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听闻,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神色凄惶,声音哽咽。
“皇帝,母后,惠宁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皇帝太后饶命啊。”
她泪如雨下,身子因为过度的激动还在微微地颤抖。
“惠宁膝下只有郡主一女,现在远嫁金国,惠宁要见一面难入登天。惠宁心里万分煎熬,好在太后在身边,还可以聊以慰藉。现在又要把惠宁送回汉阳,那惠宁不如死在这里!”
说着,她骤然起身,一头就要撞向殿内的廊柱。
幸亏有公公拦着,这才没有横尸当场。
即使如此,她的一头长发也散乱开来,看起来十分的凄惨狼狈。
她哽咽着,泣不成声。
“惠宁不求别的,现在只想留在上京,守着太后过一天算一天。哪天太后千秋了,惠宁宁可也随了去,再无生的念想。”
她说得动情,只把一个太后搅动的心如刀绞。
“哎,宁儿,难为你了!”
听太后如此说,此事就有七八分转圜的余地。
果然,太后长叹一声,转身看着皇帝劝说:“皇帝,不过是粮耗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国家大事,哀家看总不能不顾皇家血脉。”
皇帝没有回答她,转眸却看向皇后。
“皇后的意思呢?”
霍绾是皇后的外甥女,自然要询问她的意思。
看她们演戏演够了,皇后冷然一笑。
“戏都演足了,臣妾还能有什么意思呢?臣妾还是看皇帝意思吧。”
太后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皇帝沉吟着,然后缓缓开口道:“既然太后求情,朕也不得不顾及一下。不过长公主预谋陷害,不得不惩戒一二。责令长公主暂押公主府,三月内不经赦令不得出府。”
皇帝略加停顿,又说道:“霍绾赈灾有功,升为城主。”
该罚的罚了,该赏的赏了,两家都平衡了,总是为君平衡之术。
不过,薛绾总算可以从宗人府牢房出来了。
当那道小门被打开的时候,薛绾的眼睛忍不住被阳光刺痛了一下。
这才是自由的味道吧,真好!
她展开双臂,闭眼,深长地呼吸了一下。
“几日不见,倒是滋润了许多,本王看,宗人府的牢房很养人吗?”
萧玄彻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带着惯有的冷淡。
不过这种冷淡里竟有一种调侃的味道。
薛绾睁开眼,果然见他站在对面,一双细目正上下打量着她。
薛绾自然清楚,自己能从里面出来,多有他在中间调停,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
“多谢九殿下!”
于是,她恭恭敬敬地行礼。
礼数上自然是不能少的。
“本王倒想知道你要怎么谢呢?别的不说,本王府里的鸡子,鸭子,也不知少了多少。下人们说府里遭了盗贼,正忙着抓贼呢。”
“这个无妨,民女照价赔偿就好。”
“民女?你现在可不是民女了,皇上升你为城主。本王自然知道你富甲一方,不可小觑,不过你打算赔付多少银两呢?”
银两?今天还真是有趣了。堂堂九王府,只怕最不缺的就是银两了吧?
此时,他倒一本正经地讨价还价起来了。
难不成真把她当生意人了吗?
她抿嘴淡然一笑,皓齿如贝,明媚可人。
“九殿下开价吧?”
既然是生意人当然要有生意人的魄力。她若说少了,岂不要为他拿住耻笑?
萧玄彻何等聪明,当然不会接她的话。
他沉吟着,似乎在考虑要多少合适。
终于,他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本王还真要讨要一下才行。”
“殿下说多少,我马上派人送过去。殿下放心,只多不少,总不会让殿下吃亏。”
她还真会做生意。
“甚好!本王别的不要,只要一个随身携带的荷包就好。”
“荷包?”
薛绾诧异了,一时猜不出这位九殿下的用意。
荷包算什么紧要东西呢?满大街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荷包?”
