天应该到了,临时改变了行军路线,抓了几个舌头。” 广宁? 郭良看向地图,眼神疑惑:“广宁,他们下一步是想打舒城,下灵丘,直逼九原。” 曹观棋抬起眼眸,看着郭良指着地图一个地方。 “腹背受敌,我军危矣。” “大帅,下令撤离冀州吧。匈奴就是想牵制我们在此鏖战,以待援军。” 曹观棋闻言,眉头皱了起来,脸色阴沉。 只是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不急。” “大帅!” 战场局势风云变幻,眼下腹背受敌,不能把全部的兵力放在最后一道防线上。 若是一旦溃灭,将再无还手之余地。 郭良知道曹观棋在赌,只要守住平城,并州就依然还有机会。 “一旦撤军,我们更加被动。” “我们一走,平城百姓,附近百姓,不成了匈奴的刀下亡魂?” “依靠平城的地形如何防御。” “既然无法防御,我们就主动出击,不能落入敌人的节奏。” 曹观棋看向着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分布的颜色,脑中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76章 当城 七天后。 “大帅,前面便是当城。” 夕阳西下,曹观棋一行数人停在一处地势颇高的山丘上眺望。 岳云指向远方矗立的一座老城。 当城,位属幽州,但是却属于并州管辖,是并州最北边的一座关隘城池。 地理位置处于三不管的地带,不远处就是大魏和晋国的边境线。 当初再往北不足十五里,便是晋国的城池——云霞关。 晋国大军想要进入大魏腹地,当城便是不二之选。 可惜当城地形复杂,山地崎岖,迷雾瘴气,毒虫猛兽,数不胜数。 所以晋国大军只能绕道而行。 大军还未开战就损兵折将,对士气有所影响。 这么多年一直在研究如何避免瘴气迷雾,可都是无功而返。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晋国选择广宁出发,道路安全畅通无阻,何乐而不为。 只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 曹观棋作为一军之帅,竟然敢率领五千精兵,深入敌腹。 城墙上历经风雨侵蚀,已经豁出几个大口子,显得破败不堪。 连年的战争已经使得当城只剩下老弱病残。 城门口的几个士兵,也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无精打采地站岗。 毕竟,谁没事吃饱了撑的,来打这个没有任何战略意义的小城。 天天望着城外的一望无际的平原,还有那条一条烂水沟,他们都快看吐了。 原本这条河宽阔无比,只可惜很多年前上游崩塌,水流断绝,就变成了如今半死不死的模样。 “狗叔,你看,哪里还有条漂亮的小鱼?” “看到了,黑色的是不,他叫小彩。” 被称作狗哥的老者一脸疲惫地躺在墙角,解释道:“我都跟它认识五年多了。” “还是巴掌大,不长肉。” “狗叔,当城河以前真的很宽吗?我听爹爹说,以前还能看到大船呢!” 说话的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不过十六岁的年纪,身上的衣袍宽松无比,一看就是穿着大人的衣服。 提到这里,狗叔的一双疲惫的眼神多了一丝光彩。 “那不可。” “那时候的当城可热闹哩。” “那条大船,两丈多高呢,上面的军旗老夫还记得十分清楚。” “是一面黑黄色的,绣着一条青色的巨龙,龙口下是一个虎头。” “那虎口那叫一个吓人,咬着一个大大的“曹”字。” 少年满是崇拜和羡慕,又挠了挠头:“狗叔,曹字怎么写?” “曹字你都不会写。” 狗叔白了他一眼,话音刚落,心道:坏了,老子也是个文盲,我怎么知道曹字怎么写。 此时,曹观棋带着数十骑,从山坡纵马跃下,来到了城门前。 “狗叔?” “那个军旗上面,是不是曹字?” “哪有什么军旗。” 狗叔还以为臭小子在开玩笑,漫不经心地扭头看去,瞳孔瞬间睁大。 山头上黑压压的军队,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连忙抄起了身旁的锣,猛地敲击,边敲边放声大喊: “敌袭!” “敌袭!” 当城守军乱作一团,城头上冒出几个脑袋,躲躲闪闪。 岳云打量着他们拿箭的姿势,不由得笑道:“大帅,您瞧。” “这软趴趴的箭矢,真能射死人不成?” 此刻,城头上冒出半个脑袋。 “此乃大魏地界,哪里来贼子,快速速退去。” “如若不然,定叫尔等有来无回。” 曹观棋一行人骑在马上被逗笑了。 口号倒是喊得响亮,说起话来哆哆嗦嗦。怕是真有贼人打来,你们早就吓破胆了。 岳云接过虎符,夹紧马腹,扬鞭御马来到墙根下。 守城士兵见状,手都开始哆嗦。 “他们不会来攻打咱们吧?” “你快射死他!” “你怎么不射!” “我害怕。” “废话,我也害怕啊。” 望着城外黑漆漆的大军,他们能站在这个城墙上就已经是勇士了。 岳云手持虎符,高声喝道: “吾乃曹相黑骑麾下,宣威将军副统领岳云是也!” “速开城门!迎我等入城!” “如若阻挠,军法从事!” 即便不知道曹相是谁,但是黑骑的大名如雷贯耳。 西凉之所谓能换来和平的生活,这完全就是靠着黑骑这么多年驻守在边疆防线上。 不消片刻功夫,破烂的城门咯吱一声打开。 一位衣袍略微有些干净的老者,带着几个兵丁上前迎接。 “老朽是当城的巡检司小吏杨远,拜见各位将军。” “如将军不弃,小的在衙门已经备好了饭食,望诸位将军赏脸。” 岳云扭头看向曹观棋,询问他的意思。 得到了回复之后,岳云大手一挥:“你等在外城驻扎,不得进城喧扰百姓。” 想也知道,这么小一个城,哪里容得下五千军卒。 进入当城之后,曹观棋看得触目惊心。 虽然已经做好对当城的失望的准备,但是亲眼看到之后,还是难以接受。 这哪里是城池? 明明就是一个破败的小村子。 城内到处都是战火蔓延之后随意搭起的木棚。 一些百姓木讷地躺在墙角,痴痴地望着天空。 城内污水横流,鼻子里全是臭气熏陶的味道,曹观棋不免取出手帕捂着口鼻。 “爹爹,我也想骑大马。” 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指着骑在马上曹观棋弱弱的说道。 “傻孩子,你疯了,说什么胡话。” 大人连忙拉住自己的闺女藏到了自己后身。 那是什么人,不用想也知道。 看着那个小女孩,曹观棋的心弦一动,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的闺女。 不由得翻身下马,向她走去。 