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尘缨》 第1章 她嫌他脏 风习袅袅,柳絮飘飘的上京。 凌统领府洋溢着一片喜色,整个凌家的人几乎都站在了府前,满脸喜色。 只因两年前被传战死沙场的凌统领,活着回来了! 城门开,穿着白色披风面如冠玉的凌统领策马扬鞭来到了凌府门口。 他快步下马,对着年迈的母亲深深跪下拜了一拜:“儿子不孝,让您担忧了。” 凌家老太太望着儿子,瞬间泪如雨下,“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凌云淮拜见完母亲,缓缓看向霍绾,他的妻子。 霍绾眸光泛着点点光,含笑望着他,她终于等回了她的夫君。 可凌云淮神色却有些复杂。 霍绾刚要开口同他说话,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府前,一双素手掀开帘子。 凌云淮连忙上前去扶着她下车,动作小心翼翼,极其温柔怜惜。 但女子却很是飒爽利落的下了车,她娇嗔的道:“都说了我不是柔柔弱弱的女子,可以和你一起骑马,你非要我坐马车!这一路上,可闷死我了!” 霍绾脸上笑意尽失,怔怔的望着这一幕,心头像是被人瞬间攥紧了一般。 “母亲,阿绾,她……名唤柳如意,是封疆大吏的女儿,两年前是她在悬崖下救下我的人,我……” 他面带难色却又满足喜悦的道:“她为了救我,已与我有了夫妻之实,我理当负责。” 他看向霍绾,依旧温和如当年一样轻声询问:“阿绾,你一向温婉大方,定能理解我对吗?” 霍绾脸色微微泛白的看着他,掌心悄然在身后攥紧了襦裙,面色或许看不出来,可她心里疼的犹如滴血一般。 他字字句句,如刀如刃,伤她肺腑。 喉间血腥气涌上来,她努力压下嘴里的腥味,眸光嘲讽:“你可还记得你跪在我面前求娶我时说的什么?” 凌云淮愣了一下,忆起他当年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脸色难堪,眼里终于燃起一丝歉疚,“抱歉阿绾,如意她失身与我,若我不管不顾,委屈了她,便枉为君子。” 所以,就委屈她? 她就该成全他的道义,就该欣然接受与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吗? “阿绾,求你了。”凌云淮想上前握住霍绾的手,他眼里满是祈求。 就如同当年一般,他也是这么求她嫁给他的。 霍绾神色渐冷,袖子一挥,身子往后一退,避开了他的手。 她嫌脏。 长街人来来往往,众目之下,凌云淮牵着女人的手苦苦哀求霍绾。 百姓们接头交耳的看过来,霍绾浑身近乎摇摇欲坠,心像是被撕碎了又被掏出来放在脚下狠狠的碾了一遍又一遍一样。 曾经说着这一辈子只爱她的人,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整个上京今日最大的笑话。 若是父亲知道,她当年不惜和家里决裂也要嫁的男人如今却过成了这般模样……怕是也要嫌她眼瞎心盲。 想到这些,她心如刀绞! 凌老太太终究看不下自己骄傲的亲儿子如此卑微哀求的模样,她看向霍绾,严肃道:“阿绾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非要在外闹的这么难堪!” “柳小姐于我们凌家有救命之恩,又是封疆大吏的千金小姐,怠慢不得!你何必锱铢必较,心胸狭隘,令我儿归家都得苦苦求你!” 第2章 少来恶心人 霍绾冷淡的看向凌老太太,凌云淮失踪的这两年,她痛失爱子一夕之间卧病于床,整个凌家上上下下都一片愁云惨雾,失了主心骨。 是霍绾,强忍着悲伤,站了出来打理偌大的凌家。 也因此,一向看不上她身份的凌老太太终于对霍绾转变了态度,屡次言说凌家多亏有她。 可如今,凌老太太却又说她锱铢必较,心胸狭隘。 凌老太太越过霍绾,扶着儿子的手,喜气洋洋的将人迎回了家。 封疆大吏的千金小姐自愿跟着她儿子回京,这是多大的殊荣啊! 凌家就剩她孤儿寡母的,儿子当年娶的又是一个小地方上京寻亲的孤女!凌家越渐没落,若是和封疆大吏成了亲家,对儿子仕途大有裨益! 而凌云淮紧紧牵着柳如意的手,生怕把她弄丢的样子。 霍绾才像极了那个彻彻底底的外人! 她带着阿喜回到玉兰苑,刚进门阿喜就忍不住了。 “夫人,这也太过分了,如若不是您这两年一人点灯熬夜掌管凌家,凌家早就被旁支瓜分不剩了。” “当年为了他一句求娶,您可是生生挨了五十家法几乎没了半条命,被老爷断绝关系逐出家门,才如愿嫁给他!” “您为他亲手缝制刀枪不入的软猬甲战衣,爬了整整九千多步台阶祈求平安符……” 阿喜每一句都似利刃,在霍绾的伤口上刺上一刀又一刀。 “别说了……” “夫人!这么多委屈……” “别说了!”霍绾倏地厉斥,嗓音破碎。 已经够难堪了,那些过往只会让霍绾更无力招架,春日暖阳下,她眼角晶莹,身子晃了晃。 “夫人!” 荣安堂—— 阿喜还未走近,便足以听到母慈子孝的欢声笑语。 她气愤的攥紧拳头,闯进院子道:“大人,我家夫人晕倒了,若您还有良心便该把这女子遣出府去!” 一听到霍绾晕倒了,凌云淮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他还是爱霍绾的,当年在扬州一见钟情的人,他又怎么会不爱呢? 那年他们一起回京,他给她放了满城的烟花,约好了她寻亲后就嫁给他。 后来她满身是伤,来找他,说她在上京以后就没有亲人了,只有他了。 那一刻,他是心里发过誓的,要对她好一辈子! 即便母亲根本不同意他娶一个落难的孤女,可他依旧不顾门楣反对,执意娶她为妻! 新婚夜,他想起自己对女人不举的事情,借口有事落荒而逃,之后也总是以各种借口没有完成那档子事儿。 霍绾是女孩儿,纵使可能对那方面有要求,也羞于开口。 这是他一辈子的耻辱。 可当他后来在战场上,碰到柳如意,他才方知原来他不是有病,他只是遇到柳如意才能生出野望。 那种缠绵入骨后身心契合的滋味,让人上瘾。 唯有在柳如意这里,他才能当个真正的男人! 凌云淮神色复杂,对凌老太太道:“母亲,我去看看阿绾。” 倏地,一双鲜嫩的手拉住了他的衣摆,凌云淮回眸看向柳如意。 她眉眼明媚,透着张扬,“云淮,我同你一起去。我可以劝姐姐接纳我,我并非想和她抢丈夫,甚至我也可以不留京,只要她同意你和我在边疆有个家就好。” 阿喜瞬间怒道:“你不准进我们玉兰苑!少来恶心人!” 第3章 我们夫人可没有你这样不要脸上赶着当妾的姐妹 柳如意蹙眉,染着不悦,她在边疆可无人敢对她这般! 凌云淮当然不忍她受委屈,顿时阴沉的看着阿喜,“放肆!” 凌老太太爱子如命,顿时跟着厉斥道:“你一个小小的丫鬟,竟敢对主家如此不敬,来人,掌嘴!” 凌老太太身边一直跟着的老嬷嬷上前就给了阿喜两巴掌,阿喜的脸瞬间肿胀。 她捂着脸,忍住泪花。 凌老太太起身道:“我同你们一起去,这霍绾真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我们凌家愿意娶她入门,她一个上京寻亲的孤女,在京中哪来的立足之地!” 要不是凌家大不如前,凌云淮当年又执意非她不娶,凌老太太是绝不会允许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孤女进门的! 比起霍绾,还是封疆大吏的女儿更适合做凌家当家主母! 阿喜实在怨愤,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们家夫人才不是孤女,要不是为了嫁进来,我们小姐明明最是尊贵……”她越说眼泪越汹涌,替小姐委屈! 可惜她的话只惹来老太太身边老嬷嬷的一声嗤笑:“真是异想天开!”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玉兰苑,阿喜拦都拦不住。 而榻上,霍绾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她头痛欲裂,这两年来呕心沥血打理家业,点蜡熬夜常有之事,再加上为了嫁给凌云淮她受了五十家法,至今未愈,身子骨自然大不如前。 大悲大痛之下,便硬生生晕了过去。 一睁眼,她就看到了凌云淮心疼关切的目光。 可霍绾一点都不动容,她只觉得恶心感阵阵翻涌,便撇开脸不愿再看他。 凌云淮到底是劝道:“阿绾你何苦,你放心,如意不会动摇你的位置,也不会与你争抢,我凌家主母这一辈子都只你一人。” 霍绾闭着眼睛,觉得可笑,他以为,她要的就是一个当家主母的位置吗? 柳如意走过来嗓音清明,坦坦荡荡的道:“姐姐,我并非来与你争抢什么的,妻妾也好,不为名分,不拘哪里,便是边角院子,我也住得。” 她真的不是来破坏的,她只是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谁是你姐姐!休要侮辱我们夫人,我们夫人可没有你这样不要脸上赶着当妾的姐妹!” 霍绾能忍得,阿喜实在忍不住了!冲上前来满脸怒容。 她家小姐的身份,可不是任谁都能唤一句姐姐的!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再拉下去掌嘴!”凌老太太皱眉呵斥。 霍绾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缓缓起身,看向一脸愤怒的阿喜,目光落到她肿胀的脸时,霍绾目光瞬间变了。 “谁打的?”她嗓音又冷又沉,她动了怒,便浑身冷冽如冰,令人不敢侵犯一步。 阿喜忍着委屈道:“夫人,阿喜没事!” 霍绾慢慢扫过眼前的这些人,她曾视为至亲的家人和丈夫。 所以,他当年为什么在扬州陪了她数月,一路亲自护送她回京。 为什么跑遍了整个上京,在圆月日放了满城烟花求娶她呢? 为什么让她觉得,可以放弃一切,此生非他不嫁呢? 他不知道,她十三岁在宫中落水那年,是他不顾一切跳水救了她。 扬州再遇,她一眼就认出了他,他身上戴的玉佩,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以为,她找到了真命天子,为此,哪怕父亲震怒,她也愿意放下身份地位家人,选了他。 可没想到,她终究还是错付。 霍绾倏地嗤笑一声,嗓音冷漠:“不为名分,不拘哪里?” “那玉兰苑缺个伺候的,你可愿意?!” 凌云淮瞬间变脸,“阿绾!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岂能给你当丫鬟?!” 第4章 告诉我,你想娶她? 霍绾扯唇笑,“你不在的这两年,凌家是我一手打理的,上上下下近千人,你知不知道每日一睁眼凌家的支出几何?进账盈亏,偌大家族有多少人盯着打主意。” “若不是我,凌家早就不复存在!”并非霍绾大言不惭!凌云淮孤儿寡母,他一出事,凌家的亲戚上门想要瓜分,是霍绾拎着长刀挡在门前,刀刃沾着闹事人的鲜血,才守住了凌家! 凌老太太却拧眉道:“那你既觉得掌管中馈辛苦,现下我儿归家,我身子将养不错,可接回管家事宜,你把玉牌交回荣安堂吧。” 阿喜不敢置信的看着凌老太太,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竟连夫人的掌家权都想收回去! 而霍绾却只是看着凌云淮,他似乎也认可凌老太太的话,收回家权! 霍绾并不在乎家权,她静静抬眸望着他,心里再是如何滴血,面上无波无澜:“她不可当丫鬟,进门当主人吗?” 反倒是凌老太太冷哼一声:“边疆大史的女儿给你当丫鬟,你也配?!” “当年我就不同意云淮迎娶你这种身份低微的落难孤女,我们凌家好歹是将门之家,当家主母怎么着也得是个名门贵女!” “要依我看,最低也得是平妻,就当是我们凌家不薄待于你!” 老太太数落不停,就像是把当年儿子执意娶霍绾时和她对着干的情绪彻底发泄了出来。 霍绾沉默听着,当年她回家后欣喜的和爹爹哥哥说她遇到了真命天子,想嫁给他,谁知说出凌云淮的名字后,爹爹勃然大怒。 她不解,亦不愿,她已经答应了嫁给凌云淮,就绝不会反悔。 于是她硬生生挨了家法,断绝关系,离开家门。 可凌云淮不在乎她是否有根基背景,不在乎她谎称的落难孤女也要娶她。 她当时就想,日后会好好他的妻子,孝敬父母,她为此强撑两年,护佑凌家,可她得到的是什么? 她看向凌云淮,他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支支吾吾。 “说话!”霍绾冷声。 “告诉我,你想娶她?” 她嗓音沉,威严尽显,逼人至极,一时竟无人敢出声。 这气势哪像一个小地方来京的孤女?! 凌云淮张了张唇,想承认一时又不敢。 柳如意直直看着凌云淮,问:“你若是不打算娶我了,我现在就返程回边疆去!” 凌云淮立马紧张的拉住她的手,怕她真走了,决然道:“我是想娶她……” 这一刻,霍绾对他,彻底失望、死心。 她敛眸,眼里微弱的光熄灭,只余晦暗。 “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们。”霍绾转过身,阿喜立刻上前撵人。 主子不忍了,丫鬟自然也不必忍,阿喜自幼跟着霍绾一起长大,知道自家小姐有多骄傲,她不再客气,拿起壶水就泼。 凌老太太气的甩袖离去,凌云淮只能先带着柳如意离开,等阿绾冷静冷静再来劝她。 一室寂静,阿喜再也忍不住了,哭出声。 “夫人……他不是人!他们要是知道你是薛家的掌上明珠,哪敢这般欺你辱你!”阿喜气极了。 第5章 阿绾想回家了 当年乱世,薛右相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天下局势才得以平稳,百姓安康。 她家小姐,是正一品右相家顶顶尊贵的嫡女啊! 若论身份,配不上?呵,她家小姐配不死凌家! 过了良久,霍绾才轻轻出声道:“阿喜,扶我起身。” “研磨。” 阿喜连忙擦干眼泪,看着霍绾清瘦的身子站在书案前,她执笔的手微微晃了晃,在宣纸上写下三字:想回家…… 阿喜震惊,“夫人?!” 霍绾眉目平静冷淡,“阿喜,替我二哥带句话,就说……就说阿绾想回家了。” “是!夫……小姐!”阿喜瞬间喜极而泣,拿着信往外跑! 她想压下眼里湿润,离家两年,这一刻,她才突然觉得,原来她好想爹爹,想哥哥…… 不知道爹爹身体好些了没?他一向忧思过重…… 还有大哥,他去打仗,也不知是否受伤…… 大理寺—— 薛祁言看着信上简短的三个字,瞬间勃然一怒,拍案起身。 “阿绾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薛祁言最了解自己的妹妹,骄傲不屈,认准的事情再苦再痛,都会撑下去。 可她居然第一次示弱说:我想回家了。 可想而知,凌家到底给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薛祁言眼底闪过戾色,“阿喜,跟你家小姐说,哥哥亲自去凌家接她!” …… 翌日—荣安堂 凌云淮和柳如意双双陪伴在老太太身侧,把老太太哄的眉开眼笑的。 老太太越看柳如意越满意,封疆大吏的女儿,那就是个金凤凰啊,竟然落到他们凌家了! 她摸着柳如意的手安抚道:“如意呀你放心,娘肯定不会委屈你,凌家必定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柳如意落落大方道:“没关系的,妻妾之分在我眼里都一样,我娘也是妾,可照样和我爹相濡以沫,只要我和云淮能在一起,我就满足了。” 那可万万使不得!让人家封疆大吏的女儿做妾,岂不是平白得罪了封疆大吏。 凌老太太沉声道:“给了她两年家权还真以为就能在我们凌家当家做主了!老祖宗可说过娶妻娶贤,如此妒妇可要不得!这家权,还是得收回来,等你熟悉家里事务了,便交给你。” “这……不太好吧?”柳如意有点犯难。 “你在家中可学过中馈?” “那是自然,家规甚严,这些都是从小要学起的。”柳如意坦诚道。 “那不就是了,交给你我才能放心呢!”老太太笑的迷上了眼睛。 “去请霍绾过来,说是称病我看就是不想给老身来问安!没点规矩!”总之眼下,老太太是越看霍绾越不满意了。 自打凌云淮出事的消息传来,霍绾便从没有再穿过鲜亮的衣裳,她一身青衣,黑丝随便挽了个髻。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亲自来了玉兰苑,言行间再无往日半点恭敬,伸手问霍绾寻要家族玉牌。 霍绾望着老嬷嬷势利的嘴脸,扯唇映出冷笑,她一身烟青色素裙站在院中,背脊挺直,一步一摇,走到老嬷嬷面前。 霍绾面无表情,眸光泛冷,扬手便是利落的一个巴掌。 老嬷嬷愕然,顿生恼怒。 “我的丫鬟,不是谁都能打的。”霍绾淡淡道,阿喜脸上红肿至今未消,老太太身边就这一个得力的嬷嬷,向来下手狠。 她越过不敢置信的老嬷嬷,不疾不徐的往荣安堂走去。 要断,便断个干净。 第6章 我霍绾,休夫 荣安堂僻静,转过照壁,院墙枝芽茂密后映着天边暗色,雨声滴落,溅湿了霍绾的绣花鞋。 一墙之隔,下人压低声音提醒道:“主子,落雨了,进屋吧。” 男人懒懒睁开眼眸,望着屋檐下的雨滴,他耳力着实太好,隔壁的欢声笑语吵的他频频蹙眉。 荣安堂院子石桌上,凌云淮正陪着老太太围炉煮茶。 柳如意一身红裙,张扬鲜艳,长鞭纵舞,雨滴被鞭子击碎,落地,煞是好看的光景。 霍绾冷清的看着。 倒是凌云淮先看见她,讶异的起身,“阿绾,你来同母亲请安吗?” 老太太哼一声:“她啊,架子大着呢,需得让人去请她方肯过来!” 恰是此声,柳如意挥鞭难收,竟朝着霍绾直直而来。 “夫人!”阿喜惊呼。 柳如意想控制力道,鞭子挥转方向,可若那样,护在霍绾身旁的阿喜便要惨了。 阿喜闭眼等待,冷风吹过,一双素手稳稳攥住鞭子。 柳如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在边疆从未有人敢徒手接住她的鞭子! 她想抽离鞭子,却发现纹丝不动,柳如意眸光异色的望着霍绾:“你……” 霍绾嗓音泛冷,“若是这一鞭子下去,她去半条命。” “若不能随心控鞭收鞭,枉做习鞭之人。” 柳如意脸色青白了一瞬,眼底涌出不服气,她从小习鞭,杀敌无数,霍绾一个内宅女子懂什么? 她嗤笑:“高门大院里关着的小姐哪懂边疆野险?我的鞭子,可不是挥着好看的,那是染着无数敌人鲜血,保家卫国的!” 她的鞭子一出,便是要见血的! 霍绾扯唇讥讽:“守家卫国自是没错,可若对着无辜之人呢?” 柳如意蹙眉不悦,加大力道想把鞭子从霍绾手里抽回,却依旧纹丝不动,她突然道:“你也习鞭?” 霍绾一怔,习鞭?不,她不止习鞭,长刀剑戟还有弓箭…… 她微微敛眸,遮去眼底暗色,松了手,鞭子被收回,柳如意望着鞭子,意难平。 霍绾一定会鞭!她倒想知道霍绾与她比如何,柳如意最瞧不上的就是这些躲在内宅玩弄心术的女子。 倏地,她朝毫无准备的霍绾出鞭。 鞭刃冷光,霍绾蹙眉退了一步,柳如意又再度追赶而来,她侧身闪过,眸光冷淡的望着柳如意。 “你要是能接住我的招,我今日就赶回边疆,不碍你的眼!” “若是你不能,我将正大光明的留在凌家!你敢不敢?”柳如意爽朗大胆。 霍绾退无可退,凌云淮一旁看着,眼里溢出对柳如意的爱慕之色,他丝毫不担心身骨弱的霍绾若是被鞭子抽中了…… 她心里涌起一片悲凉,不再躲避,寸息之间,夺鞭抽向凌云淮与老太太的石桌。 老太太惊的面色大变,失态的闪躲。 石桌桌边瞬裂,紧接着四分五裂,杯盏碎了满地。 满园寂静。 柳如意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输了? 刚因为石桌碎裂吓着回神的老太太勃然大怒:“霍绾!莫要以为这凌家上下都任你胡作非为!你一个上京寻亲的孤女,若不是我们凌家!你如今还不知沦落到哪呢!” 她怎敢在荣安堂放肆! 霍绾随意丢掉鞭子,老太太声声刻薄刺耳,可身为她的丈夫竟从没有过护佑她。 事已至此,她拿出一块玉牌,抛向凌云淮。 凌云淮早已愣神许久,他竟从不知霍绾还会舞鞭……刚刚的她,从容冷静,竟让他觉得陌生极了。 他再低眸一看,落在他手中的是凌家掌权玉牌。 他一愣,“阿绾,你……” 霍绾冷冷望着这个自己爱过的人,“凌云淮,你满口责任担当,有仁有义,都不过是你贪婪私欲的虚伪善辩!” “从今日起,我霍绾,主动休夫。” 第7章 尽可来战 她声色决绝。 “休夫?”凌云淮更是惊到满脸不敢置信,“你要休我?” 凌老太太顿时就炸了,“太可笑了,自古而今只有休妻从未有过休夫这种荒唐之事!即便是休,那也是我儿休你!” 霍绾却眉眼微抬,冷清道:“那我便做这自古而今第一人,不忠不义背叛誓约之人,为何不能休?” 凌老太太望着霍绾越发不喜,再看看身份高贵却安静的柳如意,瞬间对凌云淮撺掇道:“既如此,便成全她,被休的女子哪个不是落得个人人看不起,到时再想嫁进高门简直是痴人做梦,我倒要看看她被休了,能落到哪!”届时再迎娶封疆大吏的女儿进门,多风光! 凌云淮一脸犹豫,他看着霍绾,若是想到以后这人不属于他,若是再嫁别人,他便觉得不是滋味! 他走上前,满是情意的轻声道:“阿绾,你为何非要这么固执,男人三妻四妾比比皆是,我却不过是想让如意同你一起伴我身侧,你从来都善解人意,为何这事小肚鸡肠?” “再者说,若真被休,在这上京你无处可去无人可依,我不舍得,阿绾,只要你同我低个头,我就当这事从没有发生过。我定履诺,和你白头终老。” 履诺?霍绾笑了,满眼讽刺,“你曾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凌云淮神色僵了一下,倒是凌老太太嘲笑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天真可笑,这满天下就没有这等荒谬事,我凌家子嗣凋零,我儿三妻四妾都不为多,好早日为凌家开枝散叶!” “阿绾,我就只要两个!多一个我都不要!”凌云淮想去牵霍绾的手,却被霍绾嫌恶心,快速闪开。 她冷冷道:“你真令人……恶心!” 话落,凌云淮脸色一变,老太太直言骂道:“云淮,她不顺父母,不敬夫君,善妒歹毒,七出之罪,随便挑一条都能将她休了!” 老太太咄咄不休,凌云淮更是不曾阻止一句。 霍绾心早已死,哪怕依旧疼的紧,喉间猩红上涌,她只想快点结束,她刚要开口。 一道男声,由远及近。 “我阖家上下悉心爱护的人,何时成了你们嘴中孤苦无依的孤女了?” 他声色凛然,暗压薄怒。 凌家就是这么欺辱他妹妹的?! 霍绾怔怔望过去,眼眸瞬红,竟有点彷徨出声:“哥……” 她与哥哥,已两年未见了。 薛祁言心疼的看着瘦削羸弱的薛绾,他们薛家宠出来的明珠,怎么成这样了? 他轻轻摸摸她的头顶,嗓音温和宠溺:“不怕,哥哥来了。” 凌家上下皆震惊的看着薛祁言,他是谁?怎么待霍绾如此亲密! 凌老太太更是怒笑:“好你个霍绾,你竟背着我儿勾搭奸夫!” 还什么哥哥妹妹! 凌云淮更是愤怒的望着这个胆敢闯入凌家的男人,“你便是为了他想与我和离?!” “阿绾,平日他们就是这么欺辱你的吗?”薛祁言望着薛绾,不敢想她到底在凌家受了多少委屈,才被折磨成这样? 他想质问凌家怎么敢的,怎么敢这么对待薛家唯一的女儿,可阿绾信上求他不要说出她的真实身份。 薛绾抓住他的袖子,近乎哀求:“哥哥。” 薛祁言把震怒悉数压下,这些帐日后再算,他摸摸她的头,“哥哥替你解决。” 他面带冷色的望向凌云淮,“和离的文书,签上。” 凌云淮怒笑:“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签。” 薛祁言这些真笑了,气笑了,他拂袖道:“凌统领要是眼瞎心盲,就仔细看清楚,这是大理寺出的文书!” 大理寺? 大理寺?! 这人居然是大理寺的,霍绾怎么会结识大理寺的这些杀人不见血的人? “霍绾,你当真非要这么决绝?!”凌云淮脸上再也无当日情分,他眼眸猩红,望着霍绾。 “你现在收回还来得及,我就当什么都未曾发生。” 霍绾冷眸:“我意已决。” “好一个意已决,和离书我是不会签的,若你敢跟着他踏出凌家大门,我定不惜一切代价,也会倾尽全力让他在京都寸步难行!” 凌云淮满口威胁。 霍绾望着他威胁她的样子,觉得可笑极了,这真的是她不顾一切背离家族也要嫁的人吗? 薛祁言浑然不怕,勾勾唇:“凌统领,尽可来战。” 第8章 爹爹,阿绾错了 至于和离书,他薛祁言有的是本事,让凌云淮这个伪君子求着来找他签。 他长身玉立,拉住薛绾,阔步朝外走。 这凌家家府,他竟如入无人之地,出入自由。 而一墙之隔,下人再也没忍住提醒听戏的主子,“主子,雨势大了,您旧伤未愈,可仔细着点吧。” 男人垂眸,眼里闪过兴味。 原本觉得吵闹,后竟听了一场大戏,女子主动休夫,倒是难得一见的景。 后来等再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更觉好玩了,大理寺?不好女色的薛祁言那厮,什么时候看上了凌家的小夫人了? 霍绾?声音不错,夺鞭挥桌,亦是不错。 因为阴雨牵扯的旧伤疼痛带来的不悦,一扫而尽。 薛家府前 望着犹豫不决的妹妹,薛祁言温柔的安抚她:“信上不是和哥哥说想回家吗?怎么到家门了却不进去了?” 薛绾看着薛府二字,一向清冷坚韧的眸中瞬间溢出水雾,不是不进去,是不敢,是情怯,是畏惧。 她竟害怕归家。 “二哥,我……” 薛祁言轻微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阿绾,父亲不会怪你的。” 良久,薛绾才轻声问:“爹爹身子还好吗?痨症可还严重?” 自打娘亲去世后,爹爹为了朝政呕心沥血,便落下了痨症,发作起来很是痛苦。 “若真忧心,你自己去看看父亲不更好?”薛祁言鼓励她。 薛绾脚步微微动了一步,可还没来得及彻底下定决心,便听见由远而来的马车,是薛家的马车。 薛绾怔忡后,竟下意识的闪身躲到了相府旁边柱子后。 很快,马车停下,车夫掀开车帘,薛丞相面色严肃的下车。 他穿着官服,不怒自威,看见薛祁言,严厉质问:“这个时辰不在大理寺,站在府前作甚!” 薛祁言:…… 他扫了一眼柱子后露出的素色裙边,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听闻凌统领死里逃生归京了。” 话落,薛丞相面色瞬间更冷了几分。 “提这作甚?”光听他沉了几分声音,便得知他极是不悦。 只是听见凌统领的名,就已如此不喜了,柱子后的薛绾剜心的疼。 薛祁言也很无奈父亲的固执,可想到脆弱的不堪一击的阿绾他又心疼的不得了,便提了句:“倒是旁听了句,凌统领还带了位姑娘回京。” 此番话落,静寂了会儿,薛丞相才拧眉沉声:“既如此,亦是她的命,苦果亦是果,休要再提她了。” 此番话既严厉又无情,柱子后的薛绾竟一时承受不住虚了身子无力的靠在柱子上,眼泪落下。 凌云淮负她,她没哭,爹爹的决绝,更为刺痛。 薛丞相甩袖进府,进府前竟没克制住,抬手握拳在唇边咳了几声。 便是这几声,薛绾泪如雨下,转过身看着父亲的背景,喃喃道:“爹爹,阿绾错了。” 薛祁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扶住她,沉沉叹了口气,“阿绾,父亲还在气中,日后你哄哄便好了,哥哥先带你回家,好不好?” 薛绾泪眼模糊的摇头,“二哥,你把我安置在府外的别院吧,我无颜归家,等我休了夫……” 她决不能就这样归家,唯有休夫,才能不让家门蒙羞。 她话未说完,便情绪过激,晕了过去。 第9章 那她便做这天下第一人 薛祁言面色一变,倏地抱起她,望着薛府大门,犹豫片刻,终究是带着薛绾先去了别院。 薛绾迟迟未醒,薛祁言皱眉许久,吩咐了他的小厮出去一趟。 清逸园 “主子,大理卿派人来想借章神医过去瞧个病。” 闭眸休憩的人闻声,缓缓睁开眼眸,那眸光冷淡又尽显凌厉,只唇角微扯透漏出一丝兴味。 “他天天在大理寺一天到晚的养生,能有个什么病?只能是去瞧……” 他笑笑,“去吧,清逸园着实憋闷,本王也出去透透气。” 透气?主子分明是想去看大理寺卿的热闹吧! 别院 章神医背着药箱搭着布巾把脉,摸着胡子道:“姑娘身子本就虚弱又受了伤,旧伤未愈,夙兴夜寐,大悲大怒之下又添新伤,晕厥不醒也是常有之态。” “新伤?”薛祁言拧眉,旧伤他是知道的,五十家法,别说薛绾了,便是他这种男人也难以承受住。 可她身上哪来的新伤?莫非凌家…… 章神医露出薛绾凝血的虎口,“姑娘似乎是握鞭用了内力,震碎了筋脉。” 薛祁言脸色凝重,章神医开了药后,他面上难掩怒气,恨不得立刻冲去凌家弄死凌云淮。 他怎可……怎可让阿绾过的这般日子! 他本以为,凌府中人口简单,阿绾又有掌家权,不会受苦,可阿绾身子竟如此差! “主子……九王爷命人送来了血参,最是补气养身。” 章神医双眼一亮,接过那极为难得的血参,这怕是得有百年老参了。 薛祁言目光落在血参和虚弱的阿绾身上,最后方道:“替我带句话,薛祁言谢九王今日厚礼,来日必报。” 他眼眸微眯,九王爷……萧玄彻,都隐退养伤了,消息还这么灵通。 偏偏这情,他还只能收下。 待服下血参后,薛绾傍晚便醒来了。 一醒来便看见薛祁言神色震怒把一张请柬拍在桌上,“岂有此理,害我家阿绾如此,他凌家竟还有闲心逸致办庆宴。” “真当我薛家无人了?!” “二哥……”薛绾拧眉出声唤住他怒气冲冲的脚步,“你把请柬给我看看。” “阿绾……”薛祁言略有迟疑,可他知道自己妹妹有多倔,无奈之下只能把烫金请柬递给她。 沉默片刻,薛绾却轻轻一笑:“二哥你别气了,这不正是我与他,与凌家,撇清关系的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 “自然是……休夫。” 薛祁言震惊,“阿绾,古往今来都没有休夫之例,你可知,你若休夫,得付出多大的代价!” 薛绾神色冷静,眉眼里俱是坚韧,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绝不后悔! “那我便做这天下第一人,破了这个例。” 她只能休夫,不能和离,因为若是和离,便是被休,她怎么能让薛家因为自己蒙上羞辱。 唯有如此,她才能彻底斩断与凌家的关系,干干净净的回薛家。 薛祁言看着坚定的妹妹,不再多劝,既如此,他便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第10章 战神九王 凌家—宴会当天,宾客满门,皆是来恭贺凌统领死里逃生回京一喜事! 便是连凌家府外都设了小厮婢女专门给过往路人送上一份喜糖糕,众人皆喜气洋洋,吉祥话不停的往外说。 “要说这凌统领,果真是福大命大!他为了保家卫国,险些在边疆殒命,老天爷可看不得这种大英雄陨落,这不,就让咱们凌统领活着回来了!” “就是,凌老元帅一生戎马,为阻敌国马蹄埋骨边疆,老天爷自是不会让老元帅仅剩的独苗也出事!” “两年前战事虽败,可凌统领亦是拼了命的,圣上早前已追赏过,这凌统领活着回来,我看,圣上必有重用!” 而府内,下人满脸喜色,迎来送往。 凌云淮穿着一身绣金边深色锦袍,奢华贵气,越发衬得他面冠如玉,一身清明磊落。 他面含微笑,和两年未见的好友叙旧,介绍到柳如意时,好友们面带打趣。 等得知柳如意竟是边疆大吏的千金后,他们神色便变了变,态度尊敬。 边疆大吏的女儿,就这么光明正大,落落大方的站在凌云淮身侧,只能说是好事将近! 凌老太太对着那些豪门贵夫人不停的夸柳如意有多出色能干,要不是如意啊,她儿子怕是没有那个好命回来。 她眼里的满意之色几乎快溢了出来,可无人提及凌统领的夫人—霍绾! 霍绾更是从未出现,凌家上下都彷佛觉得没有这个人。 无人去问,看着柳如意,心里都约莫有了猜测,毕竟谁不知,凌统领的原配霍夫人,就是江南小门小户出来的。 看来,凌夫人的位置要易主了。 就在这时,前厅传来一声洪亮的声音:“九王到。” 所有人都震惊至极,九王?! 他们萧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九王?!年少封王赐府的那位真正的天潢贵胃九王?! 不是说他几年前抱病四处云游养伤了吗?这几年京中无人见过他踪影。 要说皇室里,最得罪不得的也就属这位了,敢跟圣上都对着干还安然无恙的也只有这位爷了。 他怎么会屈尊来参加区区一个宴会? “九皇兄……您怎,怎生来了?”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和凌云淮交情不错,可他俩一脸震惊看着漫不经心踱步而来的九王! 萧玄彻淡淡扫过去一眼,神情闲适:“怎么?本王不能来?” 凌云淮立马上前尊敬的道:“恭迎九王,您来是家门之幸。” 萧玄彻淡淡道:“不必管本王,忙你的去。” 他负手在背后,一头青丝随意的挽了下垂在身后,一身淡青色锦衣穿的干净利落,又带着点飘飘欲仙的感觉,令人只能仰视。 他好像真就是随意来逛逛,随意找了个躺椅懒懒散散的坐下了,他的小厮立马上前倒茶水,周围人早因为他的到来让出位置,站了出去。 他浑然不在意,淡定的抿着茶水,神态怡然自得。 小厮看着主子那副样子,便知主子哪是闲来无事逛逛,他分明就是来看热闹的! 他从没想过一向懒得理会人的主子会去大理寺卿的别院听墙角,更没想过他还真心血来潮的来看景了! 也就在这里,吵吵闹闹声由远及近。 “你们不可以这么对我家夫人,你们太过分了!凭什么要抢走我家夫人的院子给那个不要脸上门做妾的女人住!” “给我抓住她!”老嬷嬷嗓音狠辣,指挥府中下人抓闹个不停的阿喜。 第11章 休夫?滑天下之稽! 是老夫人说既然霍绾不干不净的跟着个外男跑了,何必还给她留院子,主母的院子清出来给柳如意住,也算是个交代和态度! 可偏偏这死丫头阿喜守着一个空院子不放,还跑到宴上闹。 阿喜满脸愤怒不平,不停的闪躲着,所有贵客都被吸引了目光。 凌老太太瞬间脸色难看的怒道:“快给我抓住她,休让她胡言乱语!” 阿喜心中为小姐打抱不平,更看不得他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办宴,也见不得那坏女人登堂入室的模样! 她故意骂道:“你们不仁不义逼走我家夫人,还要抢走她的院子,你们忘了,是谁两年不辞辛苦夙兴夜寐几乎把身子都熬垮了才把凌家家业撑下来!是谁以一人之力守着凌家大门,不让人欺辱家门!” 她一句一句控诉,让在座宾客瞬间想起凌家那位夫人,虽是低门小户,可战败后凌统领身死消息传来,凌家,确实是那位夫人一力撑下来的。 沉默间,凌云淮神色难堪,老太太怒的险些被气晕厥,她颤着手指指着阿喜:“快,给我拿下她!” 阿喜最终不敌,被老嬷嬷们按住手脚,一个耳光就重重甩到了她的脸上。 阿喜疼的咬紧了牙齿,不屈服的红着眼瞪着凌家人。 可老嬷嬷手狠,她疼的惨叫出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清冷狠厉的声音:“住手!” 所有人望去,瞬间一怔。 竟是凌夫人! 她一身素青色衣裙,清冷淡漠,眉宇间透着凉意,可即便这样,还是能一眼惊艳住所有人。 全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凌统领当年执意娶妻,虽娶的是个孤女,可这孤女容颜气质却堪称艳绝京都,无人能出其右。 而帘子半遮,躺椅上慢悠悠品着茶水的九王闻声终于微微抬眸望了过去。 见到来人,黑眸里闪过一丝趣味。 阿喜回眸瞬间,看见自家小姐身影,憋了许久的委屈瞬间侵泄而出,泪眼模糊。 是她家小姐! “小姐!”阿喜哭着挣脱老嬷嬷,奔向薛绾。 薛绾望着她被打肿的脸,心疼的道:“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阿喜就知道小姐会回来接阿喜的!”她抹掉眼泪,欣喜的看着薛绾。 “阿绾……”凌云淮朝她大步走过来,神色不悦:“你一向最得体懂事,怎能纵容丫鬟在宴会上生事,你知不知道今日家中来了多少贵客!” 他生怕吵到了九王,想让霍绾赶紧带着阿喜离开。 谁知薛绾却目光冷淡,直直盯着这个满口指责的男人,她心里的伤口像被一块块剥离一样,只痛恨自己看错了人。 她怎么会爱过这样一个薄情寡义,是非不分的男人? 还是说,他本就这般,她从没了解过他。 她微微敛眸,遮去眼底所有嘲讽和悲痛,只余冷静和决绝:“我今日,是来告知你休夫一事。”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休夫?滑天下之大稽! 凌老太太气的拍桌大怒,威胁道:“霍绾!我凌家待你不薄,你一个孤女不知感恩,还当众闹出休夫的笑话!是不是以为我凌家,当真不敢休你!” 凌云淮感受到周围刺目的目光,亦是难堪,“霍绾!你休要胡闹!” 凌云淮好友在官媒任职,闻言更是嗤笑:“休夫?凌夫人怕是脑子糊涂了,这种事闻所未闻!简直可笑!” 他最是厌恶这种在外有损丈夫名声的女子了,一个女人不安生在内宅呆着,出来图惹人笑话,还耽误夫君前途! 一句休夫,满堂呵斥,嘲讽。 第12章 讨回我的嫁妆 薛绾却不痛不痒,不以为意,她只冷冰冰看着凌云淮。 “女子有七出,不孝不顺都可被休。男子不仁、不义、不忠、我为何不能休?” “霍绾!”凌云淮怒目,她当真是过分了,凭着旧情,他一再容忍她,哪怕是她当着他面跟野男人走了,他都没想过真正的休妻。 可她竟然没完没了的纠缠! “官媒就在此,你且问问他,休夫?女子何得以休夫!” 那官媒冷哼一声,“倒反天罡!我朝从未有过如此逆道而行的天下之大不讳!” 凌云淮试图安抚她:“阿绾我知你是妒忌如意,才与我闹,我保证,你永远是凌夫人,如此,你别再与我闹了,可好?” 此话一出,周围人都异样的看向霍绾,男子三妻四妾再为正常不过,她何必就因为一个女子,要与夫君闹休夫?实属小家子气! 凌云淮只一句话,便把所有污水脏名都泼到了霍绾身上。 薛绾看着那些不耻的目光只觉得万分可笑,再看凌云淮施舍的话语,只凉薄的启唇道:“凌夫人?我不稀罕。” “脏了的东西,我不会再要。” “休夫,只是因你不配。” 不配再成为她薛绾之夫! 此话一落,凌云淮彻底动怒。 凌老太太嘲讽道:“好啊,你那么想休夫,有本事你就告到御前,看看圣上天子可能予你恩赐!” 可即便是天子,也难以容忍这等倒反天罡之事!若霍绾真不知死活的闹腾,唯有死罪! 况且霍绾就算是死,也得是他们凌家的鬼!凌老太太分外嚣张! “小姐!”阿喜见不得他们这般欺负人的模样,她哀求的看着薛绾,薛家祖祖辈辈立功无数,藏书阁里如今还供着开国皇帝御赐的丹书铁券! 只要薛家出手,小姐未尝不能休夫! 可薛绾却缓缓摇了摇头,她即便休夫也要靠自己,怎能因此等事让家族蒙羞? “休夫,即便千难万难,我也休定了!” 薛绾知道想休夫难上加难,她今日回来,不仅因此,还有…… 她敛眸:“我今日,是要先讨回我的嫁妆。” 当年虽与家中断绝关系,可哥哥们还是命人暗中将母亲去世前为她准备的嫁妆送了来。 母亲出自江南世家,藏品无数,凌家上下皆是武夫,凌老太太更是见识浅薄,她那些嫁妆被当成破铜烂铁一堆废纸书卷,她便悉数抬在了院子里的小库房。 如今要休夫,自然是要先讨回自己的嫁妆的。 然而闻言,凌老太太更是嗤笑一声:“就你那些破烂玩意,想要回去?那先让账房盘点盘点你这两年掌管中馈,可有吞没我凌家财产!” “你!”阿喜瞬间气的满脸涨红,她竟如此羞辱她家小姐!“我家小姐可更瞧不上凌家那三瓜俩枣!” 更别说,这两年是因为小姐经营有道,才让凌家家产翻了数倍! 薛绾拦住阿喜,神情冷清:“无妨,任他们查。” “如意,你是边疆大吏千金,这盘账之事想必得心应手,便由你来!”凌老太太当众把掌管中馈的玉牌交给了柳如意。 第13章 她的嫁妆竟有万亩良田 柳如意一愣,看着手中玉牌。 她来查霍绾?犹豫了下,她道:“老太太,我还尚未进门,是否不合时宜?” “这有什么不合时宜,你迟早是我凌家主母,提前熟悉中馈也好!”老太太安抚的拍了拍柳如意的手。 这一出举动,惊得许多贵夫人神色各异,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凌家这位老太太,莫非是老昏头了?!怎能让一个未进门的女子去查当家主母?就算霍绾也不守妇道要休夫,这一家子还真是……! 上京底蕴深厚的世家贵族,可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荒唐之事的,但她们也只能当看景了。 “主子!这凌家老元帅当年响应随军,战功满满,可却疏于门第规矩,当真是上不得台面啊!”九王身边的小侍从阿符也是叹为观止的吐槽了一句。 淡定喝茶的九王悠闲的看着那位眉眼坚韧的女子,彷佛再多羞辱也不放在眼中的模样,眼里难过掠过一丝讶异。 闺阁千金最爱面子里子,她却好像毫不在意,甚至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讨要自己的嫁妆,言说势必休夫。 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就坐在不远处,义愤填膺的评弹道:“凌统领娶的果真是乡野村妇,竟当众说什么休夫,笑话至极,还讨要嫁妆?她乡下那些破烂货吗?” 话落瞬间,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觉得周身似乎冷了冷,他们犹疑的四处看看,最后对上九王漫不经心的一眼。 他俩瞬间咽了下口水,不知为何,觉得九王这一眼,威慑十足! 而库房陆续抬来六个古木箱子,账房也取了这两年霍绾亲手打理的账簿,都一一摆在众人面前。 柳如意虽然好武,可闺阁千金总是要学打理内务的,老太太和云淮既然信任她,她也不会推却。 她拿着玉牌上前,对着霍绾道:“既如此,我便冒犯了。” 她翻开账本,仔细对着,账房也拿来算盘,当众盘算。 此举属实丢人,但凌家人好像不以为意,连凌云淮那官媒好友都欲言又止的看着这荒唐一幕。 贵夫人们心道,日后与凌家这等,还是得远着些。 柳如意看得极为仔细认真,也不知为何,像是在比较一般,她急于想找出霍绾的错处! 鞭子霍绾侥幸赢了她,可这内务,即便她再生疏,也该比一个乡野村女卓越的。 可惜,她越翻神色越认真,霍绾接手后,凌家原本拮据的账务确实是节节攀升的! 那些账数目一报出来,贵夫人们看霍绾的神色就变一变,能在短短时间内把铺子经营成这样,已极为不凡! 凌老太太已经两年没有过问中馈了,凌家交给霍绾的时候是烂摊子,她寻思着两年下来一定也补不上的窟窿,她就能顺势让霍绾赔,扣下她的嫁妆! 可……她竟没想到凌家铺子如今竟经营的红红火火,日进千金? 她又喜又忧,防备的盯着霍绾。 凌云淮也是第一次得知霍绾还有这本事,他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如果能哄好霍绾不闹腾了,她继续掌管中馈,如意陪着他并肩作战,岂不美哉?! 薛绾不知凌云淮想的美事,神色淡淡,倏地,柳如意定睛惊声道:“这怎么挪用了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白银! 众人惊呼,凌老太太瞬间像是揪住了霍绾的小辫子一样,厉声道:“好啊,我就知道!你竟敢暗中贪墨十万两白银!” 这数目……! 所有人都一惊,毕竟十万两可不是小数,她一个后宅女子,是怎么做到给家族中赚了十万两白银的?! 阿喜急的要替小姐争辩,薛绾却拦住了她,她微微挑眉:“这十万两仅凭凌家的铺子自然难,可若加上我陪嫁中江南扬州的万亩良田呢。” 万亩良田!! 她不是没有身份背景的乡土孤女吗?她的嫁妆竟有万亩良田?!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 第14章 她今日,必讨回嫁妆 薛绾冷嘲了句:“在你们眼里,只有上京才算大户,上京以外都为乡土,可江南富庶,良田万亩很是寻常。我携万亩良田嫁于凌家,何来的配不上?!” 她低调,懒得说,是以凌家便处处诋毁她身份卑微。 薛绾听到老太太要查账,便有打算替自己要个公道了。 所有人的沉默,足以证明他们的震惊。 霍绾哪是什么乡土村妇?她明明是……聚宝盆! “阿绾……我从未嫌弃过你,你该知道我当年娶你是真心实意!”凌云淮想上前宽慰她。 就在这时,柳如意却摊开账本锐利道:“可这亏空的十万两白银,确实不知去处!” 这话一出,凌老太太就像是揪住了霍绾的错,瞬间来了劲儿,咒骂霍绾:“莫非是被你挪去养野男人了!我就知道我儿不在家,你又大言不惭说什么休夫,就是外面有人了!” 那日来凌家带走她的男人,她可没嘴说清! 女子名声最为重,霍绾不干不净是要浸猪笼的! 十万两的贪墨,通判官当即脸色严肃上前质问霍绾:“凌夫人,今日你怕是得说清楚这十万两白银去处了!否则便得跟我们去一趟衙门了。” 薛绾平静的抬眸望着这些人,微微启唇。 “那就劳烦大人去取一下赈灾簿了。” “何意?!”通判官不解。 阿喜顿时站上前掐着腰冷哼道:“你们不是问挪用到哪了吗!大可去查查两年前前线那笔匿名捐的赈灾粮总价是不是正好是十万两白银!” 赈灾粮?! 这下连一直事不关己淡定喝茶的九王都神色微微一变,坐直了身子。 他黑眸幽深的望向那个清冷的女子。 阿喜太替小姐不值了,愤愤道:“大人在前线作战,边疆难民暴乱!我家小姐就变卖了数千亩良田,筹措了十万两白银通过金运财庄购买了上京周边所有粮食铺子的粮食、兵器、马匹,匿名捐献送去边疆!” “不是救了你才叫并肩作战!我家小姐亦是为了筹措捐献,半夜哕心沥血!” 凌云淮当众被一个小丫头斥的面红耳赤,他不知道霍绾竟做了这么多…… 所有人都神色惊异的看着她,一个后宅女子竟然能做到变卖嫁妆,匿名赈粮。 “如此,我还要去一趟衙门吗?!”薛绾静静的问,通判官瞬间脸色一红,若真查明如此,这位怕是能去金銮殿领功的! 他哪开罪的起?便连连道歉退下。 薛绾不想居功,她外祖一家世代为将,外祖父曾抱着年幼的她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她做那些,不是为了凌云淮,是为了边疆战士、灾民! 薛绾抬眸,“我的嫁妆,我带走,没异议吧?!” 没人说话,柳如意都神色复杂有些颓败。 唯有老太太,不甘心的歪曲道:“一码归一码,你带进门的嫁妆,除非休妻,否则你别想带走。” “你放心,我们凌家不贪图你那些破烂货,只是规矩,得守!” 这个时候讲规矩了?!笑话,薛绾冷冷一笑,上前让阿喜打开箱子。 古木箱子一开,满是古书卷轴,还有一些藏品,以及她母亲从她出生便准备的首饰。 “这些都是我母亲的遗物,非你口中破烂,于我而言,珍贵至极!” “我母亲的遗物,多在凌家一天,都是羞辱至极!”薛绾今日,必讨回嫁妆! 第15章 本王做主,予你带走 老太太瞬间恼怒,“来人!给我守住这些箱子,今天只要霍绾不签下休妻书,休想带出凌家一步!” 她这是想逼霍绾签下休妻书,这样,丢脸的便不是凌家! “小姐,他们委实太欺负人了,我去叫二少爷吧!”阿喜快气死了。 薛绾摆手,“不必,我自己便可以摆平。” 她是刻意不让哥哥跟着来的,毕竟她还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哥哥来了,太打眼。 她上前一步,刚要说话,亭子里传来敬畏声:“九殿下……” 众人齐齐抬眸看去,呼吸都停了停。 只见神龙不见影的九王爷,一改往日神色冷淡,面无表情,黑眸荡着怒意,震慑十足的负手走了过来。 “九殿下!”诸人回过神来赶紧行礼。 他却径直走向古木箱子旁,看向霍绾。 霍绾微微福身,疏离的行了一个礼。 看来眼前这位,就是闻名天下的战神九王了! “两年前,赈灾粮出自你手。”他微微沉声,黑眸锁紧她单薄的身子。 两年前他在战场前线,敌国来势汹汹,暴民乱动,内外夹击,他的将士折损无数。 而军营里粮草枯竭,药物紧缺,濒临生死危机,是上京一对车马走的四大镖行一同护送,死伤无数,才把粮食,药物,兵器送到前线! 是那一笔赈灾粮,保全无数将士,安抚流民。 是那一笔赈灾粮,他萧玄彻,活着回来了。 可他竟不知道,这些,竟出自于一个女子之手! 他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一丝表情。 薛绾丝毫不害怕他身上的戾气,点头,“是。” 她原本不曾想说,可她现在想要开创休夫的先例,那功劳自然是越多越好! 九殿下在此,更好。 她坦然的直视过去,只是他的黑眸深不见底,令人感觉到有些森寒。 萧玄彻闻言,倒是卸去了几分戾气,他望向地上那些古木箱子里的东西。 凌家不识货,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嫁妆都是无价之宝。 她并非乡野女子,有头脑,有胆量,还有大道,此女子,屈于内宅都可惜。 “你的嫁妆,本王做主,予你带走。”他出言霸道,强势,却无一人敢质疑半句。 连凌云淮、凌老太太都不敢吭声了。 这位杀神战神,谁敢惹半分?这是全朝唯一一位可以不上朝,乾龙殿横行,连圣上都宽宥的人! 可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战神冷情冷性,从不多管闲事,可今日,他竟现身护了霍绾! 霍绾知道他的身份,她知道若不是九殿下,她今日想带走嫁妆,还得多攀扯! 于是,她在此福身,真心感谢:“臣女谢九殿下。” “该是……谢你。”萧玄彻嗓音微淡,神情略复杂的看着她如玉的脸庞。 她想休夫,很难,但若是他伸手相助,也并非不可能…… 怀揣心思,他越过众人,漫步离开,阿符赶紧跟上主子。 有萧玄彻一言,无人敢再拦霍绾。 更何况,阿符很快带侍卫回来,尊敬道:“凌夫……霍小姐,我家殿下问一声您是否需要人帮您搬嫁妆。” 第16章 她是在哪见过这位殿下吗 霍绾点头:“劳烦。” 九王今日之恩,她暂且记下。 在凌家众人面前,她背脊挺直,跃步离开。 凌老太太到底是没忍住,阴暗的骂了一句:“狐狸精!勾的九王也护着她!” “休妻,必须早日休妻,家门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她逼迫凌云淮后,装病离开。 好好的一场接风宴,悻悻散场。 阿喜眉眼俱是喜色,忙前忙后帮着侍卫把小姐的嫁妆箱子搬到二少的别院里。 跟着一行人的小厮眼睁睁见着她们进了别院,连忙转身气喘吁吁的跑回凌家告状:“大人!小的亲眼看见了,夫人进了一处别院,那天闯进咱们凌府的男人就在门口接着她呢!” 凌云淮闻言,脸色铁青! 霍绾竟公然搬进男人别院,给他戴绿帽子! 他拍桌而起,就想带人上门去捉住那对狗男女! 柳如意拉住他劝慰:“也有可能是误会……大人不若仔细查查再上门?” 今日查账她没查出霍绾的错处,反而给她查出来一个大功劳,上京现在都对霍绾或有改观,若是能做实霍绾勾结外男,再上门去捉,反而更能名正言顺的休妻。 柳如意口口声声说愿意做妾,可她自认为身份比霍绾高贵,若能做当家主母,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做妾。 况且是霍绾自己不守妇道,她只需要抓住霍绾的错处,就理所当然的可以取代霍绾了。 凌云淮闻言,到底是听了劝,只脸色极度难看。 大理寺卿,霍绾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大理寺卿,是他在战场生死垂危的时候吗? 他攥紧拳,没有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给我盯住那别院,有消息立刻来报!” 而别院中,薛绾清点着自己的嫁妆,她唇角微弯,连日来的心头阴霾总算驱散开了一点点。 至少,她拿回娘亲在世时给她准备的嫁妆了。 身侧不远,薛祁言正对阿符客气道:“替我谢谢九殿下。” 阿符笑眯眯道:“大理寺卿万万别客气,霍小姐本就不该受此屈辱!” 他一直跟着主子出生入死,是以得知霍绾竟变卖良田救边疆,很是佩服感激霍小姐呢! 送走阿符,薛祁言抬手敲了敲妹妹发顶,“你非不叫我去,差点吃了亏吧。” 薛绾笑着看哥哥:“这不是好生生的回来了吗?还拿回了嫁妆。” 薛祁言看着她,笑了,“不愧是我薛家的小姐,若父亲知道你筹措十万两白银救灾,定会……” “别!二哥,别告诉爹爹。”薛绾敛眸,“我不想让爹爹因为这种原因原谅我,我要靠自己,重回薛家!” 她得是骄傲的,正大光明的回家,才可以。 薛祁言叹息了一声,随后提及:“九殿下能出面护你,倒是稀奇,他这人一向……”他想到这位当今最令人看不透的九王爷,唏嘘了声。 九殿下……薛绾瞬间想起那张温和却又凌厉到让人与之不敢对视的脸。 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陌生的熟悉。 她是在哪见过这位殿下吗? 第17章 无错之有,绝不认错 “回禀大人!小的跟了两日有余,大理寺卿这两日陪着夫人采买,用膳,直到夜深才离开别院。” 砰的一声,凌云淮掌下的黄梨木桌子应声而碎。 “老身就知道她不守妇道,如此败坏门风,就该被拉去浸猪笼!”凌老太太被嬷嬷扶着走进来,她一脸震怒。 “云淮,我请了族长和家法,亲自去捉那对奸夫淫妇!” 老太太气势汹汹,凌云淮脸色黑沉,却也未曾阻拦,若是霍绾届时来求饶,他可以再给她一个机会! 凌家院子上上下下站满了几十口子,挥着棍子出府,包围了别院。 周围百姓神色各异的看着,柳如意安抚老太太和凌云淮,“我先进去劝劝姐姐,毕竟丢脸,若姐姐知错了,咱们就回府再论。” 柳如意落落大方,凌老太太就越发满意了。 上前敲门后许久,阿喜才迟迟来开门,一开门就看见来势汹汹的凌家人,她当下就脸色一变想关上门,却被柳如意一鞭子抽开了关门的手。 柳如意端出威仪,厉声道:“小小丫鬟也敢拦我,让开。” 阿喜手被抽的红肿一片,顿时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越是如此,她越是愤怒,一个人张手护住门前,怒道:“你们别太过分!” “滚开!”凌老太太身侧的嬷嬷见状上前就要一把推开阿喜。 谁知,就在这一瞬,一只箭予倏地冲着嬷嬷面门而来。 嬷嬷吓的脸色惨白,还是柳如意出鞭卷走了那箭予,嬷嬷才保住一命。 那箭予却穿过鞭子,深深插在凌家一族人脚跟前,带着浓浓的煞气。 凌云淮脸色微变,抬眸看去。 霍绾面无表情的摆弄着手中弓箭,缓缓走出来。 看着来者不善的一群人,她微微扯唇,眼眸掠过一丝嘲讽。 族长率先厉声开口:“凌霍氏,你可知错?!” 霍绾摸着弓箭,淡淡道:“我何错之有?” 柳如意迈上前一步,蹙眉劝道:“霍姐姐,你再是置气,也不该与外男厮混,此举荒唐至极!” 薛绾看着柳如意义正言辞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你与我说荒唐?” “谁有你未婚未嫁失身男子,上门求做妾来的荒唐?!”薛绾话说的一丝不留情面。 柳如意怔了下,张了张唇竟无可反驳。 “霍绾!你休要攀扯别人,执迷不悟!”凌云淮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呵斥。 “我当真是看错了你,你若置气我都能宽宥你,可你竟勾结外男,女子清誉,凌家清誉,你皆不管不顾!” 族长更是冷声道:“若按照我朝律法,现在就该拖你去浸猪笼!” 凌老太太得意的看着这一幕,接风宴上凌家丢的脸面她现在觉得是找补回来了,就让所有人都睁大眼好好看看,不守妇道的是霍绾! “凌霍氏,老夫再问你一次,你认不认错!”族长脸色严肃。 看着眼前这些人的嘴脸,薛绾的心像是再被烈日灼伤一般,焦灼难忍。 她不想再等了,她要尽快休夫,远离这恶心的一家人。 薛绾扬唇,冷笑,“我无错之有,绝不认错。” “来人!把她抓起来浸猪笼!”凌老太太瞬间来了气势,挥了挥手。 第18章 我与你,恩断义绝 那些侍卫一点一点靠近薛绾。 凌云淮满眼失望的看着薛绾,这是她自找的,他维护她多次,想保住她的身份。 是她固执,冥顽不灵。 浸猪笼也好,给她长个教训。 别院的热闹一传十,十传百。 阿符气吁吁的跑回去狠狠灌了一大口茶水道:“太离谱了,太离谱了!” 萧玄彻漫不经心的朝池塘里丢着鱼食,锦鲤围着他的脚边欢快的吃着鱼食,闻言他淡扫一眼阿符。 阿符怒骂:“太不要脸了,浸猪笼?!呵,哈!呸!” 萧玄彻挑眉:“谁要被浸猪笼。” “就是那位霍小姐啊!凌家族长带着一群人要把她浸猪笼,我刚给大理寺卿去送了信,希望他赶紧回去拦住!” 闻言,萧玄彻手中动作顿了顿,鱼食在他手中,锦鲤急着张嘴等他喂。 片刻后,他才继续喂鱼,没什么情绪的道:“阿符,你进宫一趟。” “主子?您意思是?”阿符睁大眼。 萧玄彻看着那些拼命摆尾的小鱼儿,就觉得她那样的人,也该鱼入大海,而不是被困在肮脏龌龊的后宅之中。 “去见驾,以本王之名,诉她之功!” 帮她一次,就当还个情。 阿符闻言,瞬间忙不迭往外跑,他要去救巾帼女英雄! 殊不知他走后,萧玄彻懒懒起身,负手往外走。 别院门口,薛绾冷清看着朝她围过来的侍从。 阿喜满脸焦急!二少爷去大理寺了,怕是赶不回来。 小姐一人难敌四手,凌家着实欺人太甚。 “谁都不准碰我家小姐!”她拼命护在薛绾身前。 薛绾神色淡淡推开阿喜,她撑起弓箭,眼神染上杀意,谁来她杀谁! 侍从靠近时,箭予倏地刺入心口,他瞪大眼缓缓倒下。 “霍绾!你大胆!”敢在上京杀人,她疯了?!凌云淮怒斥。 薛绾眼都不眨,她拉弓,射箭,那些侍从一个个倒下。 可阿喜看着薛绾被血烫透的袖子,泪流满面,小姐伤口又裂开了! 可薛绾却浑然不顾,血顺着她的袖子滴下来,一滴一滴,砸在石板地上。 同样染红石板砖的还有对面凌家人的血,她被逼到这步上,已无所畏惧。 她薛家的女儿,不能被浸猪笼。 谁敢辱她,她杀谁。 逐渐苍白的面色,她眸底透着血雾。 “霍绾,你疯了!”凌家人一个个倒下,凌家族长被惊的后退一步,遣人立刻去报官。 官兵带刀围过来,所有人拔出刀刃,对准站在别院门口的女子。 “本官命你放下弓箭!” 如有必要,只能击杀! 薛绾纹丝不动,她只剩最后一根箭予了。 她拉弓,绷紧身体,箭予倏地对准凌云淮的眉心。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凌老太太瞬间惊声:“云淮!