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白云观。
原本是先帝修仙的地方,驾崩之后无人管辖,宋婉便将此地封给了国师的独孤琰。
近日女帝噩梦缠身难以入睡,只能来此清修,寻求心理上的慰藉。
西凉战场虽然暂时遏制了匈奴的推进,但幽并二州局势不容乐观。
尽管庞青云虎威犹在身经百战,可对上晋燕两国南下的大军也是势均力敌。好不容易撑到了曹徽率领黑骑赶到战场支援,楚国又趁机南下。
曹徽又不得不率军前去阻止,只能让庞青云在幽州抗住压力。
曹观棋的造纸术已经开始席卷大魏文坛,宋婉的国库也是日渐充盈。
可前线大军每日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独孤集团也着手购置粮草兵马,但还是杯水车薪完全供应不上前线的需求。
说到底,还是大魏的粮食生产力太低了。
内阁首辅刘彦章准备推动改革土地之法,鼓励开垦民生,却遭到了一众反对,此事不了了之。
半梦半醒,宋婉又听到了熟悉的机械声音。
【叮!】
【女帝养成计划正在启动.....】
自从曹观棋死后,宋婉忙于政务每日精神疲惫,反正最大的敌人也已经没了,后来忙着忙着还真就忘了这神器。
“既然曹观棋已死,也没有必要模拟他的人生轨迹了。”
望着虚空的投影,宋婉喃喃自语着,随即点开了刘彦章的模拟选项。
可模拟副本【夺嫡之争】、【阶下之囚】、【一代文豪】。
夺嫡之争,她是领教过刘彦章的本事了,可这个阶下之囚是什么意思?
好奇心的驱使,宋婉点了进去。
【阶下之囚】副本正在模拟....
建安二年,曹观棋推动土地改革,史称建安变法。
什么!
宋婉难以置信地看着投影上冰冷的文字,那一道熟悉的名字如同狂风巨浪席卷而来。
他不是死了吗?
又是诈死!
这个老狐狸,果然是令人防不胜防。
利用人们不会相信他再次上演诈死的心理,再一次故技重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既然没死,那这么时候又躲在什么地方,窥伺着城中的一举一动。
没等宋婉接着往下想,又是一栋建筑映入眼帘。
夜幕低垂,一轮皓月悄然悬于天际。
亭台楼阁,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古朴典雅。
池塘里,碧水悠悠,波光粼粼。
偶尔一尾锦鲤跃出水面,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潜入水底,只留下一圈圈涟漪缓缓荡漾开去。
刘彦章负手而立,望着尾锦鲤跃出水面。
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潜入水底,只留下一圈圈涟漪缓缓荡漾开去。
如今,以曹徽为首的青衣党已经彻底把控了朝堂,可谓是大权在握。
西凉全境已经被曹猛占领,庞氏父子在幽并扩大战略纵深。
西陵与龙卫司的平衡,彻底被打破。
“没能顺利拿下户部,真是遗憾啊……”
礼部尚书崔文桢叹息道:“哪怕我们没有犯错,可是.....”
“不是我们太弱,而是对手太强了。”
“如果是曹相亲自动手,眼下我们已经成为阶下之囚。”
虽然在场的西陵党成员不愿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
一个曹徽就能把他们处心积虑的变法拖垮,好不容易在女帝面前建立的信任瞬间消失殆尽。
甚至都不用曹观棋亲自动手,仅仅是曹徽一人,就把几家贪婪的权贵送上了刑场。
“那倒不会。”
刘彦章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我与曹公只是政见不合,并非死仇。”
“你们官复原职,而我,才是真正的阶下之囚。”
众人不解,右相上一句说不是死仇,怎么话锋一转就变了。
“您的意思是....”
崔文桢揣摩道:“曹相会对您下手?”
“可按照律法,除谋反贪污之罪,抄一位一品大员的家。”
“于情于理,于法于国,都是一种动荡。”
“三年前才清除的叛乱,若是您一倒台,这平衡岂不是瞬间打破?”
“别说陛下不会坐以待毙,曹相也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吧。”
刘彦章苦笑,眼神中满是落寞。
“抄家只是演戏。”
“曹公的真正目的,是陛下。”
“陛下?”
众人不解。
“唯有针对我,陛下才能伸出援手,让我等看见希望。”
“西陵党若是站在陛下一方,青衣党就再也没有对我们动手的理由。”
“就像陛下登基之初,你认为曹公真想杀许公台吗?”
“只不过让女帝看清楚,谁才是朝中的清流,谁才是值得陛下拉拢的一方。”
“虽说将许公台压进了大牢,但是陛下使一些小手段从中,你当真曹公不知道吗?”
“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怪不得。
宋婉这才明白,当初自己还以为能瞒天过海救下许公台,没想到人家早就预料到了结果。
“陛下做不了恶人,那么这个恶人就由曹公来做。”
跟曹观棋这样的顶级高手博弈,当然是很刺激。
可是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
刺激也没用啊,他又不是受虐狂。
逆风局打得过瘾,但是没人喜欢打逆风局。
类似沈仲谋、沈重、谢宗元这样的对手,完全就是碾压。
跟曹观棋斗,不仅要聪明绝顶,还要有一份运气。
“若是陛下不争呢?”
崔文桢补充了一句:“若是陛下猜不透曹相的举动,那右相您岂不是....”
“现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我们与青衣党已经在同一艘船上了。”
刘彦章抓了一把饵料撒入池中,神情无奈道:“眼下去曹徽面前表明立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保不住你们任何人。”
“相信不过多时,青衣党的人便会找理由上门抓我下狱。”
众人深知大局已定,为了自己的利益,终归还是对刘彦章俯身行礼。
待所有人都走了,唯独剩下崔文桢留在原地。
“崔尚书为何还不走?”
“难不成打算与老夫共患难吗?”
刘彦章说这句话其实并没有嘲讽的意思,而是满满的自嘲和安慰。
“右相,从我入仕开始,您就一直领着我。”
“若是没有您,我崔文桢不知道在这官场上死了多少次。”
“眼下还有一条活路.....”
刘彦章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作为半个崔文桢的恩师,他太了解这位礼部尚书了。
“所有人都可以去投曹相。”
“唯独我刘彦章不能。”
“陛下需要一位酷吏。”
“可是,右相你都没谈,怎么会知道曹相的想法呢?”
刘彦章微微一笑:“我对于曹观棋的了解胜过了解自己,相反,他对我也是一样。”
政变结束之后,两人就好像两个人完全商量好了一样。
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人都是卓越的政客,既是对手,又是知己。
崔文桢知道再也劝不动自己这位上司,多年的生涯一朝散尽,不禁悲从中来。
俯身行礼:“建公。”
“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刘彦章欣慰地笑了笑,眼中似乎有泪,但是还是强忍住了情绪,没有转过身去。
“以后的路,你要好好走了。”
“切不可误入歧途啊。”
“学生谨记。”
“你走吧,让我好好地享受一下这难得的休息。”
....
建安二年,四月十三。
右相刘彦章因贪污国库遭受罢免,择日下狱听审。
女帝从中斡旋,最终刘彦章处死,府中家眷流放西凉。
实际上,刘彦章任职西凉太守,无陛下圣旨不得回京。
曹徽登上内阁首辅之职。
西陵党派尽数被女帝掌握,自此朝中文官势力初见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