岳云见状立马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带着几个护卫跟了上去。 夫妻俩都快要吓得漏尿了,连忙跪倒在地求饶:“大人放过我家孩子,她还小不懂事。” “我们夫妻俩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大发慈悲。” 巡检司小吏杨远还在纳闷,身后怎么没人了,听得手下的小吏说了刚才的情况,脸色骤变。 这群刁民。 说话都不经过脑子的吗? 若是惹怒了这群官老爷,他们当城可就完了。 连忙小跑着往回走。 “大人,大人。” “这群刁民不知礼数,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 岳云伸出刀把拦住了杨远,这也是出于对曹观棋的安全考虑。 冷冷的抬起眼皮:“你在教我家大人做事?” “速速退去,本将军的刀可不长眼睛。” 看着夫妻二人额头都磕出了血,穿的破衣烂衫面黄肌瘦,跟一群要饭的没啥区别,但是怀里抱着的小女孩却是粉雕玉琢,一看就保护得很好。 “你想骑马?” 曹观棋看着小女孩。 夫妻二人连连拉住小女孩的衣角,暗示她不要乱说话。 可是小女孩哪懂这些,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见状,夫妻二人心都凉了。 “好,那叔叔带你骑马。” 说罢,曹观棋就抱起小女孩。 岳云连忙上前阻拦:“大帅,她这么邋遢,恐怕.....” 岳云的意思是小女孩太脏了,可能会带有什么病,若是感染就不好了。 “军爷,我家闺女很干净的。” “真的,我们有给她洗澡的。” 岳云看向了他,缓缓说道:“多久洗一次?”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羞愧地低下了脑袋:“半个月。” “半个月?” “若是有了毛病传给了我家大帅,你们承受得起?” “行了。” 曹观棋抬手阻止了岳云的呵斥:“老子身体没那么娇贵。” “岳云你带他们去衙门里等我。” 他们二人指的自然是小女孩的父母。 紧接着便抱起了小女娃上马出了城,街道上只剩下小女孩开心的叫声。 第77章 纵兵抢粮,隐瞒战报 衙门内,夫妻二人手足无措地坐在一旁,咽了咽口水。 本来他们是没权力坐在这个位置,可是人老鬼精的杨远立马猜想到了哪位大官喜欢小孩子。 这何尝不是夫妻俩一种造化。 若是现在能与之交好,也更能让当城有了一个保障。 岳云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心里觉得有些愧疚。 本不富裕的当城,为了招待他们,把仅有的几只家畜都杀了。 有的粮食都已经生虫发霉了,但这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米。 杨远看着他们不动筷子,还以为是看不上这些,低三下四道:“各位军爷,小城仅有这些。” “明日老朽去隔壁县城借点粮食,在犒劳各位军爷。” 此时,曹观棋抱着小女孩从门外走了进来。 “爹爹,骑大马。” 小女孩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伸着小手怎么也按压不好。 “爹爹,脑袋发芽了。” 童言无忌,曹观棋只觉得可爱无比。 “囡囡乖,过来娘亲这。” 小女孩小碎步地跑了过去,妇人上下检查了一番,看到女儿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曹观棋落座,看见饭桌上的食物,脸色一变。 随即抬起头,看向了巡检司杨远:“你们平日就吃这种粮食?” 老头子连忙跪下,曹观棋久居官场的气势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大人饶命,老朽这就带人去隔壁县城借粮。” 曹观棋招手,一名手下取来一张附近的地形图。 当城附近只有小镇,距离最近的县城,还是千里之外的代县。 老者话语之间有些为难,想必是跟着代县借了不少粮食,而且还没按时还上。 这次去,肯定也是徒劳无功。 曹观棋伸手,指着当城上游地方,那是靠近晋阳的边境线:“岳云你带几个人到这里查探一番,最好把此地的地形详细绘制下来。” 岳云肯定般地点点头。 离开之前,曹观棋又不放心,吩咐了一句:“多带些人,切记不要暴露行踪。” “若是碰见小股敌军,及时掉头回来,切莫打草惊蛇。” 岳云领命退下,曹观棋又扭头看向了定远将军张豹。 “我们的口粮还可以支撑几日?” 张豹似乎猜到了曹观棋的想法,担忧地回道:“不足三日。” “若是大军明日开拔,后天正好抵达云霞关。” 曹观棋沉思了一会儿,对他言道:“拿出一日的干粮分与当城百姓。” “记住,一定要管好纪律,切莫发生哄抢行为。” “如有不服从命令者,情节严重者,就地斩杀,以儆效尤。” 张豹躬身,着手去办。 “杨巡检,你的好意,本帅心领了。” “这里的食物就分与附近的百姓吧,随便派人去协助我的手下分粮。” 杨远转忧为喜,连忙磕头感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曹观棋摆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话:“说一说当城的情况。” “为何如此落魄?” “既无战事,想来其中定有缘由。” 杨远吩咐了几个手下去协助张豹,这才对着曹观棋解释了当城的来龙去脉。 当城的位置特殊,本来相安无事。 直到两年前,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伙贼寇,打家劫舍,无恶不作。 附近的百姓都被迫害,有的百姓忍受不了更是背井离乡,只剩下当城这些老弱病残。 刚开始还有能力阻止反抗,可到后面,随着贼寇的实力壮大。 当城不过五百的守军,装备人数都难以抗衡。 这伙贼寇很精,从来不把他们榨干,就像种韭菜一般,等待风头一过又来洗劫。 曹观棋眉头一皱:“为何不上报?” 杨远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路途遥远,援军来了,这伙贼人就不见了踪影。” “回回都扑了个空,时间一长,他们就.....” 小女孩的父亲欲言又止,但是又被媳妇拉住了。 这一幕正好被曹观棋瞧见。 “但说无妨。” “可是有什么顾虑?” 犹豫了一会儿,男子终于开口:“听说这伙贼人的后台可是很大的,将军你.....” 