我的儿!” 凌云淮也被霍绾满是杀意的眼眸一惊,他力图镇定,和她对视。 “霍绾,你当真要杀我?!”她是他的妻子啊,她怎么可以拿箭对着他。 薛绾眼角落下一滴眼泪,她手上也裂开了,鲜血染红了箭。 “凌云淮,我与你,恩断义绝!”她闭了闭眼,松了箭。 第19章 你,不配 刹那间,凌云淮躲闪不及,眼眸大睁,下一秒柳如意挡在他身前,箭予没入她肩膀。 “如意!”凌云淮慌得连忙抱住她。 “给我把她抓起来!”侍从和官兵朝着薛绾一步步逼近。 凌家侍卫在老太太的授命下,提起刀就直面朝霍绾刺去。 而薛绾无力的垂下手,她身子晃了晃,烈日微光映入她的眼眸,她恍惚了一瞬,抬眸间好像看到不远处楼阁里站着一个人。 她想睁眼看清,眼前却越来越模糊! 直至面门的冷刃已无力闪躲,她微微闭上眼眸瞬间。 不远处闪过一道光,直直砸在冷刃上,那侍从被震的虎口尽碎,刀落在地上,一颗小石子活泼的跳了跳。 侍从大惊,四处张望,却看不到出手之人。 官兵为了讨好凌家,自然是厉喝一声:“带走她!” “住手!”下一刻,薛祁言骑着马,怒不可遏! 他举着令牌:“陛下宣霍氏阿绾,入宫觐见!” 凌家人和官兵愕然看着这一幕,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薛祁言飞身下马,一步扑到薛绾身前,抱住险些晕倒在地的妹妹,他心痛至极。 “阿绾,别怕。” 薛绾看着哥哥着急的脸,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而受了伤血流不止的凌云淮看见他的夫人被一个外男抱着,顿时怒不可遏,想起身怒斥,却又因为刺骨的疼,整张脸扭曲起来。 “放开她!她是我的夫人!你不准碰她!” 薛祁言冷冷看向凌云淮以及他身后的凌家人,他看着温和,可掌管大理寺审案无数,常年混在地牢里审犯人的又怎么可能真的温和? 他眸底闪过杀意,面上冷然:“很快,就不是了,你,不配。” “就算你是大理寺卿,强抢臣妻!状告到御前,我也不惧分毫!”凌云淮疾言厉色。 薛祁言嗤笑一声,抱着阿绾起身,留下轻蔑的一句:“哦?那你就试试看。” 等薛绾好不容易清醒时,她被安排了宫中偏殿,见她醒了,戚公公上前道:“霍小姐,您可终于醒了,圣上宣您觐见呢。” 薛绾抬眸看着偏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 薛绾轻声道:“戚公公,可烦您给盆清水?”要见圣上,便不可这般狼狈不堪。 戚公公倒没曾想这民间女子如此懂规矩,他欸了一声走出去时倏地一顿,眉头扬起,她怎知他是戚公公? 他纳闷了下,没多想,端回清水时,薛绾将自己清洗干净,随着戚公公去见驾。 萧国皇帝正半靠着看奏折,薛绾进来后跪下请安,圣上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淡淡道:“平身。” 他垂眸看奏折,眉宇微蹙,显然心情不佳。 但等他放下奏折看向薛绾时,神色已恢复寻常,只眸中严肃威严令人胆寒,可薛绾却静静站着。 “抬头。”皇帝沉声。 薛绾便抬了头,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只一眼,皇帝倒是讶异了下,着实讶异! 这姑娘……竟有皇后生的几分相似。 随即又想起老九那几句话,他放下奏折,嗓音和缓了许多,但威严不减,“听说两年前那数十万白银赈灾粮出自你手?” 薛绾福了福身,“民女不敢居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十万两白银,绵薄之力?萧帝笑了笑。 他倏地又漫不经心的提及:“你当街射杀了凌家侍从数人?” 气氛瞬间紧张,帝王之威,扑面而来。 第20章 如此,你也愿意吗? 薛绾闻言,二话不说就跪下了,嗓音清亮:“回陛下,凌家欺我、辱我,逼人太甚,亦牵连大理寺卿声誉,民女只能如此,为保清誉。” 她话落,微微低眸:“民女从不滥杀,是以那数位侍从并未伤及要害……只是需躺些时日了。” 萧帝这才算是真真正正开怀的笑了,有国家大义,有勇有谋,还有底线,怪不得连老九都出了面。 他抚须,“说吧,想要什么封赏。” 那十万两白银赈灾是实打实的功劳,自然是要嘉赏的。 薛绾终于抬起眸,认真坚韧看向萧帝,字字清晰锐利:“民女想要……休夫!” 休夫! 这二字一出,连萧帝摸着胡须的手都顿了顿,他以为这女子会让他主持公道让她回到凌家,或许他还能封她个忠节夫人。 可她想要的竟然是……休夫! “你可知,本朝从未有个女子休夫的先例。”萧帝面色冷肃。 薛绾却道:“是以民女想要做这先例第一人。” “大胆!”萧帝厉喝,一旁伺候的公公都倒吸了口气,暗暗紧张。 薛绾却并不畏惧,反而一字一句道:“古往今来,女子有七出,随意一条皆可被休弃。可男子不忠、不仁、不义却都无妨,本就不公!” “我霍绾,便是拼了命,也要为自己求个公道!” 萧帝看她不怕死的样,险些被气笑,怎么跟老九那倔劲儿如出一辙! “戚公公,传吏部尚书来。” “是,陛下。” 不久后,吏部尚书匆匆赶来觐见。 萧帝指了指那一脸倔强的丫头,懒散道:“来,你与她说说,休夫这先例怎么给她开?” “这这这……陛下……”吏部尚书一脸为难:“我朝从未有过休夫之例啊。” 萧帝冷呵一声:“呵,可她偏要开创这先例。” 吏部尚书支支吾吾,摸不准萧帝的态度,咋觉得陛下这是要纵容这离谱至极之事呢? “陛下……真要开创这先例?那以后我朝律法岂不是……若女子都要休夫,岂不乱了套!” 萧帝点头:“是以,这休夫律法便要好好斟酌。” 吏部尚书:…… 他看了旁边的女子一眼,什么来路啊,能让我朝开创一个休夫的律法,可他不敢问,谁敢去质问萧帝啊。 他一脸扭曲,想了半天,才缓缓道:“既不能让全天下女子生妄念,又能为受苦女子寻个公道的话,这律法要不就依照火刑……” “人之发肤,受之父母,女子发肤,更是珍贵,若在刑台之上经火刑炙烤,怕是容颜俱毁,若连火刑都不惧也要休夫,那受刑后允写休书一封,不经夫家,不经官媒,吏部盖章,允女子休夫归家。陛下您看……” 火刑! 萧帝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容颜姣好的霍绾,“如此,你亦坚持休夫?” 休夫便要经受火刑,毁容,即便是如此,你也要休夫吗? 萧帝难得认真的看向一个人,还是个年轻稚嫩的女子,便是大臣,也不敢再他面前如此镇定。 他摸了摸胡子,嗓音威严:“霍氏,如此,你也愿意吗?” 第21章 便是死,她也不惧 薛绾微微闭眼再睁开,嗓音坚定,“民女愿意。” 吏部尚书惊异的看着这个女子,即便是火刑炙烤她也要休夫?倏地,他想起夫人那日归家与他愤愤说的凌家丑闻,他顿时结巴道:“你就是……凌家那位夫人啊?” 这夫人也太能耐了,为了休夫都到圣上面前了! 可他原本不解的,想起这位是夫人所说过的那位凌夫人,便好似理解了些。 不对,他理解个鬼啊?休夫律法一出,他不知得受到多少文人墨客的讨伐! 倒是萧帝,随意的挥挥手:“那快去吧。” 萧帝亲允,吏部尚书哪敢懈怠,立马带着薛绾出宫上刑台。 刑台建在上京天街尽头,偌大的刑台每天都不知要冲刷掉多少血迹,而每每有刑罚,老百姓都赶来凑热闹,指着议论纷纷。 霍绾跟着吏部大人一出宫,前往刑台,就有人连忙回凌家通风报信。 凌老太太快意的拍了一掌道:“好啊!好啊!上达天听,圣上明察秋毫,霍绾那毒妇,咎由自取!” “霍绾,要被斩了?”柳如意还有点不信。 凌老太太冷哼一声:“她与夫家不敬,与外男勾结,还伤我凌家侍从无数,圣上岂能饶她?!” 凌云淮却失了魂一般,脑海里全是霍绾曾经满脸笑容的模样。 她为何非得一条路走到黑呢,明明不必落到这地步的。 “云淮,怎么?你还舍不得小贱人了?”凌老太太扫一眼,不满意的看着凌云淮。 凌云淮苦笑道:“母亲,她毕竟是我妻子。” “有她这般不守妇道,不知羞耻的妻子是我们凌家的耻辱!”凌老太太极度鄙夷,“你战后归来,陛下绝对是要封赏于你的,日后咱们凌家蒸蒸日上,主母自该由如意这般人物才对。” 柳如意却想了下道:“便是错了,也总归是云淮的发妻,我们合该去看看。” 只是陛下圣旨,求情怕是难了,她叹息一口气,深深觉得霍绾何至于此,古往今来男子大多三妻四妾,她都愿意自降身份,与霍绾效仿娥皇女英了,她又何必非得把自己逼到死局? 凌云淮闻言,更是觉得柳如意心底善良,且心胸宽容,他深情的看了一眼柳如意,道:“是该如此,不然要被人斥我无情无义了。” 就当是他为霍绾留的最后一丝情了。 他和柳如意相视一笑,总觉得自己宽容无比,霍绾射伤了他,他依旧还念着旧情。 凌老太太闻言,倒也没反对了,亲自前去看看霍绾这小贱人的下场,岂不快哉?! 凌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刑场。 而此时,长街上一辆马车缓缓经过。 “何故如此吵闹?”马车里传来一道沉声。 车夫听着街坊议论,便低声道:“回相爷,是那凌家发妻被圣上圣旨,押到刑场了。” 马车内无声无息,半晌,车夫听到茶盏碎裂的声音,他一惊,却不敢回头去看。 “停在刑场那。”良久,相爷不知情绪的声音传来。 刑场上人潮涌至,沸沸扬扬的议论着这凌府之事。 有人觉得凌大人不过就是想要娶个平妻,霍氏何至于此?辱没门楣,遭人耻笑。 可人群中有的女子却羡慕凌夫人的胆大和不屈不折。 当真世上,还真的有女子可以为了自己直言不讳的要休夫,甚至不惜状告到了御前。 冒如此之大不韪,付出自己的命,值得吗? 换做她们,别说夫君要娶平妻,便是挨打受骂也是要忍着的,女子当以夫为天。 有个带着帽围的女子便静静看着这一幕,她不在意耳边的议论声指责声,当霍绾被人带到刑场后,她之专注的盯着霍绾一人。 刑场之上,霍绾清冷的走上台阶,吏部尚书举着圣令坐到官位上。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这一幕,凌家人亦及时赶到,凌云淮倍感屈辱的望着这一幕,这下好了,全上京都知道他凌云淮的夫人为了休夫,不惜闹到御前。 尽管霍绾被斩,可他依旧是丢了脸面的。 望着刑场上的霍绾,凌云淮甚至觉得很陌生,她明明以前很温柔小意的,眼下却如此刚愎。 便是死,她也不惧吗?! 霍绾惧吗?她坦然的望着围着刑场的人,目光却又好似没有落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她看着天色渐渐染上红霞,觉得自己终于要解脱了。 就像这红霞一样,哪怕炽热焚伤,也要浴火重生! 吏部尚书看着她单薄却坚毅的背影,望着手中的圣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般酷刑下来,只怕这个宁折不屈的女子,要殒命了。 他缓缓起身,走到台前,对着刑场下的数千百姓,念出圣谕。 “圣上亲谕:凌霍氏变卖嫁妆赈灾边疆,弘不世之功,合该嘉奖功绩,名留青史……” 此话一出,百姓们皆倒抽一口气,凌霍氏竟立下如此功劳?! 街巷马车里坐着的相爷闻声,眸光微微一闪,手握杯盏的力道松了松。 凌家人脸色却变了变,陛下这是?在刑场之上当众嘉奖霍绾是何意?难道陛下不是因为霍绾当众射杀人命,甚至提出的休夫太过荒谬离谱,要斩了霍绾吗?! 一时间,所有人看霍绾的目光都变了变,再去看凌家人时,目光皆有些奇怪。 如此良妻,连陛下都亲口嘉奖,凌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闹到休夫这一步。 “是以,陛下圣恩,允许霍氏只要经受火刑炙烤,便应允霍氏休夫之先例!将此条例法例入。” 休夫?! 入吏法! 百姓瞬间炸窝了,所有女子瞬间神色激动起来。 休夫若是能例入吏法,那意思便是,她们女子也可以休夫,而不是只能被休弃! 男子却不敢置信,觉得荒唐至极,再怎么样……再怎么立功……也不能让女子休夫啊?! 可无人敢质疑,那是陛下圣旨,无人可出言质疑,那就是抗旨。 凌云淮脸色骤变! 凌老太太瞠目结舌:“这……太荒唐了!” 圣上莫不是老糊涂了,竟被蛊惑下了这样的圣旨! “云淮……不可,万万不可啊,你快进宫求陛下收回旨意,这太倒反天罡!” “母亲!慎言!”凌云淮当下捂住凌老太太的嘴,说陛下倒反天罡,不要命了?! 第22章 烦请大人,行刑 可凌老太太慌的握住凌云淮的手:“这万万不可啊,要真让霍氏休夫!那咱们凌家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她怎么面对族人,面对列祖列宗啊?! 柳如意也极为不认同,蹙眉看着霍绾,出声安抚:“您别太过焦急,这火刑炙烤可不是谁都能受下的,便是军中男子也难以挨住。” “她一介女流,怕是撑不住火刑就得香消玉殒了。” 若受不住火刑就没了命,那这休夫也无从谈起了! “对对!”凌老太太瞬间看到了希望,“只要霍氏死在刑场上,还谈何休夫?!” 凌云淮闻言,神色复杂的看向霍绾。 他又希望霍绾没事,毕竟夫妻一场,可若霍绾撑住了,那丢脸面的就得是他,是凌家一族。 他神色悲痛,既如此,他只能希望霍绾撑不住。 霍绾并不在乎凌家人,她甚至看都没看台下的凌家人一眼。 火刑…… 女子发肤受之父母,受刑后,她若有命活下来,怕也是…… 她敛眸,掩下自责。 而马车里,薛相爷终于掀开了帘子,看向刑场之上,遥遥而立的那个女子。 “相爷……是二公子。”车夫还没来得及说完,薛祁言走至马车旁行了个礼。 “父亲。” 良久,薛相沉声道:“你给她出的馊主意?” “不是儿子,是……是那位殿下暗中出手。” 薛祁言只需要稍稍一打听,便知晓妹妹能得以进宫见驾,是谁的手笔。 只是不知道这位神出鬼没的九殿下,为何要插手妹妹之事。 “火刑……”薛相嗓音微低,情绪不明。 薛祁言亦是心疼至极,“父亲,只要妹妹说出身份,家中明明可以……” 偏偏却要隐瞒身份,去受什么火刑。 薛相到底是冷哼了一声,“跟她娘一样倔。” “那父亲可要出手……”薛祁言期待的看向明显心软的薛相,否则以父亲的严厉,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若说阿绾倔,那绝对也是随了薛相的! 可惜,薛相只淡淡道:“你不了解她?” 随即他放下马车帘子,让车夫启程,不愿意再看了,反正看了,也是心疼。 薛祁言见父亲马车离开,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是,阿绾只会靠自己解决,哪怕万劫不复。 薛家人,没有软骨头。 他遥遥望向刑场之上,没多久,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他看了一眼,惊异道:“殿下?” 阿符笑眯眯的喊了声:“大理寺卿好。” 薛祁言:…… 他望着这公然出现在人群里的尊贵的天潢贵胃,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连这位都喜欢出来看热闹了。 “薛二公子可舍得?”萧玄彻勾起一抹笑,意味不明的看着薛祁言。 薛祁言:…… “自然是不舍得,但阿绾,只需要我陪着她。” 萧玄彻眸光一深,“哦?看来薛二公子和她交情不浅。” 自然不浅,血脉亲情呢!可惜,没必要解释,薛祁言回眸,只看着薛绾。 他与九殿下不算熟,不对,可以说因为薛家的地位,他和任何一位殿下,都不能熟。 是以,他默默的站的离萧玄彻远了一点。 萧玄彻轻笑一声,不以为意,看向台上之人。 那女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火架燃起来的熊熊火焰,眼里却连一丝丝畏惧都没有。 她素衣负手站着,火光在她身后,竟耀眼至极。 他微微眯了眯眼眸,阿符笑看着这一幕。 “霍氏,本官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要受这火刑?”吏部尚书严肃的看着霍绾。 薛绾毫不犹豫的点头,“烦请大人了。” 吏部尚书深吸一口气,抬手,“行刑!” 台下百姓皆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人群中带着帷帽的女子更是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霍绾神色淡定,可掌心亦也出了薄汗。 她最后望了一眼人群里的凌云淮,神色无悲无痛,随即毅然而然的走进了火光中。 “啊!她真走进去了。” “这么大的火,不得烧的面目全非!” 百姓们不忍再看,薛祁言更是浑身紧绷,死死盯着这一幕。 就在这时,火光中的薛绾竟微微眨了眨眼,眉梢微抬。 竟…… 明明这么大的火,可她竟只感觉到一些热…… 她觉得不对劲,可旋即大火席卷了她的青丝,她难耐的闭上眼眸忍耐着。 火光照天…… “这下她一定死了!她绝对活不了的!”凌老太太满面喜色。 凌云淮满脸不舍和悲痛,柳如意轻声安抚:“别自责,这不怪你,这是她自己非要选的路。” 百姓们亦一片沉寂,看着这惊心一幕。 倒是九殿下,依旧闲适,他似是觉得热,阿符替他打扇子时悄声道:“殿下放心,只是觉得热,瞅着可怖,实则伤不了霍姑娘的。” 最多留下一些可怖的皮肉之伤…… 当所有人都觉得霍绾必死无疑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个身穿铠甲的男人从马上一跃到台前。 吏部尚书见着来人,连忙倒吸一口气,忙上前去。 那人面无表情,冷声道:“时辰可够了?” “够,够!” 来人当下冲进火光中,把人从火架上抱了下来。 他面带怒色,怀里抱着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微弱的薛绾,充满戾气的眸光,朝着凌家所在望了一眼,杀意满满。 凌家人瞬间一窒!凌云淮更是满脸不敢置信,眼睁睁看着他抱走生死不明的霍绾。 柳如意也愣住了,“他……他不是……” “是谁?!”凌老太太急声问,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野男人? 凌云淮失声道:“都尉大人……” 薛祁言瞅见抱着阿绾的人,瞬间扬了扬眉,“大哥?!” “殿下,恕臣有事,先行一步了。”抱了抱拳,薛祁言转身就走,跟了那人。 萧玄彻挑挑眉,“阿符,本王要是眼睛没瞎的话,那是?” 阿符连忙回:“殿下眼神全天下最好了,您没看错,正是薛都尉。” 萧玄彻笑了笑:“这女子什么来路,引得薛家二子如此关怀,去查查。” “是!”阿符心里却觉得,自家主子明明也很是关怀呢!还让他暗中对火刑动了点小小的手脚。 第23章 是哥哥吗? “大哥!慢着点!”薛祁言赶紧快马追上薛祈年。 薛祈年看着他,顿时面色冷厉的呵斥了一声:“废物东西!”连自己妹子都护不住! 薛祁言被骂的那叫一个突然,他:…… “大哥,你别着急,阿绾说了绝对不能回薛家。” 薛祈年皱眉:“什么意思?” 薛祁言赶紧说了两句,解释了一下,薛祁言冷哼一声:“休夫而已,我薛家的千金何至于受这么大的刑罚,拿我军工来抵便是!” 薛祁言真是服了这个钢铁直人,“大哥,先去我别院再说吧。” 薛祁年心疼妹妹,别院也近,便快马赶了过去,等把薛绾放到床榻上,看着那一身皮肉之伤和被烧焦的发尾。 他没忍住就对着薛祁言开骂:“你在京都混了这么多年白混的吗?阿绾一个女子,被烧成这样……” 薛祁言扶额,认命挨骂,等薛祈年骂够了,他才解释道:“大哥,我不蠢,早交代了人,那火刑就是做个样子,但也不能太假呀,阿绾就是皮肉伤……” 薛祈年这才微微满意了点,可当太医来说薛绾虽说是皮肉之伤,可她因为震碎心脉,又遭受炙烤,怕是重伤难愈…… 薛祁言脸色瞬间也沉了,阿绾为何一时之间内伤如此严重? 他突然想到那日凌家带人围了别院,而阿绾…… “该死!”他怒骂一声。 薛祈年更是脸色阴沉,要不是薛祁言拦住,他都能提刀去宰了凌云淮。 就在这时,阿符奉命前来,笑眯眯的看着两位道:“薛都尉,大理寺卿,我家殿下说府中正好有闲置的寒冰床和极寒之地的雪莲,若霍姑娘有性命之忧,可移步府内医治。” 大夫立马道:“若是有寒冰床和雪莲,姑娘内伤可稳住,加以调养,很快就能恢复。” 薛祈年和薛祁言对视一眼,薛祈年沉脸看着阿符,“殿下可有何想要的。” 千尊玉贵的九殿下,亲王!能腾出府里的寒冰床和极寒之地的雪莲,说没有点目的,谁信? 薛祁言也觉得九殿下太奇怪了,为何对妹妹的事如此关怀。 阿符道:“殿下可就是为了还霍姑娘的十万两救灾银的情,要知道……霍姑娘的善举,保存了我萧国无数将士呢!” 其实阿符也明白,那一战损失惨重,殿下坐在帐篷里听着将士们因为没有伤药,没有粮食一个个殒命,曾两天两夜未合眼。 是霍姑娘的救灾粮、伤药来的及时。 是以,殿下在还情。 薛祈年望着妹妹沉睡不醒的模样,到底是点了头,“那就多谢殿下之恩了。” 阿符连马车都准备好了,对着薛家这二位重臣道:“二位留步吧,王府安全的很,不必担心霍姑娘,等霍姑娘身子骨养好了,自然是完完整整的送回来。” 那怎么能行?!让阿绾一个人去亲王府! 可阿符态度坚决,九殿下不光性子怪,王府也是神秘的紧,外人从来半步进入不得。 薛家两位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务必时时送一下消息。” “自然!”阿符点头。 他真的好好奇霍姑娘为何能得薛家这两位如此看重了,啧啧! 亲王府—— 萧国皇帝膝下十几位皇子,早年夭折的也不少,只剩下二皇子、五皇子、八皇子、九皇子殿下,四位均已封王。 而几位亲王中,又只有九殿下战功显赫,早早封王。 当今圣上至今还未立太子,又器重九殿下,是以朝中暗潮涌动,九殿下身边危机四伏。 而九殿下的亲王府则看着显赫,实则僻静。 待薛绾幽幽转醒时,便觉得浑身凉意透骨,却又浸润的无比舒适,先前被烈火炙烤的焦灼感早已一片清凉。 她眨了眨眼眸,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晕倒前,好似看见了大哥的身影,可大哥,不是在边境吗? 她想坐起身,却发现浑身都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 或许是室内太过于静,她终于听到一丝声响,她偏头,望见青色素纱之后,隐隐有个人坐在茶案上,正在慢条斯理的喝茶。 她微微启唇,轻声问:“是哥哥吗?” 这一声哥哥,又娇又软,与她平日冷清模样十分不符! 那端茶之人,手心微晃,茶水荡了荡。 他微微挑眉,以往他最是讨厌宫里那些黏糊糊的妃子捏着嗓子说话,矫揉做作。 而他刚刚听到的那声:“哥哥。”也很娇,虽然娇但是又不黏糊。 萧玄彻心想,几番相遇都只看到她挺直脊梁,面容冷清倔强,却从未想过她私下还能这番娇声软语。 不腻、倒是如同手中茶水一般,浸润心扉,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她这声哥哥喊的是谁?总归不是他。 萧玄彻故意没应声,里面便又传来她疑惑的声音:“哥哥?” 他心又跳动了下,摁了下眉心,萧玄彻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醒了?” 薛绾闻声瞬间便察觉到这嗓音陌生至极,绝不是哥哥! 她浑身紧绷,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外面的又是何人,戒备心倏地升起。 萧玄彻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人自是又竖起了刺。 正巧这时,阿符端着药进来,先请了安:“殿下,药熬好了。” 殿下? 薛绾聪慧,近日来打过交道的殿下只有一位,她虽不解为何自己又是在这位殿下这里,但却立刻想要起身行礼。 还是萧玄彻先开了口:“不用多礼。” 薛绾一怔,阿符端着药上前来,笑眯眯道:“霍小姐,用药吧。” 薛绾神色复杂的望了一样那身影,到底是没说什么,把药喝了。 她想不明白这位殿下的用意,在他眼里,她不过就是个民女而已,何德何能在这里养伤。 这些深宫里的妃嫔皇子皆难以揣测,难不成这位殿下,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薛绾担忧因为自己,牵连哥哥。 不知何时,这位殿下已起身走至眼前,低眸睨着她谨慎思索的模样。 他轻笑,薛绾瞬间回神,抬眸看了他一眼后立刻垂眸。 “民女谢过殿下恩情。”她嗓音尊敬却又疏离。 啧啧!哪还有半分娇软之意,冷冰冰的如同冰块一样。 萧玄彻发现自己不太喜欢她这疏离冰冷的模样。 第24章 这位殿下好疯 “只有一句谢吗?”九殿下懒懒道。 薛绾微怔了怔,又启唇道:“民女在京都只身一人,无亲故、无背景,殿下多次伸手相助,谢字之微薄,民女只能待日后竭尽所能报恩了。” 滴水不漏,只提自己孤女,却绝口不提一个孤女何得以与薛家两位公子交好,这是生怕他利用她图谋点什么。 萧玄彻觉得有趣,口口声声说是民女,可她身上哪有本分贫民百姓的卑怯、敬畏。 他伸手抱了抱胳膊,饶有兴致的道:“报恩无妨,倒是你这破釜沉舟玩的挺妙,宫里送来了无字天书,本王只是想瞧瞧这萧国第一封休夫文书怎么个写法。” 休夫文书?!薛绾瞬间抬眸,眼眸晶亮。 那一瞬间,她眼里迸发的希望和璀璨,让萧玄彻微微失了下神。 阿符捧着皇家圣卷走了进来,放在书案上,研磨。 “霍小姐,请吧。” 薛绾表面平静,心里却风浪汹涌,她终于做到了。 她起身,一步一步走向书案,身子挺直,步伐忽快忽慢,难得泄露了独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紧张。 萧玄彻踱步跟过去,他比她高一个头,站在她身后便轻而易举能看到她将要书写的内容。 执笔后,薛绾手微晃,半晌都没落下笔,身后传来他散漫的声音:“不会写字了?要不要本王给你代笔?” 薛绾:…… 这位殿下好疯,是她休夫,不是他休夫。 她回眸看他,最后抿唇来了句:“殿下,挡光了。” 萧玄彻:……旋即后退了两步,却仍眼都不眨的瞧着她。 一国王爷,尊贵的九殿下,外人传言他冷漠阴郁,素来神秘,可谁曾想,这位殿下私下竟如此……爱凑热闹。 薛绾回神,不再管他,提笔落下,写下毫不犹豫的二字:休夫。 她言简意赅,不提凌云淮是如何负她,只写下貌合神离,愿与君从今而后,一刀两断,各自安好。 这封休夫文书并无戾气,与萧玄彻想的极为不同,为了休夫一事,她与凌家闹的上京人尽皆知,还进了金銮殿,上了刑场。 最后却只一句:各自安好。 他黑眸沉沉望着神色平静的她,要知道这封文书将由宫里亲自送到凌家宣读,可以极尽羞辱凌家。 可她并没有。 “殿下这般看我作甚?”薛绾不解。 萧玄彻挑眉,难得好奇:“你不恨凌家?” 恨?薛绾想一开始肯定是恨的,恨不得凌云淮这种负心汉遭受报应,不过她是薛家女,她有她自己的骄傲,她上刑场不是为了羞辱报复凌家,是为了重获自由。 可这位殿下明显是看热闹,她没必要多说,把休夫文书合起来递给阿符:“麻烦了。” 阿符接下,得到主子的示意后,转身离开想快快把文书送进宫里去。 而薛绾目光落在书案上的剪刀,她毫不犹豫的拿下来,对着自己烧焦的发尾,一刀落下,青丝落地。 萧玄彻竟没发觉,他的目光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此时薛家—— 薛祈年和薛祁言皆齐齐跪在地上,薛相爷面无表情的端坐着。 “父亲……是儿子错了,不该擅自提前归京。”薛祈年认错。 他是都尉,没有圣上旨意,不得归京。 可他在边疆得知凌云淮竟带着边疆大吏的女儿回上京,便知阿绾要受委屈了,这才快马加鞭赶回来。 薛祁言也头皮发麻,却还得小声提及:“父亲,阿绾既已受了刑罚,休夫后我们是否可以接她回家?” 父亲虽严肃,可相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相爷最是疼爱的是唯一的女儿薛绾。 妹妹吃了这么多的苦,父亲总该让她回来了吧。 薛相爷抿唇未语,目光凌厉,最终只道:“去宫里请罪,生死由命。” 薛祈年立刻道:“是!” 薛祈年进宫面圣时,皇帝正看着递进宫里的那封休夫文书,他头也不抬,任由薛祈年跪了一炷香才漫不经心的道:“薛都尉,你好大的胆子呢。” 薛祈年立刻认罪:“臣有罪,求陛下降罪。” 皇帝慢悠悠合上休夫文书,看着他的臣子道:“朕倒是好奇,你与那霍氏女子……” 薛祈年心里一紧,陛下开口问了,若不说,日后陛下知道便是欺君…… “怎么?不好说?”皇帝摸了摸胡子,目光微妙。 “回陛下,臣……”薛祈年狠狠心道:“回陛下,不知您可还记得臣有一妹妹……” “哦?你说阿绾?”皇后的亲外甥女,他自然记得,只是薛家这小千金几年前就送往南方养身子…… 薛绾,霍绾?皇帝挑挑眉,原是如此,怪不得他当时瞧霍绾那一眼便觉得像皇后。 皇帝顿时轻笑了声,薛家的孩子还真是…… “见过你父亲了?” “是,臣见过父亲就立刻进宫请罪了。” 老狐狸,这是来请罪吗?这分明是让薛祈年来把来龙去脉上承天子,否则霍绾隐姓埋名闹出这么多事,若日后他再知晓薛绾真实身份,怕天子盛怒。 皇帝眼下得知,便算不得怒,毕竟薛家已全部上承天子。 他扫着薛祈年那刚毅的模样,护妹心切,情有可原,但该罚的还是得罚,他冷了冷声道:“你既然来领罪,那就杖责五十吧。” 杖责五十,对一个将士来说,不轻不重,薛祈年立刻谢恩,下去领罚了。 皇帝又瞅了瞅那文书,丢给戚公公:“就由薛都尉领罚后亲自去凌家宣旨吧。” “是陛下!”戚公公连忙双手捧着文书走了出去,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惊涛骇浪。 那干出新吏法的奇女子竟然是薛家千金!啧啧!只是这秘密,出了御书房就得忘得干干净净。 “薛都尉,圣上让奴才把霍姑娘的休夫文书送来了,命您前去凌家宣旨。”戚公公笑眯眯的看着刚受完杖责的薛都尉。 五十杖责,薛都尉也不过是脸色白了白,走路微微瘸了点,他接过休夫文书,瞬间就明白这是圣上给薛家的恩典。 他翻身上马,经过薛府门前,快马扬鞭冲向凌家。 早得了信的萧玄彻正懒洋洋卧在凉亭里吃葡萄,闻言起身闲适道:“叫上霍小姐,带她去看看她自己的热闹。” 第25章 怎么个谢法? 凌府! 小厮磕磕绊绊的前往荣安堂:“老夫人,宫里来人了!” 柳如意正在陪着凌老太太喝茶,闻言二人双双皱眉,宫里这时候来人是为何。 封赏凌统领?可她们已经不敢想的这么美了,霍绾那毒妇刚刚上完刑场…… “快,去书房里把云淮给我叫过来!” 刑场之上,凌云淮丢尽了脸,回了府就闭门不见客了。 等被老夫人叫到府前,宫里来的戚公公正笑眯眯的等着凌家人。 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戚公公亲自来凌家,凌云淮脸色难看。 旋即更让他头脑发昏的是,一架马车上下来一男子,身着深色锦袍,面容冷肃,一步一步踏入府中。 “薛都尉。”戚公公连忙打招呼。 薛祈年颔首后,才冷冷看向凌家一众人。 他常年征战沙场,身上戾气十足,威严的目光掠过凌家每一个人,凌家侍从的腿都不禁软了软。 薛祈年早从弟弟口中得知凌家是如何待阿绾的,若是刀剑在手,他能直接栽了凌云淮这忘恩负义之汉! 他冷哼一声,缓步上前。 凌云淮忍着难堪,上前出声道:“薛都尉何故而来?” 薛都尉应在边疆,无召不得归,可偏偏这人凭空出现在刑场,带走了霍绾。 先是大理寺卿,后又是薛都尉,这霍绾,到底与薛家人有何瓜葛?!值得薛家人如此护佑她! “不知薛都尉,与在下妻子有何旧情,何以登门。”他近乎是咬着牙说的。 薛都尉眉眼闪过冷厉,凌云淮话里的怀疑试探很不光明。 凌老太太更是脱口而出:“如此水性杨花之女,薛都尉可不要被其蒙蔽了眼睛,迷惑了心智!” 水性杨花?只四个字,薛祈年眼里生出怒意。 他薛家唯一的千金小姐,怎能受此侮辱。 可薛祁言千叮嘱万叮咛切切不能说出阿绾身份,薛祈年只得忍住,嘲讽的呵了一声:“哪比得上凌统领家风清正,领着没名分的女人进京逼妻。” 薛祈年说话不留情面,柳如意面色白了白,她追求真爱有什么错?又不是她逼霍绾的。 “薛都尉慎言,本小姐出身清白,柳家由不得您肆意辱没。” 薛祈年哪会给什么面子,别说柳如意,就是柳如意她亲爹,站在他眼前,他也不用给什么面子。 “戚公公,休书呢?这样的烂黄瓜,赶紧休掉了事。” 薛祈年说的很损,凌云淮脸色越发难看,休书,竟真的让霍绾弄到了休夫文书! 他将在大萧丢尽脸,全天下文人墨客都将会贬谪、羞辱他。 一个丈夫,竟被妻子休夫。 可他甚至还无力回天,这是宫里送出来的,即便只是休书,他若不接,亦是抗旨! 凌云淮目次欲裂,竟抓着薛祈年不放,“薛都尉,在下只想知道,霍绾到底与您是何关系!” “还能是何关系,见不得人的关系!”凌老太太恶声恶气。 她还没来得及说更脏污的话,一柄刀剑出鞘,狠狠扎在她身前半分,颤巍巍的立在那儿。 凌老太太吓的倒抽一口冷气,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嘴巴要是不干净,就别要了,本将最是会割人舌头。”薛祈年幽幽的道。 “至于本将,纯是看不得你这种败类给男子丢脸,归京看了出好戏,想替天行道罢了。”他随意的脱口而出,既然阿绾不想暴露身份,他随口说说,也没人再敢造谣。 偌大上京,谁敢不要命的去造杀神薛都尉的谣啊! 整个上京薛家几位少爷,个顶个的难惹,老大薛祈年任都尉大人,常年征战沙场,手里的人头成千上万。 这位可是名副其实的杀神!还出自薛家,姨母是当今皇后。 是以,凌云淮再是怒,也不敢言之太过,只能愤怒的盯着薛祈年。 唯有知晓内情的戚公公,才知道薛都尉这是在替妹妹出气呐。 薛祈年拿着那休书文书左看右看,多少有点不满意,妹妹措辞还是太文雅了。 他让戚公公代读,戚公公也乐于给薛家做人情,他宣旨惯了,读这休夫文书也自带皇家气势,门口探头看的百姓都聚集在了凌府府前。 戚公公宣读的时候,不少人险些下意识的下跪。 唯有凌家人,脸色惨白,备受屈辱,偏偏还得在这儿听完,凌云淮更是得上前接了这休夫文书。 薛祈年冷眼瞧着,心里的怒气总算微微宣泄了些。 从今以后,妹妹就是自由身。 从今以后,她就是自由身。 薛绾站在观景绝佳的楼阁之上,望着凌云淮隐忍的上前接过休夫文书。 她神情看不出情绪,萧玄彻抱臂瞧着,觉得无味。 这么痛快的事,她怎么还是一脸无波无澜,明明也不过十八的年纪,就沉稳的过了头。 但夕阳西下,朝霞落在她身上,他又品出了几分别的味道。 眼前的姑娘腰肢纤细,不若其他女子蒲柳之姿,她虽消瘦,却又刚劲、眉眼清冷可私下还会娇声喊哥哥。 萧玄彻觉得那凌云淮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绝色不珍惜,竟想再娶妻纳妾。 活该他被休弃,被全天下嗤笑。 萧玄彻满脸写着看热闹,竟跟身旁女子闲闲聊天:“你这休夫休的好,这等人渣配不上你。” 薛绾:…… 她扫他一眼,委实难以想象贵不可言的殿下竟这么爱凑热闹,且长舌。 “殿下,别开我玩笑了。”她眼拙一次,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萧玄彻却挑眉道:“上京无趣的很,唯有最近,热闹非凡。” 那可不是吗?女子休夫,天下闻名,朝堂上下,平民百姓,说书先生,最近可不就口口相传这奇事! 薛绾苦笑,确定这位殿下就是在拿她找乐子了。 “总之,民女多谢殿下出手相帮了。”薛绾客客气气的,萧玄彻多少有点不满,他转过身,低头细细打量着她。 薛绾一时愣住,竟不知作何反应。 萧玄彻黑眸幽深,意味不明,半晌才又凑近了几分,盯着她的眼睛:“怎么个谢法?” 第26章 阿绾,欢迎回家 薛绾彻底呆了,眼前是九殿下放大的脸,凑的这么近,她才发现九殿下当真是生的有点……祸水。 尤其他的眼眸,如雪似雾,令人一点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朝她索要谢,就应该不只是什么口头谢意,或者奇珍异宝。 这位殿下,她琢磨不透。 现在她的身份就是一个民间女子了,一个殿下,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薛绾眸光暗暗,谨慎的问:“殿下想要我怎么谢?” 怎么谢?萧玄彻摸摸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薛绾发现这位殿下真的太肆意,他盯着她的时候,当真是一点不在乎男女之别,就那么牢牢盯着。 有时候目光幽深,有时候含着笑意,反倒是她,越来越局促。 瞧着一向冷清的女子耳垂微红,萧玄彻眸光微动,确实是好颜色,让人想伸手揉一揉。 不过,他察觉到她的极不自在,往后稍微退了退身,再开口时,多了些正经沉稳:“两年前战败,军中自然是有叛徒,凌统领若真死了,那就死了,可他没死,难说是不是假死求生。” “霍小姐,本殿呢不喜欢欠人情太久,不如你就替本殿,好好查查你这前夫君,如何?” 他语气平和,极为轻松,可却不容置疑,听到军中秘事,薛绾脸色变了变,她仔细看着这位九殿下。 “殿下为何认为我就能查出来?” 萧玄彻笑了笑,“若说现在最了解凌云淮,凌家的,当属你了,且本王笃定,霍小姐与凌家,绝无私情了。” 都闹到休夫了,哪还有半分私情? 见薛绾不语,萧玄彻凉凉问她:“怎么?不愿?” 并非不愿,而是……薛绾本想斩断前尘,再不与凌家纠缠半分的。 可若这样,她就还得去查凌云淮,去查两年的事…… 萧玄彻陡然来了句:“薛都尉还得回边疆,若叛徒还在,本王想薛都尉……” 只一句话,薛绾瞬间正色,若真有叛徒,凌云淮又心生记恨,大哥难保…… 她只犹豫了下,便点头应了。 萧玄彻:…… 他是一国王爷,当今殿下,跟她讨要谢礼,她再三犹豫。 一提薛都尉,倒是利落的答应了。 薛都尉到底是她什么人啊?这么重要! 萧玄彻不再多想,转身道:“走吧,回府。” 反正热闹也看完了。 谁知薛绾却脚步不动,在他身后道:“殿下,民女就不去殿下府中了,伤势已大好,就不烦扰殿下了。” 萧玄彻蓦然回头,盯着她疏离的拒绝。 行!真行!这是当今第一个敢拒绝他的,其他人巴不得进他的亲王府呢! 他脸色总归是染了不悦,板着脸走了。 薛绾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位殿下其实太人不可貌相了。 战神九殿下,私下里,竟有点……傲娇和幼稚…… 但其实薛绾想到九殿下刚刚直言要她去查凌家,骨子里还是透着点冷,说不准从一开始她要休夫,九殿下就等着今天了。 她神色复杂,却依旧只能照办还情。 “阿符你说,本王与薛都尉,谁长得好?”回府路上,萧玄彻喝着茶,猛不丁问。 阿符:…… 他复杂难言的道:“主子与薛都尉,不同……” 要说长得好自然是殿下,殿下生母当年艳绝天下,殿下自然也是封神毓秀,薛都尉虽说被称作黑脸煞神,可薛家人也长得极好,薛都尉那煞劲,也极为瞩目! 萧玄彻冷冷瞧了阿符一眼,阿符赶紧道:“还得是咱家殿下!” 莫名其妙的,突然跟薛都尉比什么? 萧玄彻把茶杯扔桌上,没意思,这上京就是没意思透了。 还是逗逗那个小正经好玩,可惜,人家嫌弃亲王府。 难不成是想去薛家住?薛家家教极严,右相那老古板,可不是善茬。 算了,他管她去哪! 当晚,书房里萧玄彻叫来阿符:“去查查,她在哪儿落脚。” 阿符:?? “看什么看,以后她给本王做事,本王自然要对自己人盯严一点。” 理由很正啊! 阿符无语退下,殿下骗霍小姐还不够,连自己也骗。 堂堂亲王,战神,眼线无数,边疆也早已埋好了钉子,让霍姑娘一个女子查?查什么查,主子不都知道叛徒是谁了。 他觉得,殿下对霍小姐的在意,有点多。 但是……不能吧?殿下一直对女子没什么兴趣,原来喜欢的不是女子,而是妇女?! 他赶紧摇摇头,甩去脑中离谱的想法! 薛绾在九殿下离开后,就兀自去了薛家别院,阿喜欢喜的迎向她,真好,小姐重获自由了! 堂内已做好了丰盛的菜色,薛祈年和薛祁言笑看着妹妹。 薛绾望着两位哥哥,眼中微微闪过莹光,她掩去泪意,上前直接就跪下了。 “大哥,二哥,阿绾……”她好像又说不出什么话,总之忍住的眼泪还是决堤了,多年的委屈只有在这一刻,才敢侵泄而出。 薛祈年和薛祁言心疼死了,自家小妹出生就阖家宠爱,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薛祁言把薛绾拉起来,认真的告诉她:“阿绾,欢迎回家。” “阿绾,你再哭大哥现在就提刀去宰了凌云淮那狗崽子。” 薛绾闻言,噗嗤一笑,泪光灼灼,耀眼至极。 薛祈年和薛祈年也面露笑意,自打阿绾十三岁下扬州,又和家里断绝关系家人,已有五年。 他们的小妹,终于回来了。 薛祁言知道小妹最在乎什么,安抚她:“大哥回京父亲就先进了宫,是以休书是由戚公公呈送,阿绾你这样可明白?父亲他……” 闻言,薛绾心头震动,爹爹…… 薛祈年笑着道:“等阿绾回家,父亲也会很高兴。” 可薛绾却出乎意料的轻声道:“我不回家。” 薛祈年和薛祁言一愣,不回家? 薛绾静声道:“虽已休夫,可我此时身在浪潮尖,回家只会让薛家也遭受议论。” “家中不会在意……” “可哥哥,我在意,”薛绾打断薛祁言的话,认真道:“况且,若回家便又只能做家中的闺阁女子,言行皆束缚。大哥,二哥,阿绾有很多想做的事……” “在扬州,我经营娘留给我的铺子和良田,在凌家我掌管中馈,生意之道很是有趣,且还能赈灾救人。我还想去钻研一下如何让水稻产量提高,让更多的人吃饱饭,让更多的人有生计……” 薛祈年和薛祈年发现,自家妹妹说起这些的时候,眼里染着灼灼的光。 第27章 凌家,当真是做事难看 他们好像无法拒绝这样发着光的妹妹,薛祈年突然放声一笑,拍了拍薛绾的肩膀:“不愧是我妹妹。” 可薛绾却也极其聪慧,盯着薛祈年问:“大哥,你突然回京,陛下……” 薛祈年一愣,背后又疼了疼,他不甚在意的道:“杖责而已,不碍事。” 薛绾抿抿唇,眼里闪过自责,大哥急着赶回来,估计是知晓她的事了。 薛祁言饮了杯酒,并不担心薛祈年,这两年战事焦灼,陛下肯定不可能重罚大哥的。 薛绾又问:“小弟呢?” 这下薛祁言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了,他望着薛绾,有点古怪的道:“你不知道?” 薛绾茫然,她应该知道吗? “那小子因为父亲把你赶出家门,和父亲置气,离家出走了。” “那爹爹就让他离家出走了?”薛绾震惊。 薛祁言耸耸肩,“反正他文不成武不就,就当丢出去历练了。” 薛绾:…… 幼弟是家中老幺,颇为受宠,自然也就性子更顽劣些。 他不仅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习武,总惹得家中长辈头疼。 可他才十四岁,离家走出,薛绾眼里掠过担忧,母亲生下弟弟后就离世了,可以说弟弟是薛绾带着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无比。 “我来找小弟。”薛绾对两位哥哥道。 薛祈年和薛祁言不置可否,混小子,阿绾想找就找吧。 也就阿绾去找,能让叛逆的臭小子乖乖回家。 晚上,薛祈年和薛祈言一回到薛府,就被相爷身边的侍从叫到了书房。 聊了聊正事,薛相随口问了问两年前战场上的事,以及边疆大吏柳家。 薛祁言倏地深思,那一战萧国可谓是损失惨重,主帅自然怀疑是否有叛徒,可至今没有揪出来。 父亲这话…… 薛祈年亦脸色冷厉起来,硬声道:“父亲放心,待我回边疆,自然暗中盯紧柳家。” 薛相颔首了下,就让两个儿子离去了。 他一句没过问薛绾,可薛祁言兄弟俩哪会不知道父亲只需要看到他二人神色便知阿绾好不好,更何况,父亲身为文官,从不把手伸到边疆。 可他提及了柳家……显然还是护犊情深。 凌家—— 凌家老太太彻夜难眠,和身边老嬷嬷道:“还是得快快迎娶柳家千金,我儿丢尽脸面,唯有尽快和边疆大吏结亲,才能找补回来。” “老太太说的是。”老嬷嬷附和道。 而此时,柳如意正窝在凌云淮的怀里,虽还未正式进门,可她早已与凌云淮有夫妻之实,再者说了习武之人不拘小节,柳如意并不过度在意这个。 云淮这两日神色郁郁,她心疼的不得了,自然只想好好陪着他,安抚他。 可今晚的凌云淮着实有点凶,折腾的她浑身不舒服,腕间竟被他捏青了。 动情至极时,他竟还唤了阿绾二字,这让柳如意浑身一僵,而后心里涌起极度的恐慌。 她要的其实不是凌云淮唯一的妻子的位置,她要的是他心里的位置。 可若他心里还有霍绾,这让她情何以堪? 柳如意轻声问:“云淮,刚刚你是不是想到霍姐姐了,你心里还是忘不了她吗……” 凌云淮瞬间低眸看向柳如意,他眼神复杂,虽不想伤害柳如意,可还是淡淡道:“我与她曾是夫妻,心里怎么会没有她。” 即便霍绾闹着休夫,让他丢尽脸面,可凌云淮依旧觉得霍绾还是他的白月光。 如若可以,等霍绾愿意原谅他了,他还是会想娶她,届时,丢掉的面子便也回来了。 霍绾在上京无亲无故,离弃的女子在世间难以生存,凌云淮想,迟早有一天,霍绾还是会屈服于现实,回到他身边的。 柳如意咬着唇,半晌,她突然认真的道:“云淮,我们成亲吧。” 成亲?是不是太过于心急了?他才于霍绾……就迎娶新妇…… 可柳如意为他付出了良多,她的名声……凌云淮到底是不忍,终点头,“好,我们成亲。” 等老太太得知凌云淮要迎娶柳如意,脸色一扫前些日的阴霾,那叫一个喜气。 “快快,咱们凌府又要有好事了,请柬、宾客名单、宴席,都筹备起来!”老太太瞬间就忙活了起来,其间还问柳如意可要邀请柳家长辈。 柳如意踌躇了下,“我修书一封送往家中。” 许是为了找补回面子,凌家要娶新妇的消息很快就散了出去,满城皆知。 大理寺牢狱,审犯人时,薛祁言手段越发狠辣,那犯人承受不住,不停的求饶认罪。 薛祁言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布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神色冷酷,嘴角扯起令人胆寒的笑意。 手下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大人今日……令人毛骨悚然。 薛祁言走出地牢,眸光阴郁,凌家还真是好样的。 成亲?那他可得好好给准备一份大礼。 阿喜亦是快气死了,怎么会有这般薄情寡义之徒? “小姐,那凌家当真是做事难看!” “小姐且不知上京最近满城风雨,不过好些贵夫人千金小姐都觉得不耻,如此行事,遭人可笑。” 阿喜觉得凌家活该! 反倒是薛绾,不甚在意,既已休弃,那凌云淮如何,已经与她无关。 她只是在琢磨着,九殿下的那个恩情该怎么还。 而且,她也不能一直住在薛家别院,恐生出流言。 她想了想,“阿喜,上京金玉轩那酒楼是否被封了?” 这事可不小,也就因为小姐休夫一事太过轰动,才隐隐遮了遮金玉轩这事。 “小姐,金玉轩的主家是二皇子母族祁家产业,可祁家小少爷在金玉轩犯了事,下了牢狱,这铺子就被封了。” 阿喜问:“小姐可是想做金玉轩的生意?”她蹙眉:“金玉轩最近风头浪尖上,若小姐想盘下来,怕是……” 毕竟是二皇族母族祁家产业,就算是被封了,若小姐接下来,恐是会引起祁家不满。 若小姐用薛家身份自然没问题,可小姐现在的身份就是江南来的孤女。 薛绾摇了摇头,“我对金玉轩没兴趣,可上京没了一个金玉轩,就可以有第二个金玉轩。” 第28章 唯愿护住身边之人 若说探查消息,唯有酒楼是最好的消息网了,九殿下让她查边疆,她手伸不了那么长,可柳家要真是有什么猫腻,两年了还平安无事,必然是上京有人。 她不如反向调查,给九殿下一个交代。 即便最后,把酒楼拱手让出,亦是还恩最大的诚意了! “小姐,商贾末流……您……”阿喜犹豫,先不说名声,更何况女子经商更为不易啊。 薛绾却轻笑:“末流?可我问你,这天下不论是民生、亦或是国运、哪样与金钱脱得了关系了?不要瞧不起商,没有金钱,才是寸步难行!” 薛府一向清贵之流,父亲身居高位更是廉洁,大哥又在外征战,二哥也在官场,父亲放养幼弟也是怕薛家风头过剩。 可薛家今日看着荣耀,难保将来…… 说句大不逆的话,下一任皇帝可未必还能容忍薛家继续做大。 薛绾深知若经商有道,薛家才会有更多的退路。她正好脱离了薛家身份,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这才是薛绾真正想要做的,她对大哥二哥说的民生,不过是托词,她哪有那般大的能力护佑民生啊,只能竭尽所能而已。 唯愿先护住身边之人。 金玉轩地理位置极佳,正好位于上京最繁华之地,呈三角店铺,一家是上京最大的皇家商行,一家是次于金玉轩的白玉楼,再来就是被封的金玉轩。 而白玉楼才是薛绾真正看中的,金玉轩倒了,白玉楼的东家其实是扬州人,刚好,薛绾在扬州将养时,与白玉楼的东家打过交道。 她早已修书一封送往扬州,用上京其他铺子与白玉楼东家做了置换交易。 金玉轩一倒,上京都以为白玉楼要乘风而起了,谁知白玉楼竟歇业拉起了绿幕,遮的严严实实! 此举,让不少风流名士讶异不已。 白玉楼要重新装潢,图纸出自薛绾之手,掌柜的是一直替她料理嫁妆的金掌柜,视财如命,人如其名,最喜欢金子! 白玉楼如荼如火的赶工,凌家亦是定好了成婚之日。 三日之后! 而柳如意也没想到,她修书一封,父亲竟真的带着姨娘进京了。 虽然是陛下宣召,可柳如意满面喜色,娘家来人,她嫁的才风光! 凌老太太红光满面,凌云淮也褪去了郁色,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毕竟老丈人位高权重,他先前丢掉的面子,都能一举回来。 他憋着一口气,要让霍绾后悔至极! “成婚?” 阿符点头,“是的殿下,要阿符说,凌家真是急不可耐,望着柳家边疆大吏的身份就赶紧攀附,眼皮子太浅!” 柳家现在暗中不知多少人盯着,也就凌家白痴,竟敢与柳家结好。 萧玄彻笑,心情莫名的好,凌云淮成亲啊,他摸着下巴:“那霍绾呢?”作何反应? 阿符想了想:“霍小姐吗?一切如常,她搬出了薛家别院,租住了一个清净的宅邸。京中嘲笑有之,看戏有之,不过霍小姐好像全然不在意,她最近时有带着婢女出行。” “殿下,还有那金玉轩,倒了之后,白玉楼也封楼了,神神秘秘的,京中好些人天天围在绿幕外看。” 金玉轩是二皇子的,金玉轩盛极之时,白玉楼从不敢与其争锋,就吃点金玉轩剩下的。 金玉轩倒了,白玉楼正好接盘啊,怎么歇业重修了,这是整哪出? 倒是萧玄彻,闻言觉得有点意思:“聪明人。” 阿符嘟囔道:“哪聪明了,得少赚多少银子和机会啊。” 萧玄彻捏着一枚葡萄砸了阿符脑瓜子,“满上京都觉得白玉楼傻,都想知道白玉楼咋想的,这不就是聪明?” 若继续开业,千年老二始终是千年老二。 若重新开业,那就不一定了。 他眸色渐深,“查查白玉楼东家。” “是。” “殿下,柳节度使快进京了。”阿符又道,“探子来报,柳家于明日进京,陛下特意让人在宫中设宴。” 萧玄彻哦了一声,上京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翌日 宣武门开,汗血宝马上柳节度使大人续着络腮胡,一脸严肃。 前来迎接的除了戚公公等,还有凌云淮、柳如意。 柳如意见到父亲,热泪盈眶,忙上前行礼。 柳节度使微微颔首,扫了一眼凌云淮,说实话,他女儿,低嫁了。 凌云淮尊敬的行礼,满目敬仰。 柳节度使越过他,先进宫觐见。 他戍守边疆多年,每五年进京一次,这次刚好又时隔五年。 边疆大吏天路路远,在那北地权势滔天,如同土皇帝一般,每五年进京一次,既是以表忠心,亦是维护朝中关系。 边疆大吏和朝廷的关系,一向微妙。 是以,宫中设宴,极为盛大。 薛祈年已经离京赶往边疆了,薛祁言这几日阴晴不定,自打知道凌云淮即将大婚,整个大理寺都因为大人脸色阴沉而人人自危。 薛府——书房 “二少爷,相爷到了。”小厮轻轻敲了敲门,打开。 薛祁言从书案后绕着迎过来,“父亲。” 薛相爷面色一向威严,哪怕是对着亲生儿子,也鲜少露出温和之色,他坐在太师椅上,淡淡道:“陛下特意为柳节度使在宫中设宴,三日后凌府大婚,定是风光,你切忌,不可意气用事。” 薛祁言眸底闪过一丝阴郁,面上恩了声。 薛相爷知道他在为阿绾抱不平,他目光深邃,意味不明的来了句:“柳家看似风光,实则暗潮汹涌,你什么都不需做。” 越是这节骨眼,就越是不能牵扯其中,他久居朝堂之上,天子心思多少也能洞察。 柳家殊荣未必就真的是荣光,暗藏杀机,柳节度使未必不知。 薛祁言闻言,挑了挑眉,父亲话中深意,他瞬间明了,于是连日来的阴沉,便散去了许多。 可父亲说完后却坐着没走,他给续上茶水后,很懂事的道:“阿绾最近比我还要忙碌,折腾着母亲留下来的嫁妆铺子,父亲,您还别说,阿绾给我看了扬州的账簿,盈利良多,妹妹经商有道啊。” 薛府清廉,出了妹妹这么一个会做生意的,便很纳罕。 薛相摸摸胡须,神色宽和了很多。 薛祁言见他脸色便知父亲是极其关心阿绾的,父亲一向对他们三个儿子严厉有加,可对妹妹,却极其宽容,不论阿绾做出什么,在他眼里,都是优秀的。 他浅浅笑了笑。 而此时薛绾正在白玉楼不远处的茶水小摊上坐着,阿喜坐在旁边替她打着扇子,见小姐虽热出细汗,却极为认真的在自己的本子上书写着。 就在这时,街巷里传出骂骂咧咧的声音。 “我打死你个毒妇,我就知道你天生下贱胚,离不了男人!” 鞭子抽打在妇人身上,她一声不吭,咬牙忍着。 百姓围观,那男子毫不在意成了笑话,他浑身酒味,嘴里话语肮脏不堪,句句辱人。 而那女子戴着帷帽,踉跄躲着那男子手中的长鞭。 许是周围人看的多了,那男人变本加厉,竟似逞凶似的,抽打的女子在地上翻滚躲避,极其狼狈。 “小姐……”阿喜看着这一幕都看呆了,她从未见过这等情景。 薛绾神色淡淡,她本不欲多管闲事,可那女子竟撞到了她的茶桌,茶水洒落,阿喜连忙护着薛绾。 女子帷帽露出一角,她眼神不甘、愤怒、绝望,望向薛绾之时,竟似带着哀求。 薛绾眸色微深。 “求您,帮帮我。”那女子咬着牙看向她。 阿喜怕她误伤小姐,护在薛绾身前,也就在刹那间,那男子挥鞭而至。 若鞭子落下,恐怕小姐都要被波及。 阿喜闭上了眼,欲替小姐挡下。 薛绾却推开阿喜,起身,徒手接住了那鞭子,鞭子在空中僵滞,那男子咒骂:“给老子放开,休要多管闲事,否则老子连你一块抽!” 薛绾扯唇,她微微使劲,握着鞭子那头的男子脸色瞬间一变,薛绾面不改色的拽着鞭子收力,旋即又一松,那男子竟措不及防之下,被摔了出去。 众人无不看的大声喝了一声:“干的好!” 第29章 她胆子分明大的很 那戴着帷帽的女子强撑着起身,跪在薛绾面前。 薛绾却无意受下,拿着自己的账簿带着阿喜越过看景的众人走了。 她没那么善心大发,人心诡异,有时候善心是会害死人的。 可她刚要上马车时,那女子踉跄追来,跪在车旁。 好在马车停在巷子里,周围并无人,那女子一直磕头,求薛绾救救她。 她声音沙哑极度难听,薛绾迈出马车,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认识我。”不是问句,是笃定,薛绾刚刚意识到这女子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她是故意闪躲撞到了她的茶桌。 那女子一愣,旋即道:“对不起霍小姐……小女子确实是冲着您来的。” “意欲为何?”薛绾冷冷看着她。 那女子一狠心,掀开了帷帽,触目惊心的烧伤的疤痕遍布她的下巴及脖颈,无一处完好之处,可见嗓子就是这么烧毁的。 阿喜吓了一跳。 那女子跪在地上,看着逆着光的人,“那日刑场,小女子就在人群里看着小姐您。” “我本出身青楼,遇到陈朗,原以为他是真心爱我,才掏空家底子为了我赎身。可我嫁过去之后,他就日日酗酒,变卖我所有首饰去赌,赌输了就回来打我。” “他嫌弃我不清白,还纵火烧屋,我这些烧伤,就是这么来的,我脸毁了,嗓子也毁了。可我不想命也就这么毁了。” “霍小姐,求求您帮帮我,只有您能帮我,我想休夫,我想离开他。” “只要您愿意帮我,我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 她字字泣血一般,满眼绝望好像就剩下了这最后一丝希望。 薛绾情绪不明的看着她,“休夫要受火刑,生死难料。” “我不怕!我已经烧成这样了,我不怕火刑!若我命薄,死在刑场,我认了。” “可霍小姐,求您给我一条路吧。”虽说吏法已出,可她去过吏部,根本无人理会她。 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位霍小姐,她进过宫面过圣,那吏部大人一定会给她几分薄面的。 她声声哀求,薛绾望着她烧伤的伤疤,微微闭了闭眼,后启唇道:“你留下住址,回去等着吧,择日我让阿喜去寻你。” “谢谢霍小姐!谢谢!”她又感激的连连磕了几个头,才仔细戴上帷帽离去。 阿喜见她离开后,才犹豫道:“小姐真要帮她?她看着心机不浅。” 薛绾没说话,若是别的事她自要思量一番,可若那女子只是在夫家活不下去,想逃离,那她搭把手也无妨。 只是吏部大人未必真给她面子,她对阿喜道:“你与哥哥说一声吧。” 阿喜应道:“是,小姐。” 薛绾重新进了马车,可她心内并不如表面平静,原来,她的休夫闹的如此之大,也曾给别的女子带来了生的希望。 所以,休夫不是耻辱,女子若备受薄待、欺压,甚至是活不下去,那为什么不能休夫? 她愿意帮那个女子,只是突然觉得,原来她曾拼死也想做的事情,并不是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是求生。 她忽然浅浅一笑,心里仅剩的半边阴霾,突然就散了个干干净净。 她长舒了一口气,笑颜如花,车帘半开,映出她如玉的面容,颊边笑意恍若牡丹,天香国色盛艳绽放。 二楼,萧玄彻瞥见这一抹风景,执着茶杯的手都不由顿住了。 他只是想看看这位霍小姐在搞什么名堂,却无意看到她当街仗义执行了一把,本以为她没看出那女子是故意的,可街巷里她却通透,明知那女子有所求,还是应了。 他本来还道女子就是心软,早晚要遭算计,也怨不得被凌家人欺负至此。 可当他从被风吹起的车帘,看见她的笑,他又出了神,原来她笑的时候是这样的。 