薛绾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
萧玄彻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果然还是草率了,早知道有陷阱了。
“本王要你亲手缝制的荷包。”
他才不要那些俗不可耐的东西,他要的就是特别唯一的。
“如果殿下要亲手缝制的荷包,我倒是知道一个绣娘,绣工很好,想必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萧玄彻的语气异常坚决:“本王只要你的,别的一概不要。”
他竟然还有这种嗜好。
“那我先说明,我的女工并不好,做出来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本王喜欢就好。”
说着,他的眼睛饶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
薛绾点头,算是应承了。
“既如此,半月之内,我给殿下送过去。”
萧玄彻差点要嗤笑出声,强忍了忍,总算没说出来。
一个荷包而已,她竟然需要半月之久。换成别的女人估计两个时辰就做好了。
她还真是异于常人。
再回别院,自有一种亲切。
阿喜早预备了香汤,让她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
她说这叫洗晦气。
沐浴过后,果然神清气爽。
而内院内,阿喜已经吩咐人做了一桌精致宴席,恭喜小姐回家。
水琴也来了,还带来了金樽园上等好酒两瓶,说今晚不醉不归。
难得她们有这番好兴致。
酒宴齐备。薛绾坐了主席,水琴对坐,而阿喜旁边作陪。
水琴先倒了一杯酒给薛绾。
“一来呢,恭贺小姐回家,二来恭贺小姐荣升城主。”
阿喜也附和说道:“谁说不是呢?不说别的,这可是我家小姐靠自己赚来的。因此这份殊荣倒比别的更矜贵一些。”
城主和郡主比起来自然还差几等,不过那是祖上的阴德,又没有自己半分功劳。
“所以啊,城主大人,请您满饮此杯。”
水琴调侃了一句。
薛绾也不客气,端起酒满饮了一杯。
阿喜想了想,突发感慨。
“这些日子,阿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阿喜也不知想的对也不对,还请小姐开解一下。”
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开始思考这些了,倒有些长进了啊。
“你说来听听。”
阿喜单手托腮,若有所思。
“以前呢,我家小姐跟着凌统领,凡事总以凌统领为主,自己倒看似可有可无一般。”
“如今呢?”
水琴忍不住问了。
阿喜眼角眉梢带笑,春风得意。
“小姐休夫也算是天下奇闻。阿喜没有更多想法,总感觉以后日子只怕不好过了。这天下女子哪个不依附男人过活呢?这世间原就是男人的天下啊。”
“是啊,水琴之前也这么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嫁的不好也是自己的命。小姐那番作为,真让水琴开了眼,仿佛获得新生一般。”
阿喜点头:“这正是阿喜要说的。小姐离开了凌府呢,没了更多羁绊,反倒是放手做事,现在越发的风生水起呢。”
“这么说来,我们女人若有生存的法子,也不用依附男人。托小姐的福,水琴现在打理金樽园,一月也有十几两银子,比那些男人还挣的多一些。”
“这啊,全是我们小姐的一番见识,给我们这些女子,有了更多的选择。”
薛绾笑了笑,心情看起来很好,又满饮了一杯。
“古语有云:人自重而后人重之。人自爱而后人恒爱之。所以呢,我们女子应该不轻贱自己,所以男人才会尊重我们。”
两人听得兴奋,忍不住双手击掌。
“敬小姐!”
“敬小姐!”
阿喜和水琴同时端起了酒杯。
随即,三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个女人吃酒,却也酣畅淋漓。
不一时,月上当空,时间却不早了。
别院多余的房子不少,薛绾也说让水琴就在这里住下,明早再回去。
可水琴却说明天还要早起做事,不能耽搁,还是回去的好。
薛绾也就不勉强,吩咐阿喜送她出去。
两人手挽手离开了,薛绾也站起来,准备回去就寝。
偏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影一闪,拦住了她。
定睛一看,却是凌云淮。
他身上的酒味很浓,几乎能熏倒一个人。
“阿绾,倒是我低估你了,你现在已经是城主了。”
薛绾冷笑。
不过一个城主而已!
“凌统领,这里可是私宅。大萧国有律,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阿绾,我真的很想你。我现在才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你。”
月光下,薛绾越发的冷然。
当年,阿绾不是这样的啊。她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笑盈盈的,眼角眉梢都温柔。
这让他心里越加的不舒服。
难道失去的才是最好的?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听说凌夫人有孕在身,凌统领还是早点回家吧,免得凌夫人担心。”
“不要提她。阿绾,我只要你!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我保证……”
一时,他却语噎。
“你保证什么呢?节度使之女,这么好攀龙附凤的机会,你还能休了她不成?”
凌云淮垂首,不能辩解。
她说得不错。
“可是我的心是你的!”
“一颗坏掉的心,我不稀罕!”
如此渣男,懒得和他废话。
薛绾快步走进去,砰地锁上了门。
现在想想当年怎么会错眼嫁给他?
“好啊,霍绾,今天我告诉你,若不是我的东西,我宁可毁掉它,也不让别人得到!”
凌云淮撂下一句话,恨恨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