一听这话,曹观棋身后的亲卫笑了:“再大也比不过我们将军。” “实话告诉你们,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大魏的左相,当今陛下见到我们将军,也要乖乖叫一声相父。” “这伙贼人的后台再大也没用。” 左相是什么官职,他们不懂。 但是他们知道陛下就是最大的官,陛下都要喊这位爷一声相父,其地位可见一斑。 有了这句话,男子的心里终于是有了地气。 “大人,这伙贼人就是庞统的手下。” 闻言,曹观棋眼睛微眯,重复了一句:“庞统?” “他不是在西凉前线抗击匈奴,为何纵兵抢粮?” “大人您是不知道,这庞统在前线失利,粮草全被匈奴大军烧毁。又不敢上报朝廷,只能化身贼寇到处抢粮。” “听说他的父亲是老将军庞青云,众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有很多话曹观棋不便说,身后的亲卫替他开口。 “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官员是何罪?” “大人,您给我天大的胆子,小民也不敢说慌。” “这是那伙贼人留下的箭头,我们问过城中的秀才和一些战场退下的老兵。上面写着鼓勇、骁勇的字样,大魏的兵马之中只有庞统的部队中有这个名字。” 曹观棋接过箭头,细细打量一番,确认无误。 这个畜生,隐瞒战报就算了,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百姓的身上。 只是眼下不宜跟他翻脸,曹观棋非得现在就灭了他。 “这伙贼人如今在何处落脚?” “就在居庸关的断门峡内。” 曹观棋回想着地形图上的位置,不一会儿,打定主意。 “让张豹带领八百人,奔赴断门峡,把这群王八蛋全部歼灭。” “其他将士就地扎营,明天进城帮助百姓修缮当城,后日开拔。” 断门峡易攻难守,与庞统的大军相隔千里,定是从小道运输粮食。 山路难走,所以曹观棋断定这群人驻扎的地方,还存着大批粮食。 只要把他们消灭了,当城燃眉之急可解,大军口粮也有了着落。 男子有些谨慎地看向曹观棋:“大人,您要不让这位将军多带些人,那伙贼人加起来怎么说也有两千多人.....” “哈哈哈哈。” 曹观棋捋着胡须笑道:“听说过张八百吗?” 男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不由得瞪大,惊喜道:“可是渡口之战中,率领八百人就大破赵王五千精兵的张八百?” 此战,张豹一举成名。 张豹迈着虎步走进来,就听到有人在夸自己。 不由得挺直腰背:“怎么,看着不像吗?” 第78章 古真部落 当城是一座孤城,想要立足脚跟怕是不行。 哪怕附近的代县有着不少兵力,但是山道崎岖,支援也是一大难题。 原本曹观棋是想把当城作为后勤补给的踏板,深入敌腹哪怕出现差错也能保证后方无忧。可到了当城考察之后,他发现这个想法并不成熟。 当城和代县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形成了两两相往的局面。 当城作为缓冲地带,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代县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衙门临时书房内,曹观棋捏着自己的下巴,对着桌上的地图看得入神。 似乎在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能打破眼下的僵局。 他带领五千精锐深入敌腹,目的就是截击敌军的运输路线。如果不幸,没能找到,那也能攻打云霞关,吸引敌军回防。 目前西凉腹背受敌,曹观棋化整为零,分散作战。 只要四处开花,便能调动匈奴大军,他要把主动权牢牢地抓住在自己的手里。 不知过了多久,连外面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曹观棋觉得过于安静反而可怕,这才慢慢站起来,叫来了一名亲卫。 手下告诉他,已经是三更时分,他看着地图忘记了时间。 这个点,百姓们都睡下了。 他正准备也休息,忽听得门外响起一阵匆忙脚步声。 片刻功夫,应该出现在边境线绘制地形图的岳云,却出现在了衙门内。 骑马疾驰而来,跳下马后,快跑几步,来到曹观棋跟前,眼睛里难掩兴奋之色。 “大帅,好消息。” 看他马不停蹄的模样,想必是撞到了什么突发情况。 “我们在当城一处山谷,发现部分可疑的人员。根据斥候的打探,他们都是匈奴人。” “我们那个斥候,不太懂匈奴话,只能听懂一些,貌似说他们迷路了。” 曹观棋微微眯起眼睛,沉思一会:“地图上指出来。” 岳云眼疾手快,立马跑到了地图旁,浏览的一遍,伸手一指:“就是这。” 看着地图,正是当城的附近不足百里的一处山谷,非常适合伏击。 “约莫不过千人,武器装备还算精良。关键是斥候在后方发现了不少粮草,还有俘虏。” “我估计是匈奴劫掠了周边小国,准备抓壮丁扩大前线人数优势。” 曹观棋刚刚还在烦恼如何修缮当城,如何加强防御力量,眼下瞌睡有了枕头就来了。 “送上门的,没理由不要。” “传我军令,一二武卫营准备集结。” 在曹观棋心里,已经把这批人吃掉了。但还是那个问题,这批人是否能真的安全掌控,当城的城防力量又是否会加强,这些都是未知因素。 但是大敌当前,军情瞬息万变,没有给他思索的机会。 后方补给困难,他们的粮食也不多,只能让当城自力更生。 半个时辰后。 集结待命的武卫营悄悄地遁入了密林之中。 一处山头上,借着茫茫月色,露出了几双眸子。 “有没有异常?” 曹观棋望着山下扎起的营帐,闻着身后情报交接的岳云。 “没有异常,他们押粮官已经到了谷口里面,这些都是他们的先锋部队。” “很聪明啊,如果有偷袭,他们能第一时间知晓,直接间接地缩短了我们的进攻距离。” “给他们主力部队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岳云有些好奇:“大帅,说句实话,这一些破铜烂铁我们要它作甚?” “如果是为了粮草,按照我们目前的消耗,抵达云霞关之前足够了。” “没必要暴露行踪啊。” 曹观棋冷笑了一声:“谁说我惦记这些东西。” “我看上的是当城的防御力量,有总比没有好。有了这匹装备,不说能打,起码不会一触即溃。” “待会动手时都给我把动静放小点,绝对不许放走一个敌人。” “卷甲衔枚,轻装疾进。” “岳云派个机灵的,去抓个舌头,换成他的模样,进去打探一下那群的俘虏的情况。” “告诉他们,想活的话,就把事情闹大。