他这才想起,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笑过,大多清冷如霜,进退有礼。 可刚刚……她分明笑的毫无戒备,清新坦荡,就很单纯的在笑,在开心,明媚的让人移不开眼。 “殿下?殿下?”阿符很不解殿下怎么就呆住了。 待萧玄彻回神,阿符才道:“宫中来人了,请您进宫赴宴。” 到底是封疆大吏,一州的节度使,今日晚宴,殿下怎么着也是要去的。 萧玄彻望着下面马车,倏地来了兴致,“去,给霍小姐递句话。” 阿符闻言后,满脸震惊! 等马车被拦下,薛绾看着阿符笑眯眯的脸,等听完阿符来意,她也呆了。 九殿下,没事吧? 他进宫赴宴,为何要带上她? “我家殿下说了,霍小姐欠我家殿下的人情,进宫可抵消几分。”阿符也觉得自家殿下颇为不要脸,且做事不安常理出牌。 薛绾迟疑道:“可我该以什么身份进宫……” 若她恢复了身份,自然是该进宫的。可她现在不过是一个民女…… “殿下说了,他带人进宫,谁敢拦?” 这话太过嚣张狂放,可若放在这位九殿下身上,那也确实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薛绾沉默无语,她也只能答应,谁叫休夫一事上,她确实欠了九殿下大人情。 进宫就进宫吧,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说不准,还能远远看一眼多年未见的姨母。 薛绾被阿符请到了萧玄彻的马车上,她今日打扮的较为素净,安静坐在马车上,仪态姣好,不知道的,还以为出身什么名门大族。 可萧玄彻盯着她清冷疏离的面色,想的却是她刚刚的笑面如花。 果不其然,到了他面前,便又是这一本正经的模样。 他忍不住笑问:“霍小姐,怎么说我们也相识多日,交情甚笃,你不必如此拘谨。” 薛绾淡淡道:“殿下,我不过平民百姓,不敢逾越。” 她越是正经,他就越是想逗她。 “哦?今日凌云淮、柳家的那些人都会在宫宴上,本殿很好奇……” “殿下无需好奇,缘分已尽,再见便是陌路人。”薛绾直视着萧玄彻,她没兴趣给人看热闹。 她现在看出来了,他让她跟着一起进宫,就是想看戏而已! 她也知道,凌家人若再宫中见到她,少不得要起事端。 薛绾拧眉,眼里闪过一丝不虞,稍纵即逝,可还是没萧玄彻捕捉到了。 她再生他的气。 那也好过无波无澜,小小年纪,跟木头人似的。 他牵了牵唇角,从果盘里揪了一个莹润的葡萄递给她,薛绾瞧见他这举动,直接扭过了身子,不再看他。 萧玄彻蓦地笑出声,全天下,唯有她敢这么对他,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平民百姓不敢逾越,她胆子分明大的很!偏偏,他还不生气。 第30章 你与薛家,到底是什么交情 待进了宫,就有陛下身边的公公亲自来请萧玄彻,可见萧玄彻在皇帝心中地位非同一般。 薛绾想起听姨母说过,九殿下的生母生前是宫里最为得宠的妃子,可惜九殿下生母产后总郁郁寡欢,最终还是在宫中自我了断离开了人世。 好在,陛下对九殿下的偏宠让九殿下得以在宫中生存,陛下甚至亲自把九殿下抱到乾龙宫教养。 是以,宫中虽未立储君,朝中却都在这位九殿下身上押了宝,其次就是皇后身边的小皇子,十六皇子。 十六皇子如今才七八岁,与九殿下可没法争锋。 薛绾看着皇帝身边的公公对萧玄彻殷殷问候,便可见九殿下得到的盛宠。 她沉默不语的跟在九殿下身旁,公公多看了她一眼,倒是什么也没问。 途经御花园之时,薛绾静静跟在九殿下身侧,便见他突然停下脚步。 旋即,听到御花园里的欢声笑语,尤其是名门贵女的声音清亮:“柳小姐,听闻你与凌大人婚期将至?” 柳如意倒是落落大方,“恩,欢迎诸位小姐倒是前来喝杯喜酒。” “自然是会去的,柳小姐和凌大人才是天作之合。” “对啊,当年凌大人与家中闹翻也执意要娶一个孤女,就早知有今日,一个小小的孤女哪上的了台面。就比如这宫中设宴,以她的身份,宫门半步都是进不得的。” 凌云淮斯文儒雅,风流年少,不知是多少上京女子的梦中人。 当年有多少名门贵女想嫁给凌云淮,就有多少名门小姐厌恶孤女霍绾! “诸位别这么说,霍……霍小姐虽然身份低微了些,可到底是云淮前妻,这样说不好。”柳如意蹙眉,不过她也不会为了霍绾得罪这些千金,继而道:“我初进京,以后还要多仰仗各位姐妹照拂。” “自然!” 贵女们虽然心里还是有点看不起柳如意的庶出身份,可柳节度使都为了这个女儿的婚事到了上京,陛下亲自设宴接待,她们进宫之前家里也是提点过的,自然是会刻意去与柳如意交好的。 这边和乐融融,萧玄彻脸上笑意却淡了,他回头看一眼霍绾,发现即便被人轻视不屑,她依旧没有什么气愤之色,好似那些名门千金说的不是她一样。 就还真像她所说的,过去之事都是过往云烟。 他不信,她看到凌云淮真就能一点情绪没有?莫名的,萧玄彻也不知自己为何见了鬼一样,有点在意。 他故意调侃问:“霍小姐,可要本王替你出气?” 薛绾很是莫名的看着这位殿下,出气?难不成他还能去把那群贵女揍一顿? “狺狺狂吠,不必在意。” 萧玄彻没想到她能一脸平静的骂那群千金小姐在狗叫,原以为她菩萨性子呢! 而且薛绾也知道这位殿下很想看戏,她才不会让他得逞呢。 薛绾越过他避开了御花园,萧玄彻在她身后轻笑,脾气还挺大。 那公公看的满眼震惊,大气都不敢踹,这两位之间的氛围未免太过亲昵熟稔了。 殿下该不会是对这位姑娘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不用想也知道,皇家是不可能允许九殿下娶一个休了夫的民间女子当王妃的! 这事要不要向陛下汇报呢? 旋即,他感受到一股凉凉的视线落在身上,公公往前一看,殿下已经追上人走了,他浑身禁不住冒出一丝冷汗,殿下刚刚在警告他。 宫中设宴,皇子公主,朝臣来了不少。 薛绾跟九殿下轻声说了句话,九殿下就让宫女取来了一个面纱,薛绾戴上面纱,就站在九殿下身后,如同九殿下的侍女一般。 只是还是惹来不少视线,毕竟谁不知九殿下身边府中皆无女婢。 不少人暗中打量薛绾,薛绾都不在意,直到看见父亲入殿。 百官无不起身弓腰,毕竟薛相是百官之首,他面目威严,在殿中左侧尊位缓缓落座。 薛绾浑身都绷紧了,控制不住的看向爹爹,眼眸竟微微湿润。 察觉到她的失态,萧玄彻挑眉,看到凌云淮入殿的身影。 所以嘴上口口声声不在意,等真见到了人,她还是为此伤怀。 萧玄彻莫名不悦,这种负心汉值得她为之伤怀吗? 他喝了杯中酒,神色渐渐冷漠,殿中不少暗中看着他脸色的人皆是一惊,九殿下心情不好。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薛绾哪还有心情注意萧玄彻,她的心思都在爹爹身上,她很想爹爹,却不敢出现在他面前。 爹爹肯定知道她闹出那么的大的动静了,他会不会气她鲁莽? 薛绾迫切之下竟无意往前走了一小步,手心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拉住。 她一惊,这才回神,低眸看着九殿下,他的手很凉,瞬间拉回了她的理智。 “霍绾。”他喊她的名字,带着丝警告。 薛绾察觉到他的不悦,以为他是怕自己给他惹麻烦,后收拾好心情站回他的身后。 猛不丁的听见他说了一句:“他值得你这般没出息吗?” 没出息?她看自己爹爹怎么就不值得了?怎么就没出息了? 薛绾莫名,想回嘴,突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凌云淮……她明白了,九殿下误会了。 可偏偏她还没法解释的清楚,这要怎么解释? 干脆沉默不语了,随即听到萧玄彻冷哼一声。 薛绾:……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因着萧玄彻闹脾气这一出,薛绾更是看都没再去看凌云淮一眼,可她不看他,凌云淮却皱眉望着跟着萧玄彻的侍女。 虽然戴着面纱,可他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 他不解,为何霍绾会跟着这位向来冷漠无情的殿下身边? 她怎么又跟这位殿下掺和上了?他神色倏地阴鸷下来,竟完全没有注意到跟着柳节度使走进来的柳如意,正在冲着他微笑。 终于,一片寒暄中,传来一声洪亮的:“陛下到!” 所以人起身低头弓腰,大萧国才五十来岁看着正值壮年的皇帝陛下缓缓走了进来,殿内静寂无声,皇帝陛下竟先走到柳节度使面前,笑了声:“爱卿,平身。” 旋即,龙袍一甩,坐在了最高位的龙椅上,语气淡淡却满是威仪:“众卿平身。” “今日宫宴,都不必拘束。” 话落,柳节度使带着家小上前拜见,皇帝笑的慈和。 “柳节度使这是专程进京办婚事的吧?” 柳节度使笑呵呵道:“那自然是先来拜见陛下,顺带的,送小女出嫁。” “哦?”皇帝陛下闻言反而颇为莫名其妙的看了一样正襟危坐的薛相,“薛相觉得这门亲事,如何?” 薛相终于把眼神落在了柳节度使身上,以及他身后的柳如意,他面不改色,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甚好。” “哪儿好啊?”皇帝问话,所有朝臣都倒吸了一口气。 陛下这是何意?难不成,是不看好这婚事? 柳节度使脸上的笑意都收敛了,柳如意万般紧张。 所有人都不解皇帝为何特意问薛相的意见,而萧玄彻身后的薛绾却绷紧了身子,她骨子里有点发凉,只能想得到一点,那就是陛下一定清楚她非霍绾! 若轻拿轻放自然无事,若陛下对父亲不满,那她这就是欺君之罪! 薛绾忧心的望向父亲,所有人都在看着薛相,等着他回答。 薛丞相却不看任何人,随意道:“天造地设,便为好。” 皇帝闻言,笑了,笑的人根本猜不透皇帝在想什么。 随后,皇帝才温和道:“薛相都说好的婚事,那就自然是好。” 此话一落,柳家人和凌家人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薛相爷摸着胡须,一派坦然。 薛绾也跟着松了口气,陛下好像没有怪罪父亲的意思。 随即她才反应过来,她好像真的没有因为凌云淮要成亲而难过,只是觉得时过境迁,原来真有人可以曾经亲密无间,后来比陌路人还不如。 但要她恭喜,她还是做不到的。 谁知九殿下愣是见不得她安静,给她递了杯酒,“消消愁。” 薛绾拧眉:“民女没有愁。” “没有愁你那眉头皱的跟石头似的,”萧玄彻取笑她。 薛绾本不想理他,谁知,他突然懒散往后一靠,收撑在地上,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本王原以为你在意的是凌云淮,可刚刚陛下问话,你的目光只看着薛相。” “啧啧,你说说,你与薛家,到底是什么交情?” 薛绾瞬间浑身一紧,警惕的看着这位实在太敏锐的九殿下! 他目光太毒辣,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姿态轻松,问的话却让薛绾无法作答。 她不能说,她的身份眼前人更是不能知道,陛下至今未立储君,她若是薛家女,就决不能与皇子亲王走的太近,否则只会给薛家引来无尽的麻烦。 面对着萧玄彻的试探,薛绾张了张唇,突然脑子一抽似的,来了句:“民女欣赏薛相之风。” 萧玄彻:…… 他没听错吧?她在说什么?她欣赏谁? 第31章 你再说一遍,你欣赏谁? 薛绾也呆住了,两个人四目相对,他眯着狭长的眼睛,似调侃似戏谑的问了一句:“你再说一遍,你欣赏谁?” 薛相再是生的儒雅风范,今年也都五十了。 薛绾张了张唇,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是欣赏薛相的品德高尚、智谋超绝、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全天下学子无不仰慕薛相。”她重重点头。 萧玄彻算是看出来了,在她的眼里,深藏不露的老狐狸薛相那是顶顶好。 他轻呵了一声,不再继续逗她。 可不远处暗中将这一幕看入眼中的凌云淮,心里就万般不是滋味了。 实在是九殿下和霍绾之间,过于亲昵了! 他冷冷的望着,掌心寸寸攥紧。 柳如意眼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诧异了一瞬,能让凌云淮这般介怀的,那戴着面纱的女子就只能是霍绾! 她蹙眉,很是不解为何天潢贵胃的九殿下,会这么旁若无人的把一个孤女带进宫,这也太于理不合了,霍绾哪有进宫的资格! “老九。” 倏地,殿下传来威严的声音,是陛下。 萧玄彻慢悠悠看过去,唯一一个敢这么肆意的直视天子的,殿上就他一个。 偏偏皇帝是真不在意,招招手,“上前来与朕喝一杯。” 殿内无人惊讶,毕竟九殿下受宠,全朝皆知。 萧玄彻慢条斯理起身,端着酒杯上前,周围几位皇子眸光略略一暗。 薛绾见萧玄彻去了皇帝身边,她思索了下,悄悄转身走了出去。 等到了殿外走廊,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薛绾抬眸看着天际,只觉得分外好看的天在宫里就是显得压抑了许多。 姨母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或许抬眸看的天,月亮,都与宫外一样,可那道宫门,此生都别想再踏出去了。 “霍绾。” 正胡思乱想,身后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 薛绾回眸,看见跟出来的凌云淮脸色微红,显然是喝了酒,是以他的眼神很是大胆,浮现出对她的不满。 “霍绾,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 他觉得自己是好意警告,薛绾听了却只觉得好笑,便也真的笑出了声:“什么叫妄想不属于我的。” 凌云淮冷冷道:“九殿下,以你的身份地位,决计不要想着去攀附皇家。” 霍绾就算是自由之身了,可她休夫,孤女的身份,皇家是绝不可能接纳她这样有污点的人的,哪怕仅仅是给皇子殿下当个侍妾,那都是不够格的。 更何况,还是当今天子最为看重的九殿下。 薛绾更觉得好笑了,他再胡乱揣测什么? 况且,他又以什么身份来对她说这些可笑的话。 她眸光渐冷,浑身都透着疏离,转身就想走,却被凌云淮一时激动上前拉住了衣袖。 “阿绾,我是为你好,你不要不到黄河心不死,若你愿意,我可以送你回扬州,过安稳日子。” 薛绾觉得恶心,甩开他的手,冷然道:“凌大人,自重,你我二人已无任何关系!” 她再也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只觉得分外生厌。 瞧着她的背影,凌云淮眼眸晦涩。 她离开了他,就那么想攀高枝吗?可她攀得上吗? 柱子背后的柳如意,看着失意的凌云淮,揪紧了掌心。 三日之后就是他们俩的大婚,可柳如意不明白,为何凌云淮一看到霍绾,就失控。 他心里还有霍绾,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她敛眸回去殿中,等陛下挥手让偏殿的千金小姐们去赏花,柳如意随同那些刚结识的闺阁千金走出殿中。 她有意无意的带着她们往刚刚霍绾离开的方向走,果不其然,在小花园看到了霍绾的背影。 她正闲适的赏着花,很是安逸,并无任何在宫中的拘谨害怕。 “那是谁?怎么还戴着面纱?” 柳如意闻言,道:“好像是霍绾。” “霍绾?她怎么能入得了宫?!”陈千金皱眉。 柳如意似无意道:“我好像看见她是跟着九殿下身后进的宫,听云淮说,霍绾近来和九殿下走的很近呢。” 陈千金闻言,瞬间满脸不喜,其余几位千金皆是! 九殿下那是什么人?!是唯一封王的皇子殿下,是战神,是大萧王朝所有千金闺阁眼里的高岭之花! 这样的人,霍绾那种女人怎可去接近玷污?! 陈千金顿时走上前去,满是敌意的道:“喂。” 薛绾闻声,转眸,就看见一群满脸敌视的千金小姐们怒目而视。 她微微挑眉,听见眼前的少女怒道:“你一个贱民,何以进宫!” 薛绾面无表情,她就知道! 看到这群小姐身后的柳如意,她就知道别想安生了,否则这些根本就不认识她的小姐们作甚要来找她的麻烦。 霍绾不想搭理她们,转身欲走,忽听陈千金道:“来人,拦住她!” 薛绾头疼,不耐道:“诸位,今日天子设宴,你们要是在这儿闹大了,可能收场?!” 一句话,让几位千金瞬间忌惮,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道高贵的声音传进来:“都在这儿干嘛呢,挡本郡主的路了!” 是清怡郡主,长公主的女儿,这些千金小姐们看见她,立马簇拥过去,陈千金眼眸一转,指着霍绾对郡主告状。 全朝谁人不知,清怡郡主心有所属,爱慕九殿下已久。 果不其然,闻言,清怡郡主不悦的看着霍绾,满眼鄙夷和嫌弃。 “就凭你,也想妄图攀附我九哥哥!” 得,又是一个蛮横却有地位的贵女。 薛绾知道,这麻烦,怕是不好解决了。 “民女不曾想要攀附谁。” “那你蛊惑我九哥哥带你进宫!”清怡郡主刁蛮道。 薛绾无语,“郡主意思是,九殿下是色令智昏之人,随意就可以蛊惑。” “你!你放肆!”清怡郡主脸色微微一变,这话若传到九哥哥耳里,岂不是对她就更没好感了。 清怡郡主第一次见霍绾,就觉得心生不喜,尽管带着面纱,也能看出这女子生的狐媚之色! 她早有耳闻,听过这女子不守妇道,勾结外男,还吵闹着要休夫,甚至还把九哥哥牵连了进来! 她冷哼一声:“如你这般不知羞耻的女子,就该投井自尽。” “本郡主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来人。”她挥挥手,跟着她的侍女端上来一个托盘,“本郡主赏你的,鹤顶红。” 薛绾神色冷清的看着嚣张跋扈的郡主和她身后一群得意的千金小姐,以及沉默不语的刘如意。 她嗤笑一声,“我为何要服毒?我可有罪过?若没有,郡主就是公然在宫中草菅人命,民女必定拼命也要上达天听,求个公道。” 清怡郡主没想到一个贱民居然如此诡辩,怎么就变成她草菅人命了?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薛绾,“你一个贱民好大的胆子,若我状告到太后那儿,有你好果子吃!” 太后很是疼爱长公主嫡出的清怡郡主,若她闹到太后面前,霍绾自然是有去无回的。 薛绾不想再与这些胡搅蛮缠的贵女纠缠,可她拧眉思索着脱身之策,却无解。 谁知,陈千金悄悄对着清怡郡主耳语了一句,紧接着走到薛绾身边,道:“别说我们郡主仗势欺人,你若现在立即出宫,我们可饶你一命!” 薛绾挑眉,看出陈千金眼里的恶意,她还没应声,下一秒陈千金对她伸出手,狠狠一推! 薛绾站在桥上,身后就是湖,陈千金推她时,她拧眉,紧接着伸手一把抓住了陈千金。 陈千金面色一白,被薛绾带着,一同掉入了湖中! 众千金被这一幕弄的失声。 “救命啊,我不会水,救……呜……命。”陈千金在湖里扑腾着。 “郡主,要叫人来吗?”有人慌了,怕真闹出人命。 谁知清怡郡主却面色一沉,幽幽道:“她们意外落水,真出了人命,那也是意外。” 意思就是不救。 其余千金看得心里一寒。 柳如意唇动了动,无辜的一条命,可她要是出了头……父亲说了,天子给的荣宠不一定是荣宠,柳家如今势大,陛下心生不喜,不可太过招摇。 她这么一想,收回了脚步。 而湖里,陈千金渐渐没了声音,整个人沉了下去。 清怡郡主转身就走,她身后的侍女收到意思,警告的看了一眼周围千金。 “谁要是敢乱说话,长公主府绝不会轻易放过!” 可清怡郡主还没走远,就听见几位皇子和朝中世家子弟走了过来。 “清怡?”二皇子瞧见她神色奇怪,拦住了她的去路,笑问:“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谁欺负你了?” 清怡郡主瞥见他们一行人,有些心虚,遮掩道:“没什么二哥哥,我累了,想去太后宫中歇息一会儿。” 二皇子深思了下,瞧着清怡郡主身后不远处那几个同样面色惨白的贵女们。 真是稀奇了。 “让开让开,我要过去。”清怡郡主有点急,怕等会被发现了,她急于走人,可谁知道身后有个千金小姐忽然崩溃了,“她……她浮上来了!”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湖面上,慢慢浮上一个绿色裙子…… 清怡郡主呼吸一顿,捏着裙子就想快步离开。 却倏地被面色凝重的薛祁言走过来拦在了原地,“郡主,留步。” 他是大理寺卿,在宫中出了人命,他是绝对不能无视的! “啊啊啊啊,飘过来了。”那群千金看见湖上人影,害怕的往后退。 柳如意到底是咬了牙,跟着一起退了,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皇族子弟也均变了脸色。 此时,殿中,皇帝挥手让萧玄彻赶紧滚,臭小子,陪他喝会酒就不耐烦了。 萧玄彻懒洋洋的行礼退下,等转身后,他眼里的迷离之色早褪去了大半,瞧着殿里那人不在了,问了声太监:“人呢?” “回殿下,好像是出去透气了。” 萧玄彻慢悠悠的往外走,刚走出殿外没多久,就听见小花园闹哄哄的一片,连宫中侍卫都被调过去了。 他拧眉,踱步走过去。 薛祁言沉着脸道:“捞人。” 第32章 强势护她 可下一秒飘着那人被推到岸边,众人才看到她根本不是浮起来的,是有人在水底下推着她。 紧接着一双素白的手按在湖边,一个人影浮出水面,她发髻全乱了,大口喘着气。 而手腕虎口旧伤又因为托着人而裂开了,血色沾染衣裙。 “阿绾!”薛祁言顿时面色一变,上前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碰到薛绾,她就脱力一滑,又坠入了湖中。 薛祁言刚要跳水,就见一人影跃湖面而来,伸手抓住了落水之人,一下把她带出了湖面,稳稳落地。 众人看去,面目一惊。 “九殿下!” “九皇兄……” 出手救人的竟是最冷漠无情的九殿下萧玄彻。 他一向懒散的神情也被阴郁取代,沉着的望着这些千金。 “全部带走。” 薛祁言走过来,想从萧玄彻手里把昏迷的妹妹接过来,谁知那位尊贵的九殿下就直接打横把人抱起,走了出去。 他眼神微微一变,跟了过去。 偏殿,榻上躺着昏迷的薛绾,而另外一边偏殿躺着陈千金,太医匆匆而来赶紧救治。 薛绾似乎在癔症,神色很不安稳。 萧玄彻低眸看着她不安的样子,心中竟升出浓浓的不悦,和一丝戾气。 他带进宫的人,就这么躺在了榻上,这让他怒意滋生。 “殿下……” 萧玄彻又望了她一眼,“守好了。” 而后大步往外走,坐在殿上,冷冷望着站在殿里忐忑不安的贵女们。 清怡郡主倒是还镇定,有点撒娇的出声:“九哥哥,这就是意外,她俩吵起来意外落水,跟我们没关系。” 其他千金们也不敢多嘴,也不敢抬头去看九殿下。 萧玄彻的目光幽幽的落在清怡郡主的头上,长公主的女儿,太后最为宠爱的外孙女,自然是有底气有人有撑着。 他凉凉道:“郡主有人撑腰,你们呢?” 那群闺阁千金瞬间一惊,倒吸了一口气,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萧玄彻冷笑道:“薛祁言,查出来了吗?” 薛祁言正好脸色难看的走进殿中,若连女子的勾心斗角都查不出来,他这个大理寺卿就不用干了。 “殿下,陈荷,御史大夫家的千金,滋事挑衅,推人落水,不甚被扯落水中。” 闻言,清怡郡主脸色也有点难看,抬眸威胁的看向薛祁言。 可惜,薛祁言无动于衷,冷冷的看着清怡郡主,“您身份高贵,何至于和一个平民孤女过不去?还想赏赐她鹤顶红?她何罪之有?让您不惜指使陈荷推人落水,谋害人命!” “本郡主没有!”清怡郡主瞬间怒道:“她一个贱民,本郡主才不会为她脏了自己的手。” “你们谁看见是本郡主谋害她了?!”她大声质问,周围贵女都跟鹌鹑一样没一个敢吭声的。 “九哥哥,你不会要袒护一个贱民,来跟着污蔑我吧?”清怡郡主到现在,其实也还是没有什么惧怕的,她是长公主之女,就算真害死了一个贱民,那又怎么样呢?! 薛祁言掌心渐渐攥紧,清怡郡主一口一个贱民,彻底惹怒了他。 他的阿绾,才不是什么没有依靠的平民孤女,她是相府唯一的嫡出千金!她是他们薛家,最珍贵的明珠! 而被激怒的,不止是薛祁言,殿上一直沉着脸的萧玄彻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开口:“你的意思是,只要没有身份背景都可以随便动动手指头捏死?” “九哥哥,你不会真要为了一个贱民来审问我吧?”清怡郡主皱眉盯着萧玄彻。 “若九哥哥真要护一个平民,那是否也该问问我娘亲长公主,以及太后外祖母的意见!” 清怡郡主直接搬出了两座大靠山。 薛祁言深吸了一口气,刚想抬出薛绾的身份,就听见殿上那位阴晴不定的开了口。 “纵使你是皇亲国戚,可若陛下知晓你在宫中就胆敢谋害为国立功之人,你说,陛下是能看见长公主的面上,还是能看在太后的面上,罔顾国情,饶你?!” 清怡郡主一愣,“什么为国立功……她就一贱民。” “放肆!”萧玄彻厉喝一声,浓浓的煞气溢出,连清怡郡主也被镇住了,心里升出一丝丝胆怯。 九哥哥这是什么意思?皇帝陛下还真能为了一个贱民,不看长公主太后面子罚她? “你既然这么有底气,那就自去面圣吧。”萧玄彻挥挥手,让熟知了详情的太监,以及薛祁言去面圣。 清怡郡主就那么直接被人当众带走,她满脸的不敢置信,九殿下当真敢让人拖走她去面圣。 而其他千金人人自危,争先恐后的把刚刚的事情说了出来,而提到柳如意之时,萧玄彻这才注意到存在感极低的柳如意。 他瞬间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一群蠢货,都被人当枪使了。 等皇帝看着老九派来的人和薛祁言,再加上一群瑟缩的贵女,他脸上的笑意褪的干干净净。 “大好的日子,你们扫的哪门子兴?” 皇帝这话说的慢慢悠悠,看不出什么怒意,可下面的闺阁千金,以及被传来的他们的父亲,都更惊惧了。 不怒,才更可怕。 那些大臣连忙下跪,替小女认罪求情。 坠湖的就两个,一个御史大夫家的千金,一个……则是贫民百姓。 他们不敢过问一个贫民百姓是为何进的宫,也不敢想如果只是一个御史大夫家的千金落水,清怡郡主可不会被押到陛下面前。 “薛祁言。”皇帝沉声喊了一声。 薛祁言上前,一五一十也不添油加醋,把事情来龙去脉说的清清楚楚。 皇帝没说话,殿内一片静寂,人人自危。 皇帝倏地笑了声,“一个个的,皇室郡主,名门贵女,竟联合一起谋害一个平民百姓,你们的脸,往哪儿搁啊?” 这话臊的群臣没有一个能抬得起头的。 清怡郡主斗着胆子道:“皇帝舅舅,是这孤女不知羞耻的蛊惑九哥哥,清怡这才看不过去,只是想小惩大诫一番,让她识趣。” 薛祁言却怒目而视:“小惩大诫?用得上鹤顶红,以及推人坠湖?郡主眼里,人命如蝼蚁吧。” 清怡郡主一窒,辩解道:“皇帝舅舅,她不是没什么事吗?太医都看过了。” 所以没事就可以息事宁人了?薛祁言幽冷的盯着清怡郡主。 皇帝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愤怒的薛祁言,他把茶盏放下,站起身,龙威逼人,他走到清怡郡主面前。 清怡连忙垂下头,脸上却全是底气。 皇帝舅舅不可能为了一个贱民罚罪她的。 “杖责二十,闭门思过半年。” 话落,清怡郡主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皇帝。 “你若对朕也胆敢有不满,就让你的好靠山,来寻朕。”他转身回到殿上,挥手:“拖下去。” 皇帝对外甥女也没有手下留情,群臣和贵女们更胆寒了! 这下他们是真的意识到,帝王一怒,任凭你再有靠山,也没用。 群臣们连忙下跪请罪,皇帝丢给薛祁言:“大理寺卿,你们自行处理去吧。” “是!” 薛祁言大步离开,皇帝遣来小公公,“去,给老九传个话,问问他可满意。” 小公公弓着腰离开,皇帝摸着胡须,眸光深远,一向谁也入不了眼的老九,居然会护着一个女人。 啧啧,人若是有了弱点,那就不是无坚不摧的了。 他抿了一口茶,心情又颇为好。 陈家人小心翼翼的把还昏迷未醒的陈荷接走了,只可惜,是连夜送往大理寺。 她虽然也跟着落水差点出事,可她是真正付诸行动谋害人命的人,进了大理寺,这个女儿就算是废了。 陈家人再是不舍,也不敢再生事。 偏殿里,薛绾夜里起了烧,睡得极度不安稳。 “殿下,薛二少求见。” 萧玄彻看着来人,面沉如水。 薛祁言望着妹妹的样子,很是心疼,当年阿绾在宫中落水险些丢了一条命,才被送去扬州休养,阿绾怕水。 今日,她明明落了水,却还强撑着,一定很辛苦。 他想接走妹妹,可肆意坐在床榻边的九殿下,居然一直守着妹妹,他不由怀疑这位九殿下,莫不是看上了…… “你与她,是何关系。”萧玄彻淡淡的问,时至今日,他要是还不知道霍绾在薛祁言心中的特殊,就是个猪。 欺君之罪不敢,欺瞒九殿下,亦是难。 薛祁言闭了闭眼,实在没办法,出声道:“殿下,薛家三子一女。” 萧玄彻挑眉,倏地想起什么,他似是刚想起来,觉得有点不敢置信,又觉得该是如此。 薛家小女……那个小豆丁?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扬州…… 对。怪不得她总自称自己是扬州人士,当年薛家女出事,好像送去的就是扬州。 所以,她根本不是什么孤女,而是薛家的掌上明珠。 怪不得,怪不得。 萧玄彻一直觉得她身上不对劲的原因原来在这里,哪家孤女能像她一样,会做生意,会武,一身冷清怎可能是小门小户养出来的。 竟是她! 以前才到他腰间的女孩子,如今竟…… 他眸光深了深,看向她的眸光意味不明。 薛祁言启唇:“殿下,既如此,可否让臣带走她。” “不可。”萧玄彻犹豫都不带犹豫的拒绝。 薛祁言气急:“殿下,她落水后会一直癔症。” “恩,神医正好还在本王府中。” “不是……”薛祁言觉得离谱:“您为何不放人。” 萧玄彻抿唇,霸道无比,“不想放。” 第33章 本王的人,谁都动不得 “她欠我人情,得替本王做事。” “所有人情,薛家替她还。” 萧玄彻扯唇一笑,“只能她本人,况且,她既不说出身份,就没有现在回薛家的打算,你确定,要带走她?” 一句话,捏死了薛祁言的软肋。 是的,阿绾现在还不愿意回家。 他敛眸,只能寄希望于九殿下现在知晓了阿绾的真实身份,会多护着些。 虽然前面不知道身份,这位殿下也为了护阿绾,得罪了不少群臣,以及长公主、太后…… 莫不是……他犹疑道:“殿下,长公主太后那边……您缘何为了臣妹得罪……” 谁知萧玄彻懒懒一笑,肆意又桀骜,“原本就不和,得罪又怎么了。” 谁敢奈他何,只要他对皇帝一天有用,就没人动得了他。 长公主府—— “啊啊,疼死本郡主了,都滚出去!”清怡郡主趴在床榻上,拿着枕头就砸了出去,丫鬟颤栗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清怡快疯了,平日很是疼爱她的皇舅舅,居然为了一个贱民杖责她! 她脸色惨白,牙齿狠狠咬着唇瓣,眼里都是对那个贱民的恨意! 她更恨的是,她心仪的九哥哥,居然维护那种人,不知晓那贱人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九哥哥。 “来人,去给我查清楚,她和九哥哥之间所有的事本郡主都要知晓!” “都拖出去杖毙,一个个的干什么吃的,郡主进趟宫伤成这样。” 一个优雅的妇人缓缓走进来,她眼神冷厉,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些丫鬟的命运。 侍卫面无表情的进来拖走不断跪地求饶的丫鬟,长公主缓缓落座,望着趴在床榻上的清怡郡主,眼里闪过不悦。 “母亲!清怡疼死了!”清怡委屈的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轻扫了她一眼,目光锐利,“做完蠢事你还有脸说疼。” “母亲!” “一个贫民你都对付不了,还闹到圣前!你当真以为长公主府荣宠至极?主动给那人送去把柄!” 清怡郡主被骂懵了,声音都弱了下来,“母亲,是清怡错了。” 长公主慢慢收敛怒意,到底还是心疼的,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如珠如宝,一个贫民孤女致使女儿变成这样,她对陛下没法子,还能对一个孤女没法子了? 走出郡主院子,她挥挥手,一个黑衣人站出来,她冷声道:“让她消失。” 亲王府 夜色如水,薛绾终于幽幽醒来,她坐起身,发现自己满头冷汗,抬眸看了看,很是熟悉,是她上次养伤住过的院子,九殿下的府邸。 看来,她落水被救上来后,被九殿下带回了府中。 她揉了揉眉心,落水让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拉回了当年的记忆。 那时母亲去世不久,她浑浑噩噩,在宫中又意外落水,后一直被梦魇所困,是以,父亲猜暗中把她送到了扬州养病。 她已经很久不做噩梦了,可今日又在宫中落了水,那好不容易摆脱缠绕多年的梦魇似乎又纠缠了上来。 梦中窒息的感觉,让她现在还心悸着,无法平稳。 想起今日落水,那刁蛮郡主不过是因为九殿下就动了杀机。 她实在没心情因为九殿下去与那些蛮不讲理的贵女们周旋,更是怕之后麻烦不断,她现在的身份不过是个孤女,可没力气去对抗那些贵女。 是以薛绾起身,穿好外衣,往外走去。 等萧玄彻得知薛绾醒来就要离开的消息,挑了挑眉。 “大半夜的急着走?” 阿符一脸苦色,不知该怎么说。 萧玄彻把手上的游记丢到他头上,“她说了什么,照原话说。” 阿符实在没法子,闭着眼睛一口气道:“小姐说:殿下厚待不敢担之,祸水之祸她承受不起,就先告别了。” 祸水之祸?他是祸水? 萧玄彻差点气笑了,他护着她,居然还落得一句祸水! 虽说今日之事确有他牵连之故,但要说罪魁祸首,凌云淮才是当其不让好吧?! 萧玄彻冷哼一声,躺在躺椅上闭上了眼。 没良心的。 半晌,他又睁开眼睛,“派人暗中护送。” “殿下放心,早已安排好了。” 阿符跟着萧玄彻十几年,哪还会不懂殿下心思,早就安排的妥当! 薛绾夜半时分离开,马车走在安静的街巷,她头还有些疼,只想快点回到别院。 可转角时,几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屋檐上,满是杀气的盯着街巷里的马车。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马车。 惊了马,马车晃荡,薛绾顿时凝眸,拔出簪子握在手中。 马车外有刀剑相撞的声音,她神色凝重,这是亲王府的马车,居然敢有人如此大胆的对亲王府的马车下手,那只能说明对方并不畏惧亲王府。 偌大皇城,这样的人家都不多,更何况她今日只得罪了一人。 长公主府竟如此大胆! 还是说,因为她就是个小小孤女,杀了也无所谓。 薛绾在刀剑没入车厢后,毅然决然拔出那刀,出了车厢,砍断绳索,直接驾马离开! 身后黑衣人连忙追赶,却被亲王府暗中保护薛绾的人缠住。 薛绾毫不犹豫驾马离开,尽管她浑身都疼,可依旧强撑着。 直到—— “朝那边走……” 几个大汉趁着夜色摸入上京,倏地,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中,为首的大汉猛的抬了下手,他身后的人都跟着警惕的盯着街巷深处。 一片暗黑夜色中,一个身穿素裙的女子骑着马过来,可她身子晃荡,明显状态不对。 “老大……” 其中一大汉露出满眼的光,这娘们也太俊了! 他没忍住捏起小石子,在骏马经过时,伸手弹了出去,那马嘶鸣一声,戛然而止。 为首的老大看着那要从马上坠落的女人,目光一沉,上前两步接住了人。 “老大,正好你还缺个压寨夫人,我看着娘们就行,真娘儿的俊啊!” 几人露出满脸惊艳之色,这上京城漂亮的女人不少,可这么漂亮的,不多。 沈寻山眸光不明,倒是拦腰抱着昏迷过去的女子,转身:“走!” 这一趟也不算白来,虽然没见到该见的人,但……他瞅了一眼怀中女子,也不亏! 几人又在夜色中,熟稔的出了原本早该关上的城门。 黑夜中,沈寻山纵马疾驰,带着女人进了山。 亲王府 阿符面色发白的去汇报,萧玄彻还睡在躺椅上,闻声睁开眼睛,眼里还带着些微的不清醒。 “殿下!霍小姐……她……她出事了。” 话落,躺椅上的人瞬间眸光冷厉,周身原本懒散的其实瞬间变了。 他扫了一眼阿符,阿符都快哭了,胆敢夜劫亲王府马车的人不多。 萧玄彻忽然起身,双手覆在身后,他冷冷一笑,“走,本王许久没去长公主府坐坐了。” 这已夜深…… 阿符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深刻觉得,霍小姐在主子的心中,好像比他想的还要重! 殿下居然为了霍小姐,夜半时分去闯长公主府。 长公主虽然和陛下不是一母同胞,可长公主是有从龙之功的,是以是陛下面前的红人! 他一脸忧愁的跟了上去。 长公主府—— “长公主殿下!九殿下没递拜帖就来了!” 良久,长公主才从榻上起身,她拧着眉心,满脸不悦。 等丫鬟给她穿好外衣,青丝随意簪起来,她才移步去茶厅。 萧玄彻肆意自在的坐在主座上,彷佛长公主府是他家一样。 长公主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大半夜的,夜闯姑姑府邸,什么来意啊。” 萧玄彻抬眸扫了她一眼,依旧不动如山的坐着,他嗓音有点凉:“来跟姑姑要个人。” “哦?”长公主缓缓落座,眸光意味不明,“姑姑这儿还有你想要的人?” 萧玄彻懒得跟她绕关子,薛绾还发着烧,他目光锐利的看过去:“姑姑,有的人,你不该动。” “怎么?这普天之下还有本宫动不得的人,九殿下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只是不免,不值了些。”一个寻常孤女,他竟上门得罪她! 不值?萧玄彻嗤笑了声:“只要是本王的人,谁都动不得。” 这话就确实在落长公主面子了,长公主脸上笑意尽失,她冷冷的回望着这个侄子。 可以说,整个上京的皇子她都可以不放在眼里,唯独眼前这位。 真要只是因为圣宠,长公主倒也不忌惮,可惜,萧玄彻这人……不止靠圣宠,他还有无数战功在身。 但……被人闯进府,已颜面尽失,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抬了抬手。 几个黑衣人一身伤走进来,长公主幽幽的道:“人都在这儿了,任凭你处置,就当是姑姑给你一个面子。” “至于你想找的人,可不在本宫这里。” 她拂袖起身,欲离开。 萧玄彻望着与亲王府交手过浑身是伤的黑衣人,他眸光一暗,缓缓起身,“既然姑姑说任凭本王处置,那就都杀了吧。” 他径直越过长公主离开,长公主脸色极为难看,在她的府里杀她的人,好一个九殿下! 第34章 飞上枝头变凤凰? 萧玄彻出了长公主府,眼神就变得阴郁难测,他鲜少因为什么人生怒,毕竟长在恶心的深宫里,他什么没经历过? 尽管行事不羁肆意,整个上京他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实则他鲜少参与朝堂争斗,更懒得与任何人为敌。 便是连那些个皇子的明争暗斗,他都不曾放在眼里。 是以,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在深更半夜,直接闯入长公主府。 只因为,长公主动的人,竟让他滋生出滔天怒意。 阿符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浓黑的夜色里,殿下身着玄色锦袍,面无表情的走在长街上。 “她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是,殿下,长公主府那些人临死前都认了罪,霍小姐消失,真不是长公主府干的。” 那会是谁?谁敢截走他的人? 一个人,就这么凭空在上京消失了! 很快,一个人纵马疾驰而来,他头发微乱,显然是得到消息后匆匆从大理寺赶过来。 “阿绾呢!” 因为得知阿绾在上京消失的消息,他连礼节都不顾了,杀意满满的盯着眼前这位尊贵的殿下。 阿符及暗卫感受到敌意,立马抽出刀护在殿下左右,盯着来人。 薛祁言毫不顾忌,即便眼前人是天潢贵胃,他亦不惧! 萧玄彻盯着他,扫了一眼暗卫,阿符尽管不愿,还是收到了殿下的意思,让人撤下了。 “本王已下令封城搜索。” “人在你手里,为什么会出了事!”薛祁言有些失去理智。 萧玄彻眸光晦暗的盯着薛祁言,言辞决断:“放心,本王不会让她出事。” 他转身就走,薛祁言咬咬牙,派出人马一起跟着寻找。 而此时,昏迷数个时辰的薛绾对此一无所知,她终于幽幽转醒,察觉到周围陌生的环境。 她动了动,发觉手上被绑了绳子。 她眸光微微一动,警惕的看向周围,一间破房子,门紧紧闭着,透过微弱的光,能判断出来天色渐亮。 她遇到了谋杀,而后…… 头很疼,她并想不起来之后的事,只是突然外面传来说话声,薛绾屏息凝听。 “也不知道关着那女人哪截来的,也太水灵了,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咱们黑风寨的压寨夫人!” 黑风寨?!! 薛绾眸光一紧,心中瞬间紧缩起来,她现在人竟在黑风寨,已离开了上京。 黑风寨在离上京几十里之外的黑风山,虽是土匪,但这黑风寨也就在官道上劫劫财,并不害命,是以朝廷并没有剿匪。 当然,不剿匪不是因为黑风寨还算有底线。 而是因为这两年天下不稳,大萧一直在打仗,根本没什么军力再用来剿匪。 加之黑风寨聚齐了天下不少刀尖上舔血的人物,哪那么好清剿,又怕黑风寨距离上京太近,趁乱谋逆,也就这么放着了。 薛绾自然也听闻过这个和上京相安无事多年的黑风寨,可她并没有因为黑风寨只劫财不害命而松一口气。 土匪就是土匪,她怎么能把希望寄托于土匪有良心呢? 更何况,她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这些土匪是偷偷进了上京的。 能在晚上封城的情况下,一群土匪公然进上京……薛绾总觉得不对劲。 难道上京中有人和土匪勾结? 她这边凝神思索,门突然打开,走进来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戴着个皮帽,把窝窝头丢给她:“吃吧。” 薛绾看着他年岁不大,轻声问了声:“听说黑风寨富的流油,就给我吃窝窝头吗?” 那小少年顿时眼睛一瞪,压根没想到这个被截来的女人明明知道自己身处土匪窝,不但不害怕,还挑剔起吃食? “有窝窝头给你吃就不错了!哼,你还想吃啥,上京的女人就是麻烦,也不知道老大截你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要多吃几两饭的人干啥,难不成你赎金很高?看着也不像啊。” 实在是薛绾穿的太素了,没有穿金戴银,一身青衣。 怎么看,也不像是赎金很高。 薛绾并不气,继续问:“寨里又不是就养我一个女子,其他人也就吃点窝窝头吗?” “嘿!我们老大才不好色呢,我们黑风寨从来只劫财,不劫色不害命!” “那为什么掠我来?” 那小子刚要说话突然一顿,眼睛瞪着薛绾,“你在套我话是不是?!” “奸滑、狡诈,怪不得娘说,长得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 薛绾:…… 小土匪说的话至少让她心稍微安了几分,瞧他淳朴(傻气)的样子,这黑风寨想来还是有点人性的。 她得琢磨着,怎么离开这里才行。 那小土匪生怕被骗,把窝窝头丢下就要走,又听见身后女人嗓音轻柔:“劳烦你再给我倒点水来,好吗?” 嗓子实在太干,她感觉自己头还晕晕沉沉的,早知道会出事,她绝对会选择先留在亲王府的。 九殿下肯定也知道她出事了吧?他会救她吗?这都不可知。 那小土匪虽然警惕薛绾,也嫌弃薛绾事多,可没一会儿,真端着一碗水进来丢在她身边就跑了,生怕再被套话。 薛绾发现自己居然还有心情笑了下,窝窝头虽然简陋,可好在是刚蒸出来的,很是软和,她就着水吃了一个,让自己恢复体力。 手上的绳子很好解开,但薛绾没解,怕这些土匪对她升起防备心,那就不只是草绳绑着她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孤女,土匪绝对不是为了什么赎金! 终于,下午,有人过来开门把薛绾带了出去。 薛绾不反抗也不跑,就静静的跟在后面进了黑风寨的大堂。 不少人都诧异的瞧着她,怎么这女人不怕啊?他们第一次见到有人不怕黑风寨。 “老大,人带来了。” 铺着虎皮的榻上躺着一个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很是舒服安逸。 薛绾抬眸打量黑风寨,酸枝梅桌子,一整块珍稀的虎皮,还有随处摆着的金银首饰珠宝,一整个富丽堂皇、珠光宝气的寨子! 而那个寨主,脸上一道疤,眉眼凶狠的样子,可他却悠哉悠哉的啃着桃子,任由薛绾打量。 确实富得流油,一个黑风寨,不知藏着多少财产。 寨主也颇为年轻的样子,薛绾不动声色的站着。 沈寻山见她四处看了下,便波澜不惊的收回了视线安静站着,觉得有点稀奇,第一次见遇到土匪还如从从容的女子。 他起了点兴趣,直起身望着下面的人。 “喂,听说你在上京不招人喜欢,又没什么身份背景,不如留在我们黑风寨如何?” 薛绾:…… 她眸光一转,淡淡问:“看来是有人把我卖给黑风寨了。” 她太过聪慧,沈寻山愣了下,随即大笑出声。 “真聪明。” “原本老子还嫌麻烦,现在看来,掠你来也不亏。”这买卖他本来不想干的,打算回来顺手把人掠回来,谁知他要见的人没见到,这女子自己昏迷撞到他手里了。 没想到她长得那么俊,他就给带回来了。 现在他发现,她不止俊,还聪明,他喜欢聪明人。 “我们黑风寨风景好,又有钱,你留在这儿不亏!” 薛绾猜了下,勾结土匪把她卖了的能是谁,可不论是谁,勾结土匪,那都是朝廷不能容忍之事。 她直视沈寻山,“我是九殿下的人,你就不怕招惹了九殿下,他派兵来平了黑风寨?” 沈寻山挑眉,“九王?”这人他倒是有点忌惮的,可惜……“听说九殿下两年前在边疆受伤命悬一线,已经养伤两年了,我估摸着他没精力为了一个女人来找我的麻烦。” 对朝中人物也清楚,甚至谈起九殿下,语气轻松,薛绾敛眸,黑风寨……好像又不像她猜测的那么简单了。 “那不知寨主您想让我留下来干嘛?”她与其想着逃,不如装一下迷惑对方。 沈寻山见她识趣,笑了笑,“你一个女人……要不留下来给我当压寨夫人?” 薛绾头疼,忍耐着道:“你都知道我在上京不讨喜,就自然也知道我的来路,我一个休过夫的女子,可胜任不了压寨夫人。” 沈寻山摆摆手:“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就喜欢你这样不走寻常路的,休过将帅的女人,更配的上我!” 薛绾无语。 她本以为这土匪头子只是在开玩笑,谁知他竟真的招呼上来了人说他要成亲!让整个黑风寨都开始筹备成亲之事。 薛绾整个不敢置信,这也太草率了,土匪都这么任性而为吗?! 虽说她装的无害,可他们并没有给她解开绳子,依旧把她给关了起来,并且警告她安心等着当压寨夫人! 晚上来送饭的还是那个皮帽小子,他这次端来的食物倒是精致了许多,竟然还有盘烧鸡。 “啧啧,你这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薛绾扯唇笑笑,她可不认为当压寨夫人是变凤凰! “我们小三当家的说了,就算你要当我们压寨夫人,也不能不防着你,所以你最好老实点,今晚我会在外面守着,你别想逃跑。” 第35章 薛祁玉,落草为寇你出息了 薛绾本来就没想着逃跑,她落水后发烧浑身虚弱,这时候逃跑无异于找死。 只是不知哥哥有没有得知她消失的消息。 因为薛绾太过安静和配合,皮帽小子甚是欣慰。 心想,这差事做的这么好,小三当家应该会提拔他的吧。 他叼着根狗尾巴草,守在门口极是惬意。 黑风寨议事大厅,大当家的沈寻山和二当家的,小三当家的都各自坐着,谈着这突如其来的亲事。 二当家皱着眉头反对道:“上面的要的是她的命,你把她娶了算怎么一回事啊?!” 沈寻山不甚在意,大口喝了一碗酒,恣意道:“老子想杀就杀,想娶就娶。” 二当家急的起身,“那要是上面知道了,以后断了咱们财路呢!” 沈寻山冷笑一声:“他们那么大的把柄在咱们手里,想断财路也得看老子同不同意。” “都得掉脑袋的把柄算什么把柄,”老二就是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得罪老主顾,“按我说,杀了一了百了,你要什么女人没有非得要她?” 沈寻山懒得理他,二当家又看向小三当家想拉个队友。 可惜小三当家就瘫在椅子上吃着茶点,津津有味的看账簿,闻言,他摆摆手:“我可不掺和这事!” 再仔细看,这小三当年也就十五六岁,青少年长得眉清目秀,分外矜贵的样子,与这黑风寨是格格不入! 活像一个上京的小少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掠来的呢,不过他实在太自在,才不管老大和老二的矛盾呢。 老二蹙眉,络腮胡抖动着,神色凶神恶煞的,见劝不动,气的拂袖而去。 “跟着他。”沈寻山眼眸盯着老二的背影,神色有点阴鸷。 黑风寨出了心思不老实的人了。 老二回到自己地盘就叫来一个人,“你小心进趟上京,跟柳家说一下这事,别让人发现了!” “是,二当家的。” 黑风寨一个大汉偷摸从后山下了山,纵马疾驰前往上京。 一人回到沈寻山那儿,说完后沈寻山眯了眯眼睛,掠过一丝杀意。 而此时上京,薛祁言得到消息就走出了大理寺,刚要上马,阿符快步跑过来急声道:“薛大人,薛大人!” 薛祁言睨着他,有点不耐烦,“我现在有急事。” 阿符连忙道:“薛大人,我家殿下让我给您带句话,想救人得端了黑风寨。” 薛祁言一个人去,就算带回霍小姐,那也是得厮杀出来,何不如和殿下一起做局。 “况且殿下已经查到了,黑风寨寨主于明晚成亲!这是最好的时机。” 成亲?薛祁言瞬间周身冷厉,成亲?和谁成亲? 阿符冒出冷汗,“殿下说了,他保霍小姐安然无恙!” 薛祁言看了他良久,他虽然是大理寺卿,但确实不能随意调动侍卫军。 但萧玄彻身上有虎牌,可以调动禁军,他有号召剿匪的资格。 他深吸一口气,调转马头,直奔亲王府。 而此时,柳节度使暂住前不久才告老还乡的陈御史府邸。 在宫中谋害人命,清怡郡主不能发落,那么这位侥幸活了一命的陈荷,就得替清怡郡主背锅。 陈御史大夫知道陈荷只是引起了祸源,真正的祸根而是陛下眼中已经容不得陈家了。 陈家和长公主、还有宫中皇子走的过近,才是真正的祸根。 为了保全一家老小,陈荷一出事进了大理寺,陈御史就告老还乡连忙跑路了。 留下来的府邸,也就正好赐给了柳节度使一家落脚。 柳如意自然也得回家准备待嫁,只是柳节度使向陛下请旨赐婚,将婚事往后拖了一个月。 她虽心里着急,可也知道,父亲这是在为自己撑腰,姨娘也说着急嫁人没什么好处,女人家的,要端着。 何况他们家算是下嫁! 柳节度使就两个女儿,就算是庶女,嫁到眼看着渐渐没落的凌家,他也不甚满意。 其实,他更想女儿……进宫! 皇子侧妃,不比凌家强啊?! 柳如意夜夜辗转难眠,凌云淮在宫中喝酒遥望霍绾背影的事,犹如一根刺一般,扎的她难受。 也就是在这时,一个大汉,悄悄潜进了陈家府邸。 柳节度使勃然大怒,让人叫来;柳如意。 她一进门,便被柳节度使扬手甩了一巴掌。 “你好大的胆子,敢勾结土匪掳人。” 柳如意怔怔的看着父亲,她张了张唇……轻声道:“爹,那黑风寨本就是为咱们家做事,我只是想让霍绾在上京消失而已!” “蠢货!你知道这是在哪儿吗?天子脚下!” “你是想让上面那位知道他的节度使和土匪勾结吗?!” 柳节度使面沉如水,要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便罢了,可偏生一个女子能让陈御史告老还乡,能让萧玄彻那厮夜闯长公主府,一个郡主都受了杖责闭门思过! 而现在,柳如意却把这个祸水引到了黑风寨! 柳如意不解,便觉得委屈,“也算不得勾结吧,是黑风寨要为咱们家做事,主动给咱们送粮草,说起来,那也是好事啊!父亲若把黑风寨直接招安了,还得是功绩呢!” 啪! 又是一巴掌,柳节度使怒不可遏,偏偏他只能咽到肚子里! 若真只是那么简单,他何必千里迢迢进京! 黑风寨已经被盯上了,他来,是来清理尾巴的! “滚回房间,没我的命令,你不准出来一步!” 柳如意不甘愿,红着眼睛道:“我知道您想让我攀高枝,嫁给皇子当侍妾,可女儿宁死不愿,我只想嫁给云淮!” 说完,她愤愤离开。 柳节度使阴沉着脸,良久,才对那大汉道:“明晚成亲?成亲之前你找个机会,悄悄把人做掉!绝对不能把上京的人引到黑风寨!” “是。” 当夜,薛绾约莫着时辰,夜色已深,门口那小子呼声平稳,睡得贼香。 或许是因为要成亲,她的伙食不但变好了,甚至皮帽小子还给她端来过治风寒的汤药。 薛绾好好吃药,好好吃饭,时至今晚,她力气恢复大半,用一直藏在袖子里的簪子轻松割断草绳,她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 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但凭借她一人之力,定是离不开黑风寨的,除非有寨子里的人带她离开。 她拍了拍一个封死的窗户,稍微用上点力气,卸下来后,翻身出去。 那皮帽小子又傻又憨,他嘴里的小三当家,是薛绾认为最好下手的。 她与黑风寨大当家沈寻山见过面,那人瞧着糙,可眼神却锋利精明。 薛绾也趁着皮帽小子送饭时假装闲聊,套出了一些话,至少知道他嘴里的小三当家是寨子里最聪明最会算账,且对身边人最大方友好的。 至少,她得知这位小三当家,年纪也就十几岁,想来最为稚嫩好下手! 皮帽小子许是炫耀,还说小三当家的地盘是整个黑风寨最豪华的,光凭借他这个形容,薛绾只用了不到一炷香,就寻到了小三当家的住处。 只因为,谁用夜明珠当路灯啊,足可见这么烧包的只能是小三当家。 薛绾用锋利的簪子划破裙角,围上了半边脸,然后轻轻潜入院子。 夜深人静,院子里的房间还透着微微的光亮,到处都是夜明珠,豪的跟不要钱似的。 薛绾翻窗进了屋,轻轻落在地板上,床榻间传来微弱的鼾声。 她渐渐靠近,簪子握在手中。 等掀开帷幕那一刻,床榻里安睡的少年突然不知为何睁开了眼,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她。 薛绾快狠准落下的簪子正好抵住他脖子,又倏地凝住,满脸的不敢置信。 ?? “刺客!”小三当家的刚要叫,被薛绾一把捂住了嘴! 他支支吾吾,拳打脚踢,薛绾不耐烦的直接朝他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小三当家呆住了,不说话了,脸疼的要命。 他要弄死她! 居然敢打他帅气如玉的脸! 下一秒,薛绾拽下来围着脸的面巾,冷冷的盯着他。 “薛祁玉!你是不是找死?!”出息了,二哥嘴里离家出走的弟弟,竟然落草为寇当上了土匪。 传出去,简直笑死个人。 薛相爷的幼子,居然是黑风寨的三当家! 薛祁玉整整愣了好一会儿,才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他结结巴巴道:“我姐?” “你是我姐?!” 薛绾抬手又给他头上一下,没好气的问:“清醒了吗?” 下一秒,薛祁玉顿时红了眼眶,扑在薛绾怀里,“姐,我好想你啊!姐!” 薛绾深深吸了一口气,震惊愤怒后就只剩下了浓浓的思念。 薛祁玉几乎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姐弟俩感情最深,她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直到——薛祁玉擦擦眼泪,问,“姐,你为啥在土匪窝啊你?” “这话不是我该问你吗?” 薛祁玉脸色有点红,半晌闷闷道:“我本来想行走江湖打造自己的势力以后给你当娘家靠山的,谁知……” 谁知他刚出上京就被打劫了,薛祁玉当时就很识趣的下了马车,跟沈寻山打商量说他不反抗,他带着全部身家能不能加入黑风寨! 第36章 江湖咱不是白混的 土匪头子第一次见这种傻地主家的傻儿子,想着不费工夫拿下更好,就把这小子连同一马车财宝拉回了黑风寨。 谁知道这小子真的还有点东西,会算账会赚钱,慢慢的,就被升为了小三当家。 说完后,薛祁玉讪笑道:“姐,我真没干什么坏事,我就是打算多收服一些人好冲到凌家弄死那狗崽子。” 他当然知道上京闹得轰轰烈烈的休夫之事,他想冲去上京,但他现在身份是个土匪,他怕冲过去反而让姐姐处境更不好。 好在他得知大哥也回来了,那姐姐肯定是吃不了亏的。 他就打算再继续蛰伏,好给凌云淮一重创,这样锅还能直接甩给黑风寨,他拍拍屁股走人! “这就是你天衣无缝的计划?!” 薛绾无语的看着他,见薛祁玉害羞的点头,她险些气笑了。 真出息。 “姐,那你是怎么落到黑风寨来的?” “等等!”他眼眸睁大:“黑风寨近来就掠来一个女子,大当家的压寨夫人?!!” 见薛绾冷笑不语,薛祁玉立马起身,“我要提刀去砍了沈寻山那老王八蛋。” 薛绾凉凉道:“你打得过他吗?别回头咱俩都落网了。” 薛祁玉身子一僵。 “姐,那可咋整,你可不能嫁给土匪头子啊,爹会气死的,大哥二哥会砍了我的!” 薛绾瞪了他一眼,原本想挟持小三当家下山的好,这下她也懵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薛祁玉拍着胸保证道:“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落入土匪头子的手里的!我有招!” 薛绾转眸看他,薛祁言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天暗又天明,皮帽小子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他先开门看看里面的人,见人好好躺在那儿,他放下心,对这个乖巧的俘虏更满意了,这真是他见过最省心的一个俘虏。 