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曹观棋从睡梦中醒来。
外面还是漆黑无比。
刘漓像只熟睡的小猫咪趴在他的怀里,睡得很香,轻轻呼吸着。
曹观棋又不敢惊醒她,只能蹑手蹑脚地起身,准备穿衣离开。
刚一起身,刘漓便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又往着他身上贴。
“不要走。”
“在陪陪我。”
曹观棋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替她盖好了被子,又拨弄着她脸上的青丝。
温声道:“时间不早了,天都快亮了。”
“我真得走了,你再睡会儿,等到这件事忙完了,我接你出去。”
“不嘛~”
刘漓摇着他的胳膊撒娇,睁开惺忪的眼帘,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好了,听话。”
曹观棋轻轻在她额头一吻,哄了一会儿,刘漓乖乖睡去。
穿好衣裳,来到殿外,又吩咐了罗网的人不可掉以轻心,这才不知不觉地离开凤仪殿。
不过时,天空泛起鱼肚白。
今日便是大魏的最热闹的佳节——春节。
回来不久,小婵泡壶茶的功夫,沈思君迈着步子走了进来。
微微躬身福礼:“夫君,右相来了。”
曹观棋躺在椅子上正醒酒呢,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这个点,刘彦章跑来作甚?
莫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曹观棋挠挠眉头犹豫不决,沈思君倒是知心的贤内助。
缓缓开口建议:“那便说夫君宿醉未醒,不宜见客?”
曹观棋想不明白,摆摆手:“罢了,既然来了,就见一见吧。”
沈思君盯着自己夫君,上前靠近,鼻尖嗅了嗅,眼神怀疑道:“莫不是妹妹的事被右相知道了?”
夫人你属蛔虫的啊。
曹观棋吓了一跳,连忙否认:“定是朝中政务而来,夫人多虑了。”
“但愿是我多虑。”
沈思君一脸醋意,但还是帮他整理衣袍,同时阴阳怪气道:“刘妹妹就这么让你痴迷?”
“老实说,是不是夫君对于这种道德感十分上瘾?”
想起夫君这段时日的来的所作所为,还有小婵从话本小说里得出了结论,沈思君很难不相信。
自己的夫君,似乎就喜欢整点这些小调调。
又刺激又期待。
道德伦理和从小学到的教养来回交织,她发现自己都被夫君给带坏了。
曹观棋老脸一红,瞎说什么大实话。
“什么痴迷不痴迷。”
“别瞎说,你夫人我可是坐怀不乱的。”
“对了,是不是你教她的?”
沈思君歪着脑袋:“我教她什么?”
曹观棋舔了舔嘴唇,沈思君立马秒懂,想起那夜自己也是这样.....
脸上红晕升腾:“我不知道夫君在说什么。”
“啊!小婵,我在这。”
“小婵叫我了,我走了。”
看着夫人落荒而逃,曹观棋不禁在身后哈哈大笑。
相府待客大堂。
下人引导刘彦章落座,沏茶备上糕点。
曹观棋刚踏入大门,刘彦章便起身,二人皆是互相对拜行礼。
在大魏的整个官场上,也只有他们二人才能称得上知己。
“建公。”
“曹公。”
对于刘彦章,曹观棋是从心底里尊敬这位老臣。
“建公这么早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曹观棋请刘彦章对面而坐,又吩咐下人给他倒茶。
反观刘彦章眼睛里满是血丝,似乎一夜没睡,困意全写在脸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折子,轻轻推了过去。
曹观棋蹙眉。
不解。
“看看。”
刘彦章淡淡说道,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小口。
不得不说,曹观棋作为茶叶行业的改良者,家中的茶叶倒是极好。不免咂咂嘴,回味良久。
曹观棋抱着好奇,打开折子。
礼部尚书崔文桢,大理寺少卿刘喜,定远将军崔四海,左副都御史王献之.....
曹观棋越看眉头越皱越深。
“这是?”
“西陵的花名册。”
刘彦章抬起眼眸,静静地打量着这位老对手,淡淡说道:
“变法改革,利国利民,门阀世家必须消除。”
“大魏羸弱已久,新帝登基难以制衡。”
“我想,曹公定是准备了万全之策,否则不会如此激进地推动变法。”
曹观棋没有打扰刘彦章的述说,而是静观其变。
刘彦章是西陵门阀的执掌者,也是文坛领军人物。
现在他来投诚,前路便畅通无阻。但是不管结果如何,
曹观棋一定会对西陵动手,这是毋庸置疑的,不管刘漓怎么想,他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但是曹观棋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妄下定论。
“变法势在必行,老夫自然是赞成的。”
刘彦章叹息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呢?
可生在门阀,又被名声所累,做事畏首畏尾,唯恐经营一生之心血,被史官记上奸臣二字。
“所以建公是想借刀杀人?”
曹观棋一针见血,饶是古今不波的刘彦章也差点被茶水噎到。
我好心好意,连自己的家族都出卖了,你说我借刀杀人?
好吧,我是有这么想法,但是能不能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清楚。
曹观棋回过神来,赔笑道:“勿怪勿怪。”
“这么多年你的政绩,百姓都看在眼里。”
“去年淮云二州赈灾,是你在幕后推手。”
“这么多年你依旧将百姓放在心中,他们应该感谢你才对,而不是沈尚书。”
“还有,改良锻铁,开垦矿山,看似大兴土木。”
“实则工人全部来自附近的普通百姓,你让他们看到了赚钱活命的希望,大魏人口回流问题也因此解决。”
“幽并动乱,是你在背后拉拢了庞青云,这才能得以稳定边疆。”
“桩桩件件,无疑不是表明了曹公心系百姓,绝不是大奸大恶之辈。”
“建卿深感惭愧,曹公,受我一拜。”
说着,刘彦章就站起来,曹观棋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他。
“建公严重了。”
“曹某愧不敢当。”
“奸相也罢,权臣也好。功过曲折,自有人评说。”
刘彦章捋着颌下长须,两道花白的眉毛微微展开。
忽然有些明白了。
“大魏内忧外患,顶着奸贼的名声行事,确实会容易很多。”
“曹公高义。”
“看来,还要戴着这个名声很长一段时间。”
曹观棋笑着回道:“戴一辈子也无妨。”
二人商谈甚喜,晌午时分刘彦章才从相府后门离去。
尽管曹观棋多次言语挽留,可是刘彦章也是一个倔性子,说什么也要回府休息。
“相爷,右相说了什么。”
沈思君迈着莲步缓缓走进书房,看着一脸春风的曹观棋,不由地问道。
“没什么。”
“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交流罢了。”
曹观棋伸了伸懒腰,既然刘彦章肯拉西陵下水,陪自己演一场大戏,那么自己也不好驳了人家的情面。
琢磨片刻,曹观棋下定决心。
于是乎,在春节这个喜气洋洋的日子里,曹观棋带着全副武装的黑骑气势汹汹地闯入右相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