等我们在外面动手的时候,分散敌军主力的注意。” 等了大概一个半时辰的功夫,忽然看到山谷中火光大起,吵吵闹闹。 曹观棋知道,时机来了。 武卫营这群身经百战的老兵犹如无人之境,只是短短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已经将外围清除干净。 “大帅,都检查过了。” “这些武器大多都是残次品用不称手,这群军队就像是匈奴从其他部落召集而来的壮丁。” 一名校尉冷冷上报。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心情瞬间凉了一半。 那岂不是白来一趟? 曹观棋更是觉得有些牙齿疼,不由得扯着嘴角:“留几个活口,日后还有用。” “其余兄弟进谷救人。” “兵器全部打包带会当城,用不了老子也不留给匈奴。” 军械,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当城是一座孤城,届时大军来袭,城内守军便是待宰羔羊。 趁着现在还没有正式开战,能用的兵器全部带走再说。 这批匈奴的部队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很快就败下阵来。加上月色深沉,多数人都患有夜盲症,根本不是黑骑的对手。 这一点,为什么曹观棋的兵没有夜盲症呢? 自创建黑骑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隐患。不惜每天提供大鱼大肉,活活生地喂好的。 “大帅,全部抓住了。” “总共七百二十三个匈奴人,没有放跑一个。” “他们抓到的俘虏三百零五个,有十七个在刚才的动乱中被射死了。” 曹观棋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听着属下正在汇报战果。 “这批俘虏是什么人?让他们领头的出来见我。” 手下翻译着曹观棋的话,转达给这批看起来有些衣衫褴褛的俘虏。 他们叽叽喳喳商量了半天,才从人群中站出来一位黝黑高挑的女子。 她们是来自匈奴北方的古真部落,一个母系游牧民族。 这位女子是他们的领袖,她的母亲也失格公主是上一代的领袖,她本名阿拉但·诺颜。 “你告诉他们,本帅愿意收留他们,给他们一个落脚安家的地方,并且提供保护和粮食。” “但是从此以后必须归属大魏,生在大魏死也要死在大魏,不得生出反心。” “如果他们不愿意,那便自行离去。” “出于人道主义,本帅送一天的口粮。之后是生是死,那就不管我们的事了。” 属下扭头:叽里咕噜,阿巴阿巴。 黝黑的女子皱起了眉头,看着族人商量了一会儿。 不多时她便来到曹观棋的面前:“我会说一点点的...你们的话.....” 看着她结巴的语言和磨人的口音,曹观棋抬手打断她:“你还是说你们的方言。” “本帅有翻译,听得懂。” 诺颜脸上顿感羞愧,但还是执拗地说道:“我们愿意归顺强者。” “但是.....我们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曹观棋问道:“什么请求?” 看着脸蛋红得跟狗屁股一样的诺颜,曹观棋顿感不妙,这黑皮娘们莫不是.... “这个不行。” “你可以挑选我军中任意一个成亲,但是别想打本帅的主意。” 曹观棋长期与匈奴部落打交道,知道他们仰慕强者,同时这位黑皮,更多的是为了保全族人的安危。 因为有了这一层身份,他们处境才会更加的保险。 诺颜不好意思地朝她鞠了一躬,退回族人里,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最终有少数的老族人选择回到家乡,落叶归根的理念,是埋在骨子里的。 最后跟随他们回到当城的族人,一共有两百七十三个。 第79章 水淹云霞关 这几天的长途奔袭,根本没有时间好好休息。 曹观棋强忍着困意,安排了手下的士兵扎起营帐,当做古真部落的临时驻地,这才回到衙门休息。 刚刚眯了没一会儿,就被亲卫摇醒。 “大帅,张豹回来了,带回很多粮食,还有一份晋国的城防详细地图。” 曹观棋闻声,急急披上衣袍,迈步出门。 “大帅幸不辱命。” 张豹拱手行礼,身上的盔甲满是血迹,老远都闻到了一股腥臭味。 “庞统在断门峡囤积了大批粮草,还有火器军械。” 按照曹观棋的吩咐,张豹率军秘密出发,经过一个时辰的战斗,这群兵匪徒全部伏诛。 “这是我们在他们营地收到的晋国的城防地图,还有几分密信,大帅你自己看吧。” 见到张豹脸色有些苍白,曹观棋顺势接过。 没出一息的功夫,信件就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个畜生。” “竟然敢通敌卖国。” 信上都是关于庞统潜伏在晋国的探子,不仅出卖了大魏的城防图,还有粮食短缺的消息。这才让晋国下定决心穷兵黩武,也要与匈奴联军,意图吞并幽并二州。 然而庞统则是假装前线失利,螳螂捕蝉。 等到两国联军击败黑骑之后,趁着两国后方兵力空虚,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人困马乏,他便可一举平定两国之乱。 这算盘打得好啊。 “大帅,根据我们抓到的几个贼首,他们说这样的基地,还有不少。” “我们要不要.....” 张豹是想把这些基地一网打尽,可是曹观棋深知这不现实。 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休息,自己则看向了那张城防地图。 这份地图绘制得很详细,将并州的所有险恶要道都标记得清清楚楚。 云霞关靠山而建易守难攻,凭借他们五千兵马,很难啃下这块硬骨头。 曹观棋原本的打算只是佯攻,吸引对方回防然后打伏击,但眼下这份城防图,却让他想到了一个计划。 云霞关本来是河流途中之处,百年前发生了一场地动,导致山体崩塌,堵住了两山之间,河水断流,晋国这才建立起了这座万夫莫开的关口。 因为山岩的堆积,河水汇集,在云霞关的上流形成了一处堰塞湖,四分五裂地转入其他河流。 想到这里,曹观棋抬手招来一个亲卫。 不多时,当城的一个老校尉,撑着困意十足的身体走进了大堂。 正是先前的城防守军狗叔。 “我且问你,这云霞关上方的堰塞湖,蓄水多深?” 狗叔不知道这位将军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能老老实实回答,细细想了一会儿。 “大概有十来丈,附近的河流的不少分支,都是从这来的。” “可有守军驻守?” “倒是不少,我们前些年去巡查的时候,看见有不少营帐驻扎。 曹观棋看向地图,沉思了一会儿,又将人把岳云叫过来。 二人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商量得很长的时间,最终决定炸开湖口,水淹云霞关。 岳云锁眉头:“大帅,可是我们没有太多的水底雷。” “而且该放多少剂量,我们也不清楚啊。” “这些以前都是郭良管的,现在他都不知道跟着大部队去了何处,我们怎么弄?” 曹观棋沉思了一会儿:“你先带着武卫营去查看一下驻守的军队,看看哪里可以布置炸点。” “剂量方面,我在考虑一下。” “此战,能否不战而胜,水淹云霞,就靠这了。” 岳云跪领命,走了两步,可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临行之前夫人交代过,相爷身边不能没人。” “这当城虽然是个小城,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留下一半的武卫。” 曹观棋摇摇头:“这不还有张豹在这,有他们保护我足够了。” “此次行动事关重大,让兄弟们好好休息,明天傍晚准时出发。” 岳云想了想,郑重点点头,随即离开。 老校尉好奇地听着二人的谈话,他们似乎想利用堰塞湖来打一场胜仗。 可是,他亲眼见过,那道堰塞湖堵着的碎石巨大无比,就算是以人力挖,三四年都不一定能挖通? 听他二人的话茬,似乎有十足的把握。 难道,真的有东西能顷刻间便炸开一座山? 想到这,老校尉心潮澎湃,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有见过这般神迹。 如果可以,他真想亲眼看看。 于是乎,狗叔跪下行礼:“大帅,属下对附近地形熟悉。愿协从旁协助,还请大帅允准。” 曹观棋看着面前的老者,不禁摩挲下巴,思考着。 在这个世界,火药虽然已经出现,但是仅仅只有火铳的存在。 岳云带着的水底雷,那可是他请了数百人,潜心研究的结果。这是他一张最大的王牌,如果被人泄露出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曹观棋陷入深思。 似乎感受了这位大官的为难,狗叔人老鬼精的立马跪下。 “大帅放心,属下愿立下军令状,保证不会泄露一点消息。” 曹观棋看着他,而后沉声道:“你可知我是何人,刚才岳云又是何人?” “曹相,黑骑的统帅。” “十几年前,属下有幸在西凉的战场上看见过大帅的英姿。” “刚才那位统领,应该就是曹相的得力助手,号称飞将军的岳云。” 曹观棋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这个老头倒是有些见闻。 “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你也听过我的传闻,” “龙武卫此次执行的任务是机密中的机密,我把他们看得比我的命都重要。” “你可知道?” 曹观棋说这些话时,压迫感十足。 狗叔只感觉后背都湿透了,但是他清楚,这是自己唯一离开当城的方法。 “属下明白!” “请大帅放心,属下愿誓死效忠大帅。” 狗叔低头不敢直视曹观棋。 “我可以让人带你过去执行任务,但是你要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狗叔深吸一口气,知道机会来了。 “回禀大帅,这当城所有的地形,属下都清清楚楚。” “包括晋国的一些城池,属下也十分了解,还会说晋国的语言。” “希望大帅成全!” 言罢,狗叔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曹观棋眼神微眯,静静地敲击着桌面,这个老者能屈能伸,倒是有些头脑。 “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大帅,属下本姓王,小名叫二狗。” “那好,从此以后你改姓曹,赐名,文通。” “多谢大帅。” 曹观棋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却是培养出了一名封侯拜将的豪杰。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第80章 敌袭 两天后,曾经破败不堪的当城焕然一新。 之前五百多的守军,加上古真部落的一些青壮年,已经扩充到了五百七十多人。 除去一些老弱病残,负责生活做饭擦拭兵器等后勤工作, 不说打仗,起码对上山匪、维持治安等等,总有了自保的能力。 黑骑的将士不分昼夜地修筑城墙,原本只是想停留一天,否则粮草供应不上。 只是途中拿到了供应的粮草,而且岳云去了云霞关打探情报,至今还没有传回消息,曹观棋也就命令黑骑原地休整。 秉持着做事有头有尾的态度,就尽可能地帮助当城的修缮,居民重建。 尽管面积不大,但是总算看得过去。比起先前的脏乱臭,如今也算是改头换面的新城了。 曹观棋牵着小糖宝的手,在大街上巡视。 小糖宝就是那对夫妻的女儿,男人叫唐德,是为了躲避战乱,逃难来到的当城。 如今跟着当城的衙役修缮民居,妻子在后勤忙着做饭,也算是谋了一份差事养家糊口。 按理来说,不过这种美差轮不到他这个外乡人,没办法,谁让人家的女儿入了曹观棋这位大官的眼。 巡检司杨远跟在曹观棋的身后,聆听着他的吩咐,身旁的小吏边走边记。 “这边以后规划成交易的坊市,那边改成衣食住行的地方。” “还有,这边写告示语,不允许在随地大小便。” “违令者严惩不贷。” 杨远频频点头,多亏了这位爷。 自己不仅能有了城防的力量,而且还将之前顽固的泼皮全部抓进了大牢。要说以前这几位地痞无赖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对这手握兵权的大将,那还不是吓得屁滚尿流。 谁敢反对? 想想城外的大军是不是吃素的。 小糖宝吃着一串糖葫芦,拉着曹观棋的手指,突然顿了顿:“叔叔,我想去找爹爹。” 小家伙想的是这么甜的东西,应该要跟爹娘一起分享才是。 逛了大半天,该提的意见也提了,该改正的地方也弄好了。 回衙门也是等待着岳云的消息,反正也没事,曹观棋就带着小糖宝来到了城外驻扎的大营。 由张豹带领当城守军训练,他们的基本打得实在是太差了,仅有几个老兵能看。 这不,才一天的时间,魔鬼教官的名声就响彻了当城。 城外的空地上,在张豹的操练下,个个叫苦不迭。 “现在多流汗,将来少流血!”