都像这样识趣多好啊,他们黑风寨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地方,在这里好好混,都能混出头! 像他家老大,还不是凭借着钱……不对凭着才华,当上了小三当家! 皮帽小子去端膳食时正好偶遇了小三当家,他像看到了神一样,眼睛一亮,“三当家!” 薛祁玉看着他,点点头,“差事干的不错,赏。”他掏出一块银子直接就丢给了皮帽小子。 皮帽小子嘿嘿一笑,脸上黑皮都红了。 随即听到薛祁玉道:“今晚咱们寨子就要有喜事了,你端点好菜过去,别饿着新娘子。” “是!” 皮帽小子立马溜到大厨那里,传达小三当家的话。 等薛绾看着桌子上的六菜一汤时,不由笑了笑,不用想都知道是阿玉。 她不知道薛祁玉到底想的什么主意,但是见他成竹在胸,她打算信弟弟一次。 夜幕渐沉,城门外暗暗集结了一对禁卫军。 薛祁言带队,望着天色一寸寸暗下来。 等到那群土匪头子喝大了,就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阿符望着悠闲喂马的殿下,焦急劝道:“殿下,薛大人还有禁军都出马了,您只要安生在上京坐镇等着霍小姐回来不就成了,何必亲自涉嫌?!” 萧玄彻摸着马头,笑而不语,到底是他害的人家姑娘,他不出点力,薛家那个记仇的酷吏就要不依不饶了。 再说了,区区一个黑风寨而已,要不是因为查到点蛛丝马迹,他早在薛绾被掠的第一天就直接带兵荡平了黑风寨。 他眸光幽暗,不知在想什么。 黑风寨此时一片喜气,唯有二当家的神色阴沉,原本以为弄死一个女人很简单,可谁知道沈寻山竟然派了不少人暗中守着。 再加上他能感觉到,沈寻山在盯着他,他不敢动作太大。 不过消息已经传到了上京,那位大人说,既然沈寻山不听话了,那就换一个听话的大当家的。 他眸光一亮,只要今晚成功把沈寻山和那个女人都做掉,黑风寨就是他的了! 上京派的人手应该已经埋伏在后山了。 黑风寨的老嬷嬷给薛绾上好妆之后才退下,薛绾长得本就惊艳绝伦,只需要稍稍修饰就美的令人窒息。 她退下后,皮帽小子突然在外高喝一声:“小三当家,您怎么来了?” 薛绾眸光微眯,没一会儿,薛祁玉在皮帽小子的殷切下走了进来,他指指点点道:“这喜服也太寒酸了,你去我院子里取一套头面来。” 皮帽小子听令就连忙去了。 薛祁玉关上门,连忙蹲到薛绾面前,“姐,你听我说,接下来咱们就……然后再……最后……” “懂了吧?!” “那你……”薛绾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姐,我没事!我自有法子,放心,江湖咱不是白混的!” “嘿嘿。” 见他笑的傻乎乎的,薛绾摸了摸他的头。 夜—— 整个黑风寨都一片喜气洋洋。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恭喜咱们大当家的,迎来人生大喜事!” “喝,都喝!” “新娘子呢?什么时候来啊。” “正在收拾了,马上拜堂!” 沈寻山大口喝酒,满脸笑意,脸上那道疤瞧着都帅气了很多。 等到有人在他旁边耳语了一句,他笑意不变,只眼神快速变了下。 最热闹之时,有人扶着盖着红色头纱的新妇过来。 只见夜色灯火中,那道身影曼妙无比,分外勾人。 这小娘们,腰扭的太带劲了!土匪们都看的眼花。 那一步一扭,步步生莲一般。 “新妇来咯!” “大当家的,拜堂咯。” 一片欢声笑语中,二当家的朝人群中使了个眼色,那人立马走出人群,“吩咐下去,准备动手。” 沈寻山大跨步走向自己的压寨夫人,他笑吟吟道:“夫人,为夫抱你拜堂去!” 他一把把人打横抱起,只不过有一瞬间的眉头微蹙。 怎么胖这么多? 那新妇连忙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很是娇羞的依偎在他身上。 盖头微晃,风姿绰约。 他大跨步把人抱到最前面,他们干土匪的不服天地,也没高堂,他大大咧咧的就想拉着人直接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可就在这一秒,一箭予从林中飞出,扑面而来。 沈寻山眸光一遍,立马把新妇拉到怀里。 下一秒,二当家的大喝一声:“动手!大当家的不为弟兄们谋利,与上京作对,咱们黑风寨迟早要完,拿下沈寻山,献祭给上京的大人!” “拿下沈寻山,拿下沈寻山!” “拿下沈寻山……” 震天的声音传遍黑风山,后山上来的人直接包抄了整个黑风寨。 沈寻山面无表情的看着二当家的,整个大院乱成一片! 可惜,二当家的士气不到一会儿就散了,他的人突然捂着肚子嗷嗷叫:“疼,疼死了!” 二当家神情一变,震惊的看向沈寻山。 沈寻山灌了一口酒,挑挑眉:“看来你下手挺狠啊。” 这些药是二当家给大当家的人准备的,可怎么……?全是他自己人中了招? “喜欢吗?”沈寻山搂着新妇,吊儿郎当的问。 二当家的连忙看向后山包围上来的人,他又镇定下来,冷笑道:“沈寻山,你以为光对付我就行了吗?你对上京的大人阴奉阳违,你以为,他还能容你?” 沈寻山嗤笑一声:“黑风寨是老子的,他容不容有个屁用。” “就凭这些人?你怕是……想上天。”沈寻山扔掉酒坛子,酒坛子在地上应声而碎,不少人从屋子四处站了出来,持刀幽幽的盯着二当家的。 沈寻山指指人:“先把他给老子砍了,助助兴。” 二大家本以为胜券在握,可现在外援在外面,他一个人深陷敌窝。 他抽刀抵抗,可所有人都带着杀意扑上来。 “内讧了?”就在这时,一人懒懒洋洋的声音破空传来。 所有人均是一静,沈寻山倏地凝眸望向林子里。 马蹄声慢慢悠悠的,可见来人多么不慌不忙,并且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沈寻山顿时神色一正,散去了几分轻松之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紧紧盯着林子中,直到一匹骏马出现在人前,一玄衣男子极为肆意不羁的坐在马上,阿符替他拉着马绳。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黑风山?守山的人呢! 还有机关阵! 沈寻山扯唇冷笑道:“来者何人!” 骏马上的男人勾唇笑笑,“尔等,不配得知。” 沈寻山抬了抬手,他的人渐渐靠近那两人一马。 萧玄彻只随意道:“别紧张,我今儿,就是来抢个婚。” “不杀人。”他这话说的很淡,却震慑力十足,周围人瞬间不敢动了。 只因为他周身流露的杀意,太慑人了! 抢婚? 沈寻山望了望他身边的新妇,发现他这新妇一直都很沉着冷静。 他随意问了句:“怎么?旧情人杀来了?” 盖着红头盖的人扭了扭身子,捏着嗓子道:“妾,妾也不知啊……” 不远处的骏马陡然哼哧了一声,像是被麻到了。 萧玄彻:……没忍住,浑身抖了下。 沈寻山搂着人大言不惭道:“你说抢就抢,我话撂这了,这女人,老子的!” 第37章 为什么要躲在别的男人背后? 萧玄彻盯着大言不惭的沈寻山,只望向他怀里的人,满寨的山匪,在他眼里如同蚂蚁,他沉声道:“霍绾,敢过来吗。” 沈寻山怀里的人没动,只虚虚靠着。 沈寻山见状,笑了笑,“看来美人还是想做压寨夫人。” “主子……”阿符看向自家主子,按理说,听到殿下声音,霍小姐应该能认出来才对。 而此时,后山,一个俊秀的少年,正带着一个皮帽小子在丛林里穿梭。 皮帽小子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我真的会被你害死!要不是小三当家说事成了提拔我当左右手,我才不干这掉脑袋的事!”大当家的知道他帮助新妇逃跑,会一刀砍死他的! 薛绾笑看着身前的少年,和薛祁玉差不多的年纪。 他熟悉寨子里的路,薛祁玉也不知道怎么说服了他,被弟弟强迫换上衣服的薛绾被推出门后,就见到担惊受怕的皮帽小子。 他带着她绕过寨子里,走的羊圈后面,一路顺着小路下了山。 可她忧虑的回眸,不知道薛祁玉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这么大胆的骗沈寻山,如果被发现了…… 倏地,风声中传来煞气,她步子一定,神情严肃的拉着皮帽小子快速躲在草丛里。 紧接着,隐隐能看到一群黑衣人的影子,正在朝山上包围。 皮帽小子震惊的差点出声,被薛绾捂住了嘴。 薛绾神色冷凝的看着,这些黑衣人一看就浑身血气,不知身上沾染了多少人命。 是谁派来的? 她哥哥绝对不会派这些一看就来路不正的人。 她想到薛祁玉,在那群人身影消失后,顺着原来的方向往回走,却被皮帽小子拉住衣角:“喂,你走错了!” “我要回去。” 皮帽小子一副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我们好不容易逃下来的,你没看到刚才那些人吗?山上要出大事!我们现在下山正好能捡回一条命。” “薛祁玉还在山上。”薛绾声色决绝,她绝不可能把小弟留在危险之中。 原本想的是薛祁玉多撑一下,她下了山就联系二哥来救人。 但眼下看,是来不及。 皮帽小子不停的道:“小三当家平日里就天天画路线,他一定知道怎么逃跑的,你要是回去,一个弱女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下一秒,他震惊的看着薛绾用簪子狠狠一划,砍下一段段藤条,她面不改色的就把藤条扭在一起,往地上一抽,干涸的地裂出深深一条地缝。 皮帽小子:…… 突然瑟瑟发抖,他居然看管了她三天?要是她想逃,弄死他简直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等上了山,你想办法拉着薛祁玉……拉着你小三当家跑。” 话落,薛绾就顺着原路返回。 而山上对峙状态不久,沈寻山就察觉到了不对,周围隐隐的杀气越来越浓。 看来是上京的人来了,如果不是有人指使撑腰,二当家那个莽汉绝对不敢对他动手。 他冷冷一笑,脸上的刀疤分外慑人。 “你,就是上京派来的人?”他瞅着对面悠然自由的人。 萧玄彻只懒洋洋道:“我就路过,寻个人。” 路过?寻个人? 沈寻山不可能信他的话,那就都一网打尽。 “兄弟们,抄家伙!咱们来一个干一个,来一双,干一双!” “抄家伙!!” 黑衣人一现出身影,两边就交战了起来。 阿符拉着马远远躲着,萧玄彻眸光暗暗,总觉得沈寻山旁边那女人不对劲。 难不成弄错了?不是霍绾。 掀了盖头,就知道了。 黑衣人人数不少,招招都带着杀意,显然是要清剿了山匪。 沈寻山脸色难看,骂骂咧咧道:“狗日滴东西,这是要卸磨杀驴,灭口!” “兄弟们,都给我往死里砍!” 这些悍匪都是江湖好手,砍人头跟砍西瓜一样面不改色。 阿符看得浑身发抖,想远离这血红的一幕,萧玄彻却开始若有所思。 虽是一群悍匪,实力还不错,黑衣人并没有什么优势。 他挥挥手,阿符立刻收到指令,朝天上放了一个烟花。 很快,一队训练有素的人马收到信号就行动了。 沈寻山一路带着新妇,半山腰,追过来的黑衣人剩的寥寥无几,山匪也死了一大半。 沈寻山脸上沾了血,眼睛猩红,怒意交缠。 他奶奶的,他给上面做那么多事,现在二话不说就要灭整个寨子的口,想得美! “你把人交给我,我保你一命,怎么样。” 就在这时,萧玄彻负手走过来,明明一片厮杀,他依旧浑身清爽,别说血迹了,他身上连泥土都没沾到。 沈寻山幽幽的望着他,这人到现在没出过手,他摸不清实力,但也知道不可小觑。 原本他以为这人是和黑衣人是一伙的,但眼下看,不是。 “阁下到现在都不愿意报出身份吗?” 萧玄彻扬扬眉,随后一队禁军就如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样,安静的站在他身后,可肃杀之气,溢满山林。 就算看不出是禁军,可沈寻山脸色也变了,朝廷的人…… 要不被灭口,要么落入朝廷的手,他都不想选。 可他想弄死卸磨杀驴的那些狗东西,尽管他也落不着好。 沈寻山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一片决绝,“只要你能答应,保我这些兄弟不死就行了。” 萧玄彻无所谓,“没问题。” 沈寻山看看身侧一直一言不语的新妇,到底是笑了笑道:“临死前没娶成媳妇,好歹让我掀个盖头瞅瞅。” 他拿刀挑开红头盖,下一秒,满山的静寂、沉默…… 薛祁玉尴尬的看着所有人,抬手打了个招呼:“呵呵。” 沈寻山:…… 旋即他恼羞成怒的给了他一脚,把人踹了出去,“你他娘的……” “大哥,我不是故意的。”薛祁玉连忙狡辩。 萧玄彻想过这个新妇不是薛绾,但怎么也没想到连女人都不是。 沉默震耳欲聋,所有人都几乎呆滞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离谱的事。 薛祁玉尬笑着,不知道该往哪边站,按理说他应该站朝廷那边,但他不认识那个一看就很危险的人物。 沈寻山他熟,但现在好像得罪死了。 “人呢?”萧玄彻挥了挥手,一个禁军持刀直接走到了薛祁玉面前,刀直接架到了他脖子上。 薛祁玉顿时吓得面色一白。 可他是绝对不可能把他姐姐卖了的,只能装糊涂道:“谁,谁啊。” 萧玄彻耐心快没了,到现在,他都没有见到霍绾人影,他安排的人已经把整个黑风寨都搜遍了! 不知道为何这么焦躁,萧玄彻眼眸一眯,释放出戾气。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人呢?” 薛祁玉听懂了他的威胁,再不说出来,他的命就要没了。 他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刀锋入肉,血迹渗出。 就在这紧急时,一道藤编破空而出,卷走了那持刀抵着薛祁玉的人。 薛绾纵身挡在薛祁玉身前,冷着脸看向来人。 结果,下一秒,怔住了。 怎么……是他? “小三当家,我实在是拦不住她啊,救命!”皮帽小子一路跑,好不容易跟了过来。 薛祁玉哪能让自家姐姐护在自己身前,直接冲上前把薛绾护在身后,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敌对的看着萧玄彻:“你要动就动我!有我在,谁都不许伤她!” 少年年岁不大,即便腿软,也知道护着自己姐姐。 薛绾心软,眼里的防备早在看到萧玄彻时便退的干干净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也不知为何,她就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知道自己和弟弟,都安全了。 “过来。”萧玄彻冷眼看着毛头小少年,他耐心告罄,看到霍绾那一瞬,松了心,却依旧像让她走向他。 为什么要躲在别的男人背后? 谁有他,更有资本护住她! 还有,这毛头小子哪里来的,她是真有本事,连小土匪都能给策反了。 薛绾失笑,却真的朝他走过去了,薛祁玉提防着,她安抚他:“没事,自己人。” 一句自己人,萧玄彻脸色又好了许多。 紧接着她走到他面前,开口却是:“不要伤他。” 萧玄彻:?? 见他又皱眉,神色不悦,薛绾也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窍门,快速道:“他是我弟弟。” 弟弟? 薛家三子一女……萧玄彻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又缓和了。 “能劳烦殿……能劳烦您护送我二人下山吗?”薛绾不想掺和黑风寨的事,都能让萧玄彻和禁军出马,怕是不简单,黑风寨她猜测的没错,和朝廷的人有勾连。 “自然,阿符,送他们姐弟下山。” “还有他……”薛绾又指了指瑟瑟发抖躲在薛祁玉身后的皮帽小子。 萧玄彻不在意这些小孩,他也想尽快送走薛绾,才好解决沈寻山和那些不安分的人。 他抓回了沈寻山,就该有人坐立难安,彻夜难眠了! 薛祁玉一身喜服格外扎眼,护着薛绾一边走一边咬耳朵:“姐,那人谁啊,好吓人,你都不知道他威胁沈寻山放了我,他以为我是你……” 明明那人什么都没干,可薛祁玉打心里怵他! 薛绾笑而不语,没解释。 没想到,他竟然不顾安危,就这么冲上了黑风寨来救她。 第38章 因为殿下是个好人 皮帽小子跟着薛祁玉,薛祁玉跟着薛绾,阿符安排了一辆马车,禁军护卫,送他们下山。 路上薛祁玉掀开马车帘往外看情况,谁知猛不丁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他吓的呆住了。 “二……二……二哥!”薛祁玉倒抽了一口气。 薛祁言看见是他,也愣了下,旋即看到安然无恙的妹妹就放下了心,九殿下履行了诺言,他自然会去替他收拾小尾巴。 他对马车内的薛绾笑了笑,又冷冷扫了一眼薛祁玉,纵马离开。 薛祁玉:…… 同样是自家兄弟,区别要不要那么大?衬得他跟捡来的孩子似的。 “姐,我有预感。”他沉重又一片正色的看向薛绾。 薛绾扬眉,“恩?” “我有预感我屁股会被抽烂,到时候你一定要帮帮我,爹和哥哥最听你的话了!”他立马开始找靠山,委屈巴巴的看着薛绾。 薛绾道:“我不回家。” “啊?”不回家还能去哪,反正姐姐已经把那个忘恩负义的狗崽子给休了。 薛绾前后简单说了下,她现在在经营白玉楼重新开业的事,薛祁玉闻言眼睛一亮,自告奋勇道:“姐,我跟你干啊,你把我收了吧,我真的特别有经商的天赋!” “不信你看,这是黑风寨的账本,都是我理的账,那些打结来的粮食转手一卖到边疆,价格就翻了好几个倍!”他兴致冲冲的给薛绾讲,却没注意到薛绾的脸色在听到粮食、倒卖、边疆时,骤然一沉。 她目光锐利的看着薛祁玉,薛祁玉顿时脑门冒出一股冷汗,“姐,姐……怎么了?” 薛绾抽走他手中的账簿,越看脸色越沉如水。 她合上账簿时,才深吸了一口气,基本明白了为什么萧玄彻亲自来收拾黑风寨。 这哪是一个普通的土匪窝,明明是通敌…… 她不敢想,那黑风寨与上京勾结,还不知道要牵连出来多少人。 接下来的腥风血雨,必不可少。 而薛祁玉……竟成了黑风寨三当家,牵连必不可少。 “薛祁玉,你闯大祸了。” “啊?姐……我啥也没干呀,那些钱也都没到我口袋……” 薛祁玉见薛绾面色沉重,整个心慌了。 薛绾改变了原本的想法,没有送薛祁玉回家,如若他这时回家,怕是薛家都要被牵连。 她只能带着俩小子回了别院,一日惊吓,薛绾安排阿喜先准备晚膳端上来,薛祁玉和皮帽小子狼吞虎咽。 等吃完了之后,薛绾坐在院子里,薛祁玉被阿喜带过来,皮帽小子初入新地方,只知道牢牢跟着自己的小三当家。 然后月黑风高,他们就看见薛绾手里拿着一根藤条。 那藤条还是薛绾在黑风寨丛林里顺手薅回来的,她手里掂着藤条,面色柔和,嗓音却冷淡:“跪下。” 扑通一声,皮帽小子就看见在寨子里风生水起的小三当家毫不犹豫的就笔直的跪下了。 薛绾站起身,缓缓走到他身边。 旋即,扬手就是一藤条狠狠落在薛祁玉背上。 薛祁月顿时面色惨白,紧紧咬住了压。 薛绾面不改色,每一鞭子都抽的又狠又快,很快,薛祁玉月牙白的锦袍后背上就被抽烂了,溢出血迹,他满脸的冷汗。 皮帽小子都快腿软了,阿喜不忍看,别开了头。 “知道哪儿错了吗?”薛绾冷冷问。 薛祁玉忍着疼,咬牙道:“知道。” “错哪儿了。” “错在不该和土匪一道儿,错在不该倒卖粮食!”薛祁玉就算原本不知,可当马车上薛绾看了账本变了脸再想起那些禁军朝廷的人,他就算再傻,也知道黑风寨的猫腻很大,估计都得掉脑袋! 他心里后怕,看向薛绾,决绝道:“姐,反正没人知晓我的身份,我不回家了,朝廷真要查起来,你就把我交出去!” “从今以后,就当薛家,少了一个逆子!” 他平时再顽劣,也分得清轻重,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绝对不愿意连累薛家。 薛绾倏地扔掉藤条,闭了闭眼睛。 她脸色也微白,深吸一口气对阿喜道:“把少爷先关起来。” “是!” 旋即,薛绾指着皮帽小子道:“你,过来。” 皮帽小子两股战战走过去,眼里又害怕又不明白,为何小三当家喊这女子姐姐,他不知晓这二人姐弟身份,可他也亲眼瞧着了是禁军护送他们回上京。 可见身份之贵! “你叫什么名。” 皮帽小子低着头连忙道:“我叫黑皮。”因为他肤色黑,寨子里的人又没什么文化,贱名好养活,所以他叫黑皮。 他父母早在黑风寨最初变动时死了,是大当家的让人养着他,所以他无父无母,黑风寨就是他的家。 现在,他好像……没有家了。 黑皮……薛绾瞧着他年岁不大,和薛祁玉差不多,却几乎挺不直背脊。 这几日在黑风寨被关着,黑皮并没有为难过她,是以薛绾对他多了几分耐心。 “你跟我出去一趟。” 黑皮不明所以,但肯定是得连忙跟上去的。 “会赶马车吗?” “会,会!”黑皮连忙识趣的上了马车,然后在夜色中,惊恐的发现,小三当家姐姐去的地方竟然是——亲王府! 他腿彻底软了,不敢进去,薛绾不冷不热的扫了他一眼,他强撑着跟上去。 阿符先收到消息,连忙去了书房禀报,这要是其他人,亲王府的大门绝对不可能打开! 可偏偏是霍小姐,虽然霍小姐没什么身份,可谁让殿下就是容她呢? 殿下刚从黑风寨回来不久,神色看不出喜怒,可阿符足够了解主子,看不出喜怒,就是没兴致。 霍姑娘来了也好,说不准能哄哄殿下。 阿符领着薛绾去了书房,书房属于重地,薛绾是有些犹豫的。 “小姐,不打紧的。”阿符很有眼色,推开书房的门。 薛绾示意黑皮跟着,萧玄彻的书房很大,薛绾带着人走进去,直到看到桌案旁边一张贵妃榻上,躺着个恍若谪仙般的人,月光透过光洒落在他身上。 他微微闭着眼,鼻尖高挺,轮廓锋利又因为他浑身的松散而卸去了几分戾气。 这样的人,明明浑身透着矜贵和不可靠近,偏偏薛绾却能轻而易举的见到他。 薛绾不觉得有什么,黑皮小子却头都不敢抬,一眼都不敢看。 上京唯一的亲王府,只有一位,那就是当今九殿下,战功赫赫的九王。 这位小姐居然能在深更半夜,随意踏入亲王府邸,他不敢想…… 见他闭着眼,薛绾也就不急于说话,只静静站着。 他脸上带着些疲惫,收拾黑风寨看着简单,其实今晚杀机四伏,除了土匪,还有那群黑衣人身手都不简单。 直到良久,他才懒洋洋睁开眼,扫了她一眼,薄唇微启:“来作甚?”她不是一向避之不及,想与他拉开距离吗? 明明那夜受着伤发着烧,也还是迫不及待要离开亲王府。 薛绾就从这三个字,莫名听出了一丝小小的阴阳怪气,这位殿下……心眼有点小。 她上前一步,拿出怀中账簿,轻声道:“殿下,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萧玄彻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也没接那账簿,只懒懒散散问:“什么东西。” “黑风寨的账簿。” 见他眼皮微抬,她继续道:“上面记了黑风寨抢夺的粮食数量,以及边疆的买家。” 一句话,让萧玄彻周身气势变了变,他什么都没说,戾气却四溢,显然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黑皮小子几乎快受不住跪下了。 薛绾却从容淡定,“我想,殿下应该很需要。” “哦?”萧玄彻终于起身,一步步走到薛绾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光意味不明:“你这是在报恩?” 救命之恩也好,什么恩也罢,反正她总会找这个借口。 谁知薛绾却摇了摇头,她福了福身子,其实薛绾鲜少向萧玄彻行礼,可眼下她却认真的行了个礼节。 然后认真的望着他,“民女是来求殿下饶恕我弟弟。” 萧玄彻思及在黑风寨看到的那个穿着喜服的小少年,突然有点明白了她的来意。 他莫名有些不悦,主动上一次门,竟也是为了别的。 “家弟顽劣不知轻重,误入匪窝,只是童心未泯,这账簿亦是他拜托我交上来,以求将功补过。” 薛绾不能说出薛祁玉的身份,只说是自己弟弟。 她既然藏着,萧玄彻也无意去戳穿她。 这账簿作用极大,她原本也可以拿给薛祁言去立功,薛祁言自然也会护着家人的。 可她拿给了他。 “为何?” 萧玄彻问,薛绾不解,什么为何? “本王原本以为你与那大理寺卿更为亲近。” 也不知怎地,这更为亲近几个字分明带着点不爽。 薛绾怎么可能会把账簿给薛祁言呢,她才不会希望二哥掺和在这种敏感的事上面。 况且账簿给二哥,最终也是落到眼前这位手里。 也只有他,能庇佑一下薛祁玉了。 薛绾便直言道:“因为殿下是个好人。” 她相信他不会滥杀无辜,他要查的,永远都是通敌的贼人。 她眼睛很亮,月光照耀在她身上,很是柔和,她笃定的信任,莫名其妙就抚平了他原本心中积压的阴云怒意。 第39章 我信的过的只有殿下 是的,查出黑风寨和朝廷的勾结,萧玄彻一直就处在怒意中,两年前那场战事,就因为这些反贼,大萧差点被破城! 如果不是他带着他的兵拼死守着,敌国破城,大萧必定生灵涂炭! 不过,她说他是个好人,萧玄彻忽然莞尔。 他瞅着她如玉的脸庞,想起在黑风寨看见穿着喜服的人依偎在沈寻山身旁那种骤然升起的浓浓不悦和杀意,萧玄彻便察觉到自己的动心,如此措不及防,不知什么时候起的意。 总之,他是真的心动,说不出缘由。 他勾唇,靠近她,意味不明的问:“你真的认为我是一个好人?” 薛绾一怔,他靠的也太近了,近到彼此呼吸可闻。 她连忙躲开面庞,闪躲道:“我信的过的只有殿下。” 这句话取悦了萧玄彻,他点点头,“行,你弟弟好好看管起来,等这事过了,再放出来。” 薛绾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脸上浮上轻松之色。 “殿下,还有一小事。” “恩?” 薛绾指了指黑皮,“他也是黑风寨的。” 黑皮小子顿时软的跪在地上,要命了,这是不是要把他献祭出去? 完了,他才活了十五岁,就要死了吗? 谁知他绝望之下,却听到薛绾道:“他无父无母在黑风寨长大,心性却单纯,从来没有参与过抢劫倒卖,就是个小孩,能否也……放他一马?” 黑风寨踩了朝廷雷点,是绝对不可能轻饶的,她也不能随意留下黑皮,得在九殿下这里过个明路。 萧玄彻望着她,有时候他觉得这女人的心冷硬无比,有时候又觉得她善良的可笑。 一个小孩,也值得她去耗费自己的人情。 不过,他自是不在意,点点头:“改名换姓,人你带走。” 薛绾笑了笑,那黑皮小子听懵圈了,这是饶了他一命? 看着薛绾达成目的后连头都不回的带着人走了,萧玄彻禁不住差点气笑了。 说她没良心,真就是没良心。 用得到他了,口口声声哄他说他是个好心,说她信得过他。 用不到了,扭头就走。 等阿符再进来书房想劝殿下早点休息时,发现殿下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好了。 他倏地一笑,他就知道,霍小姐是殿下良药! 可惜,霍小姐身份太低了,进不了亲王府的,更何况霍小姐还与凌家…… 他轻叹一口气,又觉得很是麻烦。 马车赶回别院后,黑皮欲言又止的跟在薛绾身后,见她快要离开时,才终于出声道:“小姐……我……” 薛绾回头看他,知道他想问什么,便道:“以后你就是自由身,我会让人带你去衙门改名换姓领你自己的户契,以后你不再是土匪,可行商可考功名。” 黑皮脸色涨红,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不再是人人惧怕的土匪,意味着他不会长大了也过刀尖舔血的生活。 如果有选择,没有人会愿意当土匪的。 可他又很茫然,他没读过书学过字,不当土匪,他该干什么? 他好像又什么都不会。 他望着薛绾含笑的身影,又想起她刚刚不忘在亲王面前为他求情,他犹豫的道:“我……我可以跟着你吗?” 薛绾一愣,见少年涨红了脸,神色茫然,又满含期翼的看着她。 “你要跟着我吗?” 黑皮倏地朝她跪下了,坚定无疑:“小姐,我不是无父无母,我是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父母姓谁名谁,都是土匪窝的,死了连坟都不知道在哪里,我连我自己姓氏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没什么用,不会认字也不会伺候人,但是我会好好学的,您能留下我吗?” “您给黑皮,赐个姓取个名字吧。” 他热切的看着薛绾。 薛绾望着还稚气的少年,最终道:“那你想留下便留下吧。” “那就姓霍,名便叫……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霍无尘,如何?字敬,霍敬。” 霍是薛绾母族的姓,薛绾觉得如此挺好。 黑皮眼睛一亮,霍无尘,霍敬,他不但有名有姓,还有了字。 “谢谢小姐!” 薛绾莞尔一笑,进了自己院子。 少年目光炽热,看她的背影如同看着信仰一般。 他有听见亲王府的人尊称她霍小姐,她居然让她跟着她姓霍。 真好,黑皮……不,应该说霍无尘笑的格外满足,就好像突然有了家人一样。 虽然她抽薛祁玉抽的很厉害,可其实他当时无比羡慕薛祁玉,因为他有姐姐。 所以,他也一定会好好护着她的! 翌日一早,薛祁玉听阿喜说了这事,黑皮照旧前来他身边帮他上药,薛祁玉趴在床榻上狠狠一惊,疼的他倒抽了一口气:“你说昨天黑风寨那个吓死人的男人,是当今九殿下?!” “是。” 薛祁玉脸色变来变去,最好心道,还好他不怎么入宫,九殿下认不出他,这样就不会牵连家族。 他又松了一口气,随意问道:“听说姐姐给你取了名字,叫霍无尘,霍敬。” 霍无尘紧张了一下,生怕薛祁玉不喜。 谁知薛祁玉倒是点评道:“姐姐取的名字就是好听,姓霍,啧啧,你还真有福气。” 霍无尘见小少爷不在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很是好奇。 好在薛祁玉憋不住话,随即道:“姐姐嫁……行走江湖时就对外是姓霍,因为我们母亲外祖家姓霍。” 他隐去了薛绾改名换姓嫁人的事。 霍无尘这才明了,原来小姐不姓霍,是小姐和小少爷的母亲姓霍,那也很好,他弯着唇角笑。 薛祁玉扫了他一眼,瞧他美滋滋的样,他语重心长的道:“既然你留在我姐身边了,那就好好守护她,霍敬,要对我姐有敬畏之心知道吗?我们薛家人是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姐的,不管是谁欺负了我姐,都得付出代价!” 他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平时一向不着调的少年突然闪露出杀意,霍无尘顿时意会到什么。 他神色认真坚韧,“少爷放心,霍敬会拼死守护小姐的。” 薛祁玉很是满意,他算是了解这小子性子,格外的质朴单纯,但再怎么单纯,他都是生在土匪窝,从小到大没父没母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就算一时变成兔子,狼还是狼。 姐姐对他有恩,他守在姐姐身边,薛祁玉也放心,毕竟姐姐一时又不打算回薛家。 他想了想道:“我给你请个武师傅,你好好学武。” “是!” 这边一片和谐,可柳节度使府里却一片阴云。 “你说沈寻山还有那些废物都落网了?” “是的,全都在大理寺地牢里面关着的,薛祁言连夜在审。” 柳节度使脸色极度阴沉,“有没有办法……”他眼里露出杀意。 幕僚为难:“大理寺的地牢,我们的人根本渗透不进去,而薛祁言那厮,根本就不是能收买的人,据说他和九殿下走的很近!” “这次也是他和九殿下联手清剿了黑风寨。” 柳节度使神色阴鸷,“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舍掉林尚书了。” 这对他们来说,损失巨大,但为了撇清关系,只能有人背锅。 “你给宫中二皇子递个信,这里,都是林尚书收受贿赂的证据。” “是。” 大理寺地牢—— 薛祁言悠哉悠哉的坐在椅子上喝茶,面色淡定的看着犀利惨叫的二大家的,他揉了揉耳朵觉得聒噪。 又走过去看一言不发的沈寻山,“不打算招吗?” 沈寻山幽幽的盯着薛祁言,“你们答应了我,会放了我那群兄弟。” 薛祁言笑道:“招了就放。” 沈寻山冷笑:“放了再招。” 如此来回,薛祁言笑意尽失,他对这群土匪没什么耐心,尤其是他们居然敢掳走薛绾。 他恨不得都弄死算了,可惜不行,黑风寨勾结上京这事牵连的太大了。 他刚坐到位子上,下面人就传:“九王爷到。” 薛祁言起身走过去,萧玄彻一进来就把一个册子丢到了他怀里,薛祁言看完后,脸色沉的滴水。 胆子太大了! 劫朝廷的粮,倒卖给敌国,这等大罪,还放了?凌迟剔骨都不为过! “有这册子就能顺藤摸瓜全部抓出来定罪了。” 萧玄彻扫了他一眼,“晚了。” 薛祁言皱眉,什么意思。 萧玄彻慢悠悠喝了一杯茶,神色微冷,“户部尚书林蘅进宫认罪,当场撞了柱子伏法了。” “通敌之罪,他一个人就全顶了?那可是诛九族的罪!” “林家阖家在林蘅身亡后,都被流放了。” “上面的意思是不打算追究?” 萧玄彻笑的很阴冷,“追究什么?波及到他想保的人,当然是有个背锅的就罚了了事。” “通敌之罪,也能饶恕?”薛祁言不禁骨子里发冷。 “不见得饶恕,只是现在不想动罢了。”萧玄彻目光幽幽。 薛祁言闭了闭眼,“那这册子还有这些人,审了也没意义了。” “都给本王留着,让他们多活一段时日罢了。”萧玄彻眼里掠过一丝杀意,他绝不可能放过两年前害死边疆战士无数的贼人,即便他们势力复杂,盘综交错,他也会一个一个揪出来。 第40章 那我远着九殿下不就好了 萧玄彻走到被浑身都往下滴着血水的沈寻山身边,淡淡的打量着他。 沈寻山咽下口中血腥,望着萧玄彻和薛祁言:“要杀要剐,随你们。” 死到临头嘴还挺硬,萧玄彻倏地嗤笑一声,问:“沈寻山?听说你是幼时随着母亲随着边境流民一路到了幽州、肃州,后来你娘死了,你被人牙子倒卖,经历种种,最后落草为寇。” 查沈寻山自然不难。 沈寻山哼笑一声,那又如何? 谁知萧玄彻下一秒冷冷问道:“沈寻山,那你知不知道你们倒卖的粮食卖到了哪里。” 沈寻山皱眉,“边疆啊。” “不,是敌国。” 一句话,令沈寻山圆目怒瞪。 当年沈寻山的父亲就死于破了城的敌国铁骑之下,他的家瞬间支离破碎,他的母亲为了护他更是不知受了多少次羞辱。 所以才会只逃到幽州路上,就死了。 只剩下沈寻山一个十岁小儿。 可以说,他全家的厄难都是因为战争、敌国破城。 如今,他长大了,他倒卖的粮食,却输送给了当年害得他支离破散的敌国。 “不可能!”他恶狠狠盯着萧玄彻:“堂堂一疆节……” 他倏地抿紧唇,警惕的看着萧玄彻,“你在套我的话。” 萧玄彻懒懒一笑,“你想说的是,堂堂一疆节度使不可能通敌叛国?” “但……如果他有谋逆之心呢?” 一句话,整个地牢寂静无声,薛祁言眼眸一暗。 沈寻山顿时看向旁边昏迷的二当家的,薛祁言直接拿了把匕首插进二当家肩膀上,二当家的瞬间被疼醒。 沈寻山幽幽的看着他,“老子问你,咱们劫来的那些粮食,珠宝,都是你护送到边疆的,那些粮食,可有用于大萧将士?!” 二当家一愣,旋即因为浑身的疼痛而脸色愤愤道:“用到哪不都一样,我们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只要买家给钱不就行了,敢收他们的货的,也只有远在边疆之外的大人。 沈寻山却整个脸色铁青,萧玄彻说对了。 不用想也知道了,这些从户部拨往各处的粮食、钱财,他们提前得了信,少收一点过路财,换来一路安宁,已经是朝廷也默许的交易了。 可这些财物最终却进了边疆,又被交易到敌国。 怪不得这几年,边疆战事不断,原来根本就是有人操纵,不希望战事停止,好发财,招兵养马! 见他一瞬间想通去脉,萧玄彻抬了下头,下一秒,二当家的人头落地,死前眼睛还怒睁着。 “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沈寻山,你虽是土匪,但本王看在你未曾丧尽良知的份上,派你去敌国,不过这一去生死难料……” “我去。” 萧玄彻话还没与说完,沈寻山就重重的出了声,他喘着粗气,满眼恨意。 他是亲眼看着他爹被敌军砍了头,他娘就被拖在他爹旁边羞辱。 他眼睁睁看着的…… 见他愤恨欲绝,萧玄彻挑挑眉,对薛祁言:“给柳家安排个劫牢的机会。” “不过柳家劫牢后也只会杀你灭口,怎么得到重用,并亲自去往敌国,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沈寻山重重点头。 等走出地牢,薛祁言扫着这位殿下,他一身黑衣沾了不知多少血,可这位殿下今日穿的一身月牙白,竟依旧干净如雪。 “殿下信得过沈寻山?” 萧玄彻淡淡道:“没什么信不信的,他死了更没价值。” 若能利用一把,那也不错。 “这次柳家轻而易举的躲过去了,下次……”薛祁言不想放过柳家,明知他在干什么勾当,还不能抓人,这感觉真恶心。 “动了他,朝中就得少几位皇子和长公主,你说,动的了吗?”柳节度使和朝中牵扯的太深,牵一发而动全身。 陛下未必不知他的小动作,但不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清剿,否则,牵扯出几位皇子和长公主,那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况且,皇帝不怕柳节度使有异心,有封地的藩王,以及各州节度使,哪个没有异心? 等动了,再挥兵平叛了就是。 皇帝还正值壮年,他还不忌惮。 比起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可能朝中某些功高盖主的人才更是他的心头刺,比如…… 萧玄彻扫了一眼薛祁言。 薛祁言对这位殿下的意有所指,无言以对,他能不知道吗? 大哥去了边疆,用命换军功守着薛家,而他……就窝在了这暗无天日的地牢,给陛下当刀。 小弟更是今后都不可能有入仕途的可能了。 看着显赫荣耀的薛家,也在敛起锋芒,低调行事。 而外祖霍家,开国老将,更是早已告老,除了有一位霍氏出来的皇后,霍家子弟没有在朝为官,基本都领着些闲职混混日子。 这就是荣耀背后的悲哀。 霍氏皇后膝下也没有皇子傍身,足可见陛下对霍薛两族的荣宠和打压是并带的。 虽然薛家没有站派系,可也深知几位皇子殿下心胸……也就眼前这位目前看起来相对宽怀能容人。 眼前这位如果有机会立储…… 薛祁言倏地随意道:“家妹的事前后麻烦殿下许多了,不过男女有别,日后家妹欠的人情,殿下还是算在我头上吧。” 话落,萧玄彻忽然幽幽的看着他。 猛不丁的,他来了一句:“薛祁言,你在提防本王?” 薛祁言没想到这位殿下居然挑明,他便也直直的盯着他道:“殿下,陛下是绝不可能允许我薛家女嫁给皇族子弟的,想必,您比我明白。” 皇子妃,王妃,身份够但是不能嫁。 除非九王没有上位的心思,可依他看,不像没有。 至于侧妃等等,那不好意思,那是羞辱相府千金。 是以,他不过就是想说,殿下,您与我家阿绾,绝无可能,千万别肖想。 萧玄彻当然能听出来他的言下之意,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薛祁言耸耸肩,唤来人牵马去了别院。 薛祁玉被抽的狠,还在榻上撅着个屁股躺着呢,手里拿着本话本,时不时摸一个果子丢进嘴里,好不自在。 他院子里,一个黑皮少年,正满头大汗的练武。 薛祁言越过那小子,进屋。 不过是淡淡一眼,黑皮……不应该叫霍无尘就感觉到了浓浓的戾气,刚才进去那人身上,有血腥味。 薛祁言是从地牢出来的,薛祁玉见突然有人抽走了他的书,不耐烦的骂骂咧咧道:“谁他妈拿小爷的书!” 结果下一秒,对上薛祁言冷笑的目光,他浑身一哆嗦。 “二,二哥……” 整个薛家,他其实不怕严厉的父亲也不怕威严的大哥,就怕这阴招多的使不完的二哥! 薛祁言撩下袍子坐在他身旁,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真出息啊,三当家的。” “嗷嗷嗷!”薛祁玉疼的浑身一抽,紧接着反应过来就连忙心虚的笑道:“哪有啊二哥,我就是误入歧途,我现在已经迷途知返了!” 薛祁言又是一巴掌拍下去。 “二哥,二哥,饶我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随即,他冷淡道:“我饶你能有什么用,阿绾为了你去求九殿下,你这条命,是阿绾给你求回来的。” “嘿嘿,我就知道我姐待我好。” 薛祁言看着这没心没肺的臭崽子,险些气死,要不是他扯后腿,阿绾用得着去求那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阿绾就是那个主动送上门的傻兔子! 涉世未深!他要好好给阿绾讲一下男人的劣根性! 于是当晚,薛祁玉苦着脸撑着自己坐在石凳上,不敢乱动弹,一动弹就疼。 先是姐姐的藤条炒肉,后是他二哥的如来佛掌,薛祁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碎掉了。 他坐立难安的坐着,等薛绾从外回来坐下,兄弟妹三人坐在石桌旁,桌上摆着精致的几盘菜。 薛绾扫了他俩一眼,“二哥你怎么有空来了?” “你近日白玉楼忙活的如何了?” 说起这个,薛绾眼睛微亮,“筹备的差不多了,约摸着三天后开业。” “我打算试开业三天,只接待收到白玉楼请帖的名流文士。” “为何?”薛祁玉不解,那得少多少客人呢。 薛绾眨了眨眼,“只接待这些名流文士,那么这三天整个白玉楼被会被蒙上神秘,所有人都会盯着我们白玉楼,这些名流文士享受三天至高待遇定会广为宣传,如此一来,白玉楼就未火先红了。” “当然,也不叫白玉楼了。” “叫什么?!”薛祁玉眼巴巴的看着薛绾。 薛绾卖了个关子,“三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薛祁言望着她一脸生意经的模样,不禁笑了,好似阿绾休夫那段时日的阴霾彻底从她身上褪了个干干净净,她又变成了薛家明珠的样子。 抿了一口酒,薛祁言想了想,决定先试探一下:“阿绾,你觉得九殿下……如何?” 九殿下?薛绾一怔,怎么突然扯到九殿下了。 她神色有点茫然,薛祁言突然就松了一口气,好在阿绾对九殿下并无异样,但他还是得先给阿绾敲个警钟。 “阿绾,金国公主爱慕九殿下已久,陛下早有意和金国联姻,毕竟战事焦灼,国库空虚,而金国虽兵力不强处于和平派,可金国已经递来了橄榄枝,若能联姻,金国的数座石矿会当做嫁妆陪嫁到大萧。” “恩。”薛绾点点头,然后呢? 薛祁言看着她面色依旧如旧,甚至还很是不解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瞎担心了,阿绾明明都嫁过人了,怎么还跟没开窍似的? “九殿下与你走的过近,哥哥是怕……” “哦!”薛绾恍然,“哥哥是怕金国公主日后找我麻烦?那我远着九殿下不就好了,再说了,我与九殿下本来就没多少交集。” 纯粹只是因为休夫等等一些事,认识了而已。 薛祁言:…… 第41章 九殿下年龄也不小了,或许有隐疾 不知道是该头疼妹妹的榆木脑袋,还是该幸灾乐祸九殿下那样丰神如玉的人物在妹妹眼里就是个没多少交集的陌生人。 他最后道:“九殿下府里从来没有女人,他年纪也不小了,或许是有些隐疾,总之阿绾,九殿下不是个好选择。” 薛绾:??隐疾?她反应过来脸微微一红,旋即才明白二哥这半天到底在说什么。 她恼怒道:“二哥,你休要开我玩笑啦,我与九殿下绝无半点可能!” 别说她休夫的身份了,光是九殿下,她想都没想过! 见此,薛祁言就放下了心。 薛祁玉比薛绾还懵,不过他稀里糊涂的追加了一句:“恩皇室人不好相与,姐姐这辈子就算不嫁人了都没关系,咱们薛家养得起!” 这话一落,三兄妹就都笑了。 这边其乐融融,那边亲王府。 萧玄彻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殿下受凉了?地牢阴凉,黑风寨您又伤了神,阿符就说您不该亲自去救霍小姐。” 萧玄彻冷冷扫了一眼阿符,阿符连忙闭嘴不言。 他知道主子心情不好,因为金国公主要来大萧了。 美名其曰两国友好来恭贺萧帝的五十五大寿,实在就是有意来联姻。 联姻也无所谓,萧国十几个皇子呢,就算去掉没成年的小皇子们,也有适龄的三位皇子。 可惜,金国公主有意的是他家殿下! 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反正他瞧着,殿下很是厌恶这事。 “凌家与柳家的婚事如何了?” 阿符听到殿下询问,连忙回道:“原本推迟半月的婚约,因为黑风寨走私户部尚书一族全灭,柳节度使让凌云淮正式上门提亲了,婚约就在三天后。” 这是做样子给皇帝看了,表明他柳节度使把女儿嫁给了朝官,留在了上京,并且嫁的是没落的凌家。 原本嫌弃不已的婚事,眼下竟是柳节度使最好的遮掩了。 萧玄彻嗤笑一声。 “不过……霍小姐的酒楼也是三日后开业。” “啧啧。” 萧玄彻抬眸望月,身影卓绝。 三日后 整个上京热闹非凡,其一是圣上亲自又给凌家与柳节度使的庶女赐了婚,今日凌家老太太荣光满面,所有因为霍绾闹休夫丢掉的脸面都因为赐婚圣旨和柳家对这桩婚事的重视而洗清干净。 其二是白玉楼的神秘开业,据说白玉楼这三日并不对外接待,无论你是皇亲贵胃,还是谁,只要没收到白玉楼的拜帖,进不去就是进不去。 不少人都猜疑白玉楼后台谁啊?这么硬,敢在上京这么玩,就不怕得罪什么大人物。 可当亲王府的开业礼亲自送到白玉楼时,所有人都是一惊。 霍无尘先回别院告知薛绾,楼里送来了亲王府的礼时,薛绾也是惊讶了下。 九殿下这是公然给她撑场面呢。 “代我谢过九殿下的好意。”薛绾浅笑,也没拒绝,随口问:“拜帖可都挨家送好了,咱们过会儿开业掀红绸。” “是,小姐。” 还不到午头,白玉楼外面酒家就都坐满了,来来往往的人也都好奇的盯着被大红色锦布整个围着的白玉楼,全上京竟无人得知白玉楼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凌家—— “大人今日成亲,娶的还是柳节度使的千金,圣上亲自赐婚,咱们凌府今日不知多少宾客上门贺喜呢!”总算是把之前丢的脸面都找补回来了。 凌云淮看着铜镜中穿着喜服的自己,忽然想起当年迎娶霍绾之时。 那时候没有赐婚的殊荣,也没有宾客临门,只是简简单单,不被任何人祝福的成亲。 可那时他却高兴极了,心里都是终于娶到心爱之人的满足。 他神色复杂,脸上并无多少成亲的喜悦,反而更多的是遗憾和不甘。 霍绾的心,为什么就这么硬呢? “大人……您去哪呀?”小厮见大人突然换掉外面的喜服往外走,满脸的不解。 别院,阿喜正给主子梳妆。 今日酒楼开业,薛绾并不打算亲自露面,可她还是难得有心情妆扮几分。 她本就艳绝,粉黛微施,便倾城之姿。 平日她穿的素白,今日阿喜特意挑出一件淡蓝色续着金丝线的锦裙,薛绾也含笑换上了。 整个淡蓝色衣裙边全都走绣着金丝线,精致又低调奢华,是薛祁言送小姐的衣裙。 阿喜被铜镜中的小姐迷住,“我家小姐最是好看,平日就该如这般穿着!” 虽然小姐气质如兰,但偏偏张扬之色穿在小姐身上便如牡丹国色一般。 薛绾笑笑,不在意这些。 她起身往外走,院中传来打斗声。 她凝眉,往外走,霍无尘被一脚踹飞到她脚边。 她顺着目光看过去,脸上笑意倏地淡了。 凌云淮也不知发了哪门子的风,竟闯进她的别院。 “小姐!”阿喜突然护在薛绾身前,防备的盯着凌云淮。 霍无尘撑着自己站起身,他才十五六岁,自然是敌不过凌云淮的,他抹掉唇边血迹站起来护在薛绾身前。 薛绾看了他一眼,道:“阿喜,你先带他去疗伤。” “小姐……” 阿喜刚想劝阻什么,见薛绾神色平淡,也只能先扶着霍无尘下去了。 凌云淮伤怀的看着薛绾,情不自禁的走上前一步:“阿绾。” 许是因为来的匆忙,他内衬还穿着红色喜服,薛绾勾唇,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凌云淮上前道:“阿绾,上次在宫中我与你说过,你若愿意回头……” “凌云淮。”薛绾倏地打断他的话,她高高站在台阶之上,冷眼瞧着他。 “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你莫不是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般优柔寡断,沉在过去不可自拔?” “若我没说错,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你这般来找我,对得起你的新妇吗?” 薛绾三句话不留情面,刺的凌云淮脸色微微白了一瞬。 她无意与他纠缠,掠过他就想走,谁知被他抓住手腕。 “阿绾……” 薛绾脾气再好,也着实难以忍受,她都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瞎了眼,竟看上这种不仁不义的男人? 他为了柳如意对不起她,现在又因为她去对不起他未来的新妇。 这就是个既要还要的无耻男人! “凌云淮!” “你口口声声自称情深,那么,当日在宫中,我落水之事,柳如意抽的干干净净,你当真不知?” 她锐利的盯着他。 凌云淮一愣,他那日喝了酒,得知霍绾出事就爬起来想要去看霍绾,可却被柳如意拦住了,柳如意声声质问他,如果他去看霍绾,那把她置于何地? 后来陛下盛怒,罚了陈氏千金和清怡郡主。 可凌云淮也不至于傻到如此,他问柳如意,她也去了花园,为何清怡和众千金会与霍绾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人起冲突。 柳如意眼光躲闪了下,他就明白了。 可他没法去追究,因为柳如意快要与他成亲了。 这事他藏在心里,眼下直白的被薛绾揭穿。 见他这般,薛绾更是瞧不起他,冷声道:“你既要护着她,那就最好不问缘由坚定无疑的护着她,而非三心二意,处处留情!” “凌云淮,你真令人……恶心。” 她抽回视线,转身就走,毫不犹豫。 凌云淮刹那间脸色灰白,因为他当真从霍绾脸上看不到一丝对他的情意了。 她是真的撇的干干净净。 没有忘记两个人甜蜜过往的只有他! 想起和霍绾走的过近的薛家二少爷以及九殿下,他眼眸覆上一缕阴霾。 她这是想攀附高枝,是以才那么鄙夷他。 薛绾倒是不知到如今,凌云淮还能那么卑劣的想她,不过她也不在意,酒楼今日开业,才是重中之重! 午时! 不少上京的名流墨客都聚集到了繁华地,他们之中有的收到的拜帖,有的没有,只能酸里酸气的道:“不过一个酒楼,搞那么多花样,真是滑稽取丑!” “少白兄,你收到请帖了吗?” “自然。”被称作少白的是正好游历到上京的一个名气不少的诗人。 比起这些上京的文人墨客,他既没有优越的家世,也身无财物,但他却受到了全上京如今最神秘的酒楼的请帖。 众人眼光异样,少白却全然不管,他只管猎奇,若这酒楼让他大失所望,他绝不会为此多说一句好话。 所有人都在等着白玉楼的重新开业,一时间竟比凌家成亲还要惹人瞩目。 毕竟上京从来不缺达官贵人的喜事,凌家和柳节度使女儿成亲还不如先前二皇子娶皇子妃时热闹呢。 宫中几位皇子也正坐在附近茶楼。 “二皇兄,你可听说了,老九直接给白玉楼送了礼,难不成这白玉楼幕后人是他?” 二皇子白了老七一眼,简直不想和这个蠢货搭话,他都说了幕后,要真是幕后,老九能给送开业礼? 不过!他眼睛倏地一眯,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弄出来的障眼法?! 这酒楼最近风头太过了,东家手段很高,未红先火,可见一开业,就会成为全上京最炙手可热的酒楼。 若真开好了,这家酒楼将来不知能握住上京人多少把柄消息,幕后人若真是老九…… 他挥挥手,他的人上前靠在他耳边,听见二皇子道:“务必给我查出来东家是谁。” “是。” 第42章 阿绾,你在怕什么 “东家。” 薛绾一出现,楼中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上前行礼。 为首的女子正是那日在街巷中求助薛绾的女子,她身上还带着火伤之后的伤,但也将养的差不多了。 脸全部露出来,却是柔美大气至极。 只见她直接跪在地上,感激至极的道:“多谢东家帮我脱离苦海。” 因为薛绾,她才得以成功休夫,逃离了那个恶魔。 后她养好伤就寻到了阿喜,后来她问可不可以留下来在楼里寻个路子。 薛绾查了这女子过往品行和出身,没什么差错就留下了,谁知还真没留错,这女子处处是一把好手,待人接物都很不错。 她便让她负责整个楼的迎客。 “今日我们楼可谓是全上京最万众瞩目的地方了,整条街都挤满了人,就等着咱们开业呢!” 见所有人都雄心壮志,薛绾笑了笑,“水琴,待会就由你带着大家伙出去开业。” “东家您不亲自……”水琴就是那个休夫后投奔薛绾的女子,她一脸疑惑,这等好事,东家为何不亲自…… 薛绾摇摇头,她虽然隐藏身份,但难保要是真被人认出来是薛家女,那可就不太好了。 再说了,她也不喜欢出风头,水琴正合适。 等终于到了午时…… 街头的人看见白玉楼走出人,全都围了过去看热闹。 “终于要开业了!我倒要看看这白月楼闭楼一个月有什么惊喜!” “掀红绸了!” “掀了掀了!” 所有人都抬眸望去,原本的白玉楼牌匾被一个横贯两层楼的偌大牌匾取代了,金樽园二字大气磅礴的矗立其上!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好名字! 周围人不禁一声喝彩,尤其这名字还镶着金缀着宝石,极尽奢华! 明明高调张扬,却又不显庸俗,无外乎是这翻新后的酒楼太过精致,除了招牌奢华,其余俱是用上好的材料却低调内敛。 水琴笑容满面对客人说了几句喜庆话,让人放鞭炮。 不远处二楼遥望着这热闹的几位贵客不禁道:“好大的手笔。” “全上京最有排面的酒楼以后怕是仅此一家了。” “二哥,你们有没有谁收到请帖?” 他们贵为皇子却都没有收到请帖,不知道是这楼里的主人不敢请,还是压根不打算请。 毕竟今天能入园的都是风流名客,可没有上京权贵。 且不论你再有钱,那都是进不去! 没请帖,就是进不去。 二皇子脸色沉沉的,他自然也是没收到,不过好在朝中几乎都是没人收到。 所以不少豪富世家子弟都是看着那些有的甚至是穷酸墨客走进去的。 尽管不服,但由于金樽园太过一视同仁,都不邀请,那自然也就少了些戾气,其次不敢闹,是因为九殿下送了礼,这些人被震慑住了,摸不清金樽园的背景,不敢造次。 外面人自然无法窥见楼内光景,可被领进酒楼的文人墨客却是如同看景一般,纳罕的看着酒楼一进去居中横贯三楼的假山流水,从顶层顺着假山清脆落下,带来数不尽的清凉之意。 “诸位,这边请。” 小桥流水,琵琶声声,古典仕女落在台后弹着曲子。 水琴带着少白等人上了二楼,包厢栏杆有帘子,掀开就可见楼下大厅光景。 水琴笑着道:“诸位耐心等待上菜。” “我们还没点菜呢。” 水琴笑:“我们这三日都不点菜,随着上,诸位稍后就知道了。” 眼见着一楼二楼都坐满了,三楼往上却是神秘无人踏足。 跟着少白的好友没忍住问:“三楼这是?” 水琴笑:“三楼不对外开放,只接待神秘贵客。” 今日菜色都皆是盖着银盖,每每呈上一道菜都带着一句诗迷,若猜中了就送彩头一壶佳酿,若猜错了,这道菜就端下去了,或者当场给金樽园留下句诗,如此那也可以上菜。 一时间,整个楼里热闹非凡。 三楼栏杆,薛绾静静看着楼里的热闹。 楼外人不知楼中客,楼中客被新奇迷得乐在其中。 阿喜满脸喜色,“小姐!金樽园这下在上京可是大火!” 薛绾却不行于色,只道:“若非九殿下最后那道礼的神来之笔,金樽园不会有此光景。” “那小姐,您为何不给九殿下下请帖呢?如果是您请,九殿下一定会来的。”阿喜不解。 薛绾笑而不语,为何要请九殿下?金樽园若是连九殿下都不巴结,那上京就没多少人敢真的来敌对金樽园了。 否则,不知道金樽园得受到多少风波。 她也算是拿九殿下,敲山震虎了。 薛绾转身离开至极,窗边楼下正好凌家的接亲轿子经过。 她眸光平静的望下去,那喜乐声声入耳。 坐在最前面白马上的凌云淮意气风发。 薛绾不打算再看,刚要转身离开,楼下街巷突然传来惊恐的声音。 她随意一看,亦是惊了一下,数十条土狗跟疯了一样张着血盆大口朝着花轿扑过去。 百姓肆意逃跑,马匹又被惊了。整个花轿被冲散。 薛绾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乌泱泱的闹剧直到凌云淮提剑砍了狗脑袋,才慢慢恢复秩序。 只是新妇也被惊出了轿子,也不知打哪儿来的一阵邪风,红盖头也被吹掉在地,露出她焦急的一张脸。 凌云淮快速奔到她身边,把捡起来的盖头重新给她盖上。 花轿又开始继续前行,只是那喜气像是被冲散了一半。 倏地,看见一抹熟悉的影子,薛绾顿时皱紧了眉头,径直朝外走。 “霍无尘呢?!” 好一会儿,霍无尘才急忙跑来见薛绾,见薛绾面色不好,他立刻就低头认错。 “薛祁玉的馊主意吧?” 霍无尘不说话,薛绾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抽薛祁玉的冲动,她知道薛祁玉弄这出是想恶心一把凌云淮,给她出出气。 但她不需要啊! 回头凌云淮知晓了,又得自恋的归于是她放不下他! 薛绾见楼里生意一切正好,坐上马车就赶回别院。 薛祁玉正美滋滋的在院子里晒太阳,见薛绾板着脸进来,连忙爬起身,顺带瞪了一眼薛绾身后的霍无尘。 “薛祁玉,墙角边站着去。”薛绾只一句话,薛祁玉立马不吭声就走到墙角边扶着墙站着了。 霍无尘见状,也默默跟过去了。 薛祁玉出的主意,他实施的,光找那个疯了的土狗也不容易。 薛绾坐在乘凉处,保持心平气和的看着俩家伙烈日罚站。 直到一个时辰过去,两个人都快撑不住了,薛绾才松口。 站在她面前时,薛祁玉脱了水一般脸色煞白。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罚你,是不是心里不平衡?” 薛绾语气淡淡的问,薛祁玉确实不理解,闷闷道:“我听二哥说她还在宫里害你落水,我不过就是小惩一下。” 薛绾抬眸望着一心维护她的稚气少年,认真道:“你现在的身份不是薛家老四,没有人倚靠,如果凌家或者柳家查出来想收拾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除非你现在立刻滚回家!” 薛祁玉顿时不吭声了,他不想回家,老头子会把他抽死的! 况且,那样不就把姐姐身份也给暴露了吗? “你俩收拾东西,出去躲一阵吧。”虽然不怕凌家,但是薛绾不想再生事端。 今日这把戏太拙劣了,凌家明天就能查出来,到时候想收拾薛祁玉,她暂时护不住。 薛祁玉脸一垮,他不想走,好不容易回到姐姐身边了,况且黑风寨也被端了老巢,他能去哪儿? 霍无尘二话不说就要去收拾行李,也不知为何,自从黑风寨没了,原本还没心没肺的黑皮少年像是瞬间成长了一样。 薛绾见薛祁玉这幅矜贵样子,不由叹气摇了摇头,“去扬州吧,那里有人罩着你。” “姐,就不能不去吗?” “可以。” 薛祁玉瞬间面带喜色,随即反应过来这句话不是他姐说的啊。 他茫然的回头,看见一个锦衣男人漫不经心的踱步而来。 薛绾看到他瞬间,就站起了身,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九殿下,您怎么来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九殿下会在今日踏足别院,距离上次见面已过去多日。 “不知九殿下有何来意?” 她话生疏又有礼,萧玄彻脸上笑意微微淡了些,眼泪闪过一丝不悦。 他看向薛祁玉,“不想离开上京,就跟那小子收拾收拾随本王走。” 薛祁玉:? 薛绾拧眉:“殿下……” 萧玄彻低眸望向她:“不放心?” “并不是,我自然信得过殿下,只是他俩顽劣,我担心给殿下惹麻烦。” 主要是过线了,她弟弟怎么能送到九殿下那里呢? 萧玄彻意味不明的道:“你不是欠本王人情吗?本王府里正好有些杂活,想让他俩去给本王出出力气。” 薛绾:…… “阿绾,你在怕什么?”萧玄彻忽地靠近她,一字一句问,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她,不给她闪躲的可能性。 薛绾瞬间失声,她不是怕,只是在贯彻二哥所说的,和殿下保持距离。 而眼下,俩人的距离就太近了,她似乎都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幽深的眼眸。 她莫名咽了一下口水,紧张了眨了下眼睛。 第43章 小骗子装的还挺像 薛祁玉和霍无尘都看愣了,还是阿符很有眼色的赶紧走上前来道:“两位少爷赶紧去收拾包裹吧!” 阿符把人推走,院子里就剩下萧玄彻和薛绾了。 他叫她什么?阿绾? 她没听错吧…… 她如玉的脸上渐渐染上寸寸绯色,倏地,她一把推开人,往后不自在的退了两步。 “殿下,别开我玩笑了。”她实在有些捉摸不透这位殿下的行事作风。 瞧着她不自在的模样,萧玄彻心情好了几分,闲聊道:“金樽园开的不错。” 他聊正事,薛绾就也正色了起来,“也是乘了殿下的东风。” “可现在满上京的人都在怀疑金樽园幕后是本王。” 他看向薛绾,想瞧瞧她什么反应,谁知薛绾毫不在意:“无所谓,怀疑也好,猜测也罢,又碍不着金樽园半分。” 她好似是真一点不介意被卷入与他有关系。 萧玄彻勾唇笑了笑,他是天家人,多少人想攀附,可看着有多风光无限,背里就有多危机四伏。 想攀附他的多,想要他命的就更多。 比如薛家,从来就与皇子们泾渭分明。 那她呢?她亦是薛家女。 她不怕吗? 薛绾感觉得到九殿下是在试探她,她眉宇蹙着不解:“殿下,我对您并无惧怕,反倒是欠的颇多。” 一桩桩、一件件、越欠越多,都快要数不清了! 她苦恼的反而是这些恩情该要怎么还得清,若九殿下明码标价倒还好,最怕的是他再这样子意味不明的瞧着她。 萧玄彻望着她,最后有点莫名的唏嘘:“你……到底是怎么嫁的人?”怎么脑袋这么榆!一点不开窍似的。 萧玄彻扪心自问他上赶着的事做的不少了,她硬是无动于衷。 他突然问:“今日凌云淮大婚……” 薛绾仍旧那般看着他,恩?所以呢? 萧玄彻忽地抬手扶额,唇边溢出清浅的笑。 显然是真的愉悦。 她这反应,确实取悦到他了。 她的不在乎,她的榆木脑袋,她的不开窍,似乎也开始变得可爱了起来。 萧玄彻靠近她,薛绾下意识往后退,身子抵到柱子上,他低头,眸光幽暗。 “殿下……”薛绾拧眉,她现在是真的觉得这位殿下不太正常了! 他盯着她的脸,几乎能看见她脸上细腻的容貌,绯红的唇,以及那双平日冷清,眼下却染上急色的清眸。 她眼里,倒映着他。 萧玄彻的眸光寸寸落下,如同慢慢描绘一般。 直到……看出她快忍不住时,才抬手从她发丝上捏起一根柳絮,“沾东西了。” 他退开瞬间,薛绾一口气松了下来,目光落在他指尖上的小柳絮上。 沾东西了可以告诉她的啊,为何要……为何要亲手替她拿下来。 这过于亲密…… 再榆木,薛绾也不是彻底不通情爱的姑娘。 她犹犹豫豫的张唇看着九殿下,直到萧玄彻笑着问:“想说什么直说。” 薛绾抿唇,板着小脸:“我是休过夫的女子。” 九殿下歪头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薛绾鼓起勇气,豁出去道:“殿下还是与我保持距离的好,省的被人误会了!” 萧玄彻脸上笑意瞬间就淡了。 见他脸色不渝,薛绾忙道:“是您让我直说的。” “听说金国公主的使团已经在赶往上京的路上了,殿下还是别害我了……”她可不想又莫名成为他人眼里的眼中钉肉中刺! 上次宫中落水,清怡郡主的针对,是因为谁,她也从二哥那里知晓了! 薛绾正色的看着萧玄彻:“殿下,清怡郡主也好,长公主也罢,或者金国公主,我只是一个平民小百姓,招惹不起的。” 萧玄彻:…… 他差点气的咬牙,小骗子装的还挺像! 一口一个平民女子,她可真是把现在这个身份牢牢刻在了心中。 萧玄彻瞬间冷笑,“你且放心,什么劳什子金国公主,欺负不到你头上来。” “那就好,”她甚至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她不是不敏感,她还挺通透,找出乱七八糟的借口来提醒他越距了。 萧玄彻没有被人拒绝过,当然,他也没有靠近过其他女子的经验。 薛绾不知是哪里入了他的眼,他只是很喜欢靠近她,喜欢她的气味,她的神情,她故作平静下的小动作,喜欢她对着薛祁言他们那种毫无芥蒂的笑。 当然,她在他面前,像只小刺猬一样竖起的刺,他也很喜欢,想一点一点让她自动放下戒心,靠近他。 可是,她聪明的很,危险的事情,那是一样不做。 萧玄彻板着脸负手离开,阿符明显看见自家主子这是又被气狠了。 也不知道主子哪来的耐心,明知道是来碰刺,偏偏总是要来霍小姐面前自讨没趣。 “姐,我走了……”薛祁玉抱着包袱,一脸恋恋不舍。 其实他想了下,还不如南下扬州呢!那九殿下,看着就不好惹! “姐……”他苦着脸一步三回头的望着薛绾。 而薛绾则无比绝情的扭头就回了院内,也该让这无法无天的小子吃吃苦头了,要不以后迟早还得惹出祸事来! 就算凌家不如往日繁盛,可还有柳节度使呢! 他当街放恶狗咬人,柳家和凌家不可能会不追究的! 她皱了皱眉心,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此时凌家—— 凌云淮略有些心不在焉的和柳如意拜了堂,凌老太太扬眉吐气一般望着新妇。 因为圣旨赐婚,来凌家贺喜的官员并不在少数! 是以,老太太突然觉得凌家彷佛又回到了以前显赫之时的样子。 柳如意被送入洞房后,听着婢女愤愤道:“小姐,今日姑爷居然去别院找过那个女人!” 今日可是大喜之日啊! 柳如意敛着眸,不知在想什么,却不知不觉捏紧了手里的喜帕。 不知为何,没娶到她之前,凌云淮心心念念的就是和她在一起,娶她。 可当他真的恢复了自由身,可以娶她给她名分的时候,他竟又不舍旧人了。 难不成男人,都是这般贱? 她眸光阴郁,若是如此,她都宁愿做平妻,也不想做凌云淮觉得得到了就可以不珍惜的人。 可她一向骄傲,怎么也不能信,明明凌云淮最爱的人是她啊…… 入夜 凌云淮醉醺醺的被人扶进来,柳如意原本满心欢喜的等着他掀盖头喝交杯酒,可谁知凌云淮醉的不省人事。 她耐着性子把人伺候到床上,洞房花烛夜,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望着她的脸。 朝着她一点点伸手,他突然笑意满满,把她报入怀里,深刻而满足。 那一刻,柳如意又觉得,是她多想了! 他如此珍爱她。 柳如意羞涩的解开自己的衣裳,以及他的…… 缠绵最深时,他情动的喊了一声:“阿绾。” 柳如意刹那间浑身血液凝固,骨子里的冷蔓延至心脏。 “凌云淮,你仔细看清楚,我是谁!” 她忽然发了疯一般把他拽住,逼迫他看清楚她的脸。 他醉的狠,早神志不清,回不了她的话。 柳如意半生的骄傲,瞬间像是被摧垮了一样,她一点点攥紧掌心,满眼怨怼。 霍绾,她凭什么?她不过就是一个平民女子,她凭什么让凌云淮牵挂至此?! 翌日天明 柳如意和凌云淮去给老太太敬茶后,凌云淮去上值。 柳如意梳好了妇人妆,遥遥起身,吩咐人去准备马车。 等马车到了别院,丫鬟们俱是一惊。 阿喜开门后,看见这些不速之客,脸色瞬间就变了,刚想关上门,就被柳如意一鞭子给挑开了。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柳如意脸色冷淡,“叫你主子出来。” 阿喜愤愤的刚要上前理论,身后传来一道冷清的声音:“阿喜,退下。” “小姐!是他们强行要闯进来……” 薛绾扫了一眼阿喜,阿喜不甘愿的退下。 柳如意看着早已卸下妇人发髻的霍绾,明明也快双十年华,又历经过两年婚事,还历经诸多磨难,可眼前的人依旧清丽。 她俩就好像对换了一个位置一样。 她以前觉得霍绾不幸福,何必占着那个位置。 可当她现在成了凌夫人,她竟没觉得心生甜蜜。 柳如意拧眉,厉声道:“霍绾,昨日成亲依仗,放恶狗之人是你的人吧。” 薛绾料的没错,柳家查的很快,柳如意才会在新婚第二日就上门来。 好在昨天,薛祁玉和霍无尘就已经被九殿下带走了。 薛绾面不改色的道:“我不知晓你在说什么。” 柳如意:?? 她是万万没想到,霍绾这般倔强的人,也会睁眼说瞎话,她气道:“霍绾,你别跟我装模作样,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两个少年是你别院里的人!” “什么少年?哪来的少年?”薛绾茫然的看着她。 柳如意:…… “你不信,大可进来搜,若是污蔑,你且还得与我道歉。”薛绾甚至大方的让出了位置,随便搜。 柳如意见她这般哪会不知这是早已安排好了!别院里当然不会有人给她抓。 她本以为霍绾是玩阴谋,没想到她给她玩阳谋! 偏偏只要她抓不到人,就毫无办法! 亲王府里,萧玄彻一边钓鱼一边笑:“她是这么说的?” 阿符绘声绘色的描述暗卫守在别院看到的情形。 第44章 他的人不用吃苦头 “对,影子说那凌夫人压根不能奈小姐何,就算真追查到了咱们亲王府,呵,区区凌家柳家,也不敢来冒犯咱们殿下啊!” “就是……”阿符又皱巴着脸。 “就是啥?” “就是……怕小人传谣咱们殿下对……对小姐有心思……”阿符有点纠结,如果真有人从中拿这个作祟,可如何是好? 谁知萧玄彻突然钓上来一尾大鱼,又随意的放了湖里。 语气淡淡却让人震惊到失声:“倒也不算传谣。” 阿符瞬间睁大了眼眸!殿下何意?不算传谣?那……那就是真的! 殿下果真对小姐有心思! 他彻底呆住,萧玄彻懒懒扫他一眼。 阿符这次料的果真是没错!柳家的人查到昨日九殿下现身于别院,公然带走了两个少年。 这消息最终传到了柳节度使耳中,他喝着茶沉思了下,和幕僚道:“你说,这九殿下要是和一个身世不清不白的孤女有点什么,咱们圣上可能容忍?” “这位九殿下就是太干净了,有点污点,才能是人啊。”幕僚也笑道。 柳节度使点点头,“所言甚是。” 九殿下总揪着边疆不放,又清剿了黑风寨,满上京他也就忌惮这么一位,总该还九殿下一次才对。 “命人迅速把消息传出去!我要全上京都知道咱们九殿下的风流韵事!” “是!” 不过短短三日,整个上京在数位幕后人的推手下,九殿下和凌大人曾经的夫人纠缠不清的事便传进了大街小巷,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长公主府,正在关禁闭的清怡郡主从丫鬟口里得知,气的把屋子都砸了! 还是长公主面无表情的走进来,扬手就抽了她一嘴巴子! “母亲!您为何要打我,明明是那贱民勾搭九哥哥!” 长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生下这么一个蠢笨如猪的女儿。 “这盘针对九殿下下的棋,你看不出来吗?!” 清怡郡主一愣,随即欢喜道:“母亲的意思是,这不是真的?就是谣言?那咱们要为九哥哥辟谣呀!” 长公主:…… 这头猪是自己生的,不生气不生气! “本宫为何要帮他?”她不去添把柴就不错了! “可是母亲,我想嫁给九哥哥呀,要是九哥哥登顶,那我以后就皇后……于府中岂不是荣耀至极!” 长公主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就你?老九要是能看上你,大萧皇座就该换人了!” “本宫告诉你,死了这条心,你与老九,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皇帝舅舅也很喜爱我的呀!” “喜爱?”长公主嗤笑一声,天家,哪有什么真情喜爱?正是因为清怡是她的女儿,才更不可能! 若不是她有从龙之功,背叛了自己的亲兄长,哪有当今天子啊。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保住了荣华富贵。 老九虽然未必封储,可不论哪个皇子,清怡郡主都是不能嫁的,因为圣上容不了! “本宫只是来警告你,金国公主就快到上京了,你口里那个贱民,自然有金国公主替你收拾,你不要犯蠢自己去动手脚!” 清怡郡主满脸不甘,又不敢去质疑反驳。 大理寺,终于顺利‘放’走了沈寻山的薛祁言听到流言都愣了,他把擦去血水的帕子一丢,大步往外走去,直奔亲王府! 他到的时候,萧玄彻还在晒太阳,整个上京都是他的流言,他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晒太阳! 薛祁言顾不上尊卑,事关薛绾,他冷着脸问:“殿下,流言您都听到了吗?” 萧玄彻闭着眼睛淡淡恩了一声。 薛祁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您就不澄清一下。” “本王为何要去澄清。” 薛祁言:……真是厚颜无耻! “殿下,女子清誉最为重要,况且您身份不凡,家妹攀不上。” “你自谦了。” 萧玄彻这才睁开眼睛,遥遥看向薛祁言,嗓音很淡却散出一丝戾气:“怎么?你是嫌本王配不上你妹妹?” 薛祁言眸光一深,寒意袭面而来,这位殿下在上京一向漫不经心的,给人一种懒洋洋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可这一刻,入骨的戾气让薛祁言知道,这位殿下并非真的好讲话,他只是善于收敛戾气。 但他还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殿下,阿绾她已经吃过了大苦头,我们并不奢望阿绾高嫁,只希望她安乐无忧。你生在天家,确实,满天下的女子都想嫁入天家,可阿绾,她不适合……她性子刚,否则休夫之事也不会闹得天下皆知。” 萧玄彻淡淡看着薛祁言,“本王的人,不会吃苦头。” 薛祁言气结,只能离开。 薛绾现在已经在别院闭门不出了,好在金樽园已经因为三日的神秘宴客,加上那些客人出来后又作诗又作词,已经彻底火遍了上京,位置都订不上! 阿喜伺候薛绾时,欲言又止的,反倒是自家主子好像压根不把流言往心底去。 虽说自家小姐身份完全也配得上九殿下吧,可小姐现在隐藏身份啊,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不是什么好事。 万一宫里那位天子,对小姐不满,认为小姐祸害皇子…… “阿喜,你回屋呆着吧,在这转来转去的,我心烦。” “主子!”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把阿喜支使走了,薛绾才叹了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 她倒也不傻,这些谣言应该都跟柳家有关系。 谣言散布之快,背后的推手估计也不少,都是拿她的身份借题发挥,冲着九殿下去的。 九殿下应该自有应对之策,只是她又要受一些波及。 夜色微凉,她趴在栏杆上望着浅月。 倏地,一个黑影翻墙入地。 薛绾倏地警惕的望过去,来人摘下黑色布巾,露出带着刀疤的脸。 薛绾起身,防备的盯着他。 沈寻山。 “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沈寻山一步步走过来。 薛绾凝眸望着他。 “我今夜就会离开上京。” “所以呢?”薛绾冷冷回道,沈寻山来找她,就很不寻常。 沈寻山大刺刺的往台阶上一坐,看着夜色,他身上受的伤不轻,又躲避柳家的灭口,倏地,他捂着胸口闷咳了几声,可见内伤严重。 薛绾微微松了一点心防。 “我没有信得过的人,”沈寻山歪头笑看着她,“能来拜托一件事的,居然想来想去只能来找你。” “我们也是敌人。” 他是土匪,她是俘虏,她都怀疑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见薛绾无语的样子,沈寻山莫名笑了笑,毫无防备的把身子往后一撑。 “作为交换,我送给你一样东西。” 薛绾挑眉,不懂他卖什么关子。 “是那位九殿下和薛大人都很想要的东西。” 他一句话让薛绾倏地变了脸色,冷着嗓音道:“那为何不直接给他们?” 沈寻山摇摇头:“我不信任他们。” “呵,你不信任他们难不成你还信任我。” “不知道,赌一把吧。”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东西现在不能面世,我现在交给他们,我早就没命了。” “我交给你,来日你能派上用场的,到时候我要是还活着,你保我一命应该不难,到时候我要是死了,我娘的灵位在黑风山上,劳烦您每年派人去给我娘烧点纸钱和香火啥的。” 他说的随意且平淡,却好像人这一辈子也就这点值得惦记的事情。 薛绾沉默,薛祁言饭后闲聊有与她随口说过几句沈寻山出身边疆难民,他母亲也在逃难过程中被羞辱而亡。 后来他虽然落草为寇,但也没劫过穷人,没欺辱过妇女。 是以,薛绾最后道:“好。” 沈寻山倏地就笑了,“行,这份恩我记下了,有机会来日再还,至于那东西在……”他声音微低。 话落,他趁着夜色,翻墙离开。 薛绾望着他的背影,寻思了下,既然那东西现在不适合面世,那就说明那东西牵扯太广,动摇国之根本,既如此,她不急着去取。 沈寻山会来找她,出乎她意料,这事,最好也别为人所知。 只是……薛绾望向夜色中,总觉得有人在暗中守住她,没有恶意,所以她没有管过。 沈寻山……应该也是知道的。 薛绾眉头微蹙,不该是二哥派来的,那就只能是那位殿下…… 薛绾一点没猜错,刚刚所发生之事,很快,影子就去亲王府汇报了。 沈寻山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完整的复述给了九殿下。 “但是他说的东西在哪儿,声音太小,听不清。” 萧玄彻漫不经心道:“不重要,留给她就是。” “但那应该是事关殿下一直想要查出那些人的证据……”影子话还没说完,萧玄彻倏地扫了他一眼。 他立马噤声。 “退下。”萧玄彻脸上无波无澜。 待影子退下,他站起来,在窗下月光下随性画了一张画,几笔就勾勒出佳人身姿。 正是薛绾。 那些酸腐诗人有句话说的是没错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怎么就那么上了心呢。 那些谣言,是冲着他来的,中伤的却是她! 他眸光闪过冷色,他的人,不用吃苦头。 这句话,并不是说来玩玩的。 第45章 阿绾,帮帮我 偏偏这关头上,阿符还去别院替九殿下传了个话,约薛绾去府中赏月。 薛绾简直无语,九殿下现在不去澄清流言,还有心情赏月呢? 阿符还随口提及了两小少爷在府中近况,薛绾门清儿,自己弟弟在九殿下府中,她还不能不去。 她憋着一股气,气这个人没皮没脸的威胁人。 薛绾没用马车也没用阿喜跟着,夜色暗了,才从九殿下府后门进去。 等找到九殿下人时,他正夜钓。 薛绾面无表情的走过去,萧玄彻回眸扫她一眼,轻笑一声,气性还挺大。 薛绾往他鱼桶里扫了一眼,一尾鱼都没有,微微嘲讽道:“殿下没钓到鱼还这么有闲情逸致。” “这不是钓到了吗?”他闲闲道,意有所指。 薛绾:…… 恩,她就是那尾自己咬上鱼钩的鱼。 “我弟弟们可好?” 听到她说两个弟弟,萧玄彻没忍住抬手扶了扶额,“挺有活力的。” 能没有活力吗?听见流言,薛祁玉那小子狗胆包天跑来要跟他比比,说什么他赢了,他就去澄清谣言。 萧玄彻从来没有被毛头小子挑衅过,阿符刚要拦人,他给拦下了。 薛祁玉本就金尊玉贵的长大的,霍无尘也就那两下子,俩人现在都在屋里嗷呜躺着呢。 薛绾基本猜到了,她定定看着他,只想问:“殿下,您到底想干嘛?” 放任流言不管,她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这话一出,他倏地放下鱼竿,转过身来,笑的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眼里黑漆漆的,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幽光,很危险,让人忌惮。 薛绾警惕的望着他。 那双黑眸干净坦荡,着实没有多余感情,冷漠的紧。 萧玄彻笑意淡了,就算地位尊贵如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感兴趣的人,对他不感兴趣。 他从不喜欢勉强人,都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 可他不扭下来,怎么就知道不甜呢? 不过,不能把人给吓跑了。 他敛去眼底深处的占有和贪婪,笑的无害,“别怕,本王就是想跟你,谈个交易。”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与她谈交易? “什么交易。”她有点不情不愿的。 “金国公主。” 薛绾:? 萧玄彻懒懒道:“不都谣传金国公主来大萧联姻,霍小姐就替本王挡一挡如何?” 薛绾:?? “殿下您别说话了,我一个孤女,怎么能替您挡的了一国公主!” “更何况,圣上会允吗?”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命,去挑衅天家! 他是九王爷,是战神,是圣上最疼宠的儿子,是最有希望以后得登大宝的人! 她眼下就是个孤女,还休过夫,不是她妄自菲薄,她与他之间确实差的太多。 再且说了,就算她恢复身份,薛家女也不能再进入皇室了。 皇室有姨母一人,身居高位,便已足够显赫了。 不说这些,她对这位殿下,也是敬谢不敏的! 薛绾的抗拒通通被萧玄彻看在眼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有些着恼,又有些气的想笑,没这么遭女人嫌弃过。 “阿绾,偏偏就得是你,那位才会放心。”他突然脸色正经起来,望着月色。 也不知为何,薛绾一瞬间就好像从这位殿下身上看到了一丝郁色。 怎么会呢?他可是当今天子最荣宠的儿子。 “殿下战功赫赫,又早早出宫封王开府,陛下如此偏爱,世人皆知……”薛绾皱眉道。 萧玄彻突然嗤笑一声打断她,“世人皆知。” “正是因为世人皆知,本王才会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他一句话,让薛绾倒吸了一口气,神色冷凝。 “十几位皇子,就本王封王建府,我那位父皇,正值壮年,你说,他为何至今未立储君?” 萧玄彻笑的很嘲讽:“因为他不需要。” “他不需要储君,他不需要有人盯着他的皇座。” “殿下慎言!”薛绾大惊,倾身上前想要捂住他的嘴。 却没意识到她捂着他的嘴时,两人靠的有多近,她身上淡淡的冷香传到他身上。 他抬眸望着她的眼睛,急切,惊惧,不敢置信,她似是被他所说的话冲击到。 萧玄彻倏地觉得掌心很痒,很想就势拦腰把人抱住,突如其来的野望疯狂滋长,想不明白,他为何能对一个女人起那么大的反应。 他早已过了男人冲动的年纪,虽然对这事不感兴趣,但也不是一窍不通,只是从来不曾被野望裹挟过,被压制过。 眼下,分明是有点情动了。 他眸光渐深,寸寸在她脸上划过,薛绾心乱了一下,欲抽回手离开。 却被人一把抓住细腻的掌心,他正色道:“阿绾,帮帮我。” 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突然示弱,让薛绾一懵。 “本王要是娶了金国公主,我那父皇可就更容不下我了,反倒是你,他乐见其成。” “阿绾,帮帮我。” 他要是强行威胁,薛绾都不可能服从的,偏偏他褪去了上位者的威严,就那么像朋友一样请求她帮帮他。 “深宫吃人不吐骨头,一步错,步步错,即便如我,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你忍心看着我跳进坑吗?” “咱们说,咱们也算是数次的盟友了吧。” 他摸透了她心软的性子,一点点蚕食她的心理防线。 薛绾果然犹豫起来,竟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他掌心里。 萧玄彻盯着掌心里的柔夷,微微弯了弯唇,眼底带着胜券在握。 良久,才传来她不确定的声音,“那……我该怎么帮你?” “这好办,本王钟情于你,非卿不娶。” 薛绾怀疑的看着他,这能行吗? 萧玄彻笑而不语的看着她,“这些交给我,你只要承受一些流言即可,不过你放心,今夜你就不用再受委屈了。” “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低眸笑望着她:“没有人敢再张嘴道你是非。” 薛绾不解他在卖什么关子,最终迷迷糊糊的应承了下来,毕竟九殿下帮过她休夫,又去黑风寨救了她和弟弟。 她就当报恩。 平时她的脑子也挺够用的,但为何碰上这位行事诡异的殿下,她怎么就会慢半拍呢? 等薛绾离开亲王府后,萧玄彻这才又慢悠悠坐下。 心软的小鱼儿。 黑暗中的暗卫一向山崩地裂于眼前也能不动声色,可今晚被迫听了主子卖惨求人的样子,三观俱碎! 阿符躲在柱子后,同情的看着霍小姐离开的背影。 虽说主子处境确实危险吧,可区区一个金国公主,主子随随便便就能甩脱掉。 霍小姐好惨,就像是一只小白兔,全然不知自己走进了大灰狼的陷阱。 九殿下用卖可怜,将人扯到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阵营。 但同时,殿下亦是最护犊子最狠的。 因为今晚上京散步流言的人足足有几百人,都被殿下的黑骑,割了舌头,分别送去了柳节度使、以及几位推波助澜的人的府中! 柳家—— 看着呈上来的托盘盖着红布,柳节度使示意人掀开,血淋淋的舌头堆积成一盘,彷佛还残留着凄惨的叫声。 幕僚也被渗的吓退了一步。 柳节度使冷哼一声,“他倒是心狠手辣。” “听说二皇子府上也收到了‘重礼’。” 二皇子府,二皇子正趴在池边干呕,吐完了,他才挥手:“赶紧给本皇子端下去喂狗!” 恶心死他了! 老九!可真行! 这事薛绾丝毫不知,薛祁言坐镇大理寺,第一个收到了消息。 他手段也狠辣,向来以酷吏着称,但他得知一夜间割了几百个人的舌头,还就那么大刺刺的送去了柳节度使和二皇子那,他还是觉得九殿下此人…… 他总算明白他说的他的人,不会吃苦。 中伤妹妹的,都被割了舌头说不出话,干脆利落,又狠的令人胆寒。 比要了那些人的命,还要渗人。 这位殿下在上京鲜少出手的,就算荣宠,可他本人其实很是低调,甚至没多少人见过他。 薛祁言突然觉得后脊背发凉,如果这位殿下真的看中了阿绾,阿绾能躲得过吗? 翌日,更令薛祁言捉摸不透的是,流言没有因为那些人被割了舌头而平息,反而又冒出了一些,大肆宣扬九殿下爱慕霍小姐。 他们还编出了一段爱情故事,是霍小姐休夫的坚韧不屈,吸引了九殿下。 谣言换了个风向,骂薛绾的人变少了,可她依旧陷入流言里! 薛相府 薛祁言被叫到书房,薛相看着他,沉声道:“你可清楚阿绾与九殿下?” 薛祁言连忙道:“父亲,妹妹绝无此心思,皆是九殿下一人在暗中所为。” 薛相爷闭了闭眼,脸色沉重,最终道:“实在不行,把阿绾再送去扬州避避。” 九殿下非良人!大萧皇室着实复杂且……恶心。 薛家女,决不能再入皇室了! 他睁开眼眸,对薛祁言道:“我进宫一趟,对陛下澄清我薛家绝无此意,你安排马车,送阿绾走。” 薛祁言也意识到严重,必须出手快点,才能阻止九殿下。 他立马转身朝外走,调了一队人马。 薛绾并不知此事已慢慢发酵,她索性就按照九殿下说的,什么都不管! 可却不知,快到上京城的金国使团,得知了消息的金国公主,沉着脸打碎了茶盏。 第46章 九殿下莫不是疯了吧 养心殿 皇帝不紧不慢的翻阅着卷宗,薛相落座在御赐之座上。 只听见皇帝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薛相这是嫌弃朕的儿子配不上你薛家女了。” “老臣不敢,”薛相不动声色,淡笑着回:“是臣那顽劣小女,配不上九殿下。” 薛绾就是与凌家闹着休夫的霍绾,这事他早已上呈天子过了,是以并不担心皇帝降罪。 他这般说薛绾配不上九殿下,皇帝并不会生气,毕竟,不论在谁看来,即便薛绾是薛家嫡女,可她与凌云淮成过亲是事实。 九殿下至今还未娶王妃,薛绾自是不合适的,是以,薛相爷依旧还淡定着。 皇帝笑了一声扫了他一眼,心里道了句老狐狸,做事一向滴水不漏。 皇帝合上卷宗,落座,刚要说什么,戚公公小碎步进来道:“陛下,九殿下求见。” “哦?”皇帝挑了挑眉,抬手示意让萧玄彻进来。 萧玄彻一进来,就对上薛相爷,薛相爷朝他点了下头,露出一丝和善的笑。 萧玄彻与文臣鲜少打交道,上朝都不去,眼下见着薛绾的父亲,倒是有礼的低了下头。 仅仅一个简单的动作,让薛相爷摸着胡须的手顿了顿,笑意渐渐敛去。 这一幕自然也入了皇帝的眼。 皇帝瞅着萧玄彻,倒是如同寻常父子一般,“臭小子这时候来见朕,准没好事。” 薛相爷闻言,也跟着干笑了声。 萧玄彻不卖关子,“父皇,儿臣来确实有好事。” “哦?说来朕听听。”皇帝把胳膊压在膝盖上,笑望着他。 “关于上京流言一事,”萧玄彻抿唇笑了笑,扶额道:“倒也不能算是谣传。” 此话一落,薛相爷脸色是整个沉了下去。 皇帝倒还依旧那副笑模样,扫了一眼薛丞相。 旋即他声音猛的一沉,“不算谣传,算什么?” 萧玄彻一点都不畏惧天子威严,反而笑道:“父皇不是一直操心儿臣的婚事吗?儿臣现在觉得,霍姑娘就不错。” 什么霍姑娘?殿上的人就没一个不清楚霍绾的真实身份,只是没戳穿! 天子也沉了脸,“胡闹!” 薛相爷脸色不好看,皱着眉心。 萧玄彻不以为意:“儿臣曾用赫赫战功换过娶妻的自由,父皇可是答应过的。” 几年前,萧玄彻第一次上战场,差点搭进去命,才打了一场胜仗,震慑他国,金国更是暗中投奔了大萧。 他几乎搭进去半条命,皇帝问他想要什么奖赏,萧玄彻就要了这么一个承诺。 娶妻自由的承诺,皇帝当时许是心软,答应了。 而现在,萧玄彻提了出来。 皇帝扫了一眼薛丞相,沉声道:“她不行。” 萧玄彻扯唇:“怎么不行,虽然她没什么身份背景,可我不想娶什么劳什子公主、千金的。她就正好,还能随我战时出征,闲时游山玩水。” 出征?薛丞相听了这话,眉心能夹苍蝇了! 还没什么身份背景?他薛家可就这一个女儿! 百官之首的女儿,霍家的外孙女,当今皇后的外甥女,就算他是九殿下!阿绾也没有半分配不上,反倒是以九殿下没有母族这层身份,娶薛绾才是难上加难! 皇帝怎么可能会放任他娶一个重臣之女!都道九殿下受宠,可依着他看,未必! 果然,薛丞相去看当今天子,发现皇帝脸色也沉着。 萧玄彻就是仗着薛绾身份不明,要把人定下来! 皇帝望着萧玄彻,冷声问:“为了一个孤女,你连金国公主都不要?” “不要,谁爱要谁要。” “金国是来和亲的,必定要嫁入皇室,当年那场胜仗是你打下来的,金国属意的是你。”皇帝幽幽道。 萧玄彻一点都不在意,“那也是大萧的胜仗,不行父皇您要了也行,都是联姻嘛,嫁给天子岂不是两国更稳固。” 这话一落,戚公公倒吸了一口气,皇帝险些气黑了眼,“你这个逆子说什么浑话呢。” 萧玄彻忽然半跪低头,语气坚决:“总之儿臣,非霍绾不娶。” “她成过亲!”薛相爷都没忍住开了口。 “我不在乎,她就是成过两次,三次,未来夫君,都得是我。”他笃定。 殿内气氛压抑,皇帝也不说答应不答应,薛相爷干着急,他不想让阿绾趟皇室的浑水。 可面前两个人,都不是他能随意劝的,怕引起来天子不悦。 皇帝可以不同意九殿下娶薛家女,但薛家是绝对不能先说办个不字的。 直到……皇帝沉沉看着萧玄彻:“你心已定?” “臣心已定。” “领杖责五十,朕答应你,不会给你赐婚。”意思就是不答应,但也不会再给他赐什么金国公主或其他千金小姐。 萧玄彻起身谢过天子,背手往外走。 等他走后,皇帝才敛去怒意,慢悠悠问:“薛相,你说这小子,知不知道你家阿绾真实身份。” 薛相把握分寸道:“老臣看不透。” 看得透也不能说。 皇帝哂笑,老狐狸,谁也不得罪。 “你家阿绾朕见过,确实钟灵毓秀,老九动心不奇怪。” “金国公主使团进宫时,把阿绾带进宫来,正好皇后也多年没见外甥女了,想念的紧。” 薛相爷瞬间看向当今天子,这是何意?为何要让薛绾在宫中露面?他本以为皇帝会想阻止这道婚事他顺水推舟说把薛绾送去扬州,可皇帝偏偏反道而行。 薛丞相心情沉重的离开养心殿,戚公公指着一处道:“九殿下就在那儿领杖责呢。” 薛相遥遥看过去,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着阴冷的小雨,萧玄彻一声不吭的挨着杖责。 他忽然就忆起了当年,薛绾为了嫁去凌家,而与他闹到宁愿受家法也不改初衷。 这一幕何曾相似,只不过,受杖责的人变成了贵不可言的九殿下。 就算生母低微,母族不显,可九殿下自己争气,战功赫赫,早年就封王赐府,要不是九殿下称病,早就能上朝旁听朝政。 如此人物,为何执着于阿绾? 薛丞相看了良久,眸色沉沉。 他心情复杂,等走到宫门,萧玄彻被人扶着出来,夹道相遇,九殿下笑着道:“薛相先行。” 薛丞相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上了马车。 阿符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何必呢?非要去触天子之怒。 殿下可当真是为了霍姑娘,用情至深。 九殿下为了一个孤女,被天子罚杖责五十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宫中本就耳目众多,长公主闻言后,若有所思,天家最是无情,老九能有这般深情? 放着金国公主不要,要一个孤女? 她着实看不透,难不成是为了证明他没有夺嫡的心思? 可这牺牲未免太大了,再说了,只要是皇家皇子,就没有不想坐到那个位子上的。 本就没有母族,再娶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王妃,他日后可寸步难行! 不应该啊…… 长公主怎么琢磨,都觉得看不透。 不光长公主不信,二皇子和幕僚也在聊这事,“杖责五十,就为了区区一个女人?” 还是个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女人,更何况那女子曾嫁给过凌云淮,这娶回来,也着实遭人取笑。 老九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是障眼法,只是为了迷惑他们,让他们觉得他没有夺嫡之心? 可谁信呢,他手底下那么多兵,掌握虎符,没有人会不忌惮他! 不止是他,老四,老八,可都防着他呢。 老二磨砂着玉扳指,想不通,想不透。 突然,他一顿,看向幕僚:“你说那个孤女,没有身份背景,到底是真没有,还是没查出来?” “你说她哪里来的来着?扬州?扬州有什么在上京的府门?” “她身上一定有老九想要的,不然她凭什么?给本殿下好好仔细的查查!” 等薛相回到薛府,薛祁言就道:“父亲,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护送妹妹去扬州。” 薛相摆手,“不必了。” 薛祁言不解的看向父亲。 “我本以为陛下是绝对不会放任九殿下娶我薛家女的,但眼下有点看不透了。”他一边走一边继续揣测圣意。 “我原本以为九殿下是受宠,但其实不得圣心,九殿下生母……”他掠去宫中秘闻,蹙眉道:“亦或者是薛家,得跟着九殿下一道儿被往下掳。” 他也摸不准圣上对薛家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已经尽力平衡薛家不引起陛下忌惮了。 倏地,他停步,看向薛祁言,“金国公主一日后进城?宫中盛宴,陛下让带上阿绾。” 薛祁言闻言也愣了,为何要带阿绾进宫…… “陛下说什么皇后思念外甥女……”他冷呵一声,“到时候你进宫护着点,见机行事吧。” 谁知道这位皇帝又在打什么主意? 薛家别院 阿符泪流满面去见薛绾:“小姐,去看看我家殿下吧,我家殿下被杖责五十,连榻都起不来了……” 薛绾:“啊?” 她为何要去? “小姐,我家殿下都是为了您受的杖责啊!他为您拒婚!” 啥?? 薛绾都呆住了,九殿下,莫不是疯了吧? 第47章 都是手段啊 “杖责、拒婚,不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薛绾连连后退三步,满眼的抗拒! 阿符不敢置信的看着薛绾,不敢相信他家殿下第一次为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结果霍小姐却如临大敌一般…… “小姐……您真不去看看我家殿下吗?” 薛绾最终还是脸色难看的去了亲王府,她倒要好好看看这位九殿下到底想干什么! 等到了亲王府,路过荷花池,看着头顶荷花正在挖莲蓬的俩少年,薛绾脚步一顿。 阿符扫了一眼,神色有点僵硬,实在是不好说,何止是挖莲蓬啊,殿下让这俩少年去后山拔草、扫落叶、清池底淤泥…… 总之,脏活累活都安排的满满的。 一开始薛祁玉还满脸不乐意,可当他发现,不干活就没饭吃,饿了两天就老实了。 阿符有点尴尬,让人家姐姐正巧撞上了! 薛绾扫了两眼,见薛祁玉一边才莲蓬一边把脚丫子荡水里玩,倏地莞尔一笑。 也好,就算被折腾,可薛祁玉在亲王府就是最安全的,柳家不敢动他一下。 “走吧。” “是!小姐这边来。” 阿符领路,凉亭里放着一张软榻,萧玄彻就懒洋洋的屈膝靠在上面,手里还捧着游记看,等听到脚步声,他把游记合上塞榻下,而后趴着嘴里还时不时“哎呦”叫唤两声。 薛绾一过来就看见这幅光景,说实话,有点想笑。 这位九殿下从来都跟谪仙似的高高在上,什么时候见过他这般凄惨样。 就在她眼露笑意时,萧玄彻突然回眸看向她,捕捉到她眼底的笑意,问:“你在笑话本王?” “不敢。”薛绾敛去笑意。 萧玄彻望着她冷漠的样儿,不禁问:“你就不关心关心本王?” 薛绾:…… 迟疑了下,她轻声问:“殿下可还好?” “不好。”他认真的回。 薛绾无言蹙眉,这话该怎么接才好。 见她为难,萧玄彻呵了一声问:“小阿绾,本王可都是为了你才成这样的。” 她就没一点触动吗? 见薛绾无动于衷,他都快气笑了,还真就是……木头人。 “殿下,我有一困惑,望您答疑。”薛绾轻启唇。 “问。”他也懒得装了,屈膝靠着,杖责五十听着严重,可宫里行刑的人哪敢来真的,都是圣意。 见他这样,薛绾眼睛眨了眨。 “殿下为了我拒婚受刑这种不靠谱的事传出去到底对您有什么好处?”她万分不解。 何必呢? 就算是挡箭牌也好,迷惑别人也好,她真的看不懂这位殿下了。 明明他不用这么迂回行事,他换一个身份背景差不多的贵女照样可以,为何就非得拽上她呢? 她前些日子从亲王府回去后,才发觉自己被九殿下忽悠了,一时心软答应了帮他,可回去怎么琢磨都不对劲。 总不能,九殿下是为了她这个人吧? 见她终于有点开窍,却又不断否认自己的猜想,萧玄彻莫名爽快,所以凭什么两个人之间只有他天天情动,她却丝毫不知,岿然不动? 他就是要昭告天下,他萧玄彻,钟情于她。 如此,她便是再木头,总也会往这方面想想的,否则,以他现在对她的了解,怕是她会一直推开他,远离他。 “过来给我上药,我就告诉你。”他招招手。 薛绾极其抗拒,不愿意过去。 萧玄彻脸色一板,“你口口声声的报恩,可真不值钱啊。” 薛绾:……又挟恩以报,有时候这位殿下真就不做人。 她望了一眼桌上的药膏,实在没办法,走过去拿起来,又筹措不定。 伤是在后腰上吧…… 萧玄彻怕她退却,先自己掀开后腰上的衣裳,背对着她躺着。 薛绾一眼就看见他后腰上的血痕……并不轻,有些触目惊心,亏他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的样子。 许是被伤惊到了,她也就没那么多其他想法了,拿着药膏上前用手挖出一小块,指尖落在他腰上,细细涂抹。 殊不知萧玄彻却瞬间身子僵了一下下,入骨的凉意自她指尖传来,却莫名火热,渗透心尖。 也不知为何,她轻轻一个触碰,他竟然…… 简直是有点禽兽。 他深吸一口气,抑制住眼里的情动,想回头看看她的样子,一定是极其认真,可又怕回头,她瞧见他眼里分明的念想。 实在是难捱。 等薛绾终于涂抹完药膏,萧玄彻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子。 杖责五十不碍事,她涂个药,差点要他半条命,细汗都快把衣裳浸湿了,再看看掌心,也全是隐忍的汗意。 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沉不住气。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薛绾不知他为何这般反应,执着追问:“殿下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 萧玄彻撑着脸笑看着她,“本王告诉陛下,非你不娶。” “这就是原因。”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直白,薛绾脸色瞬间绯红一片。 直到好半天,她才呆呆的问:“为,为何……” 萧玄彻低声笑:“忍不住了。”想把人占为己有。 薛绾是怎么离开的自己都快不知道了,她彻底被萧玄彻那句非你不娶和他低声笑的那句忍不住了给惊到了。 他太直白,她反而想给他找借口都不好找。 所以先前说的什么挡箭牌,都是忽悠她的,九殿下是想……娶她? 这太匪夷所思了! 他是真的想要娶她? 不,不可以的,她是薛家女,绝不嫁入皇室! 更何况,金国公主对九殿下势在必得,已经快要进城了! 翌日 城门口—— 金国使团派人先进上京递信,大萧礼部大开国门,迎接盟国。 金国富得流油,整个使团连马车都镶金戴玉的,一箱子一箱子的珠宝是带来给大萧的国礼! 陪着金国公主来大萧的,是金国大皇子金佑,他骑在骏马上,头戴黄金玉冠!身上锦袍亦是镶着金边的,从远处看,就像一块行走的金子,耀眼夺目! 金国当真富中之豪,豪中之巨富! 这样的富豪之国就是因为兵力不强,才屡屡被觊觎!所以才同兵力强悍的大萧交好,成了盟国。 几年前金国和蛮军大战,九殿下带兵救金,金国公主对其一见钟情,所以这才金国来大萧,是为了联姻和亲! 可九殿下为了拒婚,竟不惜受刑杖责五十,这事儿已经传遍了。 算是已经下了金国公主的脸面!还不知金国公主到了,又要掀起多大的风波! 最重要的是,九殿下拒婚一国公主,只是为了一个平民孤女! 马车里,宫女愤慨:“这大萧九殿下也太罔顾礼法了,一个休过夫的女子也值得他这般下我们公主脸面,简直岂有此理!” “反正大萧近年边疆战乱不断,国库空虚,不敢真正得罪我们金国的!公主,您千万别伤怀。” 金国公主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皇子骑马到马车旁道:“三皇妹,我们已经进了上京城了,不过来迎接的除了礼部就是几位皇子,并没有九王。” “恩。”金国公主轻轻恩了一声。 大皇子道:“传闻不可信,总之这趟来大萧,务必完成你和九殿下的婚约!” 蛮君又在蠢蠢欲动,金国需要巩固和大萧的关系,以免大萧万一和蛮军合作吞食金国,亦或者是等蛮君和金国两败俱伤再蚕食! 况且,他也需要三皇妹和亲,为他争夺登基的筹码,毕竟父皇老了,他那几个弟弟都开始不老实了。 金国公主没再说话,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的开始看书,她是一国公主,要控制住情绪。 满上京城都因为金国使团,热闹的不得了,街头小巷都在议论纷纷。 金樽园三楼,水琴递上一张笔墨,“主子,这是二楼贵客包厢残留的,虽然已经撕碎了,但是我们尽力还原拼凑好了,是柳家幕僚宴客留下的。” 薛绾看了一眼,就遣人去给九殿下送过去了。 如今柳节度使的女儿已经成完亲了,柳节度使也该回边疆坐镇了。 不过皇帝下旨说正好金国使团来京,便让柳节度使一同接待完金国使者再离开上京。 但薛绾猜想,九殿下一定不希望柳节度使就这么安然无恙的离开上京。 柳节度使通敌叛国已是事实,只不过是还没有查出实证,但如果柳节度使就这么回了边疆,无异于放虎归山。 但至于九殿下到底要怎么对付柳节度使,这就不在薛绾的思考范围内了,她只是答应九殿下帮忙查一查而已。 等金樽园稳定了,就是她给九殿下还的最大的恩情。 至于九殿下所说的什么非她不娶,薛绾只当是玩笑话。 当年凌云淮情深至此,如今不也一样? 她无心情爱,默默打算着该如何与九殿下撇清干系。 只是她想的再好,当薛祁言带来她要进宫参宴的消息时,她依旧愣住了。 “陛下口谕?”为何?她现在的身份就是个平民百姓啊。 薛祁言笑着安抚她:“不必担心,哥哥也会进宫,再说了,女眷宴会是皇后娘娘筹办,有姨母护着,没人敢欺负你。” 薛绾一怔,闻言也想起了皇后娘娘,母亲的亲妹妹,霍家嫡次女。 母亲离世后,姨母便极为照顾他们兄妹几个,尤为疼爱她。 薛绾眼里闪过一抹思念,她也想姨母了。 第48章 皇后娘娘心情很好 翌日下午,阿喜满脸喜色的冲进来道:“小姐,宫里来人了!” 薛绾一怔,走出去就看见几个小公公,小公公很是尊敬有礼,称是奉陛下口谕接她进宫参加盛宴的。 他甩了一下拂尘,身后小公公端上来一个盘子,放着一套上好的绯色蜀锦衣裙。 薛绾已经多年不穿如此艳色衣裙了,可这是御赐的,她谢过恩。 阿喜眉开眼笑的替自家小姐打扮,薛绾底子好,略施粉黛便极有气色,阿喜惊艳的看着打扮后的小姐。 忽而,她眼眶有点微湿。 薛绾笑着问她怎么了,阿喜抿抿唇,失落道:“自从夫人……小姐已经好多年没有穿过艳色了。” 薛绾一怔,心头一阵空落落的。 她很想念母亲,那年也接受不了母亲突然离世,就被姨母接到了宫中养着,后来意外落水,又被送到扬州。 这么些年,她一直都穿着素色,也不知道是在坚持什么。 阿喜抹掉眼泪,笑道:“小姐真好看!是全上京最好看的女子!” 薛绾摇头笑笑,今日宫里盛宴有那么多公主千金,她打扮的太盛其实也不好。 可御赐的衣裙,不穿也得穿。 等收拾好,公公们就在外面等候着,宫里的马车威严又豪华。 薛绾心里有些忐忑,但事己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皇宫—— “听过金国公主在金国掌财库大全,若能娶了金国公主,相当于娶了金国一半财富!也就金国公主这种身份,配的上咱们九殿下。” “是啊,如此两国之好,大萧黎明百姓也能过上更为富庶的日子,前线也就不那么吃紧了。” 其中一女子闻言哼道:“可就是有无知妇女勾搭我们九殿下!害我们九殿下为了她杖责五十去抗旨拒婚!” “简直就是祸水!” “就是,她不过一个休过夫的无知村民,也敢与金国公主抢婚事,真是不要脸!” “诸位小姐,请前往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吧。” 一个嬷嬷笑着走过来,招呼这些已经在坤宁宫殿外等待许久的千金小姐们。 大萧无人不知皇后娘娘喜静,从不参加什么宴会,还免了各妃嫔的请安。 可今日是国宴,皇后只能亲自打理,容许这些贵妇千金来拜见一二。 皇后冷清之名,无人不晓,是以,听见老嬷嬷的声音,瞬间寂静下来,恭敬的往坤宁宫走去。 即便皇后不爱搭理世事,可皇后出自过霍国公府,是霍家嫡次女!身份背景不可小觑,自己又是当今皇后,若说皇后唯一有什么可被指摘叹息的,大概就是她进宫十年,膝下无子吧。 “臣妾/臣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坤宁宫弥漫着淡淡的浅香,高座之上,坐着一位贵妇人,她面容浅淡,嘴角只微微扯出一丝淡笑,却又让人不敢直视,惶恐的低着头。 明明她情绪平淡,并无泄露威严,整个殿内竟针落无声。 直到……霍皇后把茶盏放下,淡淡出声:“平身吧,无需多礼。” 她说无需多礼,谁敢真的无礼,都低着头。 老嬷嬷兀自给皇后娘娘续上茶水,殿里的闺阁千金们不一会儿便觉得腰疼的快要站不住了,额间布满细汗。 终于,老嬷嬷察觉到主子意思,才笑吟吟上前扶起几位贵妇人:“皇后娘娘都说了平身,诸位落座吧。” “是,谢娘娘恩典。” 众人方才轻松了一口气,是真觉得,皇后娘娘比不得皇帝温和。 “娘娘,金国公主也已进宫了。”老嬷嬷对着霍皇后道。 霍皇后轻恩了一声,等着金国公主前来请安。 虽说是一国公主,可霍皇后是一国之后,更别提金国是背靠大萧的,是以金国公主是必要前来先拜见皇后的。 这就是,国威。 但意外的,金国公主一行人与被公公领进宫的薛绾,措不及防的在宫里打了一个照面! 侍卫前来禀报后,众人都看向皇后神色,想看看皇后是否会震怒于一个平民女子进宫就惹是生非。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暗中等着看戏。 谁知皇后神色不变,面无表情的挥挥手道:“桂嬷嬷,你带着这些千金,去迎迎金国公主吧。” 此话一落,众千金脸色微微一变,她们去迎? 她们好歹也是朝臣之女,又不是宫女,金国公主再是尊贵,也不能她们去迎啊? 她们面面相觑,下意识看向自家主母。 谁知座上皇后冷清道:“不是都很想看热闹吗?本宫如你们的意还不好?” 这话一落,各家主母扯着自家千金跪了一地,先认错。 原来,霍皇后也并非神仙一样什么都不入心里,而是心里都门清! 见皇后无动于衷,那些主母只能让自家女儿都出去迎金国公主了,同时心里又气的不行,平日里多番教养这进宫就惹了皇后厌弃,那以后可怎么好嫁入皇家啊! 皇后慢慢品茗,并不在乎她们各种心思。 而众位千金出了坤宁宫,前往迎接时,就暗暗心道,那平民女子不知死活撞到金国公主,两人又是情敌,可有好戏看了! 等走进了,她们就瞧着金尊玉贵的一群使者,围着当中穿金戴银的贵气公主。 而另一边,是绯色如霞,浑然天成的霍绾。 两者相较,那民间女子竟……一分不逊,傲骨林立,冷情如霜。 金国公主亦是在慢慢打量薛绾,她眼里倒是飞快的闪过一抹惊艳,旋即勾唇,轻声道:“便是你,让九殿下不惜杖责五十,也要非你不娶吗?” 这话一出,戾气十足,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如果薛绾回答的卑微,那大萧就丢了脸面。 如果薛绾太傲气,那就折损了金国。 总之,落不着好。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都盯着呢。 阿喜很是着急,薛绾却不动声色望着金国公主,这位公主给她挖了个坑,可其实,她没感觉到多大的敌意。 但坑就是坑,薛绾沉吟了一下,淡淡道:“九殿下当年不惜自己半条命,也要救金国与危难之中,亦是看重金国大萧两国之好的。” 是以,九殿下不是为了什么女人。 杖责五十又如何?当年九殿下为了金国可是没了半条命。 这话一出,满场静寂…… 金国公主倏地笑了,真有意思,她挖了一个坑,薛绾也给她扯到了坑里。 如果她纠缠不放,就是金国忘恩负义。 有些闺阁千金甚至暗中喝了一声好! 这反击,太漂亮了。 还让金国无话可说。 “你很聪明,”金国公主看着薛绾。 “公主亦是。”薛绾有礼的回。 一来一往,过了几次招,薛绾不但没有被揪到错处,反而增彩不少。 在场的都是人精,刚刚短短的一番话,定会传到天子耳中。 这么一来,天子不但不会怪罪薛绾,薛绾还在天子那里又挣得了一分好印象了。 桂嬷嬷当即上前笑着缓和气氛:“公主,霍小姐,娘娘等许久了,我们这就进殿吧。” 金国公主笑着应是,带着金国使者率先走在最前。 薛绾最是无所谓,落后于所有人,但那桂嬷嬷却是多看了她好多眼,神色柔和带着惦念。 薛绾浅笑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桂嬷嬷眼中湿润了下。 坤宁宫 “金国公主到!” 贵妇人们都起身迎接贵客,皇后落座于高座上岿然不动。 金国公主落落大方的进殿,行礼。 皇后微微抬手,难得浅笑:“不必多礼,给公主赐座。” 金国公主得到的待遇自然是高的,她大方落座,言谈进退有数,不失金国气度,又谦逊有礼。 霍皇后一直静静听,直到最后一抹绯色身影进殿。 所有人都注意到霍皇后的目光,落到了远处。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看见了薛绾。 小公公奉陛下口谕把薛绾送到了坤宁宫,就行礼退下了。 薛绾遥遥望向高座之人,冷静如她,一时间也有些难以自持,就像是心里的委屈莫名其妙一涌而出,她甚至都控制不住,就眼睛微微泛起了红。 她掐了一下掌心,才致使自己冷静下来,给皇后请安。 “民女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所有人都等着看皇后的反应,都以为皇后会不喜这个惹是生非的民间女子,尤其她还休过夫。 可谁知,皇后竟笑了,是那种眼尾都泛着笑,生出了真实的纹路。 她眼神慈爱,望着薛绾。 “起身吧。”她嗓音都似乎柔和了许多,散去了所有威严震慑,就很寻常,像看到了自家小辈。 所有人都惊住,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一向深居简出,与任何人都不亲昵的皇后娘娘为何对薛绾如此宽容? 桂嬷嬷注意到皇后落在自己腕上的手都紧了紧,她的目光控制不住的落在薛绾身上,想仔细看看她有没有瘦,有没有长大。 桂嬷嬷到底是没办法,轻声提醒了句:“娘娘,您看?盛宴是不是……” 霍皇后这才回神,笑着从薛绾身上收回视线,道:“诸位移步宴厅吧。” 众人都肉眼所见的感觉到,皇后娘娘的心情似乎突然变得很好。 第49章 不是流言 等所有闺阁千金、各家主母都移步到了宴会厅,金国公主也落座于贵宾之座。 但唯独薛绾是平民女子,没有位份,原本该实属尴尬,谁知桂嬷嬷以圣上和皇后娘娘口谕,把她安排到千金小姐的桌位上。 有人嫌弃她的身份,皱着脸往旁边挪,不想与之为伍。 但也有女子欣赏她刚刚对上金国公主时不卑不亢的样子,欣然落座在她旁边,朝她友好的笑了笑。 薛绾亦回以一笑。 这边暗潮流动,好戏即将开场。 另一边国宴上,大萧皇帝笑着和金国大皇子交谈一二。 金国大皇子献上了价值连城的珠宝,抬到殿里,闪耀人眼,户部尚书看的眼热,实在是国库空虚。 那金国大皇子面上谦虚,眼底却不掩骄傲得意。 他们金国与钱财富贵上,一向最拿得出手! 若是有他们鼎力支持,收复大江南北也未必不可行。 若说十来年前,金国附属大萧,得靠着大萧庇佑,可如今就不一定了,金国炙手可热! 虽说有蛮子军时刻紧盯着,但现在想要帮扶金国,伸出橄榄枝的可不少。 于是,大萧也就不是唯一的选择了,除非,大萧能同样鼎力支持他。 大皇子想到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帝们,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在场的谁又不是人精?岂能看不出金国大皇子的小心思? 不少人暗暗看向皇帝的态度,皇帝笑而不语,令人捉摸不透。 再去看九王,漫不经心的喝着酒,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都说九殿下拒婚,可这能是真的吗?若能和金国联姻,说不住就直接立储了! 九殿下也需要金国的支持啊! 二皇子以及四皇子等等也都暗暗看着萧玄彻。 嘴上说着不要,可谁又能拒绝的了一国公主呢,随即陪送的是数不清的财富! “九殿下,我与使团进京时可听到不少流言……”金国大皇子金佑突然看向九殿下,话语陡然犀利。 这意思就是等着萧玄彻给他们金国一个交代,只要萧玄彻能当众澄清流言,那就结两国之好。 这下,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萧玄彻,等着他的回答。 萧玄彻歪靠在榻上,修长的手捏着酒杯搁在膝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带着浅笑的时候眉眼都偏柔和,看不出戾气。 所有人都静等着,整个殿内安静异常。 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一点不着急。 也就在这时,阿符附耳与萧玄彻说了刚刚薛绾与金国公主正面交锋的插曲,只见萧玄彻蓦然笑出声,似无奈,似宠溺。 他本就生的俊美,那一笑更玩味不恭了,他微微扬眉,扫了一眼金国大皇子。 