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站没站样,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兵。”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说你呢,能不能做好,你看看隔壁的古真部落的都比你做得好?” “怎么?我大魏的男子汉天生就比人家少一块骨头是吗!” 看到曹观棋走了过来,张豹这才收敛了态度:“全部给我站好,没有本将军的命令,我看谁敢动!” “怎么样?我的张大统领。” 曹观棋笑着打趣道:“这滋味不好受吧。” 张豹耷拉着脸哀求:“大帅您就饶了我吧,我宁愿带兵打仗,也不愿训练新兵啊。” “这群士兵,要基础没基础,太笨了。” 曹观棋爽朗一笑:“你们当初也不是这么过来的?” “当初我训练你们的时候,可没有现在的条件和环境。” 张豹老脸一红,低语道:“大帅您怎么能在我手下面前揭我的短呢。” “行了,继续训练你的。” 曹观棋摆摆手:“开垦的事是谁在负责,现在在何处?” 没有通过合格的兵丁,都被曹观棋下放到附近的荒山开垦去了,加上一些古真部落的汉子,他也希望能用劳动来打消彼此之间的隔阂。 “负责的是齐校尉,在城西一代。” 曹观棋点头答应,随即带着一人往城西走去。 “大帅,您这支军队....” 杨远打量着他的表情,欲言又止,看到曹观棋没有不悦之后,这才开口:“似乎与平常的军队有些不同。” “他们为何一边操练,一边喊着口号?” “其中有何深意吗?” 这老头倒是好学,知道曹观棋等人留在此地不久,便想着多取取经,长长知识。 本就是大魏的人,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机密,曹观棋也没打算藏拙。 “这叫令行禁止。”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军令。” “若是个个都懒懒散散,如何行军打仗。” “五人一组,一个犯错,牵连数人,提升他们的团队感。” “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谁都救不了他,只有他的战友能帮他一把......” 这都是后世的一些训练知识,曹观棋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杨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同时手中的毛笔也随着而动。 小半天的功夫,众人才来到城西的荒山。 此时已经冒起炊烟,他们正好赶上了饭点。 大老远的小糖宝就看到了娘亲在生起炉火的匆忙身影,连忙小跑着过去,边跑边举着手中的糖葫芦。 “娘亲、娘亲.....” “哎,我的乖乖。” 李氏用手在身后擦了擦,这才将小糖宝举到半空:“你怎么来了?” “我让叔叔带我来的。” “叔叔还给我买了糖葫芦呢,娘亲你也吃点。” 妇人笑颜如花,欣慰地看着自家闺女,越看越满意。 看到身后的曹观棋缓缓而来,这才放下了小糖宝,屈身行礼。 曹观棋微微抬手:“不必多礼,忙你的便是。” “我跟着杨巡检四处走走。” 这处荒山不大,但胜在接近水源。张豹在断门峡截获了粮食,还有不少农作物的种子。与其留着发霉,倒不如让当城的百姓自给自足,以免日后面临粮食短缺的紧张。 同时也将那些无所事事的百姓,找一份正事做。 有了粮食,才有盼头不是。 “我们大军最迟明日开拔。” 曹观棋负着手走在小道上:“日后当城的发展,就劳烦杨巡检多多费心了。” “大帅言重了。” “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杨远本以为曹观棋又是那些目中无人的军匪,没成想却是帮助当城翻身的大恩人。 “杨巡检可有子嗣?” “有个不成器的孩子,不过十八的年纪。” “那便可以子承父业了。” 这种边陲小城多数都是世袭罔替的,毕竟在这方面他们更了解,也更有威望。 “犬子还需要多磨炼些年....”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突然,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 不远处城墙沉寂在了厚重的鼓声当中。 乌黑的马匹从视线的尽头本来,还未到眼前,便听见他高声大喊: “敌袭!敌袭!” “一批贼人距离当城不足二十里!” 第81章 虎臣,乃我之悍将也! 望着当城外的山匪,曹观棋有些好奇,他们哪里来的勇气? 区区不过三百人也敢来攻城? 巡检司杨远脸上无光,解释道:这伙贼人是流窜在边境线的贼寇。 听说为首的人以前曾是一位统领,后来兵败如山,这才流落到此,当了山大王。 先前因为庞统养寇自重,他们便不敢与其交锋。但眼下收到了消息,断门峡被人连根拔起,他们觉得扫除了一个障碍,这便又打起了当城的主意。 不过来得正好,就算训练得再好,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杀戮,当城守军终将难成气候。 张豹跟曹观棋的想法不谋而合。 “擂鼓!” “列阵!” 三声击鼓,由张豹亲自捶响,而后高喊: “战争就是这般,突如其来。” “在你不想来的时候来了,在你不想走的时候,却走了。” “你们中间有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今天,有很多人会死。” 张豹冷眼扫视着在场的当城守军:“害怕,是人的本性。” “但是害怕换不来和平,屈膝求饶换不来贼寇的仁慈。” 虽然先前有过训练,加上还有黑骑的教导,但是毕竟是他们第一次上战场,害怕是不可避免的。 尤其是看到那些土匪们充满杀气的眼神,有些胆子小的哪里见过这阵仗,害怕的双腿直打颤,手中的武器都险些握不住。 “我们可以帮你一时,可帮不了你们一辈子。” “身后便是你的家园,你的妻子,你的孩子。” “我们保卫的是家园,是我们的亲朋好友,是我们安身立命之处。” “城破,家亡。” “妻子沦为他人肉欲,父母孩子能有活命?” “贼人有刀,我们也有,你且问他,惧我否?” “你要当一瞬间的英雄,还是一辈子的懦夫?” 张豹跟在曹观棋身边学了不少激励人心的话,短短一瞬间不少士兵心中燃起了一股愤怒,忍不住地握紧手中武器,按下心中恐惧。 不少老兵看到情绪被点燃的新兵,立马站出来高喊。 “保家卫国!杀光贼寇!” “保家卫国!