淡淡道:“金国大皇子应是误会了。” 果然! 所有人都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就知道,没有人能拒绝得了一国公主。 几位皇子眼神都变了,若真让老九娶了金国公主,那他们就更难以对付老九了。 他本就有战功在身,又封了王,眼下若再和富庶之国联姻! 二皇子突然启唇笑道:“九弟,难不成你那日杖责五十也要拒婚,也是误会了?” “皇兄可听说,那女子今日也进了宫。” 这话一出,金国大皇子脸色极为难看。 这是给他们金国难堪! 萧玄彻扫了一眼心怀鬼胎的老二,微微勾勾唇,神色不明。 他遥遥站起身来,肆意桀骜的看着金国大皇子,毫不犹豫的来了句:“金国大皇子,本王说的误会是,不是流言。” 不是流言?那就只能是真的! 金国大皇子刹那间脸色一黑:“你……” 二皇子一愣,随即安心坐下了,老九还真是犯蠢,为了一个女人竟真的不惜得罪金国! 愚蠢至极! 不过对他而言却是好事,只要老九娶不了金国公主就行。 “父皇,儿臣先退下了,去皇后娘娘那儿叨扰一会儿。” 他懒懒朝皇帝行了个礼,单手负在身后,慢悠悠的往外走,丝毫不在意金国大皇子。 这无异于把金国大皇子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来踩去,反复碾压! 众人肉眼可见金国大皇子脸色沉的滴水,反倒是自家皇帝笑呵呵的道:“年轻人就是反骨,别在意,来,继续喝。” 他挥挥手,立马就有人去迎合金国大皇子敬酒。 但无数人同样觉得陛下未免太过宠爱九殿下了,九殿下如此行事,太过嚣张! 可惜,无人敢质疑半句,毕竟天子之威,不容挑衅。 反倒是稳坐高位的薛相,面色不改,他摸着胡子看了一眼心情不错的天子。 九殿下如此肆意妄为,不是仗着什么天子宠爱,只是九殿下摸清了天子想法。 金国此次来朝,不比往年谦虚了,今年的金国大皇子格外嚣张,总觉得现在得是大萧巴结着金国。 可咱们这位天子,雄霸一方国土,岂容附属国蹬鼻子上脸! 九殿下不给金国面子,甚得天子之心! 同样的,阿绾刚刚直面反击金国公主的事不仅传到他耳中,想必天子也知晓了。 薛右相低头喝酒,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阿绾啊,随她娘,倔强,但是也不屈不挠,不因身份而窝囊,不因身份而高傲。 与此同时,皇后宴会席中,一贵妇人姗姗来迟。 “报!长公主殿下到!” 长公主?竟也来了? 谁人不知,长公主殿下和中宫皇后交情浅薄,与其说浅薄,还不如说不和吧。 这皇后主理的宴会,长公主居然来了。 霍皇后神色淡淡望向殿门口,长公主带着清怡郡主缓缓走进来。 她微微福身就算行礼了,虽然长公主与当今天子不是一母同胞,可长公主与当今太后都有从龙之功,是以荣宠至极! 她们再看向长公主身后打扮的富丽堂皇的清怡郡主,这位不是被天子给关禁闭了吗? 长公主让清怡给皇后行礼后,才淡笑道:“皇后勿怪,清怡已经知错了,此番进宫,亦是有太后懿旨。” 太后啊…… 霍皇后面色冷淡的点点头,让人赐座。 她一向不爱管闲事,可事关薛绾,那也会护犊子,动私心,是以极为不喜嚣张跋扈的清怡郡主。 上次阿绾宫中落水,若不是薛相递信,让她不可插手,她断是不会冷眼看着的。 长公主落座后,精明的目光先落在薛绾身上,一个平民女子也有资格进宫和整个大萧最尊贵的人坐在一张席上了。 她轻蔑的收回目光,让清怡去给薛绾道歉。 众人震惊,长公主居然会让清怡郡主去给一个平民百姓道歉?跌破眼球! 更让人惊悚的是,清怡郡主一改往日清高,竟真的站起身走到薛绾面前了,她看着薛绾,手心捏紧手帕,轻声道:“上次落水是本郡主大意了,本郡主给你道歉。” 这话一落,在场谁听不出来啊,歉意没多少,倒是把薛绾给架在火上烤了。 一国郡主当众给她道歉,她是原谅还是不原谅? 不原谅,那她心胸狭隘。 原谅,那她也颇为没骨气。 事中曲折金国公主早已打听清楚,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想看看这位如何作答,是否能答的和先前一样漂亮! 所有人都盯着薛绾和清怡郡主! 长公主勾起一抹笑,她今儿一是带清怡郡主来出出气,其次刁难了薛绾,也能给金国公主卖个好! 至于薛绾是天子口谕进的宫,这点她一点不怕,不过一平民女子,天子自然不会为了她降罪于她! 也许,整个席上,只有坐在最高位的皇后,脸色逐渐冷清,桂嬷嬷有些担心皇后,毕竟这位眼里连天子都不放在心上,最惦念的也就是外甥女薛小姐了! 倒是薛绾,察觉到姨母的怒意,抬眸看向她,对姨母浅浅一笑,示意她放心,小场面。 霍皇后看到她淡定的笑容,才敛去几分怒意,只不过看向长公主的目光,更为不喜了。 薛绾瞧着清怡郡主嘴上说着道歉,眼里却挑衅,只觉得可笑,这是想激怒她。 她淡定的坐着,并没有长公主施压,以及郡主道歉而像普通百姓一样诚惶诚恐失去气节,也无小家子气去闲扯,只轻飘飘撂下一句:“无妨,郡主藐视人命,陛下已罚过了。” 她一句藐视人命,扯出陛下,清怡郡主先前的道歉就显得很恶劣。 所有人都一惊……她是真的敢当着长公主的面说,这就是明晃晃的得罪长公主了! 果然,长公主脸色瞬间一黑。 可不等她发作,薛绾又看向清怡郡主:“只不过民女想送一句话给郡主,得亏当日落水是民女,若是其他闺阁千金,或金国公主这等身份,怕是不能如民女一般善了。” 她这番话,说的清怡一愣! 其余人却通通看向清怡郡主,是啊,得亏她害人害命的是一个民女,这才能闭门思过道歉了事!若是其他贵女,就算她出自长公主府,也不能善了! 一句话,所有人看清怡的目光都变了,只觉得她欺人害命。 若是不代入自己,恐怕无人会同情薛绾。 若代入自己,则对清怡郡主这等仗势欺人的人咬牙切齿。 薛绾很懂得一句话替自己争取优势,既有骨气,又原谅了清怡,但她原谅了,不代表其他人不鄙夷! 这些目光刺的清怡郡主瞬间恼怒至极! 从未有人敢这么看她! 她有皇帝舅舅,有长公主母亲,有太后外祖母!她不过就是害了一个平民百姓,她有什么错?! 刹那间,她面露凶色,恶狠狠的盯着薛绾:“你算什么东西,真以为攀着九哥哥不放进了宫,就敢大放狂辞!坐在这殿里,你也配!” “别说害你的命,我就是把你凌迟剔骨!本郡主也不会出一点事!” 满场寂静……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突然发狂的清怡郡主。 长公主险些一下子气晕过去! 霍皇后倏地冷脸呵斥道:“放肆!” 清怡瞬间得意的道:“皇后娘娘,快把她赶出去吧,省的脏了殿里诸位的眼!” 霍皇后气的浑身颤栗,目光威严,怒意蔓延:“宋清怡!你莫不是以为整个大萧都是你的靠山,任由你肆意妄为!” 清怡郡主顿时一愣,什么意思? 皇后斥责的是她? 她满脸震惊,不解又愤怒,为何连皇后也护的是一个贱民! 清怡瞬间发疯:“本郡主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一个贱民,凭什么进宫,凭什么与本郡主平起平坐?本郡主还要给她道歉?” “我是郡主啊,我要请皇帝舅舅,太后外祖母来给我主持公道!是你们都疯了!” 她被关禁闭好不容易忍到长公主愿意带她进宫,她早忘记了长公主嘱咐的要怎么对付薛绾,她只是觉得所有人都疯了,护着一个贱民! 她委屈! 她愤怒! 第50章 好吧,是有点爽 这场宴会因为清怡郡主,逐渐变得闹剧。 薛绾却端坐着,纹丝不动,甚至看都不看清怡郡主一眼。 明明是她挑出来的事,可出丑的却只有清怡郡主一个人,金国公主坐在她斜对面,似笑非笑的看了薛绾一眼。 薛绾察觉到视线,望过去,对上金国公主眼里飞快闪过的一丝……欣赏? 没搞错吧,‘情敌’欣赏她?! “好,你要请皇帝和太后是吧,派人去请!本宫倒要看看,你要一错再错要什么时候!”霍皇后发了话,让人去请太后皇帝,她稳稳落座后,看向没事人一样的薛绾。 霍皇后满眼的怒意背后却不由宠溺的笑了笑,小丫头长大不少,唯一的是记仇没怎么变。 清怡郡主得罪了她,她就不会说什么大方的原谅,这不,都把清怡给刺激疯了。 长公主站起身来想要阻止:“皇后娘娘,这点小事请陛下和太后太过了吧。” 霍皇后冷笑一声:“是你的好女儿,要请来给她做主的,你怕什么?” 长公主:…… 她想阻止那蠢货,也来不及啊! 她是想让清怡针对一下那贱民,给金国公主卖个好,不是自己来耍猴戏给别人取笑的啊?!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血脉,竟然这么蠢,蠢到无可救药! 可就在这时,她发现清怡还能干出更蠢的事,她居然拎起一个酒壶,公然!大庭广众之下,朝着薛绾,狠狠砸了过去!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薛绾也没曾想清怡郡主还能这么勇,她小小的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酒瓶扑面而来。 霍皇后惊的起身! 就在这千钧一刻,萧玄彻几步过来挡在了薛绾身前,单手握住酒瓶。 许是他力道太大了,酒瓶在他手里瞬间被捏碎,碎片划伤了他的手掌,血和酒液一道儿滴落。 整个殿内,针落可闻。 很快,清怡郡主反应过来,可怜兮兮的看着萧玄彻:“九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萧玄彻冷清的瞧着他,一向漫不经心的眼眸也染起了点点怒意,“你是有意谋杀。” 清怡郡主:?? 她连连摆手:“不,不是的,是这个贱民……她……” 薛绾起身,面色冷寒,她望着因为替她挡住酒瓶而受伤的萧玄彻,心底极为沉重! 很少生气计较的她此刻特别、特别的气宋清怡这个猪脑子! 完了,她就欠上萧玄彻的恩情了! 本来就还不清,又欠,又欠!照萧玄彻的性子,把她卖了都还不清。 薛绾忍住怒意对清怡郡主道:“郡主,民女是不是得把命给你,你才能满意啊!” 她气到已经说白话了。 金国公主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这一声引起了不少人的回神,完了,丢脸都丢出国门了。 她们鄙夷的看向清怡郡主。 萧玄彻也差点没绷住,想回眸看看身后的人,可想而知她是得有多气才能脱口而出这大白话。 以往,她都有条有理,丁点差错都不漏的。 莫名,被她可爱到了。 气氛瞬间少了很多僵滞,多了一点点的轻松。 金国公主起身笑道:“贵国贵女们都很是……直白可爱。” 霍皇后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心力交瘁。 也还好,戚公公终于赶来了,“陛下驾到,太后驾到!” 大人物都来齐了,薛绾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她今日进宫真的不是来搞事的。 萧玄彻却适时回眸,安抚了她一句:“别怕,有本王在,保你。” “呵呵,谢谢。”罪魁祸首,死不要脸。 皇帝扶着太后走进来,太后一脸严肃,皇帝倒是还笑呵呵的,瞅着一殿的闹剧,还有萧玄彻受伤滴血的手,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霍皇后准备让出座位,皇帝连忙笑着道:“皇后坐着就是。” 霍皇后闻言,也不推辞,安心坐下了。 她让桂嬷嬷上前,把刚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但也没有大事化小。 长公主听完,上前就要替清怡解释,可皇帝轻描淡写的扫了她一眼,直言道:“惠宁,你太娇惯她了。” 一句话,长公主浑身察觉到一丝冷意。 她不能说很了解这位天子,但也是跟着皇帝一路登顶的,这位陛下开玩笑的时候不一定是真的在开玩笑,但他冷淡的时候一定是怒了。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母后,轻声挽回道:“陛下,确实是惠宁娇惯了,也怪我,就这一个女儿……” 她言下之意是她就这一个女儿…… 怎么也得看在这个份上,饶了清怡郡主吧。 可若是寻常,饶了就饶了,但今日,恰好金国公主在殿上,清怡丢的是大萧的脸面。 皇帝扫了一眼清怡,清怡郡主现在不疯了,察觉到皇帝态度,她瞬间浑身一软,跪倒在地,“皇舅舅,是清怡错了!清怡糊涂了!清怡知错了!” “一句知错,就想了事?”霍皇后冷淡道。 其实若放在寻常,霍皇后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可现在她多说了一句,太后就多看了她一眼,霍皇后并无所谓。 倒是皇帝,知道自己这个皇后是护犊子,生气了。 他一笑,鲜少见到自己这位清冷美人皇后动气。 薛绾的身份别人不知,可他若是就这么轻拿轻放了,霍皇后,薛相爷,只怕是都会生出怨言。 那个不起眼的平民小姑娘,是薛、霍两家捧在手心里的明珠。 若是知晓她的身份,怕是惠宁也不会纵容清怡,也就是在她们眼里,不外乎一个平民女子,可随意打杀。 皇帝淡了神色,看向清怡,“你知不知晓,天子犯法与民同罪。” 一句话,长公主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了,她立马跪到皇帝和太后面前给清怡求情,“皇兄,母后,清怡就是小孩子心性,她不敢的……” “惠宁这就带她回府再关上她半年,好好教养!” 她生出急色,可皇帝却只是冷冷扫了她一眼。 太后自是不舍得唯一的亲外甥女出事,她隔着人群,扫了一眼罪魁祸首,只一眼,她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瞧这气度不是平凡百姓,否则皇帝也不必这么动怒。 她望着皇帝,道:“今儿有贵客来朝,若因为两小孩吵吵架闹翻天,便不好看了,把清怡留在公主,本宫亲自教导。” 这算什么惩处?! 太后就是疼爱偏心宋清怡。 闻言,清怡连连点头,长公主也认为极好。 霍皇后却笑了:“这算哪门子惩处,传出去得寒了天下黎民百姓的心。” 她若是让这事就这么过了,她就不醒霍! 她家的人,谁也不能欺负! 皇帝左右为难,萧玄彻轻飘飘来了句:“此德行,不配为皇家之人。” 这话一落,所有人都心惊了一下,九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不配为皇家之人? 皇帝闻言,眼眸微微一闪,“既如此,那就收回清怡郡主封号吧。” 收回郡主封号?清怡瞬间脸色一白,软倒在地。 她自出生就被封为了郡主,现在收回郡主封号,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全上京都会耻笑她的! 收回封号可不是不痛不痒的关禁闭! 长公主亦是脸色极为难看,不敢置信的看着皇帝。 太后脸色阴沉,想说两句,被皇帝按住了手,“母后,清怡若不再长个记性,日后岂不更无法无天,闯下弥天大祸?!不如磨磨她的性子。” 她还能再闯出什么祸?大萧最尊贵的太后长公主都是她的靠山! 她就因为一个贱民,就剥夺了郡主封号?! 这才是大动干戈! “皇帝……” “母后!此事无需再议!”皇帝沉声打断太后,然后看了一眼霍皇后,霍皇后算是满意这个惩处,肉眼可见的脸色好了许多。 再看下面萧玄彻,也勾起了笑。 皇帝不由心中嗤笑了一声,这两人,可真能护短。 清怡自知大势已定,以后她就不是尊贵的郡主了,而是和那些寻常千金没有什么不同。 她恨恨的望着薛绾,眼里闪过浓浓的杀意。 而角落里的柳如意,则完完整整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她敛了敛眼眸,仍是不敢置信,霍绾一个休过夫的女子,何德何能让九殿下倾身相护? 还好她今日没有轻举妄动,只是安排人给清怡郡主喝的东西里加了一点点的料,让清怡关键时刻失去理智,她现在心里的危机感越发浓了。 如若真让九殿下娶了霍绾,那岂不是日后,她还得给霍绾行礼?! 原以为嫁给凌云淮,是可以凌驾于霍绾的! 柳如意仍旧对凌云淮洞房夜叫着霍绾的名字耿耿于怀,霍绾为什么没死在黑风寨呢!? 她遮住眼底阴翳,又看向金国公主。 金国公主好似对薛绾没有过多敌意,是太会伪装吗? 她不信,金国公主钟情于九殿下,亲眼目睹这一幕,没有女子能受得了心爱之人护着别的女子的。 或许,她可以再看看金国公主有没有什么动作!? 清怡郡主被剥夺封号,萧玄彻小声问了一句薛绾:“满意否?” 薛绾扫了他一眼,无语凝噎。 好吧,是有点爽。 第51章 回家,就有人撑腰了 见事态已至尾声,金国公主翩然起身行礼告退。 皇帝温和问候一番,笑着让人去送金国公主。 各家主母带着自家千金亦是小心翼翼行礼告退,清怡郡主是皇亲国戚,今日脸面属实丢大了。 太后脸色沉的滴水,哪还敢有人再留在此处。 薛绾也想离开,但事情因她而起,虽是清怡咎由自取,但太后和长公主只会把账记在她头上,她微微蹙眉,有些烦闷。 外人基本退去了,太后扫了一眼长公主和清怡,板着脸看向皇帝,“剥夺封号未免太重了些。” “母后,”皇帝扯出一抹笑看着太后,嗓音比往日沉的多,“折损皇家面子,朕没有问罪于她,都已经是看在您脸面上了。” 太后一惊,看着皇帝,皇帝登基后迎她这个嫡母做了太后,可他终究不是她所出。 但因为从龙之功,皇帝对她一向敬重。 这是第一次,她从皇帝话里听出些许不耐和浅薄的怒意。 长公主还想求情,太后厉声呵斥:“还不带着你的好女儿下去好好教导教导!” 皇帝满意太后表现出来的态度,对中宫皇后点点头,起身朝外走。 太后亦被宫女扶着,离开,霍皇后派人把长公主等都送走。 殿内一瞬间就只剩下萧玄彻和薛绾,霍皇后扫了一眼萧玄彻,桂嬷嬷心知皇后娘娘是想单独见见薛绾,可薛绾现在的身份又…… 好在萧玄彻抬眸道:“劳烦皇后娘娘留她一会儿,本王一会儿回来接她出宫。” 霍皇后微微点点头,萧玄彻便抬步往外走。 他对霍皇后还算有礼,霍皇后也有点讶异,这位九王以往和她可没什么来往。 不过她眼下更在意的是薛绾,她一挥手桂嬷嬷让所有宫女全部退了下去,桂嬷嬷临出殿前,还向薛绾行了个礼,“小姐安好!” 她是霍家人,随着主子嫁入中宫的。 薛绾自然是她打小看着长大的,此刻便有些热泪盈眶。 薛绾点点头,等殿门被关上,她立马提起裙摆,笑意满脸的朝着皇后扑过去,“姨母!” 霍皇后也褪去冷淡,笑着朝她张开手,把人抱住。 她拉着人坐到中宫座上,仔细打量半天:“长大了,瘦了。” 算起来,霍皇后前后也有五年没见到薛绾了,她心疼的不得了,坐镇中宫即使得知她闹休夫,也不能做出什么,只能心急如焚的在宫里等消息。 “若不是薛相不准插手,霍家早已踏平凌家,接你回家了!” “你外祖父气的都想去宰了凌家那猪狗不如的东西!” 霍皇后此刻脸色鲜活,若是皇帝在此,一定震惊于皇后真实的模样。 薛绾挽着皇后的胳膊撒娇:“姨母,没关系的,您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可我家阿绾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霍皇后最是护短,怜爱的摸了摸她的乌发。 薛绾眨了眨眼睛,忍住湿润,笑着道:“姨母,我好想念你,几次进宫又没有机会面见。” “若你恢复薛家小姐身份,想见我随时递个牌子便可!” 薛绾摇头:“姨母,我现在很自由,我在外虽然身份低了些,可我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若恢复了身份,反倒又要谨慎小心,唯恐行差踏错。” 霍皇后自然是知道身份带来的荣耀同时,也带来了摆脱不掉的枷锁! 她闻言,便也点点头,“也好,嫁人并没什么好的。” 嫁人哪有外面广阔天地的好。 薛绾闻言,看着姨母姣好的面容,姨母进宫十年,如今也不过才二十有八,正是好颜色,可一朵原本该艳丽盛开的花却在深宫中孤独绽开,直至枯萎。 别说争宠,霍皇后连子嗣不愿意拥有,是以她进宫十年,膝下依旧无子。 薛绾突然觉得难过,紧紧抱住霍皇后。 霍皇后知道她在想什么,无所谓的道:“别胡思乱想,我母仪天下占了全天下最尊贵至极的地位,拥有权利,又何必贪心的还要强求什么情爱?” 再说了,她原本也就没有什么相爱之人,进宫,是她心甘情愿的,她并不觉得委屈。 皇帝也很敬重她,那是一个满心权势,心中无女色的男人。 霍皇后与当今圣上,确实是相敬如宾,她并无郁色。 只不过,她望着薛绾,认真问道:“姨母瞧着那九殿下对你非同一般,虽说你现在恢复了自由身,可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未立储,九殿下……” 总之她瞧着,薛绾还是远着点的好。 萧玄彻,瞧着比其余几位皇子都更深不可测,难以琢磨。 薛绾笑了下,“姨母放心,我对九殿下没什么心思,他只是拿我当挡金国公主的挡箭牌。” 霍皇后:…… 她家阿绾什么时候这么单纯了? 瞧着她刚刚坑清怡的时候,也没这么缺心眼啊。 “你呀,自己心里有数便可。” “不过,你外祖父惦记着你,他身体越发不好了,你就算不想恢复身份,也该想法去瞧瞧他。”霍皇后也就这么一个遗憾,不能随意出宫去见家人。 薛绾点点头,这点是她的错,总担心因为自己休夫闹出的事给家族蒙羞,是以至今不敢见父亲,也不敢见外祖。 “姨母,我等出宫便去见外祖父。” 这边其乐融融,太后的慈宁宫却是一片阴霾。 长公主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后面着实忍不住了,一挥手把桌上茶盏砸碎在地,宫女惊的吓了一跳。 还是太后身边老人,让人赶紧收拾了退下去。 “母后,皇帝这根本就是在敲打本宫!”罚清怡罚那么狠,无非是对她心生不满! 长公主心里还有点慌,怕皇帝发现了什么。 太后一直盘着佛珠,闻言扫了她一眼,嗓音严厉:“清怡如此,怨不得别人,是她没脑子!” 提起清怡,长公主就心烦。 尤其隔壁殿里,气晕过去的清怡醒过来想到自己被废了封号,就又开始歇斯底里! 她把一切都怪到了薛绾的头上,一直大骂贱民! 长公主听见隔壁清怡的怒骂,眼里闪过愠怒,“说到底这口气也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这亏要就这么吃了,长公主府得遭到全上京城的耻笑! 那贱民必须用死,来付出代价! 长公主眼底闪过一抹阴狠。 金国公主处,金国大皇子金佑脸色难看的走进来,边怒道:“大萧九殿下太嚣张了!竟敢公然说什么要娶一个民间女子,这简直是在打我们金国的脸面!” 他看了一眼还在泡茶的金国公主,气她无用,脱口而出道:“你还有心思泡茶,连一个民间女子都比不过!” “来时我千叮嘱你一定要想办法暗中接触九殿下,挽回他的心!你倒好,和一个民间女子碰个面都能落於下风!” 金国公主泡茶的手一顿,她也不怒,眉眼平静的任由金国大皇子发泄。 等金国大皇子最后摔碎一个茶盏,撂下话来:“大萧皇帝邀请我们参加皇家狩猎,这次你一定要找到机会拿下九殿下!” 他转身就走,金国公主扫了一眼被他摔碎的茶盏,冷哼一声:“蠢货!” 就他这样的,也想靠卖妹求荣,得到大萧支持上位? 金国若是这样的皇帝登基,那也离灭国不远了! 可惜金国皇帝的血脉个个愚蠢至极,只知道内斗争抢! 她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这样下去,金国迟早要被强国吞吃入腹。 可她身为女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次联姻,又容不得她逃脱。 原本如果九殿下没有心上人,联姻之事未必不可,她可以替金国求个保护符。 可九殿下明显是对她没意思,她是金国公主,并没什么兴趣与他人争抢一个夫婿。 九殿下再好,她也只是为了金国,所以,也就并非只有九殿下一个选择。 她凝眉思索片刻,皇家狩猎,或许还真是一个好机会。 一个时辰后,薛祁言被萧玄彻派到坤宁宫接薛绾,霍皇后看见外甥,自是喜悦,却也不忘记嘱咐好几遍务必把阿绾送回家里,多派一些暗卫过去。 薛祁言听着都没忍住差点脱口而出,暗卫?一个别院,快被九殿下的人围满了,再派过去都没地方蹲! 他没好气的带走薛绾,一路上都在和薛绾告状:“阿绾,九殿下没安好心,他把你放在明面上,惹来上京城女子妒忌,金国公主敌意,以及长公主府现在对你亦是咬牙切齿。” “总之,这样的男人,满腹坏心思,你千万不可动心!” 薛祁言暗中提醒:“阿绾……” 就在这时,沈文君笑着看向小少爷小小姐,“小姐,相爷在前面等您。” 一句话,薛绾瞬间怔了一下,爹爹…… 薛祁言看了一眼阿绾,默默推了一下她,“快过去吧。” 薛府的马车车夫早已离开,薛绾按捺住紧张,一步步走过去,凑在马车帘子边,轻轻喊了一声:“爹爹。” 这声爹爹又软又弱,像极了几年前还年轻稚嫩不经事的小女孩总爱缠着薛相的小薛绾。 马车帘子里很久才传出薛相爷的声音,威严中不乏浓浓的关切。 “今日清怡郡主看似是因你被剥夺了封号,可实则你不过也是那位棋子,长公主府野心太大,惹了天子不满。但……要承受后果报复的,只能是你。” “爹爹,阿绾明白……” “你明白什么?以你一人之力对抗整个长公主府?”倏地,马车里传出愠怒声,“想想什么时候该回家吧。” 回家,就有人撑腰了。 第52章 天,怕是要变了 薛绾眼眸微微一红,她好像很久都没有委屈过了。 可父亲一句委屈,竟让她觉得自己还是当年在家中那个千娇万宠的小女孩,有爹爹、哥哥还有外祖姨母,她什么都可以不用怕。 依依不舍的望着爹爹的马车离开,薛绾站在原地,薛祁言走上前拍拍她的头笑道:“什么时候想回家,就回家,我们都在等你。” 长公主再势威又如何?他们薛家亦无所惧! 薛绾点点头,又转头看向薛祁言道:“哥哥我想去看看外祖。” 薛祁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打算亲自陪同她去一趟霍国公府。 霍老元帅替先皇征战四方,落下一身旧伤,先皇封无可封,赐无可赐,便立霍家嫡次女为后,谁知霍老元帅后被封为霍老国公偏偏在女儿立后前就卸下兵权,上交兵符,说什么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要告老回乡养老! 最后还是当今天子好生劝慰一下,霍老国公只仅仅留了一个国公爷的爵位,在国公府安心养老不问朝政了。 霍家除了薛绾早逝的长女,进宫的嫡次女,也就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舅舅。 说是文不成武不就,但谁知道未免不是霍老国公的良苦用心呢,毕竟功高震主,他若不是打完最后一场胜仗平定幽州,回上京后霍家又出了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他拥兵权,掌虎符,天子怕就是得日夜难安了。 就因为此,霍国公府至今荣耀,皇帝满意国公府的识趣,自然也就颇为给国公府面子。 所以论起来,薛绾贵女的显贵,可较之清怡郡主还要贵重些。 毕竟长公主手里可没有什么权势,她也不敢当着天子的眼,胡乱拉拢,只能背地悄悄摸摸的。 薛祁言准备好马车就带着薛绾隐蔽的前往老国公府,霍老国公喜静,国公府较为偏远,却占地之广,偌大的国公府人却不多,只剩下被封了个小郡王同样身上没什么差事的小舅舅。 薛祁言一到,就立马有人去通报了。 没一会儿,小郡王喜笑盈开很快就前来迎人。 薛祁言刚行礼喊了声:“小郡王……” 就被小郡王擦肩而过,看都没看一眼掠过去了,他直奔薛绾,那叫一个夸张的想念,“阿绾!你可让小舅舅操心死了!” 凌云淮自打回京上差时历经过不少本土老人的刁难,若是好好摸寻一下,那些人都与爱溜街子的小郡王颇为要好! 薛绾瞧着小郡王那英俊潇洒的脸,瞬间就笑了,“小舅舅!” 霍覃哎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薛绾半天,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我家阿绾,把清怡一下子就给撸到了底!” “还有,小舅舅听说,那九殿下为你杖责五十,可满上京城都知道他非你不娶啊。” 小郡王认为九殿下很有眼光,能发现他们家阿绾的好! 薛绾一愣,都不知该如何作答了,这算是夸奖吗? 随即霍覃身后走出来一个美艳夫人领着儿子,笑着扫了小郡王一眼,看向薛绾:“阿绾,别听你小舅舅乱说!” 薛绾看见美妇人,连忙规矩行礼:“舅母好。” 霍覃虽然一事无成,可娶的夫人家世却过于好,是清贵世家的嫡长女。 小郡王听着身份高,但其实除了个爵位,整个上京城都知道他不会再有大造化了,就吃家里的福荫。 但因为他太过俊美潇洒,沈大人的女儿一见钟情,才不在乎什么前途,硬是要嫁给小郡王。 郡王夫人瞅着薛绾,拉着她往里走,“别这么生疏,你外祖父知道你要过来,早就去菜园子摘他自己种的菜,瓜果给你浸着井水,香甜解暑的很!” 薛绾眉目柔和,渐渐放松下来,舅母也没有因为她闹休夫而对她有什么偏见之色,自家人她不担心,可郡王夫人现在才是府里的女主人,她不想因为自己让郡王夫人不开心。 但显然,也没有,郡王夫人亦是平和性子。 这也是为何小郡王能潇洒至今,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被冷落的薛祁言揉揉眉心,无奈的跟上前去。 等到了老国公的院子,就见老国公很是随意的穿着汗衫在收拾他刚采摘的果子,一点看不出这是曾征战四方,收复幽州的大元帅! “外爷!”薛绾笑着跑过去。 老国公闻声瞬间看向她,露出笑容,哎了一声,薛绾奔过去抱住外爷,眼睛就又开始湿润了。 察觉到她情绪,老国公拍拍她后背:“回家就好了。” 所有人都在跟她说回家,薛绾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有这么多记挂着她的人。 她松开老国公,笑的腼腆:“外爷,是阿绾不孝!” 她重重的跪在地上行礼,老国公没有阻止她,等她起身,则宽和道:“走,尝尝外爷自己种的蔬菜好不好吃。” 郡王夫人和郡王笑着对视一眼,一同走过去。 国公府虽大,这一方小小的院子却像极了寻常人家。 一家人一起坐着用膳,欢声笑语,等天色渐黑,郡王夫人不舍的道:“阿绾要不干脆就在国公府住下,正好多陪陪你外祖父,那长公主等人也奈何不了你。” 老国公看了一眼薛绾,未语,果然听见薛绾想了一下还是轻声道:“外爷,我还是想先把手上的事情都做完再回家。” 老国公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听见郡王夫人急声道:“你一人身份背景都没有,单打独斗的……” “好,不愧是我孙女!”老国公笑着看向她,“赈灾粮的事情外爷知道了,做的很好。” “女子也未尝非得拘泥于后宅,有时候身份之贵恰好是挣不脱的枷锁,你想做什么,都寸步难行。” “你的身份暗里也是过了明路的,有你父亲,哥哥,外爷,姨母给你兜着,你想干什么,就放手去干!” 郡王夫人虽然认为这样一个小姑娘太危险了,可老国公都支持,她就没法说什么。 小郡王还在那里笑着问:“阿绾打算做什么大事啊。” 薛绾笑着抿了抿唇角,“不算什么大事,就是金国使团来大萧联姻,蛮君蠢蠢欲动,金国又与大萧背靠背守望相助,若边疆战乱,蛮君突袭,大萧若内……”她蹙眉隐去话里意思,“母亲产业我已扩至上百家铺子,遍至大萧,银钱若能用来稳固大萧……” “抱歉外爷,我就是随便想想。” 她闭嘴不说了,这些话显然不是她该说的。 老国公却眸光犀利的看向薛绾,她竟敏锐至此! 大萧明面上国泰民安,实则暗里暗潮涌动,朝堂上不知多少朝臣还洋洋得意以强国自居,却不知边疆与蛮君说不定早缔结契约,里外夹攻。 可这些薛绾竟能联想到一起,金国迫不及待的联姻,不过是想提前求个自保,也就那金国大皇子蠢的还以为是来找助力帮自己上位呢。 郡王夫人失声,小郡王笑意也消失了,薛祁言沉沉望着妹妹。 “你打算离开上京城?”薛祁言严肃的问。 薛绾有点小心翼翼的道:“等皇家狩猎之后的,冬天路有冻死骨,那时我想……” 她这番打算藏在心里很久了,本不打算告知任何人,可刚刚阿绾着实没忍住,不希望等自己真走了,家人暗暗担忧。 薛祁言沉着脸道:“哥哥不同意!” 小郡王也严肃呵斥:“阿绾,这不是你一个女子该去涉险的事!” 唯独老国公,好半天没说话,最后问了她一句:“可思虑周全了?” 薛绾闻言顿时道:“早已在准备了,金国,广陵等等我已暗中安排人去开铺子了,也在各处养着人手,大哥远在边疆,柳节度使怕是……”怕是早已叛变! “大哥处在危险之中,我想届时先北上,两年前九殿下不就是因为叛徒被围困,没了粮草伤药,才死伤大半!我想暗中替大哥寻一线生机,正好还能通过南下的铺子随时获得蛮子军的消息,算是有备无患吧。” 薛绾思路清晰,她并没有冲动,也不是高看自己,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去做。 她这话说的几人都寂静无声,薛祁言从未想到自己妹妹竟生出这般心思。 郡王夫人最后感叹了一声,“阿绾若生为男儿……” “巾帼不让须眉,”老国公却终于笑了,“想做就去做吧,别怕,外爷还是那句话,有人给你兜着。” 他虽然没了兵权,但是他征战多年,想护自家孩子却是不难,阿绾又不上战场,他总能护着的。 薛祁言欲言又止,暗中瞪了她一眼,打算回头再与她算账。 若是父亲知道她这番心思,怕是要惊出冷汗了,别看父亲一向严肃,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都知道,父亲若是有那么点软心肠,怕是都给了薛绾。 老国公最后喝了一杯酒,望着天际,叹息一声:“天,怕是要变了。” 在座几人心思都瞬间沉重下来,和平了数年,那些受伤的狮子老虎,都养好了伤,蓄势待发的盯着大萧呢。 第53章 但对你,我想做个好人 等薛绾离开国公府,回到别院,薛祁言也回到相府,把和妹妹去了一趟国公府的事情告知了薛相爷。 但别院门口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薛绾看到醉醺醺的来人,眉宇微蹙。 凌云淮一手提着酒瓶,眼眸深沉的望着下了马车的薛绾。 他在国宴里亲耳听到九殿下对着金国大皇子,和文武百官,当今天子的面说他对霍绾,不是误会。 原本他怎么都无法相信一个堂堂的九殿下,亲王,怎么可能会看上他和离的妻子呢?霍绾可是嫁过人的! 她怎么可能配得上亲王殿下! 是以,不论流言再旺,亦或者是九殿下杖责拒婚,他都认为九殿下是另有目的! 他不信九殿下能看上他娶过的女子! 偏偏,九殿下今日坚决的态度让他瞬间觉得心慌、不敢置信。 竟是真的! 一个亲王竟真的觊觎他的前妻,喜欢一个平民百姓。 他出宫后,甩开柳如意,喝了不少酒,趁着酒劲他想来找她问个清楚! 他眼眸猩红,盯着神色柔和显然心情不错的薛绾身上。 她凭什么这么快就另找新人? “霍绾。” 他沉沉出声,步伐微晃的走到她面前。 薛绾冷眼瞧着,一眼就看出凌云淮这是喝了酒。 她不欲与他纠缠,转身就要走,却被扯住袖腕。 “凌大人,你自重!”薛绾皱着眉一把抽回自己的袖子。 谁知却激怒了凌云淮,“霍绾,你要我自重?!呵呵,我现在想想怪不得你当初那么果决干脆的也要闹休夫,怪不得那九殿下莫名其妙的在暗中相帮!你是不是早就背叛了我?!” 不然霍绾为何非要休夫? 一定是他出征的那两年,霍绾就早已背叛他! 凌云淮满眼的恨意和不甘,怒意交织。 薛绾却是狠狠一怔,他疯了吧?他在胡言乱语什么? 原本以为她对凌云淮早已没了仇恨,就是分道扬镳的陌路人了,可她现在发现,原来她还能更厌恶他一筹! 她倏地嗤笑出声,冷嘲道:“你以为人人是你,遇到新人就忘旧人?!” 别说背叛,在他出征那两年,她连外男都不曾怎么见过,一心搭理府内事宜。 凌云淮此番话,羞辱至极!她气红了眼睛,甩袖要离开。 谁知他纠缠不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用尽了力气。 “霍绾!你说你没有背叛,那如今满上京城都知道九殿下非你不娶!这不是背叛是什么?若不是你私下与之勾连,九殿下他一个亲王,怎么会被你迷惑?” 薛绾鲜少如此动怒,“凌云淮!你自己龌龊别把别人也看得那么龌龊!” “我早已休夫,别说与九殿下尚且没什么,就是有什么情意相投,那也与你无关!” “你承认了!”凌云淮闻言像是揪到了什么把柄一样,恶劣道:“你承认你与九殿下情意相投了!” “霍绾,你真让人恶心!” 凌云淮恶狠狠的望着她,因为霍绾休夫,他沦为了全上京城的笑柄! 可现在他才发现,他的妻子早就背叛了他! 错的不是他啊。 他把手里的酒瓶一下子砸碎在地,眼睛通红的死死盯着霍绾,“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攀高枝,你这样的女人,不配!” 他胡乱说着,想凑上前抱住霍绾欲行亲吻:“你生是我的人,死也得是我的人!” “我真后悔没要了你,是不是你现在也不干净了?”他想撕开霍绾衣袖:“让我看看,你的守宫砂还在不在?” “啪!” 狠狠一巴掌,落在他脸上。 凌云淮阴鸷的抬眸盯着羞恼的薛绾,薛绾这一巴掌用尽了力气,她冷冷望着凌云淮,觉得自己曾经一定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才会喜欢这种恶心卑劣的男人。 “滚。” 她沉沉出声,伸手指向外面。 “别再出现在我眼前,你让我觉得……恶心。” 凌云淮被她刺激发疯,想强行羞辱,薛绾刚要叫出暗卫。 不远处黑暗中慢悠悠走出一个人影,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悦的笑:“别告诉本王,你就这点本事。” 萧玄彻遥遥向薛绾走近,他脸上带着笑,眼里却冷漠的紧,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凌云淮,上下打量气的脸都红了的薛绾,带着丝愠怒,“本王是不是高估了你。” 她不是会武吗?会鞭子,会反抗,为什么任由自己站在这里被纠缠羞辱? 薛绾没想到萧玄彻竟然会出现,她怔忡了一下,随之感知他毫不遮掩的怒意。 薛绾张了张嘴唇,还没出声,就见凌云淮指着她对萧玄彻道:“殿下,这么一个女人你也要吗?” “她水性杨花,不知廉耻,论身份论家世更是配不上半分,当今圣上是绝不会允许您娶这样的女人做王妃的。” 凌云淮又嘲讽的看着薛绾,“除非,你去做妾。” 若是做妾,他就更看不起霍绾了,费尽心思跟他和离,却去给一个亲王做妾。 薛绾这下彻底忍不住了,抬手落下,毫不犹豫,又是狠狠一巴掌。 她冷漠至极的盯着凌云淮,厌恶道:“滚。” 凌云淮哪会甘心离开,他眸光癫狂的盯着薛绾,“你就是用你那副身子取悦男人的吗?也对,你也就剩那点清白了……” 他话语越发过分,薛绾忍无可忍,从跟着萧玄彻身后的侍卫刀鞘里抽出佩剑,冷光闪过,她刀锋直抵凌云淮脖颈。 一丝鲜血流下,凌云淮不敢置信的盯着她。 “你敢!”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对他动手? 就因为有九殿下给她撑腰吗? 薛绾面不改色把刀尖再深入一分,鲜血流下。 她有什么不敢的! 凌云淮呼吸骤停,没想到她敢如此果决! 血液流下,他心里感觉到彻骨的凉意,竟下意识想要躲闪。 薛绾突然抬手,利落的把他玉冠砍下,青丝斩去一缕后,冷声道:“你若再敢造谣我半句,我不介意让你今天死在这儿。” “至于我怎么敢,你去地府问问阎王。” 薛绾未曾回头,利落精准的把佩剑还回侍卫身上,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外爷和爹爹说的对,她不是孤女,她有家人,闯了什么祸都会有人给她兜着。 杀一个凌云淮,又如何? 她不惧! 薛绾闭了闭眼,发现自己彻底对那个男人,再无一丝情意了。 凌云淮失魂落魄的看着薛绾背影,萧玄彻似笑非笑的瞅着他窘迫的样,心里总算是满意舒服了几分。 他懒洋洋来了句:“你刚刚说她就剩那点清白……” 凌云淮骤然回神一般,对上萧玄彻冷冽的眼神。 “如此,甚好。”萧玄彻倏地笑了,他就说那丫头怎么有时跟不开窍的一样,原来,是真不通男女之事。 他虽不介意,但也心情扶摇直上一般。 凌云淮可配不上她,如此,甚好。 他突然都懒得杀凌云淮了,原本踱步而来看见他欲强迫薛绾之时,他是动了杀念的。 不过一个跳梁小丑。 萧玄彻手覆在身后,摇摇晃晃的离开,那飞扬的发丝都无限彰显了他的好心情。 一摇一晃的,甚至还能听到他的低笑声。 薛绾刚要闭门,发现萧玄彻跟了上来,她也没法当着九殿下的面把门锁上,只能恹恹道:“您还有何贵干?!” 任谁被他看到自己的丑事,都不会舒心。 薛绾现在就如吞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还被人撞见了。 萧玄彻一个眼神,侍卫就上前把门打开,他闲庭信步的走进去。 “本王说了会去皇后宫里接你,你却跟薛祁言走了。” 薛绾:…… “您不要去为难我哥……为难薛大人。”她连忙改口。 见她笨拙掩饰的样子,萧玄彻笑了一下,他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只不过等他去了皇后宫里见人去楼空,难免还是气笑了,小没良心的。 要不是知道薛祁言和她的关系,他怕是还真要去为难为难那位薛大人了。 随即又得知她暗中跟着薛祁言去了霍国公府,他们瞒得过其他人,瞒不过他。 他也就任由她去和家人团聚,忍到现在才来寻她,没成想不但看到刚刚那幕,还得知天大的消息。 他倏地凑近她,香味袭来,就很引人。 他哼笑一声,带着点感慨:“怎么就能忍得住?” “恩?”薛绾不解他在说什么,疑惑的歪了歪头,月光下,她眼眸实在澄澈,不经世事一般。 确实也……不经世事。 萧玄彻笑了笑,“没什么。” 薛绾觉得他莫名其妙,萧玄彻站直身子,看着月色,倒是正经了几分:“今日算是把长公主、太后得罪死了。” 薛绾:…… 都怪谁啊?!她瞪了他一眼。 若不是因为萧玄彻的烂桃花,她用得着被牵连进来吗? 像是知道她心里的不满,萧玄彻低眸看她,笑笑,带着丝宠溺:“不必担心,她们,不是本王的对手。” “呵呵。”薛绾干笑一声。 “过来。”他勾勾手指。 薛绾瞬间满是防备的盯着他,萧玄彻见她抵触,瞬间沉了脸,“我有这么吓人吗?让你避如洪水猛兽。” 薛绾抿唇不语,萧玄彻真是拿她没办法了,现在全天下都相信他对她用情至深,就她一副害怕惊恐的样。 他突然来了点脾气,一把按住她的脑袋,使劲撞向他胸前,而后沉声幽幽道:“阿绾,本王自认不是什么好人。” “但对你,我想做个好人……” 这话威胁意味实在太浓了! 第54章 挑战世道 薛绾微微后退了一小步,他又在逼迫她。 他眼里满是势在必得,薛绾第一次意识到,他是真的想要她这个人。 她其实并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让这位殿下动了得到她的念头,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无心情爱,也不想才离开一个男人,就又投入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 薛绾想拒绝他,但他好像容不得她拒绝。 很久。她才小心翼翼抬眸道:“殿下,给我些时间……” 萧玄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跟他玩心眼,不敢直接拒绝,就委婉的拖延。 但确实也不着急,总归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早晚都只能是他的人。 只不过…… “可以给你慢慢接受本王……但是……”他话音抿进嘴里,本身她就在他怀中,他多用几分力道,人也就紧紧的抱在怀里了。 体温交换,呼吸相闻,离的太近暧昧交缠着去,却又避无可避! 薛绾生疏而忐忑,心慌成一团。 他却似很享受这种亲密,慢慢的,把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她的耳边。 许久许久,才听见他轻声呢喃:“阿绾,这上京城这天下都没有人要本王,你……必须要。” 他说的平静、低沉,却似有哀凉之意。 薛绾心头一惊,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叫上京城和全天下都没有人要他,他是皇子是王爷,身份尊贵,在上京城无人不知他受宠,全天下无人不知他战神之名。 他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说了,闭上眼睛在她肩膀上休憩。 月光下,对影成双人,阿喜本是来唤小姐,却被这一幕,惊的抬手捂住了嘴。 九殿下居然在紧紧抱着她家小姐! 等萧玄彻离开后,薛绾坐在桌前一直沉默,阿喜大气都不敢出。 烛油染着,倒映出薛绾眼里的凝重之色。 “小姐……时辰晚了。”阿喜轻轻提醒。 薛绾这才眨了眨眼睛,看向她:“今日之事,切记不可说出口。” “是小姐,阿喜明白的。” 薛绾抿唇,她是薛家女儿,霍家外孙女,就她这样的家世,真要嫁给九殿下,那就是站派了! 太危险! 天子不会允许,薛家也不能涉嫌! 以及,她被凌云淮伤透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九殿下只是单纯想要娶她,或许他冲的是她身后的身份? 薛绾不会自信到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九殿下那种人物,若用心查了,自然得知她是薛家女。 她绝不可能连累家族的! 这样,便最好早早离京,逃出了他的眼皮子,他总不能再继续纠缠她。 薛绾沉吟了一下,“阿喜,把金樽园水琴叫来,另外,准备账本上能动用的所有银钱,我们尽快离京。” “小姐,我们去哪?!”阿喜措不及防,震惊的问道。 “幽州。” 薛绾闭了闭眼,大哥眼下应就在幽州,柳节度使狩猎后就要回边疆了。 放虎归山,她总觉得边疆要乱。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早早出发去幽州。 阿喜张了张唇,还是没法劝说,只能扭头去办事。 每年皇家狩猎都在京郊凤凰山上,皇帝会带着宠妃、皇子前往行宫,大臣们带着家眷。 但每年的狩猎,皇后都不曾露过面。 倒是长公主,于前一日去御书房求见陛下,替清怡认错,甚至求请陛下能否让霍绾也破例随着去凤凰山。 她想替清怡好好道个歉,她还以己之名,替霍绾求了个乡主,说是霍绾捐赠钱财为国建功封个乡主绰绰有余。 这一番操作,实打实的像是再为霍绾争取,补偿霍绾。 天子闻言倒是觉得长公主说的不错,于是,一道封霍绾为乡主的圣旨很快就送到了别院。 薛绾接了圣旨,反而心情沉重至极。 看似鲤鱼跃龙门,若是寻常百姓必定感激涕零。 可薛绾深知这道身份的背后,长公主的好意,只怕是杀意。 毕竟死了的乡主也是乡主。 她原本打开离上京城去往幽州的打算只能再往后推迟,毕竟圣旨不能违抗,她无论如何也得以乡主的身份,跟着一同去往凤凰山狩猎。 这道圣旨薛家自然也知晓了,皆面色沉如水。 薛绾是隐藏身份在民间,那自然是越没人注意越好。 若是以后恢复身份,有心人再去参薛绾一个欺君之罪那就麻烦大了,虽然圣上知晓她的身份,但皇帝不一定会护着薛绾。 万一那时候皇帝正好想对薛府开刀呢。 皇后在坤宁宫亦是冷下了脸,长公主她虽然接触不多,可那是当年深宫血拼出来还有从龙之功的女人,不可小觑。 她眯了眯眼睛,对桂嬷嬷道:“去与陛下说,今年本宫一道前往凤凰山。” 既然阿绾要去,圣旨已下,她改变不了了,就只能也去凤凰山,照应着她。 她怕长公主对阿绾暗中下黑手。 朝堂后宫、文武百官前往凤凰山时,金国使者也同样在列。 薛绾被封乡主,马车几乎落于最后,可即便这样,凤凰山道上,她与金国公主的车架都能撞到一起去,谁先谁后便是问题。 若薛绾不让,那她只是个县主,架子未免太大,对方怎么也是一国公主。 若她让了,九殿下的非她不娶就成了笑话,九殿下执意娶她,她与金国公主本就是情敌,这一样,以后真嫁了九殿下,也没了地位。 薛绾几乎是在马车停下,阿喜过来汇报时便猜到了如此巧妙的安排,绝不是偶然。 就如同上次她在宫中与金国公主第一次碰面一般。 真是……没完没了。 她唇角扯出一抹嗤笑,掀帘而出。 那金国公主正巧也掀帘而出,两人四目相对,随即都朝对方笑笑。 薛绾朝她走近,先温和的行了个礼,金国公主落落大方的回礼。 也不知暗处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薛绾本以为又得好好思索一番解决眼前刁难,谁知那金国公主却突然出声道:“本宫对乡主的事极为好奇与崇拜,可否邀乡主去本宫马车上品品我金国的茶水,正好一起过了这官道。” 薛绾微微诧异的看向她,只见金国公主眼中,却无对她的敌视与不满。 好似她俩最初见面,这位金国公主也没有像是碰到情敌的那般针对。 她笑了笑,欣然答应:“自然是好。” 金国公主邀请她上马车,车架又正常前行。 马车里,金国公主把泡好的茶水推到薛绾面前。 “尝尝?” “你们大萧的茶呢浓而畅快,我金国的茶水则精细几分,虽有差异,却是各有滋味。” 薛绾扫了一眼那精细的茶具,便知金国确实是讲究。 她抿了一口茶水,润而清新,“确实不错。” 她没有夸大其词的去夸茶水,只是坦诚,就惹来金国公主微微一笑。 “乡主,本宫在金国就听到你休夫的传闻了,一开始以为真的就只是传闻,没曾想,还真的确有其事。” “本宫实在是很佩服,你这般敢爱敢恨,果决坚毅。” 她话里并无嘲讽,实打实的在佩服薛绾能在这样的时代,做出这样的事。 女子本就位卑,她却敢为自己争取。 薛绾摇摇头,“不过只是不想委屈将就罢了。” 她也并没与多么的敢于世道对抗,只不过走到了那一步。 金国公主突然道:“原本我想着嫁九殿下也不错,他是战神又是强国,我若嫁给他,金国,就能有我说话的一席之地。” 薛绾静静看着她,等着她话音。 “不过现在本宫见到了你,就改变了想法,我若嫁给九殿下,固然能庇护金国,可也会游离于权利之外,我那几个兄长,”她倏地摇头嗤笑一声。 “我与其他女子想要的不一样,她们想要爱情想要宠爱,本宫,只想要权利。” 金国公主目光灼灼,“明明金国财库等等都在本宫手里越渐丰厚,可是却因为让我和亲嫁人,就让本宫交出去。” “明明他们几个如此废物,却依旧有当上君主的资格。” “本宫,也想挑战一下世道。” 金国公主认真的望向薛绾,“乡主,你一定……能懂我吧?” 薛绾没曾想可以在金国公主这里听到这番大胆甚至是违逆的言论,她沉默了一下,不语。 金国之事,她不好开口乱说。 “这次凤凰山,我皇兄必定不老实,我猜测他那灌水的脑子无非就是算计我与九殿下,你呢,得罪的亦是长公主太后,怕是……” “不若,联手一把?” “既然是和亲,未必非得是本宫呀。” 金国公主笑着看向薛绾,眼里满是胜券在握。 正巧这时,侍卫前来禀报官道过了。 金国公主友好的送薛绾下马车,甚至还把金国的茶叶作为礼物,赠予薛绾。 这让同行的朝中内眷们很是不解,原以为情敌相遇,那新封的乡主指定讨不着好。 可为何,金国公主还能笑着把人送下马车? 还是说,这是金国公主的气度?打算与这民女,共事一夫? 但不管她们怎么猜测,想看好戏的人,都得失望! 薛绾安然无恙的度过了一个小危机。 第55章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退 “金国公主邀她上车?说了什么?” “回公主,金国侍卫守的很严,无法窥探。” 长公主若有所思,按理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可金国公主这出她却是看不懂了。 不过也无所谓,霍绾那贱民,就死在凤凰山吧。 而薛绾,则在沉思金国公主所说的话,她虽然出生在薛家,薛丞相这一生都只娶了薛绾娘亲一人,娘亲去世后,也未曾续弦。 家中都是嫡子嫡女,关系融洽简单,不曾有过深宫后宅的勾心斗角。 可这不代表薛绾就单纯无知,她姨母是中宫皇后,刚进宫时年纪轻轻,遭受的算计可不少,薛绾耳熏目睹,也能辨别几分。 金国公主的话里,有真有假。 她说她想要权势,这从她眼里的野心能看得出来。 但是……有一个疑点! 在金国公主眼里,她只不过就是一个刚被封为乡主的平民百姓,还得罪了长公主太后,金国公主凭什么要和她联手? 薛绾可不认为一个有野心想要权势的公主,会这么愚蠢的随便挑选一个队友,还是‘情敌’。 她敛眸,不想小觑任何一个人,包括不安好心为她求封乡主的长公主。 这次凤凰山,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局。 所有人都想做些什么,她被当做棋子,肆意摆弄。 薛绾突然有些厌恶……她真的很不喜欢! 这些上位者想要怎么争斗,都与她无关,偏偏她被牵扯其中。 “阿喜,霍无尘接出来了吗?”薛绾轻声问了一句。 阿喜连忙点头,“放心小姐,小少爷已经回相府了,霍无尘也安顿好了。” 薛绾这才放心。 她掀帘子遥望着快近在眼前的凤凰山…… 她想破局而出的机会,只有一次。 凤凰山—行宫 皇帝带着皇后、妃嫔入住,皇子们都被安排到了相应宫殿。 薛祁言临时领了一个御前侍卫统领的位子,负责带兵巡查行宫各处。 狩猎明日开始,今晚全部休整安顿。 他巡完了上半夜,交代好,才前往薛绾的院子。 薛绾身份低,自然安排的比较偏远,夜色能藏人,薛祁言顺利潜入她院中。 一炷香后,薛祁言才脸色沉重的离开。 薛绾告知了他金国公主的话,以及她的猜测。 薛祁言回到自己院子,一个没忍住,握拳差点砸碎了桌子。 若是恢复身份,谁又敢欺他家阿绾至此! 翌日天明,锣鼓喧天 皇家狩猎场早已搭好了台子,美酒好菜一一呈上。 皇帝带着文武百官坐在高台上举杯,武官们跃跃欲试。 每年的狩猎,谁打中的猎物最多,就能获得赏赐,其实赏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天子面前露脸! 薛绾被安排和高家庶女坐在一处,高家庶女谨小慎微,对薛绾点头之后就不说话了。 薛绾也无意结交,一个人坐着反而更乐得自在。 但大萧女子亦是有从小学习骑射,每年皇家狩猎,女子也可参与狩猎。 头筹照样会获得皇帝嘉赏。 武将家千金们自然早早换好骑服,背上弓箭上马。 薛绾并无意参与,谁知那金国公主也换上了大红色的骑服,既张扬又骄傲,竟亲自前来邀她一同狩猎! 周围不少人都看着,薛绾站起身冷静的看着金国公主,她并没有什么资格驳回异国公主的面子,不能多生事端。 可薛绾勾勾唇角,不用想都知道狩猎林中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若长公主想出手让她死,这是最好的机会,不是吗? 嘴上说着合作的金国公主,却来邀请她。 “本宫也曾听闻乡主经受过炙烤之刑,于门前对抗过凌家一族,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狩猎嘛,一起去玩玩?”金国公主又出言邀请一番。 薛绾若再拒绝,那就是不识相了。 薛绾淡淡一笑,应了。 “好。” “来人,呈上本宫送给乡主的骑服。” 很快,金国侍女端上来一件黑色骑服,镶着贵重的金边。 但纯黑色一向不是贵女们的选择,她们大多喜欢红色,白色骑服,飒爽明艳。 薛绾却不在意,阿喜拿着黑色骑服,她转身去了帐篷换下。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掀开帘子轻轻走进来,恭敬道:“小姐,这是皇后娘娘命奴才给您送来的金丝软甲,娘娘让您务必穿上。” 薛绾扫了一眼那金丝软甲,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是霍家的宝贝,姨母却送给了她,想必姨母也料到了狩猎之险。 “娘娘还说了,会派人暗中保护您,不必太过害怕。” 薛绾柔声道:“谢谢小公公,回去告诉娘娘,请她安心,阿绾必当安然无恙!” “是!” 片刻后,狩猎场一群贵女骑在马上,金国公主为首。 她们有些不满,为何她们都要在这里等待一个小小的乡主,尤其她以前还是个平民而已! 但不满也不能说出口,大萧没什么公主,最尊贵的只有长公主殿下,但长公主殿下不可能参与狩猎,清怡郡主又被贬,这次根本没能来参加狩猎,也就金国公主身份高,且还是异国公主,她们不好得罪,怕生出祸端。 但不满就是不满,好在,终于一匹棕马纵马而来。 她们回眸,同时看见穿着一身黑骑服,面色沉静的薛绾。 她头发高高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坚毅,一身黑竟给她周身都覆上冷意,无端让人瞬间静了下来,甚至莫名其妙,不想与她对视。 金国公主也是微微怔了一下的,她见到的薛绾一直是内敛而安静的,虽然口角伶俐不卑不亢,但也仅限于此。 原以为她撑不起黑色骑服,会变得平平无奇,可结果,截然相反。 她一身红衣,也未能压得薛绾半分。 她长相偏大气,薛绾明明眉眼太过精致,可她只要收起笑意,就变得冷清慑人。 “公主,请吧。”薛绾牵住马绳,停在金国公主身侧,淡淡道。 金国公主回神,点了下头。 一群贵女,骑马进入林中。 不过虽然都是狩猎,女子进入的林区都是侍卫清理确保过安全的,危险区用铁栏杆全部封死了。 毕竟凤凰山野兽出没,不能让这群贵女出现差池。 只是刚进入林中,她们就听到一声震山吼,她们瞬间面面相觑,是山中之王! 也不知道是谁,遇到了如此猛兽。 这让原本轻松的狩猎,瞬间蒙上一层暗影。 唯独薛绾,面无表情。 进入林中后,贵女就三五结队离开,只剩下金国公主和薛绾在分叉路。 金国公主扯唇一笑:“那我们各走一边吧?” 薛绾点头,眼见着金国公主驾马离开,她倒是不疾不徐的在原地转了两圈,看向周围,林中除了风声再无其他,看着宁静平和,可只要她进去,就一定是数不清的危险在等着她。 偏偏,她的骄傲不允许她退。 她就不信,她破不了这死局。 第56章 救下金国公主 薛绾骑着马往另外一条分岔路而去,林中风声鹤唳,马蹄焦躁不安,薛绾倒是无动于衷。 几只野兔从林中跑过去,薛绾也没有射箭。 等约莫半时辰后,薛绾陡然听到异响,她眸光一眯,冷冷望向林中。 她直觉一向敏锐,对危险的感知很强,这林中的气息,绝不是什么野猪野兔。 薛绾纵马疾驰,直奔铁栏杆处! 她定睛一看,果然,铁栏杆处有一处被拧开的洞…… 那也就是意味着,如果有野兽从这里跑出来,那林中狩猎的女子…… 她心情沉重,这阴谋诡计大概率是冲着她来的,可这林中狩猎的贵女有几十个,若有伤亡……除非幕后之人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这种行事作风,她从清怡郡主的身上看到过,那就是说幕后人应就是长公主了。 她打算最用简单的方式除掉她,但长公主同时也毫不在意其他人的性命。 薛绾拧眉,她可以躲得过去,保住自己的安危的。 她答应了哥哥,一定会护全自己! 可…… 就在下一秒,一声尖叫声从林中传来。 不好了。 “救命!救命啊!”女子凄厉的叫声响起。 薛绾掌心渐渐攥紧……脸色难看,她原本以为会只针对她,可现在却有其他人因为她受到牵连。 她也可以不管不顾,可她做不到。 薛绾咬咬牙,勒紧马绳朝林中而去。 等薛绾顺着声音和血腥味赶到时,眼前的一幕瞬间让她失声。 竟然是一只公虎! 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女子,遍地血迹,它朝地上的女子怒吼着,身边散布着断掉的箭予。 “不要,不要过来……” 那女子浑身的血,袖子被咬烂了,她不断的后退着。 更可怕的是,薛绾明明看到了几个一闪而过的裙角,她们都看到了,却无人管地上女子的死活。 薛绾眼眸闭了闭,再睁开时,豁出去一般抽出两支箭予,拉弓,对准了那公虎。 她拉弓射箭,出手利落干脆。 只见两根箭予分别刺入公虎两只眼睛里,分毫不差,公虎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它双眼流血,在原地怒吼。 薛绾从马上跃到那失去反应,呆滞在地上的女子身边,一手把人给拽起来,往后推开,“跑。” 那女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挡在她身前的薛绾,但那公虎彻底被激怒,凭借着嗅觉和声音,一爪子就往薛绾和那女子所在之地狠狠拍了下去。 薛绾见那女子呆住,无奈之下只能用力把人推开,她错失了躲闪的机会,只能抬起弓箭硬生生的接住这一爪子。 好在她的弓箭是外祖寻遍大江南北,用最好的材料才铸造出来的无坚不摧的弓箭,她咬牙抵住,然后蓄满力气往前迎去,在公虎散力瞬间,她轻松一跃,离开爪下。 但即便如此,她对抗这一下,也气血翻涌。 薛绾并不想逞强,她快步走过去拉那个女子,想拉着她逃离。 可就这时,一道弓箭从林中穿射而来,直奔面门。 薛绾连忙躲开,脸色凝重。 那公虎就趁着这时,愤怒的朝她们扑过来。 薛绾只能放开那女子,抽出箭予,拉弓射箭! 箭予穿过猛虎耳朵,直直刺向林中,一个噗通倒地的声音传来,随即传来猛虎的哀嚎声。 “啊!” 薛绾不停躲闪猛虎,凝眸寻找林中刚刚射箭方向,而后箭箭精准没入林中杀手眉心、心脏。 猛虎双眼流血,耳朵也被穿破,彻底被激怒。 它朝着薛绾扑过来,而箭予已经用尽,薛绾收起弓箭,抽出月牙弯刀,亦是皇后让人送给她的,都是霍老国公亲自为外孙女锻造的。 她握紧月牙弯刀,眉眼冷漠,透着血气。 猛虎靠近,她不躲不闪,脚下虚晃一下,倏地从猛虎腹下穿过,弯刀狠狠划向它最柔软的腹部。 凄厉的哀嚎声传遍山林! 围绕着白虎的上京城儿郎闻声,瞬间面色一变,“不好,好像是女眷那边传来的!” 他们面前的白色母虎已经奄奄一息,他们对视一眼,一道调转马头! 女眷那边不仅朝中贵女众多,其中不少都是他们妹妹或者亲戚,更何况还有金国公主! 二皇子唇角微勾,慢悠悠的跟上去。 女眷中,柳如意看着身前的金国公主,还有不远处独自对抗猛虎的霍绾,眼眸中闪过厉色和震惊。 她没想到,霍绾竟藏得这么深,她与霍绾初次过招就被打败了,只知道霍绾鞭力深厚,可她竟不知不仅鞭子,弓箭的准头,以及她的武力,皆在她之上不知多少! 她是武将的女儿,可霍绾只不过一个平民女子,竟高于她那么多。 她心里的嫉妒越来越难以控制,尤其凌云淮还深夜带着酒气回来,她问了侍卫,得知他又去找了霍绾。 她如何能忍受? 既然有人想除掉霍绾,她不如再推一把。 眼下这情形,那猛虎怕是不一定能弄死霍绾了,但若是金国公主因为霍绾出了事呢?大萧的皇帝只能把霍绾扔出去赔罪! 柳如意趁人不注意,悄悄把一抹香面洒在了金国公主的背后。 约莫一炷香,和猛虎对抗着的老虎突然朝天怒吼一声,虎头猛地看向不远处,突然就发了疯的一般朝那边冲过去。 “啊!” 一直在暗中看戏的贵女们瞬间花容失色,尖叫起来逃跑。 金国公主被围在中心,猛虎直直奔着她而来。 她脸色刹那间一变,面色惨白。 她不会武功,只是会简单的骑射功夫,她是一个公主,出门都有侍卫! 可这次狩猎,她为了显示金国皇家颜面,并没有带随从! 她身旁的贵女都撇下她一哄而散,那猛虎双眼流着血朝她冲过来。 她都不用想,只一爪子,她就会毙命! 金国公主浑身都绷紧了,竟慌到无法动弹! 虎爪直扑面门,那些少年郎,武将远远赶过来就看见这让人倒吸一口气的一幕! 但是来不及!谁也来不及救虎爪下的金国公主! 突然,一个黑色身影跃然而上,她借力一脚蹬在虎背上,膝盖半跪在虎身上,面无表情挥动弯刀,砍下一只虎耳朵! 第57章 你们可真是好样的! 猛虎不停的咆哮,薛绾用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可那猛虎不知发了什么疯一样,即便如此也要不管不顾的朝着金国公主扑过去。 金国公主面色骤变,转身就跑,猛虎追着她不放。 好在……几个武将终于赶过来,先护住金国公主。 而在猛虎之上的薛绾,则无人关怀,那些武将身上的血腥气味极其熟悉,猛虎忽然嘶吼,虎目猩红。 它猛烈的想要甩掉背上的薛绾,薛绾也不想与发了疯的猛兽争斗,见金国公主得救,她松手借力离开猛兽背上,立在林边。 她答应过哥哥,要护住自己的。 既然武将都来了,她就没理由以身犯险了,薛绾转身就想离开。 没人注意到她,那些武将正去保护那些花容失色的贵女们。 可就在这时,薛绾力气已用尽大半,林中又穿出数道箭予,直扑她面门。 她脸色一寒,没想到林中还有埋伏之人,这是见猛虎没能要了她的命,是拼死也要把她留在这里。 那猛虎亦是虎目幽幽的盯紧了她的身影,蓄势待发。 无人在意她死活,薛绾箭箭攥紧掌心,用弯刀抵住箭予,但一个不慎,一只冷箭从她背后穿肩而过,薛绾猛的吐出一口鲜血。 那猛虎就在此时,直直扑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薛绾握紧弯月刀,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在猛虎扑上来前,身子一低,弯月刀朝着猛虎脖颈下狠狠一划,血溅了她一身。 而与此同时,一柄剑从林中直直扎向猛虎脖子! 刹那间,猛虎嘶吼倒地! 随即,险些被猛虎压住的薛绾,被一双手捞住抱了起来。 她眼前模糊,透着血色隐隐能看清人。 “萧……”她嗓音轻轻的,意识越来越弱。 剑上有毒,她唇边又溢出黑血。 “九殿下……”武将们这才看到突然出现的人。 九殿下从来都不参与什么皇家狩猎,但他此刻却出现在了这里。 萧玄彻望着倒地的猛虎,和那些护着公主贵女,却对薛绾冷漠旁观的将士。 他眼里倏地冷沉如冰,怒意滔天。 “你们,可真是好样的。” 公主贵女的命是命,薛绾没有身份背景,就不是命。 他们竟冷眼旁观,若不是他来的及时,薛绾会死在这儿! 那些武将瞬间浑身一僵,这才反应过来下跪请罪。 萧玄彻抱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竹屋 萧玄彻把人放在木椅上,随即毫不犹豫的撕开的薛绾的上衣,露出莹白如玉却冒着黑血的伤口。 他脸色沉的滴水,望着昏迷还疼的满头冒汗的姑娘。 她明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为了救人以身犯险,可谁会感恩她? 他眼里闪过嘲讽,却也没有迟疑的低头,含上她的伤口处。 他吸出黑血,吐到一旁的盆中,来回反复了几次,拿起帕子随意擦了擦嘴扔到地上,而后找出药抹在她的肩膀上。 她眉宇微蹙,显然很疼。 萧玄彻伸出手指抹平她眉间,冷冷道:“知道疼就别去逞强。” “本王还以为,你很聪明。” 夜色一点点落下,萧玄彻根本不在意行宫因为这次猛兽闯入女子狩猎场闹出的轰动,金国公主受惊、贵女们各个受伤,乡主被九殿下带走,目前不知下落。 皇帝面色严肃,薛祁言查过现场,脸色阴沉如墨,一句句禀告。 “陛下,林中埋伏射杀乡主的死士都已自尽!那猛虎亦是被引到了女子狩猎区,不管是针对乡主,还是其他,此举太过恶毒!” 女子狩猎场可不止阿绾一个女子啊,那等猛兽还有死士! 皇帝扫了他一眼,得知薛家必定震怒,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请皇后进来。” 很快,皇后就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半福身子道:“陛下,您知道阿绾的身份的,不管她是薛家嫡女亦或者普通民女,都不该是她遭此厄难的理由。” “求陛下,彻查到底,给薛家一个交代。” 霍皇后眉眼坚韧的看向皇帝,自打她入宫后从不争宠,对皇帝也不甚在意。 可今天,她毫不犹豫,跟皇帝要个交代。 此举说实话很大胆,但霍皇后不惧。 皇帝瞧着她,也没生出怒意,只是觉得这样的皇后,才像个真人,而不是坤宁宫那个美人木偶。 她也有在乎的人。 为此,不惜冒天子之怒。 彻查到底?在场的人都心里门清,用彻查吗?会对薛绾下手的,只有一人! 这就是逼着他处置长公主了。 霍皇后知道这很难,薛祁言跪在姨母身后,亦是坚决。 他们薛家的女儿,怎能在狩猎林中当众被射杀?! 皇帝见他俩倔强的样子,无奈的挥了挥手,声音沉了几分:“薛祁言,你要是不惧皇亲国戚,你就彻查到底!” “只要你敢把证据呈上来,朕就严惩不贷!” 薛祁言立刻磕了一个头,“臣领旨!” 随即他就起身往外走去,他有什么不敢查的?长公主又如何?动了他亲妹妹,就是不行! 霍皇后闭了闭眼,任由宫女扶着她站直身子,她刚要告退,就听见皇帝淡淡道:“皇后一向无情无欲一般,倒是难为你把这个外甥女记挂在心里。” 霍皇后平静道:“陛下,她是本宫姐姐唯一留下的女儿。” “我霍家,薛家什么忍,忍的够久了,总不能忍到窝囊到连自家孩子都护不住!” 她这一番话简直说到了皇帝脸上! 若不是皇帝忌惮多疑,霍家,薛家何至于如此隐忍,主动卸职上交兵权等等。 皇帝忽然沉了脸,“皇后这是对朕心有不满?” 霍皇后淡淡一笑:“臣妾不敢,只望陛下能秉公处理,兔子急了也咬人,阿绾的命,别人不放在眼里,却是我霍家薛家的命根子。” “臣妾先告退了。”话落,她不再在意皇帝转身离开。 皇帝沉思了会儿,倏地笑了笑,他磨砂着玉扳指,心道,长公主这下踢到铁板了,也好。 她仗着从龙之功,也过于嚣张。 原本以为把清怡郡主封号给撸了,她们能消停点,谁知道居然变本加厉。 无外乎是以为那薛绾不过是平民女子,她才敢公然派出死士在林中射杀薛绾。 可惜,真想知道她要是得知了她不放在眼里的薛绾,是薛家的嫡女,会是如何表情。 皇帝玩味的笑了笑。 还有老九,居然直接就把人带走了,难不成他是真动了心? 还是说,是做给他,做给天下人看的? 行宫 长公主把手中茶盏砸到地上,怒道:“废物!” “几十个死士没弄死一个女人,本宫要你们有何用!” 这下好了,那薛祁言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居然连夜彻查! 她拧眉,“去,从本宫的私房里取一盒上好的珠宝,给薛祁言送过去。” “是!” “一个民女而已,死了就死了,还能把本宫给搭进去了不成?可笑!” 等薛祁言收到一盒子珠宝时,他在手里掂了掂,嗤笑一声,“长公主出手还真大方,不是不怕吗?居然这么快就来贿赂本官了?” “来人,收起来。” 薛祁言望着地上死掉的公虎,他蹲下去查看,两只眼睛被射穿,是阿绾的箭法,脖颈下颌被划破,腹部被划破,耳朵被割掉一只。 可想而知,阿绾与之缠斗时的激烈。 致命点是插在它脖子上的长剑血洞。 他闭了闭眼,别人或许不清楚,可他知道,阿绾当年落水后梦魇不止,父亲和外祖父找了人封了阿绾体内真气,怕她情绪不稳真气走乱,反倒不如就让她普通的过日子。 但没有真气的她,却要去对抗这般猛兽和无数死士,他都不知道,她怎么撑下来的。 薛祁言眼里闪过狠戾之色,眼下他知道薛绾自是在九殿下手里,有九殿下在,她反倒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全。 他要做的就是,把所有人伤害她的人,一一揪出来。 竹屋中,薛绾做了一个梦,是她那年在宫中落水那年,当年娘亲骤然离世,她承受不住,所有人都不告诉她娘亲到底是为何突然离世。 她接受不了变故,霍皇后就把她接进了宫。 落水时,她想的是就这么死了也好。 她不想活下去,但有人救了她,他从水里抱着她,把她带着上了案。 她浑浑噩噩只记得他腰间一枚玉牌,那时她无礼的憎恨他,为什么要救她。 可后来在扬州,她又见到了那个人,他温柔的陪伴她,她觉得或许这是娘亲让他出现在她身边,告诉她要活下去。 所以她对凌云淮的再次出现,有无限的包容心。 但…… 她委屈的喊了一声:“娘亲……” “娘亲,阿绾好想你啊。” “娘亲……” 她好似抓到一双温暖的手,不由把自己的脸,窝到了那双温柔的手里。 “娘亲。” 被薛绾紧紧抱着喊了好几声娘亲的萧玄彻由一开始的怔忡,到最后的无奈一笑。 跟小孩似的,受伤了就喊娘亲。 不过他看着她的脸,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年在他宫中救了落水小丫头时,她也喊了几声:“娘亲。” 第58章 你欠本王的恩情可还没还清 然后救上来之后,她看都没看他一眼,怨怪道:“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 当时他觉得小丫头太不讲理礼了,他想把人再扔回水里让她自生自灭算了。 但望着她浑身滴着水,可怜的样子,又没下得去手,跟皇后宫里的人说了一声,就走了。 这事,他忘的很快,也没当回事,最多难以入眠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想一下,真的会有人因为娘亲不在了,就也丧生了活着的念头?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亲娘,只知道,那是一个禁忌。 萧玄彻又低眸凝望着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贴在她的脸侧,感受着她冰凉的温度。 她好像很冷,他想了一下索性躺在了她的身侧,她像是感觉到热源,很快就蹭了上来,睡的很安稳。 她第一次这么乖,这么依恋的待在他身边。 萧玄彻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所以,伤害她的人,真是不可原谅呢。 他眸光沉了沉,冷漠如冰。 薛绾只觉得这一觉睡得很温暖,虽然浑身都很疼,可是她好像一点都不害怕。 等她幽幽转醒时,睁开眼就看见顺着窗流泻进来的日光。 她眯了眯眼睛,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好久,她才积蓄出一点点力气,坐起身,她发现自己在一处木屋里,也不知是在哪,但她床榻边放着一碗水。 她喉间确实干渴,拿起来喝了几口,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也不怕被人下了毒。” 水里有没有毒不知道,他的话挺毒的,薛绾想起来了,昏迷之前她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萧玄彻。 “是殿下带我来的这儿?” 薛绾轻声询问,态度疏离有礼,毫无昨日梦里的亲昵。 萧玄彻扫她一眼,哼了声,“不然呢,你以为到地府了?” 薛绾:…… 他好似在生气。 萧玄彻端出一碗粥放在她面前,也不知道他哪儿弄来的粥。 “箭上抹了剧毒,得亏你认识本王,刚好本王有解药,否则,你就要香消玉殒了。”他微微笑,还带着一点邀功。 薛绾无奈,只能道:“那就多谢九殿下了。” 他放了一个勺子在碗里,端起来,“本王喂你?” 薛绾赶紧接过来,“我自己来!” 萧玄彻笑着看她喝粥,“味道如何?” 薛绾尝了一口,有着特殊的清香,像是竹筒熬制的,带着竹香。 “很是可口。” 萧玄彻笑意就更大了。 薛绾突然问道:“不会是您亲自熬的吧?” 不可能吧? 他可是一国亲王,堂堂九殿下。 “你这是什么眼光,本王会熬粥很稀奇?这很难吗?”萧玄彻懒洋洋道:“出征在外的时候要是粮草断了,那什么都得啃,树皮、草根。” 薛绾张了张嘴,“殿下您啃过树皮?” 萧玄彻想了一下,“比起树皮,还是人肉要香一点。” 薛绾顿时睁大了眼睛,“您吃过人肉?当真?” 萧玄彻嗤笑一声,“假的。” 第一次发现,她这么好忽悠。 “留好你的小命,你欠本王的恩情可还没还清。” 他神色带了点认真和威胁,薛绾抿抿唇,这次又是他救了她,确实更还不清了。 “好些了就带你回行宫,有人敢对你下手就得付出代价。” 萧玄彻站起身,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竹林,眸光闪过一抹厉色。 薛绾想起这场祸事,犹豫了下,还是启唇问道:“殿下……薛大人可知道我安好?” 来之前她就答应了哥哥必定护自己安全无虞,可没成想,还是出了事,薛绾怕薛祁言担心。 谁知萧玄彻闻言,倏地嗤笑一声,歪头轻睨了她一眼,“你在本王面前,还有心情提别的男人?” 薛绾:…… 好在他也没过分较真,没一会儿慢悠悠道:“知道。” 薛祁言怎么可能不知道?若非知道她安好,他哪还能那么冷静镇定的查案,不过……他扯了扯唇,薛祁言得圣上恩准,彻底严查,估计长公主现在得急上头了。 萧玄彻猜测的没错,长公主令人送过去的珠宝,薛祁言收了,可他不但没有大事化小,反而变本加厉! 长公主麾下死士人数,被他调查的一清二楚,眼下,正好缺了十一位死士。 那十一位死士有四位是被在林中射杀,还有七位自尽,尸体尽数摆在薛祁言面前。 死人的嘴确实是撬不开的,但是死人虽然没法说话,可他们的出处并非一点查不出来。 薛祁言望着这十一位死士,就想到妹妹在林中经历的射杀。 他眉眼阴鸷,等人将一位贵女请来时,薛祁言看着瑟瑟发抖的高家小姐。 “乡主当时是为了救你?”他面无表情的询问。 高家小姐满眼害怕,唇瓣都被她自己快咬破了,自从狩猎场回来,她高烧不退,今日方才好些,就被请来问话了。 虽然高家并不太显赫,但她好歹也是闺阁千金,高家在后宫里还有位老太妃的,所以薛大人请她来时,她可以借口身子有恙推却掉的。 可最终她还是来了,尽管害怕至极,高家小姐最终还是点点头,轻轻开口道:“当时我撞见不该出现在狩猎场的猛虎,吓蒙了,没能反应过来,我以为必死无疑时,是……是乡主现身把我推开,自己挡住了猛虎利爪。” 她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九死一生,猛虎爪下,就乡主一人支撑着。 “薛大人,当时我被乡主推开后,因为受伤无法离开,一直瘫软在地,可尽管我害怕死了,也依旧觉得……”她有些犹豫,迟疑。 薛祁言瞬间眯起眼睛问:“觉得什么?” 高家小姐攥了攥掌心,轻声问:“我能相信您吗?” 她怕薛祁言并不会为她或者乡主做主,若是薛大人偏袒的是那些不能得罪的贵女,那她说出来,岂不是…… 薛祁言看出她在担心什么,直言道:“高小姐放心,在本官眼里,真相最重要,没有任何人可以仗着地位尊贵藐视人命!” 高小姐这才微微相信了几分,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忆起那一幕:“我当时无意间看到……” “看到凌夫人朝金国公主身上抹了点什么,那猛虎就跟疯了一样开始攻击金国公主!” 这话无异于惊雷,薛祁言瞬间面色一变,凌夫人?柳节度使的庶女! 他瞬间明了,哪能猜不出柳如意的用意? 无非就是想让薛绾因为金国公主被伤,承担后果?! 若金国公主被猛虎伤残或者死了,那大萧就必须得推出来来背锅,那么,当时在场的薛绾,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计谋不可谓不毒! 他眼里闪过怒意,嗤笑道:“好一个凌夫人啊。” 倒是让他把这个人给忘了个干干净净,只因为成婚那么久,柳如意一直踏实的做凌夫人,从未与阿绾有过交集。 倒是让他给忘了,如此一来,就足可见这位柳节度使的庶女既能隐忍,又能钻营。 若非高小姐看见了这一幕,那么猛虎袭击,死士谋害的罪魁祸首将只有一人,那就是长公主! 无人会知道,其中还有一个凌夫人的手脚! 足可见,她做事多么谨慎小心。 可惜,人在做天在看,还是落入了人眼。 薛祁言见高小姐因为他释放的戾气,越发不安,起身招手:“来人,送高小姐回去吧。” “是。” 高小姐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里空气中的血腥气都太重!她心慌。 长公主也确实急了,但她还是不信就算知道是她干的又怎么样,皇帝还能真为了一个贱民严惩不贷吗? 或许,她该先下手为强,推出一个替罪羔羊来? 谁最为合适呢? 就在这时,有人特地传来薛大人那边审问来的消息,长公主听见柳如意三个字后,瞬间笑了。 对啊,她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若论和那贱民有仇有怨的,凌夫人当仁不让啊! “光凭借她想谋害金国公主这一罪名,也能挡在本宫前头了。”她倏地想到什么,皱眉怒道:“这是想让本宫挡在她前头,利用本宫呢,好一个柳家庶女!” “把这事给我传出去,越大越好!” 翌日天明,待柳如意出了院子,就见平日相好的姐妹夫人们都对她避如蛇蝎。 她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柳如意并不蠢笨,是以才能隐忍到今天! 这些贵女躲着她,只可能是因为一个原因,事情败露了! 果不其然,柳如意的婢女面色难看的走过来道:“夫人,打听到了,外面都在传,是您故意把猛虎引到金国公主身边,说您借刀杀人,金国公主乃金国使者,又贵为一国公主,在大萧出了事情,必定得有人担着的……” 她不敢说了,眼下这传言,分明就是要让柳如意承担后果的! 柳如意袖中掌心攥紧,她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天色,嗤笑一声,“能传的这么开,背后人还真急着推出我来挡祸。” 比起长公主的大手脚,她做的那点,又算是什么?! 柳如意转身就回了院子,“去,给我父亲带个话。” 好在父亲现在还尚在上京城,并未离开,但父亲也说了,皇帝以使者来京,又是狩猎非要把柳节度使留下来,就不是个好事。 他们柳家,招天子忌惮了。 如果她现在被扯出来,天子降罪就正好有了理由,所以,父亲会保住她的。 柳如意闭了闭眼睛,原本该万无一失的,长公主都出了手,可霍绾怎么就那么好命呢? 甚至连九殿下,都亲自出手救了她。 若她死了,该多好?她从来都不喜欢隐私宅斗的,只要霍绾死了,她就会安心做好凌夫人,相夫教子的啊…… 不过,她缓缓摸了摸肚子,勉强还算有一个保护符的吧? 凌家……好歹祖上为了救先皇没了命,换来过丹书铁卷! 第59章 你早已是本王的人了 凤凰山竹屋 慢慢地喝了那碗粥,薛绾正要把碗放回去,不想牵动了肩上的伤口,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不由得,萧玄彻关切地看了过来,随即接过她手中的碗,放到了旁边的桌上。 此时,薛绾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还带有箭伤。 肩膀,不会吧?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忙低头看自己的左肩。 果然,那里是一条白色的绢布,缠的整整齐齐,很老道的手法。 而她的身上,是一件簇新的对襟紫色长衫,之前的那件黑色骑服被随意地丢在地上。 她双眉微微蹙起,一双美眸流转。 竹屋内,并没有别人,那衣服…… 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萧玄彻嘴角清冽一笑。 “不用找了,没有别人,正是本王。” 说着,他眼角轻挑,细长的眸子里有一些挑衅的玩昧。 他起身站了起来,姿态越发的居高临下,说得意味不明。 莫名地,薛绾的脸上却飞起一片红晕。 那么他是看到了? 下意识地,她紧了紧胸口的长衫。 相比较蛮国和金国,大萧一向以文明自居。 即使如此,萧国的女子从束发时就要牢记《女诫》,《闺律》。 女子沾衣裸袖即为失节。 未出阁的女子一旦被男人沾到衣服,那也只能认命嫁给这个男人。别管他是乞丐还是柴夫。 堂堂右相家的独女,岂能不知这些道理? 嫁给他?! 薛绾轻轻摇了摇头,修长的眉毛再次微蹙。 一道阴影掠过。 骤然,萧玄彻凑了过来,抬起她的下巴,紧紧地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早已是本王的人了!” 如今,全萧国上下谁不知道九王和她的绯闻? “肤如凝脂白如玉!” 他放开她,嘴里悠悠地吐出这么一句。 薛绾脸上的红晕又深了一层。 “殿下口误了!民女受伤耳痛,竟似什么都没听见。” 她语气清冷,神情中有难以掩饰的骄傲。 若由着他这么说,倒似被他看轻了。 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给了他台阶又维护了自己的体面。 萧玄彻轻笑,没有说话。 烛影中,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薛绾竟然发现他的嘴角竟有些青紫。 之前不是这样的啊。她明明记得,他俯身过来,拥她入怀的时候,唇色粉红,艳如樱桃。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有那么好看的唇线呢? “想必殿下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吗?” 薛绾一本正经地问道。 “或者殿下应该让门下的太医调理一下,想必是心疾方面的问题。” 萧玄彻脸色凝郁。 “本王身体好的很!不会让你失望的。” 虽然外界多有谣传说他因战负伤,那也不能让她质疑他的身体。 刚刚落下的红晕又浮了上来。 他话锋一转,目光又直直地落到她身上,语气严厉。 “说到这个,本王少不得也有几句交代。” 交代?王爷的气派真是够够的。 “都知道你是本王的人,少受些伤,免得都以为是本王护不住你!” 薛绾心内有些赌气。 他虽是皇帝的九子,但她也是皇后的外甥女,说来身份并不曾低多少。他那样颐指气使的语气,真是把她当平民了吧。 “民女身份卑微,但自小也被娘亲教育,人当危难之间,就该挺身而出,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殿下久居深宫,身高权重,多少国家大事,想必不会在意这些微小事。” 她朗朗说道,振振有词。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之人,犯不上!总之,本王不许就是不许!这是你欠本王的。” 谁知他的语气并没有因此而温和下来,依旧冷凝异常,容不得一点反驳。 不愧久经战场的九王!杀人如麻,面冷心冷,人命与他,不过是草芥一般。 萧玄彻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凝视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收回。 天下若干人等,怎么可以和她相提并论?涉猎一事,幸亏她无事,否则,所有牵涉其中的人都得殉葬。 听说那些射杀她的死士自尽当场,算是便宜他们了! 想到这里,萧玄彻冷哼一声。 “殿下!” 恰在此时,门外有人轻轻唤了一声。 听声音应该是九王身边的侍从阿符。 “进!” 阿符恭敬地走了进来,头低垂着,并不敢扬眉向上多看一眼。 “殿下,服药的时间到了!” 服药,想必真是心疾突发呢。 “乡主,我们殿下亲自为您吸毒……” 话没说话,阿符就被萧玄彻冷峻的目光制止了。 薛绾一怔。 他为她吸毒了?! 那他们岂不是有了肌肤之亲? 不对啊,她现在怎么还在想这个? 薛绾脸色一紧,微微摇头。 当然,她脸上的每一寸表情都没有逃过萧玄彻的眼睛。 “自责的事情就免了吧,本王只是想多算些利息罢了。” 说完,他竟头也不回地跟着阿符走了出去。 看着他笔挺而傲娇的背影,薛绾暗笑。 自责,她为什么要自责?他都说了,反正是欠的了。 没听过嘛,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也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她感觉身子有些酸痛。她小心地翻身下来,迈步走了出去。 凉风习习,一轮弯月。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想必是戌时了。 树影婆娑,似隐隐地埋伏了无数的甲兵。 薛绾莞尔一笑,感觉自己有些多疑了。 虽是竹屋,这可是九王的住所,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这里冒险?简直是活腻歪了。 不想,有人从背后突然抓住了她。 “谁?” 薛绾心中一惊。她身上有伤,身手不便。若此时被人偷袭,只怕真要束手就擒。 “小姐!” 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喜,这个时候她来这里做什么? 薛绾转身看过去。月光下,果然是阿喜。 她一脸焦灼,也顾不上行礼,急急说道:“小姐,您快回去吧,清怡郡主在家里闹得实在不像话,指名非要见您才成。” 宋清怡,她为什么会来凤凰山? 照理来说,今天的射猎活动她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不过想来也是,毕竟有长公主在,这点小事也算不得什么。 不知她们又要做什么?还真是穷凶极恶呢。林中射杀薛绾这样的事情,除了长公主谁还能做到呢? 此事未了,竟然又要闹幺蛾子! 此时此地,她们誓要她薛绾的命吗! 简直是痴人做梦! “她要做什么?” 说话间,薛绾脸上的冷意浮了上来。 她没有害虎之心,虎却有害人之意! 既然如此,她薛绾也不是好惹的。 不过…… 她现在身手箭伤,外面危机四伏,九王这里倒是个很好的安身之地。 宋清怡既然敢去她的行所闹,势必是有了一番计划。 若她贸然犯险,难免会逞匹夫之勇! “由她去!只说本小姐在九王这里很是自在,有事等我心情好了回去再说。” 宋清怡想钓鱼,她就好好陪着好了。她倒要看看,谁是鱼,谁是饵? “阿喜也料到小姐会这么说,所以也是这么回复的,可是……” 阿喜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算了,没什么。阿喜回去如此回复她,小姐只管在九殿下这里将养就好。” 不愧是她薛绾调教的丫头,坚毅也有主见。 只是在她转身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薛绾眼花了,她看出阿喜的右脚略略有些跛。 薛绾心中一紧。 “慢着!” 阿喜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 “小姐,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和你一起回去!” 薛绾快步走了上来,脸色冷凝。 “小姐?” 阿喜有些迟疑。 “我自有安排!” 果然,从竹屋离开的时候,有侍卫拦住了她们,说没有九王的吩咐,乡主不能随意离开这里。 若不是阿喜报名是小姐的丫头,想必也不能随意进去的。 “我有些要紧东西要拿回来,很快就回。不放心的话,你们可以派几个人随我一起去。” 薛绾脸色沉静,气势不凡,哪里有半点民女的拘谨? 为首的那个侍卫想了想,点了点头,示意四五个人随她一起去。 九王身边的侍卫,多是高手中的高手,自然身手不凡。 即使宋清怡真要动武,有了这些侍卫的保护,薛绾自然也不怕她。 真有什么事,九王这里也会很快得到消息。想必宋清怡再蠢,也不至于太岁头上敢动土! 薛绾的行所离九王住的竹屋并没有多远,所以很快就到了。 远远地,薛绾听见里面惨叫连连。 她猜的不错,一向骄横的清怡郡主果然又动手了! 由不得,她的步子快了几分。 既然这些下人跟了自己,她薛绾就没有让他们受苦的道理。 “住手!” 薛绾的声音不大,但足够震慑。 一时,那个黑衣人手中的鞭子就停在了空中。 躺在竹床上的宋清怡翻身起来,一口将嘴里的瓜子壳儿吐在地上,嘴角荡起得意的笑。 她挥挥手,示意手下可以下去了。 薛绾疾步过去,将地上已经被打的鲜血淋淋的刘嬷嬷扶了起来。 刘嬷嬷已经六十多岁的人了,亏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小姐,你回来做什么?平日里,小姐待我们那样,我们挨几下鞭子算什么?” 薛绾心中一热,脸上却越加的冷凝。 “宋清怡民女,”她顿了一下,目光熠熠,只看着宋清怡。 “见了本乡主,如何不跪?” 薛绾声音厉厉! 全场震惊。 第60章 那就一起玩玩吧 她说得不错! 乡主原不算什么名门贵族,但此时的宋清怡已经被去掉了郡主封号,只是一介平民。 又羞又怒中,宋清怡的脸色很是难堪,呈现肉眼可见的青白不定。 “按我大萧国礼法,庶民见了乡主,该当如何?”薛绾冷冷瞧着她,她不爱仗势欺人,可宋清怡不是最喜欢拿身份压人吗? 如今她用乡主的身份压宋清怡,宋清怡一定会发疯,薛绾不爱欺负人,不代表她不记仇。 “本……” 最终,宋清怡嘴角动了动,后面的郡主两字又咽了下去。 终究,她现在确是一介庶民。 薛绾凛凛的目光看向阿喜。 “阿喜,你来教教她!” 阿喜挺身向前,亢然念道:“庶民见贵,行三跪三拜之礼!” 薛绾闲适地摆摆手,示意阿喜可以停下了。 “怎样?你是要本乡主强制执行吗?” 薛绾的语气中多了三分冷峻。 骄横如此,人命与她,如蝼蚁一般。 这种人不让她尝点苦头如何知人间疾苦? “你敢?我可是长公主的女儿!” 宋清怡怒不可遏,愤然站起身。估计是气愤过度,竟有些微微颤抖。 “你看本乡主敢不敢?” 眼见跟着自己的人十有八九被她打伤,让她行礼倒是便宜她了! “张虎!” 薛绾冷叫一声。 “是!” 一个壮汉从后面站了出来。他左边的脸颊肿胀着。毫无疑问,也是被她的手下教训过了。 虽然如此,张虎依旧彪悍非常。对付她,简直菜都不是一碟。 噗通一声,宋清怡‘被迫’跪了下来。 “民女宋清怡给乡主请安!” 宋清怡蠢,但还不傻。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不想吃这个眼前亏! 更何况,她后面还有事要做。 好戏才刚刚开始,她可不想如此散场。 妥妥地行了礼,宋清怡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嘴角竟然带笑。 反常必妖! 隐隐地,薛绾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若她猜的不错,宋清怡后面还有一场大戏,倒是不得不防。 “乡主姐姐!” 宋清怡开口,莺燕一般软糯。 薛绾感觉浑身抽了一下。 “乡主姐姐,清怡年轻不懂事,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乡主姐姐多多包涵才好。” 她环视一圈,略带歉意。 “清怡也明白,之前的做法有些极端了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若不是那样,乡主姐姐也不会回来见我啊。” 薛绾不为所动,目光依旧清冷。 既来之则安之,她倒要看看眼前这场戏要如何收场。 “乡主姐姐,我真的是带着诚意过来的。您也知道,因为我得罪您的事情……” 她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薛绾,饶有意味。 “皇帝舅舅呢……” 她故意轻叹一声,也似乎在告诉所有人她的身份,皇帝是她舅舅! 即使她拜了薛绾,也只是暂时而已。她可是皇亲贵胄,随时都会秋后算账。 “剥夺了我的封号,想必是一时生气而已。” 她还想兜圈子,彰显她的地位显赫。 薛绾却没有给她更多机会,转身要走。 宋清怡忙急急说道:“我准备了薄酒,给乡主姐姐赔罪!” 薛绾缓缓转身,只看着她,双目凌厉如一道利剑,似乎要看穿她似的。 薛绾竟然轻笑了一声。 滑天下之大稽! “真的,我真的只是想赔罪。” 若真相信她的话,倒不是她蠢了。 似乎她也感觉这个理由有点蠢,她抬头,豁出去一般,冷哼一声。 “好吧,我也不瞒你。只要我这么做了,太后祖母就会帮我求情,恢复我的郡主封号。” “本乡主凭什么要帮你?” 她真的以为她开口别人就只会顺从嘛? 宋清怡笑了,肆意中带着更多的挑衅。 “你当然会!” 也就在这时,薛绾身后的阿喜哼了一声,然后竟倒在了地上。 薛绾忙转身。 阿喜嘴角有白沫流出。 “怎么说呢,终归是皇家嘛,什么样的人都可能遇见,鞭上带着些隐毒也是常有的事情。” 刘嬷嬷忙过去撩起阿喜的裤腿,果然,被鞭打的皮肤黑紫一片。 宋清怡嘴角的笑更加张狂。 “也不算剧毒,至少过了明天才会要命。不过嘛,今晚上肯定会难过一些。当然了,乡主大人自然不必理会这些,不过是一些庶民而已。” 如若不管他们,薛绾和他们有何不同? 她是看准了,薛绾势必要管的了。 于是,薛绾嘴角勾勒,青冷一笑,语气淡然。 “一杯薄酒而已。本乡主也不能太驳了民女你的面子啊。”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肆意的笑几乎要从她的脸上溢了出来。 “不过,解药我现在就要。” “这个没问题。” 宋清怡使个眼色,身后早有一个随从拿出一份解药交给刘嬷嬷。 “乡主姐姐,请吧!” 她故作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眼前这个局总是不小,否则,她何至于如此殷勤? 径直走进厅中,摆着一张小小的桌子。不过三五碟平常菜肴,正中却是一把金质的酒壶。 金质,为什么不是银质? “乡主姐姐,请坐!” 此时她倒很懂规矩,让薛绾坐了主位。 薛绾也不推辞,径直坐了下来。 宋清怡亲自倒了一杯酒,放在她面前。 “乡主姐姐,请!” 碧玉的酒杯,绿莹莹的泛着水纹。 薛绾看着那杯酒,平静无波。 “我明白了。” 她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薛绾依旧稳稳坐着。 宋清怡又倒了一杯酒,却端着没有放下去。 “乡主姐姐,请吧。喝了这杯酒,我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了了。” 很好,一醉泯恩仇嘛!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薛绾紧紧地盯着她,宋清怡并不闪躲,笑了笑。 “请吧!” 终于,薛绾接过来那杯酒,看了看,然后一饮而尽。 她扬起的嘴角向两边裂开,肆意地得意。 一股奇怪的味道,让薛绾有些恶心。 终究她还是在酒中做了手脚。 随后,薛绾身子一软,趴在了桌上。 收起嘴角的笑,宋清怡脸上露出满满的杀意。 和本郡主斗,简直是作死! 这次,有得玩了。 她轻拍了一下手掌。 随即,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黑衣的男人。 “郡主!” “大皇子那里怎样了?” “按照郡主的吩咐,七八分酒意。” 七八分正好,十分的话做不出那种事情倒是白耽误功夫。 “很好,把他带进来。” 黑衣人点头出去。 宋清怡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薛绾,似乎动了一下。 她心中一动,迈步走过去,试探地喊了一声:“乡主姐姐。” 无人应。 她轻推了薛绾一下,不想却被薛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继而,薛绾慢慢抬起头,眸子清澈无比,哪有半点昏迷的样子? 下药这种手段,也太拙劣了些。 “你,你没晕?” 宋清怡完全懵掉了。 她明明把迷药下进酒里了。因为她提前服了解药所以才不会起作用。 “这天下只有你有解药嘛?” 薛绾冷然一笑。 她却不知,他们薛家也有一种万能解药,号称百毒散。 既然有迷局,自然要带解迷手段来。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想必是那大皇子来了。 “女人在哪儿?本皇子今天要好好玩一下。” 听这口音,还有自称本皇子想来不是别人,正是金国大皇子。 “救……” 宋清怡只喊了一个字,就被薛绾点中了一个穴位。 她脑袋一沉,随即倒在了桌子上。 脚步声更近,马上就要推门而入了。 薛绾一个疾步,越窗而出。 …… 看月色,时辰似乎差不多了。 长公主吩咐众人推开大门,一拥而进。 “长公主!” 服了解药的阿喜迎接了出来,毕恭毕敬地行礼。 长公主眼角都没撩她一眼,看了下四周,径直朝中间的正厅走去。 阿喜忙跟上去,拦在长公主面前。 “不知长公主夤夜来这里做什么?我家小姐并不在这里。长公主若要找小姐可去九殿下那里。” 搬出来老九!好一个聪明丫头! “走开!” 长公主怎么会把一个丫头看在眼里,一把将她推开了。 她力道很大,加上阿喜腿上带伤,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但她缺就此抓住了长公主的裙角,死死不放。 “长公主,我家小姐真的不在家。” 长公主冷哼一声,用力甩开她,大步流星朝里面闯进来。 阿喜忙起来,紧紧地追在她身后。 “长公主,长公主。” 大门紧锁,里面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光。 只是从里面却传来一种奇怪的声音。 或者为了听得更清楚些,长公主示意所有人安静。 一时,整个院子鸦雀无声,仿佛呼吸都静止了。 里面的声音越加的清晰,却让人面红耳赤。 无疑,那是一种酣畅的呻吟,还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只要是过来人,自然明白的。 那是男女床笫之欢的声音。 长公主冷笑。 “撞门!” “是!” 早有几个随从迈步出去,并肩发力。 门开了。 “掌灯!” 长公主声音沉稳,并不曾被刚才的靡靡之音惑乱。 有人上来,点亮火折子。 一抹光亮起,冲破了房间的黑暗。 眼前的大床上,隐隐地是两个人影。 “谁?” 大皇子的声音骤然响起。 “叨扰大皇子了!” 长公主沉声说道。 “你们,你们做什么?” 大皇子从女人身上爬起来,拿被子盖住了下面。 “来,给本公主拿下那个女人!本公主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勾引大皇子?” 第61章 明晃晃的算计 也就在这个时候,阿喜从后面扑了过来,死死地拦在床前,不容人靠近。 “贱婢,你要找死!” 长公主厉喝一声。 阿喜护主急切,也顾不得上下尊卑,言辞恳求。 “求长公主暂缓片刻。事情闹到这里,阿喜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求长公主能禀报皇帝,且由皇帝发落才好。” 好一个丫头! 到这个时候,还想找人来帮忙,另外她是在暗示自己没有发落的权力嘛? 长公主嘴角轻笑,脸上却越加的冷意森森。 “多亏你提醒,本公主已经派人禀告了太后和皇帝,只怕很快就到了。” 话音未落,只听得外面一阵脚步杂沓。随即,有公公的声音传了进来。 “皇帝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一时,房间内安静异常,仿佛空气都静止了。 长公主撇了一眼阿喜,意味不明。 她转身迎了出去。 “给皇帝,太后请安!” 长公主规规矩矩地行礼。 果然进来的是皇帝和太后。 早有太监忙忙地搬了椅子请皇帝居中坐下,太后相陪。 皇帝却不急着发话,而是由着太监倒了一杯茶,稳稳地小啜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目光却不看向那张弥漫着丑事的大床。 “这么晚了,你急着把朕请过来什么事?” 皇帝闲闲的目光撇了长公主一眼,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长公主起身,原本愠怒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关乎萧国颜面,由不得不惊动皇帝和太后。” “哦,倒是什么事你快说来听听。” 太后也发话了。 没有什么事比国家的颜面更加重要了。 长公主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床上的金国大皇子。 “大皇子,请正衣!” 此时的金国大皇子酒也醒了一半,兴趣也完全下去了。 仓促之中,裤子差点套在头上。 好一会儿,才算整理好衣服滚下床来。 “拜见皇帝和太后娘娘!” 在磕头的时候,帽子也没有戴好,直接滚落在地上。 忍不住,有人低低嗤笑了一声。 皇帝目不斜视,依旧是板正的一张脸。 “平身吧。” 语气依旧四平八稳。 金国大皇子慌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侍立在一侧。 只是金国终究不如萧国,大皇子也没有太多的礼法约束。 不等皇帝发话,他就急急开口辩解了。 “这件事和我无关。是郡主把我叫过来的,说有人愿意自动献身,随我去金国。我想我可是金国大皇子,我们金国富庶有余,贪求富贵也是人之常情。” 他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好在大概意思说清楚了。 皇帝沉着脸没有说话。 太后却忍不住了,脸色黝黑,愤然问道:“谁这么厚颜无耻?我们萧国也算礼法森严,怎么会有这般不知进退的女人?” 长公主没有回答,眼角的余光却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阿喜。 阿喜的头垂得更低了,似乎要钻到地底下去。 太后何等聪明,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她嘴角轻笑,讥讽的意味更浓了些。 “看来是你了。我问你,你是何人,床上又是谁?” 这种事情皇帝不好问,太后却可以。 可是,皇帝和太后进来的时候,想必已经知道要去哪里了吧?为何又有此一问呢? 或者她就是想让阿喜自报家门,自取其辱。 阿喜默不作声。 长公主却忍不住了。 “太后问你话呢,你还不老实回答?” 威吓之下,阿喜孱弱的身体由不得抖了一下。 “我,是阿喜,这是我家小姐的房间。” “你家小姐又是谁?” “我家小姐……” 阿喜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薛绾的名字。 忍不住,长公主慷然回道:“回太后的话,她家小姐就是乡主霍绾!” “霍绾?原来是她,也难怪,休夫都可以,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 说着,太后的目光看向了皇帝,语气里很有些不满。 “不是本宫心性小,说来也是皇帝纵容了些。我们堂堂大萧,何曾出过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倒要被别国耻笑!” “谁说不是呢?一开始我就看着她不像是守规矩懂礼节的,倒是我们家清怡,性子虽急了些,但终究是皇家人,做不出这样废人伦,没廉耻的事情。” 皇帝依旧沉吟不语,惯常的平静,看不出一点的波澜起伏。 “皇帝,惠宁说得不错。清怡那孩子我们是看着长大的,虽骄纵了些,但却有礼法,收回郡主封号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一事是一事。” 终于,皇帝缓缓开口了。 太后和长公主当然想恢复宋清怡封号,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最近,长公主一派很有些不安分,正好借着之前的事情打压一下气焰也好。 从龙之功不可没,但若想借此一直邀功,未免也僭越了些。 “那眼下的事如何了结?” 长公主自然听出了他的意思,也就不再往下说。清怡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但霍绾那丫头绝对不能留在上京。 皇帝抬眼,缓缓地落在她的身上,声音飘忽忽的。 “你认为该如何了结呢?” 事情早已入局,现在是解开谜底的时候了。 长公主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说道:“依臣妹的意思,不如就把她赏赐给金国大皇子,也算联姻的意思,就是不知大皇子意下如何?” 太后点点头:“若能如此倒也算是圆满。” 皇帝不动声色:“你倒是很为她考虑!” 不想,长公主立即回答说:“我却是成全我们萧国的颜面。” 于此,并不是私怨,却是公事。 聪明如皇帝,怎么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薛绾可是霍家薛家掌上明珠,怎么可能做这种事?眼前这局十有八九是长公主设计的。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若真的答应了长公主,让薛绾代表大萧和亲,那么势必要得罪霍,薛两家,皇后那里也不好交代。 霍家为开国重臣。好在霍家很聪明,主动交出了兵权,只有一个小儿子,却无半点公职,造不成威胁。 但薛家呢,薛朝印官居一品。 这大萧国,除了皇帝,也就他有实权了,倒不得不防备。 薛绾为薛朝印之女,若真的和亲,倒也不是不可以。 皇帝要他们明白,这大萧国,他就是天。 不过片刻间,皇帝已做了很多的权衡利弊。 “那么,大皇子你的意思呢?此女只是乡主,并没有皇家血脉。” 皇帝不置可否,转目看向大皇子。 霍绾身份不高,若是要两国和亲,终究是有些薄待金国了。若传到金国,倒好像小看了金国似的。 国之外事,邦国交涉。涉及国家一草一木,皆是大事。 此事却不得不征求金国大皇子的意见。 金国大皇子金佑看了看床上的女人,抿了抿嘴,大剌剌说道:“我也不懂什么乡主啊郡主的,只要我喜欢就行。” “既然你们已有婚姻之实,朕口谕,赐婚!” 长公主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得意。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你家小姐谢恩!” 阿喜痴痴呆呆的,竟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长公主还要再说什么,不想外面又听得外面一阵脚步声响。 奇怪,又是谁来了?除了皇帝和太后,也没别人了啊。 “都这么晚了,这里倒很是热闹,是有什么好戏嘛?” 萧玄彻一身宽松的家常服饰,闲闲地走了进来。 见是他,皇帝嘴角竟然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怎么就把他忘了呢? “你来得正好,朕有件事要问问你的意见。” 说来,霍绾可是他指定要的人。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自然要该问问他的意思。 进门,萧玄彻的目光一览无余地落在那张大床上。 虽然他的脸上没有显出太多的喜怒,但还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那个女人是谁?难道是她? 再一瞥,他又看见了站在皇帝身侧的金佑。 他竟然也在这里? 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平静如水的眸子中竟然闪过一丝杀气。 偏有一只飞蛾从窗外飞了进来,正从他的眼前飞过。 骤然,萧玄彻从腰中解下佩刀。 照理说,任何人面见皇帝是不能携带兵器的,但他可是九王,可以见君不拜,自然也可以携带刀具。 一道白光闪过,那只飞蛾竟然被他劈成了两半,落在地上。 这等刀法,精湛如此。 忍不住,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金佑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果真是萧国战神啊。 放眼整个金国,也找不出这样的人来。 “好啊,长夜寂寂,我也正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幺蛾子。” 说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间落在长公主的身上。 长公主抿嘴一笑。 “玄彻,我们自然知道你天性散漫不羁,可今天金国大皇子也在这里,传了出去,倒说我们萧国没有大国风范,小看了别国似的。皇帝,你却说说看。” 烫手的山芋又抛了过来。 “朕看无妨。” 附庸国就是附庸国,给他一点厉害看看也好,最好还是安分些。 “玄彻,朕有意将霍绾赐婚给金国大皇子,你觉得怎样?” 皇帝双目熠熠,看向了萧玄彻。 太后若有若无地看着自己修长的指甲,似乎压根没听见。 长公主呢,也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第62章 这是太后的旨意 瞬间,空气凝滞了。 萧玄彻慢慢收回了腰刀,目光里的杀气又暗了下去。 “她是本王的人。皇帝还是收回旨意吧。” “君无戏言!” 太后冷然说道。 “对啊,玄彻,你把陛下的话当什么了?说收回就收回啊。再说了,这可是国婚,关涉到萧国颜面,岂有轻易收回的道理?” 长公主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皇帝一个眼色制止了。 “她和金国大皇子已有婚姻之实。与其这样,不如就此赐婚。至于你嘛,朕承诺,再给你挑几个绝佳女子。” 萧国从来不缺女人。 相比较女人,自然国权更加重要。 对于像久经沙场的九王,自然应该懂这个道理。 谁知萧玄彻冷哼一声,态度异常的决绝。 “我只要她!” “不过是个残花败柳……” 忍不住,长公主插嘴说了一句。 她就不明白了,一向冷静果决的九王怎么在她身上如此不清醒呢? “玄彻,此事已定。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最终,皇帝发话了。 即使是他无比宠爱的九殿下,这件事也容不得更改。 “除了这件事,别的朕都可以答应你。” 眼下,太后,皇帝,还有长公主站在了一起。 身处权力的漩涡之中,他深谙这其中的规则。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动摇皇权! 可是如果成亲的不是她,而是别的女人,那成亲还有什么意义呢? 萧玄彻眸光晦暗,他轻轻扯了扯唇角,薛绾只能是他的!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横加干涉! 不过,他扫了一眼那床榻,眼里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朕也乏了,散了吧。” 说着,皇帝起身就要走。 也就在此时,只听得噗通一声,有人跪了下来。 “臣有话说。” 此人不是别人,却是被叫过来查案的薛祁言。 之前有皇帝太后和九王,自然轮不到他说话,可眼下木已成舟,却不容他不出头。 那可是他亲爱的阿绾妹妹,怎么能远嫁金国? “你不必说了!” 皇帝冷冷地说了一句。 薛祁言仍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此事不明,还请皇帝留步,容臣查问一番。” “事情已经清楚,你还要查问什么?薛祁言,你以为是谁给你的权力?朕可以给你,也可以收回!” “既然皇帝让臣做这件事,势必要尽责才是。” “脑袋不要也行吗?” 皇帝的脸色越发沉郁。 宁可拼着项上这颗人头不要也要救妹妹这条命。