杀光贼寇!” 一呼百应。 就是需要有一个出头的来带动情绪,喊出来给自己壮胆,稳住大家的害怕的情绪。 城外,三百土匪们一字排开。 打量着城头黑压压一大群的兵卒。 估摸着足有数千人,下意识地吸一口凉气,咽了一口唾沫。 骑在马上扛着大斧的贼寇头领王石,不由得微微一愣。 娘的! 怎的这么多人? 不说当城只有几百个老弱病残吗? 这几千士兵从哪里冒出来的? 风紧扯呼? 正想着,身旁的狗腿子忽然灵光一闪:“大哥,定是他们以假乱真!” “当城哪里来的这么多兵卒,就算代县过来支援,也得花上不少时间。” “再说了,咱们事发突然,他们怎么可能有准备。” 闻言,王石慢慢将眉头舒展开来,对啊! 他们完全是临时起意,当城不可能知道他们的计划从而有所防备。 若是现在撤退,兄弟们会怎么看他? 年纪大了怎么胆子越来越小。 于是,王石骑马上前几步,怒吼道:“怎的还不开门迎接大爷?” “非得某家攻破你这烂城门,杀进城中血溅三尺吗!” 立在城墙下,身材魁梧的张豹,冷声道:“有种便来试试!” 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王石心头一颤,何处来的直娘贼,怎的生得如此魁梧。 胯下马匹似乎也闻到了空中的异味,开始不安分地发出声响。 王石大笑几声壮壮胆,骑着马左右踱步,时不时挥舞手中的巨斧,那模样要多狰狞有多狰狞。 “狂妄小儿,待某家凿穿城门,定要拿你的心肝来泡酒!” 张豹正要说话,城墙上的曹观棋打断了他:“别说我们黑骑以多欺少。” “点二十名老将协助当城守军作战。” “属下领命!” 张豹抱拳,本想是点五十名,然而大帅开口,他不得不从。 亲点二十名老将,带领着当城守军,城门大开,出去迎敌。 身旁的巡检司杨远有些担忧:“大帅,这么点人,会不会太少了?” 曹观棋只是冷冷地注视着战场:“只有让他们经历战场的洗礼,才能凝结出军队的意志。” “我们这一走,西凉全境动荡,当城又将如何夹缝求生?” “与其求神拜佛,不如磨刀来武装自己。” 贼寇王石看着大开城门,仅仅出来不过百人。 当城的人难不成都是傻子? 三百对一百,优势在我。 这可是他们送上来找死,怪不得小爷了我。 右臂上青筋暴起,王石挥动巨斧,冷笑一声:“呦呵!还真有不怕死的!” “见了阎王,记得报上某家的名号!” “鬼见愁王石!” 身后三百土匪嘴里高喊着杀啊,一窝蜂的就开始冲锋。 “摆好阵型,御敌!” 张豹可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不似嗷呜乱叫的贼寇,没头脑地往上冲。 当阳驻军七手八脚的开始变动阵容,第一次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可随着张豹在一旁的提醒,很快的就摆好了阵法。 五人一组,两人前方举盾,其后,左右两旁持狼筅,最后便是长枪兵。 因为当城本就不富裕,防御工事虽然加强,但是战斗力不行。 既不能白白送死,又能大幅度加强防御。曹观棋想了起戚继光发明的狼筅,是非常理想的防御武器。 这便有了城墙下的一幕。 狼筅的毛竹柄增至五米,顶端装上铁枪头,两旁枝叶经过修整,再灌入桐油,敷上毒药。 这样的狼筅长而重,不宜进行单兵格斗,但枝软,刀不能砍断,柄长则长枪不能刺入。前方有盾兵防御,右手握刀,身子微微前躬,冲锋时阵型前进成弧形。 眨眼间,两方人马狠狠地撞在一起。 贼寇本就装备落伍,还撞到了狼筅。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 可当城守军没有停止冲锋,因为令行禁止已经刻在了他们的骨子里。没有张豹发话,哪怕他们死也要死在冲锋的道路上。 其次这一战,他们是为了身后的家园,绝对不能退后半步。 这只是一个开端。 越来越多的土匪被刺伤,周围到处都是哀嚎。 这几乎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懵了,土匪们懵了,就连造成这一切的城防守军都懵了。 这群山贼怎么跟纸糊似的,一碰就碎! 回过神来,当城守军士气高涨,原来土匪们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疼。 顷刻之间,山贼的阵容就被冲散开来,瞬间减员将近百人。 王石倒是有些头脑,立马看穿了那长条的兵器的奇怪,若是没了前方的盾兵,他们就是任人宰割。 想到这里,立马勒紧缰绳调转方向,凭借速度,巨斧狠狠地砸下。 若是旁人肯定是身死当场,但是张豹老早就注意他的动向。 当啷! 两道金属的碰撞声。 王石骇然一惊,这个直娘贼仅凭一手持枪,就拦住了他的攻击。 而后就看到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幕,一柄长枪直穿胸膛。 王石令人带斧一同被钉在了地上,被拖着滑行了好长一段路程。 张豹奋起手臂,青筋暴起,王石的尸体被举在半空,当下怒吼一声,响彻云霄。 “贼首已死,全力搏杀!” 城墙上的曹观棋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微微一笑:“张虎臣,真乃我之悍将也!” 身旁的老巡检都傻了,这还是他们当城的守军吗? 短短几天,竟然变化这么大! 尤其是那位张将军,真是天生神力,一个照面的功夫,就把贼寇斩于马下。 此战,当城大获全胜。 仅有四十多人轻伤,十二人死亡。 第82章 当城大捷,炸开缺口 日落时分,当城扬起了浓浓的黑烟。 一股子焦味在鼻尖萦绕,让人有一种恶心想吐的冲动。 三百人贼寇全军覆灭,搜刮了好多遍也没有找到什么好东西,最后还是张豹带着当城守军走了一趟这伙贼人的老巢,这才缴获了不少的兵器和粮草。 为了防止瘟疫蔓延,张豹又将这群尸首堆在一起,一把火全给烧得干干净净。 城墙上,曹观棋负手而立,静静聆听着手下的汇报。 当城守军初战告捷,大获全胜,可喜可贺。 只可惜曹观棋的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更多的则是担忧和不安。 现在与晋国的大战尚未开启,西凉边防就已经如此混乱,三百贼寇就敢光明正大地攻打城池。 那之后? 死了一个王石,又来个李石......怕是数都数不清。 大魏的路,还很长。 若不是朝廷不稳,他怎么可能坐视这群跳梁小丑如此为非作歹。 他挺直腰杆,目视前方,决心彻底平定西凉战局。 他要杀光匈奴与晋国联军,杀得他们吓破胆子,一听到大魏的名字就不敢生出贪念。 “岳云的情报传回来了没有?” “启禀大帅,刚刚传回,岳统领说万事俱备,听候指令。” “好。” 曹观棋的眸子似有流光闪动:“传我军令,备好竹筏,今夜三更造反,四更出发。” “全军开拔,目的地云霞关上游。” “告诉岳云,让他务必在子时给我炸开缺口,水淹云霞关。” “让海东青通知,曹猛、郭良、三、四、六先锋大军,准备按照第一方案实施。” “此军令十万火急,若有违抗,严惩不贷!” 深夜,云霞关,东线大营。 营帐中,几个统领聚在一起正在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身旁还有几个从附近村子掳掠过来的良家妇女,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统领,驻守上游的慕容校尉求见。” 帐外,守卫的声音响起。 闻声,帐中的几位统领对视一眼,然后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嫌弃之色。 “这小子怎么来了?” “难不成知道我等掳掠妇女的事了?” “快快快,把她们带下去。万一被这小子看到了,一定会上报大王。” “届时我等,恐有麻烦。”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喝多了几杯的缘故,不由得敲响了桌子:“怕他作甚?” “我等为大晋驻守边疆,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多少年了?” “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他只不过仗着自己有个嫁入宫门的姐姐,凭什么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 “哥几个征战沙场的时候,他还在娘胎肚子里呢!” “说的对!” 一个瘦弱的汉子同时附和:“他只不过是来历练一番,过些时日便回了都城过他的少爷生活。” “管他作甚!” 为首的统领有些犹豫:“那....见还是不见?” “不见!” “就说我们外出巡查了。” “再说了,他一个小小的校尉,想见谁就见谁,以后在军中我等何来威信。” “对对对。” 魁梧汉子一口气干了一大碗酒,狠狠捏了捏怀里的女子:“等到前线大军攻破西凉,我等便可率军出发,一鼓作气拿下平城。” “我可收到小道消息,这平城的城主,可是要交给吴统领了。” “好好好,吴统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哥们啊。” 吴统领喜上眉梢,迫切地追问:“李将军从何听来?” 被称为李将军的汉子摆了摆手:“你们别忘了,我的老恩师可是赵老将军。” “前些时日,我去前线拜会恩师,亲耳听到的。” “吴统领任职云霞关多年兢兢业业,一个平城城主岂不是名正言顺。” “再说了,一旦我大晋攻破西凉,大魏这么多城池,还不是需要我等来管理吗?” 吴克点了点头,倒是这个道理。 虽然自己这么多年没做出什么功绩,但是边疆他可是守得很好啊。 “恭贺吴统领高升!” “恭贺吴统领高升!” 其他统领一个个高呼,吴克一时间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即一拍桌子:上好酒!换大盏! “等大军破了西凉,大魏的北线防线便土崩瓦解。” “到时候咱们可要好好准备一下,直入大魏腹地。” “我可是听说,大魏的女子一个个地都生得水灵。” ..... 门外,慕容白冻得有些发抖。 入秋的西凉,晚上吹着冷风着实受不了。 拦着传令兵从营帐内出来,慕容白上前问话。 “怎么样?吴统领怎么说?” “吴统领出去巡查了,慕容校尉你明天再来吧。” “什么?” 慕容白不可置信,瞪圆眼睛。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他明明都听到里面热闹的不得了。 “你说什么!” “此军情十万火急,若是耽误了大王的南下计划,他吃罪得起吗!” 传令兵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又跑进去禀告,结果同样是被臭骂了一顿。 “慕容校尉,您老还是别难为我了。” “您还是明天再来吧。” 慕容白被气得语无伦次,破口大骂:“吴克,你这个心胸狭窄的鼠辈!” “若是云霞关丢了,我看你如何向大王交代!” 帐篷里的诸位统领闻声大笑。 “哈哈哈哈,云霞关易守难攻,就凭西凉那点兵力,如何攻下?” “我看这小子恐怕是在军营里待久了,已经想迫不及待地立功,好回都城才是。” “没错没错,不必理会,咱们继续喝酒。” 他们殊不知,此刻的云霞关上游已经危在旦夕。 “大帅,是否真要炸开堰塞湖?” “云霞关外还有很多无辜的百姓,我们这一举动,无疑是.....” 曹观棋骑在马上冷冷地注视着岳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岳云!” “属下在。” “晋国劫掠大魏的时候,可曾想过大魏的无辜百姓?” 曹观棋冷冷的语句在耳边炸响,岳云一时间羞愧无比。 “慈不掌兵。” “这一战,我要你杀得匈奴大军听到黑骑的名字都要吓破胆。” “我要这群人永远不敢踏入大魏的地界一步。” “你听见没有!” 岳云醍醐灌顶单膝跪下:“属下领命。” “行动吧。” 不多时,炸点已布置完毕,曹观棋的大军也撤离到安全的点位。 只听见一声震天巨响。 堰塞湖缺口被炸开,沉寂良久的河水如同一头猛兽一般,从四面八方窜出。 在一旁的曹文通傻眼了。 没想到,世间真有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 若是有了这东西,一统天下,有何难处! 看来自己赌对了,跟对人了。 云霞关内,地动天摇。 “怎么回事!” “莫不是地龙翻身了?” “快快快,撤离到安全的地方!” 关口上的守军,仰着脖子,细细打量着远处如同巨龙般的湖水。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瞳孔不由得睁大,随即一声高喊响起:“发大水了!” “快跑!” “发大水了!” 关内守军乱作一团,只恨为什么父母不多给自己生两条腿。 可在自然面前,人力,显得那般的弱小。 不多时,整个云霞关被湖水淹没。 昔日万夫莫开的关口,变得残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