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但也要等臣调查完这件事才好!” “好,很好!” 皇帝甩袖又坐了下来。 “薛祁言,朕今日就成全你。给你半个时辰,若查不清楚,朕要你以死谢罪。” “臣遵旨!” 薛祁言起身,回答的泰然而坚决。 “阿喜!” “是!” “我问你,你家小姐如何在这里,金国大皇子又怎么在这里,你要一五一十说清楚才好。” “阿喜知道,不敢乱说一个字。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小姐之前被九殿下救出,然后就留在九殿下那里养伤。” 此时,阿喜镇定异常,哪有半点木讷的样子? “后来,郡主来了,非要找我家小姐喝酒。阿喜说了,我家小姐不在家。郡主鞭打我们,非要找我家小姐回来。没办法,阿喜只好去九殿下那里请我家小姐回来。然后郡主和我家小姐进去喝酒,之后就成了这样。” 薛祁言点头,回禀皇帝说道:“这件事和宋小姐大有关系,臣以为还是请宋小姐过来解释一下才好。” “一个丫头的话也能信?清怡现在上京,没有皇帝的旨意,谁敢大胆叫她过来?” 长公主愤然说道。 薛祁言还要再说什么,却被皇帝摆手制止了。 “薛祁言,你要查案尽可以把清怡带来询问!不过,也不可尽听一家之言,不妨听听乡主的意思。” 说来也怪,事情闹了这么久,床上那女人始终昏睡未醒,也不知什么情况。 “贱婢,你还楞在那里做什么,皇帝问你家小姐呢,还不快把你家小姐叫醒?” 众目睽睽之下,阿喜转身过去。 她俯在床上,头发散乱,看不清面容。 “小姐!” 她轻轻叫了一声。 没人回应,床上那人似乎睡得很沉。 “小姐。” 阿喜将她一侧的散发撩起来,脸色大变。 “这,这,这不是我家小姐。” 惊慌中,她的声音都变了。 一时,房间内的气氛越加的凝滞。 长公主再也沉不住气了,疾步上前,只看了一眼,身子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 “惠宁,究竟是谁?” 碍于身份,太后自然不能过去,只是语气诧异地问了一句。 “禀太后,应该是宋小姐!” 此时,阿喜倒回答的利索。 太后脸色一变,半晌不语。 见瞒不住了,长公主恼羞成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宋清怡脸上。 顿时,宋清怡的左脸红肿起来。 冷哼一声后,终于,宋清怡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母亲!” 视线清楚后,宋清怡低低地喊了一声。 “别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没脸的女儿。” 长公主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淡定,声色俱厉。 一时,宋清怡还有些晕怔。 “看你做的好事!” 垂眸,宋清怡看见了自己的衣衫凌乱。而这里也不是自己的房间,应该是那个丫头的房间。 记忆一点一点苏醒,她被那丫头暗算了。难道,难道……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惊慌中,她的目光和金佑的目光相遇。 可笑的是,金佑竟然隔空飞吻了她一下。 天地旋转,仿佛整个世界一下塌掉了。 “母亲!” 她一下子翻身起来,泪如雨下。 “母亲,这不管我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被那个丫头算计了。这次我完全按照母亲的……” 啪的一声,宋清怡的脸上又被重重打了一耳光。 长公主气得脸色都变了。 “胡说!还不住嘴?” 宋清怡怔了一下,终于闭口了。 “你家小姐呢?” 此时,萧玄彻的心里莫名地升起一种痛快。 他就知道,她不会中这么蠢笨的算计。 “小姐!” 阿喜冲着窗口喊了一声。 “怎么了?宋小姐睡醒了吗?” 从窗外探出一个脑袋,嘴里还塞着一颗葡萄。 看她那悠闲的样子,萧玄彻差点没笑出声来。 捅了天大的篓子,她竟然还在装无辜。 “小姐,您快进来吧,皇帝太后都在呢。” 阿喜上前轻声禀告一声。 “好。” 薛绾吞下葡萄,从窗外爬了进来。 “乡主薛绾给皇帝太后请安!” 薛绾正色,规规矩矩地行礼。 “平身!” 皇帝的声音波澜不惊,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没发生过一样。 此事已经明了,再多问一个字只会自取其辱,不如不问。 总归就是长公主母女算计人家不成,被反算计! 薛绾技高一筹,长公主除了认栽还想怎么样? “太后,你看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皇帝端起了桌上的茶,慢慢地饮了一口。茶水已凉,喝进去,有些不舒服。 这一切都是长公主计划好的,原本要让薛绾和亲,没想到自食其果,却被薛绾将计就计了。 由此可见,薛绾这丫头也并不寻常。 不过片刻间,风向骤转。 聪明如太后,自然也明白了眼前的这一切。 此时再纠缠下去,只会更不利于自己。 “皇帝,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牵涉到皇家颜面,我看不如将错就错,就让清怡嫁给金国大皇子吧。” “外祖母!” 一声哀嚎,宋清怡大声哭起来。 “外祖母,清怡不要嫁到金国,清怡要留在上京,求求外祖母了。” 宋清怡从床上跳了下来,也顾不上衣衫凌乱,上前一把抓住了薛绾,愤然骂道:“你这个贱人,你算什么东西,明明该你嫁到那该死的金国,凭什么让我去?我可是郡主,我才不要离开上京!” 说着,她高举起手就要给薛绾一耳光。 薛绾眼疾手快,反抓住了她的手,脸色如常,语气淡然。 “郡主,这话怎么说?太后下的旨意和民女有什么关系呢?就是给民女一百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主啊。” 说着,她又看向太后,一双眼睛清澈无比,脸上却是人畜无害的表情。 “太后,民女说得不错吧?” 太后感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民女想,宋小姐怎么也不会违旨不遵吧?民女见识浅薄,不过呢,也听得金国十分富庶,像宋小姐这般尊贵的人,去了一定欢喜的不得了。” “欢喜你个大头鬼!” 忍不住,宋清怡骂了一句。 “宋小姐这般不领情,民女也替太后和长公主不值。” 薛绾放开她,嘴里却说得云淡风轻。 她一句一个宋小姐,更是将宋清怡刺激的不行! “宋清怡,朕已下旨,由不得你胡闹!” 闹剧到这里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皇帝冷冷然做了最后决定。 “朕乏了,散了吧。” 皇帝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太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长公主和宋清怡,也拂袖而去。 “母亲!” 宋清怡还要抓着长公主,却被她用力甩开了。 倒是金佑嬉皮笑脸地走了过去,看着宋清怡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宋清怡狠狠地跺脚,气呼呼地冲了出去。 只有萧玄彻看了一眼薛绾,嘴角荡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有意思,这个丫头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63章 可惜了一桌残席 一时,一众人散的清净。 不大的房间,此时只是九王萧玄彻,薛祁言,薛绾还有丫环阿喜。 萧玄彻却不忙着走,迈步在桌前坐下,闲闲地捏起一粒花生米抛进了嘴里。 “味道不错,可惜了一桌残席。” 阿喜还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忙上前躬身问道:“菜肴已经凉了,九殿下需要,我这就吩咐厨下重新整一桌出来。” 桌上几碟菜肴,原是宋清怡带来的,并不是这里的吃食。 萧玄彻饶有滋味地嚼着花生米,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不必了,这桌就很好。别人吃的好不好本王不太清楚,不过摆席的人一定是自食其果了。” 话语间,他抓起那把金质的酒壶,拧开上面瑞兽的钮子,深吸一口气。 “酒也是好酒,美中不足的是有些许杂物。” 一双细长的眸子向上撩起,斜睨着看着薛绾。 “你说,本王说得对也不对?” 薛绾微微眯起眼,双眉拧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憨态可掬中尤其多了三分可爱。 “民女愚笨,并不懂九殿下的意思,还请九殿下明示。” 愚笨?可笑,她才一点不愚笨呢。 萧玄彻轻抚着下巴,若有所思。 “明示不明示的也说不上,不过本王倒是知道我们萧国兵法有云,反客为主,将计就计,本王看你对这句话领会很深嘛。” “民女越来越不明白了,什么兵法嘛,民女怎么会懂那么深奥的东西?” 萧玄彻也就并没有继续说下去,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吧。 他只是想告诉她,演戏归演戏,但看戏的人也不傻。 “闹了一夜,本王也乏了。我们回去就寝吧。” 他起身,用了‘我们’这么一个听起来暧昧的词儿。 还有就寝,这算什么? 薛祁言脸色微变。忍不住上前说道:“九殿下,皇帝命我在此查案。既然乡主已经回来了,外面又有卫兵执勤,应该不会有问题。” “确实。民女身体没有大碍,自然不敢再叨扰九殿下。” 萧玄彻看看薛绾,又瞥了一眼萧玄彻,点头说道:“也好,毕竟戏还没演完呢。” 薛祁言忙回道:“我也是听从皇命,尽心做事,并不敢有丝毫敷衍。” 萧玄彻不耐烦地摆手:“知道,知道,查案嘛。” 说完,萧玄彻大步走了出去。 没有了外人,房间的空气一下松弛了。 阿喜一直绷紧的身体也软了下来。 “阿喜给二少爷请安!” 此时,她才行家礼。 “不必了。阿喜,我有事和阿绾商量,你准备一壶热茶过来。” “是!” 阿喜退下。 不一会儿,一壶热热的茶上来。 阿喜为薛祁言和薛绾斟满茶。 浓浓的茶香散开,冲散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阿绾,亏你今晚反应机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来手段也不算怎么高明。黄鼠狼给鸡拜年,狼心可昭嘛。” 薛绾抿嘴笑了,娇俏可爱。 在自家哥哥面前,自然不用掩饰了,本心做自己就好了。 萧玄彻点点头,端起茶碗慢慢饮了一口茶,然后才沉吟着说道:“遭袭的事情主使自然是长公主了,只是一时要找到证据也难些。” “这个阿绾也想过了。想必袭击阿绾的人都被灭口了。不过今晚的事情出来,对长公主来说,也算是不小的打击。” 作为牺牲掉的棋子,宋清怡要远嫁金国。 无疑对皇帝来说,算是一件大好事。 他要的就是稳住金国,和亲的人是薛绾还是宋清怡,其实他都不在意。 长公主已经做出了巨大牺牲,所以皇帝一定会见好就收,不会继续再追查下去。 “哥哥,我看此事到此为止吧,你就以查无实据回复皇帝好了。” 若薛祁言穷追不舍,反倒会触怒皇帝。 “可是阿绾你……” 薛祁言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妹妹不是白受罪了,难道要就这么算了不成? 薛绾没有说话,却拿起桌上那把金质的酒壶。 酒壶纯身镀金,飞龙吐珠,一看就是皇家用的器物。 薛绾端详一番,然后随手抛了出去。 酒壶摔落地上,骨碌碌滚了出去,里面的酒水洒了一地,呲呲地冒着白烟。 “酒壶虽好,但也有失手的时候。人嘛,有欠有还,又何必纠结于一时呢?” 薛祁言点头赞许。 自家这个小妹,别看是个女儿身,若说起智谋和见识,却不输于这两个哥哥。 “话虽如此说,但也要给皇帝一个交代才好。” “不是还有一个煽风点火的?” “柳如意?高家小姐虽说看见她动了手脚,但口说无凭啊,再说也没有真凭实据。” 这一点他不是没想过,可这种小动作只有当时逮住了才算。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要查只怕也难些。 “阿绾曾读过一本《北疆地理志》,上面有一篇记载很有意思。北疆有一个种族号称游民。因为常年生活在野林中,要面对各种猛兽,所以发明了一种香,名叫‘引魂香’。” “你是怀疑她用了‘引魂香’?” 柳如意的父亲是边疆节度使,她从小生活在边疆,知道这种引魂香也很正常。 薛绾点点头:“书上说了,这种引魂香可以让野兽躁狂。游民通常把这种引魂香用在诱饵上,引野兽过来围击。” 高家小姐说了,眼见柳如意在金国公主衣服上抹了些什么。看来柳如意是把金国公主当诱饵了,而那猛虎正是受到了引魂香的吸引,所以才开始疯狂攻击她。 “虽说如此,可是也未必能证明那柳如意用了引魂香啊。” 这也只是猜测而已,算不得证据。 薛绾笑而不语。 薛祁言心中一动,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 莫非…… “阿绾,你可是有了证据?” 薛绾摇头。 “证据倒没有,不过阿绾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试一下。” 薛绾附身过来,低低地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 薛祁言边听边点头,果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此后,皇帝他们又在凤凰山狩猎了三天,一切正常,君臣欢心。 此日晚上,太后在住所赐宴。所有随皇帝来的贵女千金都收到了邀请。 听说是太后赐宴,哪个不是精心装扮。不到戌时,贵女们已经到了太后门外,只等里面宣召进去。 一辆周身用紫色布幔的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在众多装饰华丽的车辆旁,这辆紫色的车子实在是太不显眼了。 当车帘掀开,丫环阿喜先跳下车,随后扶着薛绾慢慢下来。 “太后宣召,各位贵女千金进内赐宴。” 终于,有公公出来发话了。 一时,各位贵女千金鱼贯而进。 薛绾刚刚站稳,不想却被身后一个急匆匆的人撞了个趔趄。 “对不起,请让一下。” 薛绾定睛看过去,这人不是别人,却是柳如意。 “乡主?听说乡主在养伤呢,竟然也有这般好兴致?” 柳如意停了下来,嘴里看似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或者乡主在意的不是一顿饭,而是太后的赐宴?” 太后赐宴,谁不趋奉? 薛绾微微含笑,看着她,淡淡答道:“凌夫人说呢?” 柳如意冷哼一声,嘴角露出一丝讥诮。 “想来也是,毕竟乡主出身卑微,能设计进入凌家怎肯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抛下这一句,柳如意就快步走了进去。 薛绾也不争辩,不紧不急地跟过去。 月色朗朗,凉风习习。 赐宴竟然是在院中摆开的,周遭都是石桌石凳,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众位贵女已经纷纷落座。 在这样高规格的宴席上,自然座位也都有标准。 薛绾身份只是乡主,自然坐在最后不显眼的位置。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听得里面一阵脚步声响。随后一众人拥着一个华贵妇人走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太后。 太后保养的很好,看起来也就四十多的样子。 一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给太后请安。 太后笑着吩咐众人再次落座。 “来了这几天,明天就要返回上京了,所以本宫今晚把你们叫过来,吃个便宴,也算是寻个趣味。” 众贵女纷纷回答:“谢太后赐宴!” “说到狩猎,这是我们大萧国历来的传统。各位想必知道,太祖当年南征北战,创建大萧国,边疆乱事不断,不得不常备武事。于是,每年就有了春秋两季狩猎,也是常修武备的意思。” “太祖英明神武,幽州之战彪炳史册。” 不知谁竟然在这个时候朗朗开口了。 竟敢打断太后的话,谁这么没规矩? 循声看过去,竟然是坐在最后的薛绾。 “原来是你,你知道幽州之战?” 太后竟然没生气,嘴角似乎还流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 幽州之战,她随军在侧,至今忆起,依旧心神荡漾。 那时,她也曾与先皇并肩作战。 “说来惭愧,民女略读《太祖史记》,记得那么一些。” “很好,那你就给各位讲述一遍吧。” 太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出她之口,可以再次回忆那次惊心动魄的往事,也算是对太后的一种慰藉吧。 第64章 凌夫人专在用香上下功夫 于是,薛绾缓缓开口了。 当初太祖初建大萧,此时幽州未平,被蛮族侵占。 太祖亲自带军攻打数月,未曾攻破城池。 粮草匮乏,进退两难。 就在关键时刻,当今圣上从上京带来一万骑兵。 太祖当机立断,命这一万骑兵强力攻城。 就在北边正门快要被攻破的时候,不想从侧翼出现一队野熊军。 说是野熊军,是因为每位蛮族兵士都驾驭着一头野熊,横冲直撞过来。 大萧军全是骑兵,马见了野熊,只是战栗,立即被冲散了。 这时,有人献策,蒙上马匹的眼睛,用火攻,才算打败野熊军,拿下幽州。 薛绾说得简单,但经历过那场战役的人都知道当时有多惨烈。 贵女们久居闺阁,何曾听过这样的战事,一个个都唏嘘不已。 “是啊,当时我们大萧伤亡多半,才算攻下幽州。” 太后长叹一口气,眼神中有一种难以掩饰的伤感。 今日的大萧,是用无数战士的命换过来的。 “民女听说当时蛮族的野熊军之所以很是彪悍,是对方用了一种名叫引魂香的东西。” “引魂香?” 太后也是初次听说这种东西,脸上显出讶异的神色。 薛绾点头说道:“民女也是后来听说的,说是蛮族把这种引魂香涂抹在我方军队马匹上,野熊就会发疯般地袭击对方。” “竟然如此?” “太后不信的话可以问一下凌夫人。凌夫人自小在幽州长大,想必是知道的。” 薛绾淡淡地说了一句。 “凌夫人,幽州真的有引魂香吗?” 众目睽睽之下,柳如意脸色竟有些发白。 引魂香?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当时用了引魂香吗? 强自镇定下,柳如意站了起来,看着太后笑了笑,声音如常:“臣妾久居幽州,从不曾闻有这种东西。” 她眸子流转,却看着薛绾说道:“不过呢,臣妾倒知道扬州有一种合欢香,专门用来闺房合婚的,听说多有女子用了此香讨丈夫欢喜,所以名为合欢香。乡主,你来自扬州,多半知道这种合欢香吧?” 忍不住,贵女们低低地嗤笑起来。 “当然了,乡主原本只在乡野间生活,若不用这种手段,也不会上位凌家。” 她的意思很明白,讥讽薛绾出身卑微,只是用了这种不见人的手段取悦凌云淮,所以才成了凌家夫人。 薛绾莞尔一笑。 “男女之间,喜欢而发自肺腑,何用什么香呢?又或者凌夫人专注于那些,专在用香上下功夫不成?” 柳如意一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字字香,句句香,从一开始她就在针对自己,难不成她真的知道自己当时用了引魂香? 一种莫名的不安袭了上来。 今晚这场宴席只怕不简单,倒不得不防。 思路还没稳下来,却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草丛里传了出来。 “什么,什么声音?” 有贵女听见了,吃惊地问了一句。 虽是太后赐宴,可毕竟不是慈宁宫,这可是凤凰山,多有野兽出没的地方。 况且之前还有猛虎伤人的事情发生。 话音刚落,就看见一道黑影嗖地一下窜了出来。 定睛一看,却是一只灰狼。 不会吧,那天是虎,今天是狼。 看来今春狩猎可谓是虎狼之行。 一时,贵女惊叫连连,纷纷跳了起来,或跑或躲。 而这头灰狼呢,双眼竟然发红,仿佛中了魔一样,直奔柳如意而来。 一开始,柳如意倒也有些吃惊,不过终归是大将之女,从小习武,也不怕这灰狼。 眼见灰狼要扑到她身上,亏她眼疾手快,迅速举起一只银匙,重重地刺入灰狼的脖颈中。 一股鲜血喷溅出来,只把柳如意身上一条淡蓝的裙子染红。 灰狼哼了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而这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 等贵女们反应过来时,忍不住大声叫好。 “凌夫人不愧是虎门将女,实在厉害的紧!” “难怪凌家这么喜欢夫人呢,这么好的功夫!” “亏凌夫人是女子,若是男子,只怕也是封疆大吏呢。” 贵女们纷纷叫好。 就是太后脸上也流露处一丝赞许的神色。 薛绾依旧神色淡然,至始至终都稳坐在那里,一点惊惶的样子都没有。 也就在这时,那位高小姐却似乎发现了一件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从柳如意脚下捡起一个荷包。 高小姐打开荷包,一股奇异的味道扑鼻而来。 恰就在这时,那只原本奄奄一息的灰狼登时跳了起来,平地飞起,只扑向高小姐。 一道白光闪过。 却是薛绾甩出了一根银簪子,正插入灰狼的心脏。 再次地,灰狼摔落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死透了。 高小姐吓得面容惨白,一双白皙的手只是哆嗦。 “已经死了怎么又会活过来?” “是啊,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为什么只攻击凌夫人?难道是因为那个荷包里的东西?” 所有人灵光一现,难道是引魂香? 毕竟薛绾刚刚讲过引魂香的事情。 “凌夫人,你,你的荷包。” 高小姐还没有平静下来,说话有些结巴。 柳如意的脸色看起来比高小姐还要惨白,她连连摆手说道:“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可是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果然,荷包上绣着柳如意三个字。 再说不是她的荷包谁信呢? 此时,薛绾才站起来,袅袅走过去,从高小姐手里接过荷包,闻了一下,点头说道:“想必这就是引魂香吧?” 她却拿着荷包径直走到金国公主桌边。 “公主,请您回忆一下,猛虎袭击您的时候,可是有这样一种味道?” 从宴席开始到现在,金国公主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然看着发生的一切。 不关她的事,她乐得看热闹。 只是现在矛头已经指向了她这里,倒不好不表态了。 她拿起荷包,轻轻闻了一下,点了点头:“当时确有这样的味道。” 其实对于她来说,薛绾也好,柳如意也好,都无关紧要。 谁对她更有利就支持谁。 薛绾点点头,径直走上前,把荷包恭恭敬敬地放在太后的桌案上。 “太后,此事关系两国邦交,还请太后做主。” 太后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荷包,目光一转,倏然转向了柳如意,凌厉异常。 “凌夫人,你不要解释一下吗?” 噗通一声,柳如意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大胆柳如意,你竟敢使用这种卑鄙手段。金国公主可是我们大萧国的贵宾,你意欲何为?” “我,我,我……” 连说了三个我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哪里还有刚才的淡定? 事关国威,金国公主冷然一笑:“我们金国虽然国小势微,但也有几十万精兵,怎能容他人小觑?” 就算大萧国力强盛,真要打起来也要大费周折。 “公主稍安勿躁!” 太后沉声说道:“拿下柳如意!” 早有侍卫过去,直接把柳如意捆缚起来。 “暂时关押在茅厕,等明日交给皇帝处置!” 茅厕?只闻一夜的味儿都够了。 宴席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太后饶有意味地看了一眼薛绾,拂袖直接走进去了。 无疑,这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身为太后都被她算计到了。 可眼下,她还真的无话可说。 太后都离开了,贵女们也就纷纷走了出来。 薛绾依旧是走在最后,上了自己的车。 车子缓缓行进。 阿喜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有疑问吗?” 薛绾打开旁边的食盒,捏起一块豆糕吃了一口。 阿喜一脸郁闷不解的样子:“小姐,我也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你只管问。” “我们这样的行为真的好吗?” 荷包确实是柳如意的,只是不是她带进去的,而是薛绾找人从她的房间偷出来的。 在下车的那时,她亲眼见小姐把那个荷包塞进了柳如意的衣裙上。 而高小姐,自然是二少爷薛祁言指使的。 这一切,就是薛绾的计划。 “怎么不好了?” 薛绾似乎毫不在意。 “阿喜总觉得像是偷盗……怕事后又牵连到您!” 终于,阿喜低下头,诺诺地说了一句。 “偷盗?” 薛绾眉头微皱,琢磨着这个词,想了片刻,然后抿嘴笑了。 “原本就是她的东西,我们只是找个方式还给她而已,算不得偷盗。” 薛绾回答的振振有词。 听了这个解释,阿喜扬起了小脑袋,脸上也有了笑容。 对啊,小姐说得不错。那个荷包原本就是她的啊,正是物归原主。 柳如意被扣押下来了,这个消息很快就被跟随的丫头禀告了凌家。 此时还在凤凰山,一封急信,连夜送回了上京。 凌家大乱。 这还了得? 凌云淮彻底没了主意,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差点没走出一个坑出来。 而凌家老太太,也是急得一团乱麻似的。 刺杀金国公主,这可是谋逆大罪,搞不好,全家都要受到牵连。 就在举家慌乱的时候,不想外面有人禀告说,柳节度使大人到访。 柳节度使,柳如意的亲生父亲,此时还在上京,并没有返回边疆。 他来得正好! 女儿犯罪,他这个父亲也会受到重责,倒要一起商量看怎么办才好。 第65章 贵族的世界 果然,柳节度夤夜来访。 凌云淮在正厅拜见了他。 “岳父大人,这可怎么办?如意要有事可怎么办?我们一家不会受牵连吧?这事我们完全不知道啊,如意都没和我们商量。你说如意平时挺稳重的啊,怎么会办这样的蠢事呢?” 此时,他早已没了主意,一副无头苍蝇的样子。 柳节度笑得有些阴郁。 他们担心更多的是自己的安危,至于如意,又算得什么? 当初要攀附的时候那般热情,这时有事了,又推诿的干干净净。 说来,这世道,只是利益捆绑! 有用即有利! 无用即抛弃! 他与皇帝,亦是如此吧。 “如意有孕了!” 柳节度气定神闲,端起桌上的茶喝着。 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女儿的事情,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什么?如意怀孕了?” 一声惊呼。凌家老夫人从后面的屏风后急急走了出来。 此时也顾不得避险了。 “老夫人!” 柳节度站起来微微欠身打招呼。 老夫人却顾不上还礼,忙忙又问道:“消息确实不?如意真的怀孕了?老身怎么没听说啊?” 凌家几代单传。之前那丫头虽然和云淮结婚两三年,但始终没个一男半女。这如意好不容易有了身孕,怎么能坐视不顾呢? 关乎凌家的子嗣,豁出去也要保她一命。 “老亲家,你放心,如意是我们凌家的人,老身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护她周全。实在不行,老身把凌家的丹书铁券拿出去,老身就不信救不了她一命!” 柳节度慢慢地饮了半杯茶,放下茶杯,然后才抬头,看着老夫人淡然谢道:“如意年轻做事轻率,让老夫人费心了!” “老亲家客气了,这原本就是我们凌家的事情。” 柳节度淡然一笑,起身告辞。 利害!趋利避害! 他无需做什么,只要把有利的告知对方,点到即止! 别的,他就静观其变好了! 能做到节度使这个位置,他也不是有名无实! 翌日 大军整装返回上京,也就在临行时,太后将昨晚的事情禀告给了皇上。 果然,皇上震怒。 竟敢意图谋害金国公主?这简直是谋逆大罪! 若公主在凤凰山被虎伤害,虽说和金国交涉起来也有些麻烦,但终究算是意外。 可人为谋害可就不同了,这牵涉到两国邦交。 金国公主一行之所以来到大萧国,一来是和亲,也是为了两国交好,对蛮国无疑是一种震慑。 可金国公主在大萧国被害,那意味着什么呢? 大萧国是要破坏两国邦交吗? 无疑,这场事故将会把金国推向蛮国,让大萧国孤立无援。 这绝对是大萧皇帝不能允许发生的事情。 柳如意!简直是胆大妄为! “押回去,等朕回去发落!” 皇帝一声令下,早有人过去把披头散发的柳如意抓了过来。 不想,就在上囚车的时候,柳如意竟然晕倒在了地上。 什么情况?偏就在这个时候晕倒了。 不过就是关了一夜,至于吗? 好在随军都有太医。一路行来,照顾皇帝和各位皇亲贵女身体。若有什么急病,也方便就地诊治。 在皇帝的授意下,有太医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不过片刻,那太医脸色阴郁,上前禀告说:“回禀皇上,凌夫人她有身孕了。” 皇帝只是微微一怔,开口说道:“囚车暂免!” 薛绾心中微动。她竟然有孕了? 想必是他一直想要的吧,终于如愿了。 “上车吧,小姐。” 阿喜轻轻说了一句。 薛绾点点头,上了自己的车。 无所谓,她有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早已不是凌家的人了。 车队缓缓行驶,只向上京进发。 不几日,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回到了上京。 刚回到皇宫,就听报事太监说,柳节度柳大人在乾龙门跪半天了。 此时已是正午,虽说才是五月的天,但上京的日头依旧很毒。 这么跪半天只怕也要中暑。 皇帝冷冷一笑。 他的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要做出认罪的态度。 也好,皇帝也要看看他要怎么做。 他坐镇一方,听说在幽州权倾独大,皇帝倒不可不防。 “命他报名进来!” 报名是对罪臣的一种惩罚。 不一会儿,却听得宫外有人高声喊道:“罪臣柳权拜见皇帝!” 随即,柳节度倒缚双手,跪倒在殿下。 好一会儿,皇帝都没有说话,而是专注地翻着桌上的奏折,仿佛他压根不存在似的。 柳节度跪在那里,头低垂着,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放下奏折,抬首瞥了他一眼。 “柳节度这是作何呢?” 皇帝怎可能不知他的用意,不过就是要他自己说出来而已。 柳节度垂首,脸上的汗珠不停地滴答滴答在地上,在这空旷的大殿绕有余音。 “罪臣不教之过,自请降三级。幽州乃边疆重地,节度使责任重大,请皇上另择他人担当。” 他要自请降级? 皇帝心里暗暗赞许,不过脸上却没带出来,而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语气。 “柳节度何出此言?” 没等他回答,皇帝又命他起来说话。 柳节度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跪的太久,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还是殿上执事太监眼尖,过去一把搀住了他。 “谢公公!” 柳节度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谢了一句:“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皇帝笑了笑,吩咐道:“赐坐!” 有人搬过来一个木凳。 柳节度也就坐了下来。 “女儿柳如意做下不轨之事,罪臣这个父亲没有做到教导之责,请皇帝降罪!” 皇帝捻了一下胡须,淡然说道:“柳节度常年镇守边疆,想必也没有时间教导子女。朕还要奖赏你呢,这些年若不是你尽心尽责,边疆何至于太平?” “罪臣不敢!” 皇帝沉吟片刻。 “你先回去吧,朕自有决断。” 话到这里也就可以了,再多说一个字都多余。 柳节度刚走不到一刻钟,凌老夫人就被凌云淮牵着颤颤巍巍进来了。 她手里拿着丹书铁券,哪个敢拦着? “遗妇拜见皇帝!” 丹书铁券,见君不拜! 见状,皇帝脸上微愠。 作为一国之君,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被人挟持了。 “凌老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皇帝的声音不怒自威。 “遗妇没有别的要求,只求皇帝饶如意一命。凌家世代单传,为今,如意好不容易有了凌家的骨肉,若被处置,遗妇地下也没脸见凌家祖宗。” 皇帝抬起头,说道:“事关两国,无情可原。” 凌老夫人举起丹书铁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当年,凌家随从太祖,冲锋陷阵,多次将太祖从死人堆里救出,所以太祖赐凌家丹书铁券。遗妇今日没别的请求,只求皇帝饶如意一命!” 这个不用她说,皇帝也知道。 “既然如此,你们去求金国公主。她若同意不追究此事,朕这里就作不知。” “好,好,我们去求金国公主。” 无论如何,柳如意总算不被收监了。 而此时,鸿胪寺内,金国公主刚睡醒,就听得有人禀告说:“凌夫人到访。” 凌夫人,就是那个意图谋害自己的柳如意吗? 她不是代罪呢,怎么还能拜见自己? 不过见一见也无妨,且听她怎么说? 毕竟柳如意的父亲可是幽州节度使,拥有重兵,节制一方。 整理了一下衣衫,金国公主命她进来说话。 不一时,外面脚步声响。 侍女掀起帘子,柳如意走了进来,行礼。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粗壮的丫头,搬着几个箱子走了进来。 金国公主神色淡淡:“凌夫人有孕在身,起来说话吧。” 柳如意谢过之后,雍容平静地在蒲团上坐下。 不过一夜,她已经没有之前的慌乱失态,倒也算是大将之女。 果然,大萧国女子也算出色许多。 “公主,如意此次来不为别的,只求公主能饶恕如意。” 她开门见山,果断直接。 公主抿嘴一笑。 “王荣不取道旁李,凌夫人该知道这个道理。” 这世间哪有白白得到的东西! “如意明白!” 柳如意以目视意。身后跟着的丫头忙上前,打开了一个精致的箱子。 “这里是绣锦十匹,是如意孝敬给公主的。” 公主只看了一眼,不以为意。 绣锦自然是好东西,听说绣锦一寸,纹银十两。能找来十匹,也算是不容易了,只是要和她金国公主的身份比起来,似乎还差了些。 “想必公主知道,如意之父为幽州节度使,若公主需要,柳家将倾力帮助公主。” 公主心中一动,脸上却一点没带出来,依旧平静如常。 她要的是至上的权力。 她也知道权力是打出来的,手无重兵,如同纸上谈兵。 “这是凌夫人的意思还是节度使的意思呢?” “是我们的意思!” 公主微微颔首,迈步过来,拿起那匹绣锦,赞赏说道:“大萧国,物宝天华,果真是好东西。本公主就收下了!” 柳如意领会,低声说道:“九殿下那里,如意也可以帮到公主。” 那丫头竟然还奢望嫁给九王,简直痴人做梦!她要用事实告诉霍绾,什么是贵族的世界! 凭她,还嫩了些! 第66章 乡主的贺礼 经过金国公主的求情,柳如意无罪释放。 而宋清怡呢,恢复了郡主封号。 终究,她要代大萧国和亲了,这个尊位还是要给的。 而这几日呢,宫内宫外都在准备给郡主的嫁妆。 大萧国的嫁妆自然不能被人小看了。 自然,太后第一个赐礼,也自然是第一等的,无人可比。 随后,是皇后,各位妃子。 身为母亲的长公主都排在了第三等。 自下就是各位皇亲贵女了。 此时,薛绾也是名义上的乡主,当然要随礼一份。 这日,薛绾准备好了随礼,命人抬到长公主府邸。 长公主府,却是上京最繁华的地方,规模气派似乎不亚于皇宫。 这也是皇帝的恩宠。 还没进入正街,就看见了长长的队伍排满了一道街。 长公主荣宠如此,上京人谁不去趋奉? “小姐,这要到什么时候呢?” 顶着日头,阿喜长长地叹口气。 也是,薛绾的身份只是小小的乡主。眼前随便一位都是士大夫的贵女,怎么也轮不到她们? 若是以薛家身份出面就好了。 薛家,那可是上京第一等人家,自然要排在第一位的。 “不如我们请二少爷帮帮忙吧?” 阿喜提议说。 这么热,就是坐在车里也感觉有些憋闷,几乎要中暑的样子。 她还好,可小姐要热到了可怎么办? “不必。” 薛绾静静地坐在那里,低头看书,对外面的喧哗置若罔闻。 就在这时,眼前一亮,却是有人挑开了车帘。 谁这么无礼大胆? “怎么?你们要坐在这里到晚上吗?” 九殿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怎么是他? 薛绾放下书,转眸看过去,果真是九殿下萧玄彻。 “随本王来!” 他的话十分简短,容不得人拒绝。 薛绾点点头,吩咐人跟着九殿下的车走。 萧玄彻却似乎并不忙着离开,而是随着她的车子,不紧不慢地跟着。 “你的贺礼可是准备了?” “自然!” 明知故问嘛,否则她在这里做什么? “你可知,皇家自来都是一双双富贵眼?”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薛绾聪明如此,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他意指她的贺礼若轻贱,十有八九会被人轻看了。 “本王素来不喜这些礼尚往来,本王的贺礼可以借给你,不过你要用什么还呢?” 他的语气中很明显地带着一种自得。 他可是九殿下呢,何尝管过这种事情? 若不是为了她,也不至于费这许多心思。 “不用还也行。你早晚是本王的人,本王送的贺礼自然要重一些。” 他在说,薛绾可以和他合体了嘛,所以可以代表他? “九殿下客气了!民女已经准备好了贺礼。” 薛绾回答的不卑不亢,竟然一点不领情。 莫名地,萧玄彻的心里就有一种无名火。 这打脸也打得太狠了些。 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她究竟准备了什么。 萧玄彻自然是知道的,那些贵女无不是倾其所有。珍玩珠宝字画,无一件不是大萧国精品。 但见是九王的车驾,哪个敢不让路? 所以不过片刻间,她们的车驾就顺利进入了长公主府邸。 里面倒比外面还有热闹许多,到处充斥着莺声燕语。 阿喜扶着薛绾迈步走进来,并没有太多人注意。 终究只是一介乡主,别人没必要来攀援她。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乡主嘛?” 原以为薛绾会悄无声息进来,把礼单放下,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不想却被人喊住了。 到了内院,女眷全部下车,到处都是花红柳绿。一时,却听不见声音从那里传出来的。 不过,这些女眷都让开了一条道,从里面走出来装扮富贵的宋清怡。 她被一众女眷贵女簇拥着,又恢复了之前骄纵傲慢的姿态。 “乡主给郡主请安!” 薛绾毕恭毕敬地行礼。 如此场合,不得不规矩。 好半天,宋清怡都没有让她起来。 “乡主给郡主请安!” 薛绾的声音又大了一些。 “起来吧,吵死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阿喜这才把薛绾扶了起来。 “我说乡主,你今天给本郡主送了什么?” 她还真不忌讳,公然索要贺礼。 簇拥着她的几位贵女不由嗤笑了两声。 “郡主,您也是的,人家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乡主,能拿出什么呢?” “对啊,无非就是瓜果蔬菜什么的。想必郡主也不稀罕,直接拿进去让下人们喂猪好了。” 听她们这么一说,下面的笑声更大了些。 想来也是,身为一介乡主,家里能有什么宝贝? 多半是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薛绾并不以为意,嘴角轻笑。 “和众位贵女相比,我的贺礼确实拿不到台面上,让郡主见笑了。” “你这么一说,本郡主还真好奇呢。来,把乡主的礼单报上来听听,要大点声。” 既然要羞辱,自然是声音越大越好,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一旁的礼监女官脸色有些不自然,可是郡主的话又不敢不听,只好高声念道:“乡主贺礼:神仙醉,五十年五十坛!” 静寂! 片刻后,忍不住有人惊呼了一声! 神仙醉,五十坛!那是怎样的豪奢啊。 要知道,神仙醉是江南特产。因为酿酒要求很高,所以出产很少。 即使在大萧国的京城上京,神仙醉也不是有钱就能喝到的。 有人说,一年的神仙醉值银百两,如此也常常是有价无市。再往上者五年为一批,有五年制,十年制,十五年制,这五十年的神仙醉,简直了! 一个小小乡主,竟然可以出手如此豪奢的嘛? 薛绾依旧神色淡淡的,语气谦卑:“郡主这一路远行,想必会十分怀念大萧国的味道。所以我呢,想来想去,只有这件贺礼可以聊慰乡主思乡之情,让郡主和各位贵女见笑了。” 这还见笑?眼下那满院子的贺礼简直都要比下去了。 金国不缺黄金珠宝,只有这大萧国的物产才是最珍贵的吧。 怔了片刻后,宋清怡恼羞成怒,忍不住怒喝道:“你一个乡主从哪里来的神仙醉?本郡主常去深宫,就是太后那里的神仙醉也不及你的多。别说皇宫,就是整个上京的神仙醉都没有这么多,可见你不知从哪里偷来的?” 她这么一说,贵女们又开始纷纷附和。 也是啊,一个乡主怎么能拿出这么多的神仙醉呢? 恰在这时,从后面挤进来一个男人,毕恭毕敬地回禀道:“回郡主,我是本地皇商陈贵。宫内所有的神仙醉都是我采办。不瞒郡主,上月,我的库房内确实少了五坛神仙醉。” 宋清怡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霍绾,你还有何话可说?你这神仙醉可是偷陈贵的?” 无凭无据,随意污蔑! 阿喜忍不住了,气愤争辩说道:“凭什么说我家小姐偷的?他们只是丢了五坛,我家小姐拿出的可是五十坛!” “既然敢偷怎么就不能以假乱真了?” 阿喜语噎。 “阿喜,退下!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薛绾冷声斥责。 阿喜不敢再说什么,退到薛绾身后。 “霍绾,解释一下,你的酒是不是偷来的?你今天若说不出来历,本郡主现在就送你去大理寺,坐实偷盗之名。” “本王送的算不算?” 这时,萧玄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振声说道。 “既然九哥哥如此说,清怡自然不敢辩解。可是清怡也知道,即使是九哥哥一时也拿不出这许多的神仙醉来。” 刚才她已经说过了,整个上京都没有这许多神仙醉。难道一个九王府邸的东西竟然还比皇宫里的多嘛? 今天的宋清怡反应还算机敏,似乎也不蠢了。 薛绾捋了捋耳边掉下来的碎发,轻叹一口气。 “说来倒是民女僭越了,只想着让郡主有好些体面,竟没想到这一层。” “霍绾,你不用说得那么好听。本郡主今天非要你说个清楚才行,否则你就等着吃牢饭去吧。” 薛绾点点头,一双眸子转向一边的陈贵。 “陈贵,你说你是上京皇商?” “是!” “那么我问你,你采办的神仙醉是从哪里得来的?东家又是谁呢?” 陈贵不理解她为什么有如此一问,不过这么多贵人面前,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说:“这些神仙醉都是从江南采办的,最大的东家是扬州琼液酒行。” “琼液酒行的东家是谁?” “王官!” 阿喜撇了一下嘴,也不顾之前小姐的斥责,忍不住又说道:“真是狗眼不识泰山!王官就是我家小姐。琼液酒行都是我家小姐的产业。” 一时,陈贵傻掉了。 他从没想过王官是个女人。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我小姐命绾,拆解开就是王官。你可想想,你可见过东家,是不是都是合约放进去就离开的?” 她说得不错。这位东家从没见过他,只是让他把合约送进去,等她签字后再送出来。 再没想过眼前就是最大的东家。 双腿一软,陈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东家啊?那可是养活一家的生计。 薛绾却看也没看他一眼,扬眉看着呆若木鸡的宋清怡,婉婉问道:“郡主大人,民女可以走了嘛?” 第67章 你被本王盖章了 金国大皇子和大萧国郡主结亲,也算是完成了此次之行。 又在大萧国住了几日后,就准备次日返回金国。 今晚,就是金国公主在大萧国的最后一晚了。 月色皎皎,莫名地让人有些心燥。 金国公主外罩一件藕荷色长裙,里面却是一件嫩黄的汗衫,胸口雪白,引人无限遐想。 金国人毗邻蛮国,举止开放,所以此番装扮也不算失礼。 侍女们已经陆续在水榭亭台中摆上一桌精致菜肴。 公主只说要请人,却不知请的是哪位。 不一会儿,酒菜齐备,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 公主凭栏坐下,举头望月。 大萧国的月和金国的月并没有什么不同,若是能得一统,那实在是人生一大畅事。 人都说九王谋略非常,绝不是一般皇子之辈。柳如意说得不错,若是能联合九王,那终究会大权在握吧。 遐想着,她从腰间拿出一包白色的东西。 说是合欢香,但闻起来却没什么香味。 “公主,九殿下到了!” 金国公主忙把那包东西重新塞回腰间,起身笑盈盈地迎接。 果然,脚步沉沉。萧玄彻一身便衣闲闲地走了进来。 “九殿下,这边请。” 公主端庄大方,不过分殷勤,亦不失礼节。 萧玄彻并没有看她,而是径直走过去坐下。 “公主,不知找本王来有何要事相商?” 金国公主来这些日子了,今晚却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见面。 之前,萧玄彻收到公主的信函,却是以公文的形式书写的。 信中也很简短,就是说她临行有要事相商,望九王务必到访。 既是公事,萧玄彻斟酌了一番,还是决定到访。 毕竟金国和大萧现在是唇齿之国。 九王也知道,金国皇帝虽然有几位皇子,但若说到聪明历练,几位皇子都不如这位公主。 之前他顾忌国婚和亲的事情,所以不想和公主多有牵涉。 如今,宋清怡已经代自己结亲,想必自己和公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 公主却不说话,先满斟了一杯酒给萧玄彻。 萧玄彻看了看那杯酒,却没有说话。 “我们金国的物产,虽说比不上大萧国,但也有点味道。九王若不嫌弃,可以品鉴一下。” “本王最近身体欠佳,不能饮酒。不过我们大萧国和金国唇齿之国,来日方长,若要品鉴,以后机会多的是,不急在一时。”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杯酒不饮也罢。 公主笑了笑,也不把话挑明,自顾自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高手过招,无非如此。 怕本公主下毒,本公主先干为敬。 “公主有事但说无妨。” “九殿下果然快人快语。好,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们金国财富一方,铁矿,金矿无数。大萧兵力强盛,物产丰富。人都说九王乃当世枭雄,智谋无双。即是唇齿之国,想必应该知道唇亡齿寒这个道理。” 她顿了顿,自斟自饮又一杯酒。 萧玄彻似在听,又似乎没在听,目光只悠悠地看着凭栏外。 那意思似乎在说,请继续。 公主抿抿嘴,深吸一口气,脸色有些绯红。 即使她长在金国,生性豁达,但要说出那样的话也有些不好意思。 “九殿下,我们联合起来如何?我想我和九殿下合作一定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哦,公主的意思是怎样联合呢?” “我自认为也算是美人,又有金国巨大的财力支持,我嫁给九殿下,当然要算强强联手了。” 最终,她还是豁出去了。 人生在世,总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一次。 这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情。 霍绾那个平民还有休夫的魄力,她堂堂一介公主难道还不如一个平民? 片刻后,萧玄彻眸光淡淡,浅浅一笑。 “公主真会开玩笑呢。我萧玄彻何德何能,怎敢攀附公主呢?不瞒公主,本王自打战场上下来,一身伤痛,谁不知道本王最近正在养伤。本王担心白白耽误了公主。” 这样的拒绝算是给足了她面子。 金国公主自然是明白的,脸色一白,却笑了笑,又喝了一杯酒。 “都说九殿下聪明,怎么不知道利益与共呢?我们都是有想法的人,何必拘泥于儿女情长?” 退一万步讲,都是权力中人,说什么你侬我侬。皇家里有多少是有真爱的呢?在这里争斗,若要讲真爱还真是天真呢。 “九殿下,别的不说,只要我们成亲,我必将助殿下一臂之力。财力上,殿下完全不用操心。” “我们大萧国有句话,不知公主听过没?得其所利,必虑其所害。乐其所成,必顾其所败。” 有利必有害! 金国公主何等聪明,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笑得不动声色,却转身倒了一杯热茶过来。 “殿下说得对!倒是公主多虑乐。既如此,我自然不会强求殿下。殿下来我这里,杯酒不喝,一口菜也不吃,总要喝杯热茶再走。” 萧玄彻不好再说什么,端起茶水浅浅地饮了一口。 或者是金国的茶水,茶香浓烈,让人有些头晕。 “公主,没什么事,本王就先回去了。” 萧玄彻感觉心内有些躁,起身就要离开。 一股莫名的不安袭上心头。 此时再看金国公主,嘴角的笑竟然有些怪怪的。 茶里还是有问题的。 脑袋有些晕,眼前的景色都开始旋转。 “殿下,您怎么了?” 果然,金国公主贴了上来,双臂紧紧地缠了上来。 “殿下,正所谓英雄不拘小节。又所谓惺惺相惜,英雄爱英雄。今日花好月月,我们就在此成就好事吧。” 借着酒意,金国公主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可是把一包合欢花都放进茶里了,想必药劲很大。她就不信九殿下不是男人。 如此美景,如此美人,还有合欢花的助兴,九王竟能抵抗得住? 不想,萧玄彻一把将她推开了。 他脚步踉跄,只喊了一声:“阿符!” 恭候在外面的阿符听见九王呼唤,忙忙走了进来。 “九殿下!” “扶我离开!” 此时,他心跳加速,有一种重重的欲望在身体内流窜,让他燥郁难当。 薛绾!薛绾! 他现在必须要见她! 出了公主住所,萧玄彻上了马,一路疾走,直奔薛家别院。 此时,薛绾正脱下外衫,露出里面淡红的内衫。 室内当中,却是一个香柏木浴桶。 湿气氤氲,映得人皮肤越发白皙透明,仿似白玉一般。 “九殿下,九殿下,您不能进去,小姐正在洗澡。” 突然,阿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脚步声响,听起来很是急促。 薛绾忙一把抓起架子上的外衫,披在身上。 门被重重地推开了。 随后,萧玄彻径直闯了进来。 “九殿下!” 他的呼吸急促,双颊涨红。 萧玄彻却没有给她更多反应的机会,扑过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薛绾倒退好几步,只撞上了浴桶。 “九殿下,请自重!” 萧玄彻却没有回答她,抱着她的双臂更紧了些。 薛绾感觉自己呼吸都要不畅了。 一股热气,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从身后薰来,却让他的情绪更加躁狂。 “本王要……” 他的嘴里只说出了这么三个字。 就听得噗通一声,萧玄彻跌入了浴桶中。 薛绾闪到一边,嘴角轻笑。 “民女想九殿下是该洗个澡了。” 说着,她走过去打开房门,对阿喜说道:“打几桶冷水过来,越冷越好,最好是冰水。” 阿喜怔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不一会儿,早有人打来几桶冰窖里的冰水。 “九殿下需要洗个冷水澡。” 阿喜点头,吩咐佣人们把冷水倒进浴桶。 冰冷的水明显刺激到了萧玄彻,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身上的燥热竟然冲散了许多。 一炷香后,萧玄彻彻底清醒了。 他从浴桶里出来,竟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薛绾稳稳地坐在外面,桌上刚沏好了两杯热茶。 “九殿下可好些了?” “本王若是受了风寒,你可要负责嘛?” 虽然知道她的法子也是迫不得已,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薛绾神色淡淡的,端起桌上那杯清茶饮了一口。 “我们上京也有很多可以消遣的地方,红翠楼,艳春楼,还有梨园秋。九殿下若想要消遣,民女想那些女子一定会趋之若鹜。” 萧玄彻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在揣测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真心的嘛?本王要去那些地方的话。” 虽说他不太懂女人的心思,不过也常听人说,女人若喜欢一个人,多半不喜欢和人分享。 薛绾笑了笑,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为什么不是真心呢?九殿下也是男人嘛,男人本性本该如此!” “那么凌云淮呢?你也喜欢他找很多女人嘛?” 薛绾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犹豫。 平心而论,她是不喜欢的吧,至少当时是不喜欢的。 萧玄彻冷然一笑。 她不喜欢他! 若是喜欢的男人怎么会拱手让人? 想及这里,萧玄彻竟有一种无名火起。 他,堂堂的九殿下,杀伐无数,竟然不能让一个女人欢喜? 猛然,萧玄彻大步过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强势地在她嘴上印了上去。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 “你被本王盖章了!以后,本王要不时地盖章,盖到你喜欢为止。” 第68章 给本公主拿下乡主 春五月,恰是青黄不接。偏这个时候北方大旱,导致上京粮食紧缺。 一夜之间,上京粮食暴涨。 金樽园这些日子的生意也很是不好。也是,吃饭都有些困难了,哪还有许多人来喝酒? 虽说来金樽园的人多是达官贵人,但也有很多穷困士子。 水琴在报这个月经营账目的时候,免不得对薛绾多提了几句。 “不是我说,这些人啊,看起来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可是呢,欠账不还的比比皆是。要我说嘛,吃不起就不要吃嘛,装什么清高?” “最近赊账的很多嘛?” “是啊,还全是打包的,也不知什么情况。” 薛绾沉吟。 来的时候她见路边多有乞讨的,想来是最近饥荒闹的。 这些士子想来也是要养家糊口的。 “水琴,以后这些人要赊只管赊,不要追讨了。” 水琴诧异。 这样做生意行嘛? “除此以外,我的意思呢,在上京多处设立救济粥弸。” 眼下总要是先赈灾救济灾民才是。 水琴总算明白了,小姐这是要做好事呢。 “我记得我们在上京的恒泰粮行有十多家吧?” 薛绾转身问身后的阿喜。 阿喜点点头。 “是的,小姐,十九家。” “现今一升米的价值应该是二两银子。告诉所有粮行,从今天开始,全部出售,降为一两银子。” 阿喜也吃惊了。 现在所有粮行都在屯粮呢,坐等涨价。就是说粮行有粮,不卖。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就算没有屯粮,很多粮行也涨到了一升米五两银子。 自家粮行不涨也就算了,还要降价。小姐这到底要闹哪出呢? “小姐,这样做合适嘛?不赚钱也就算了,还要赔钱。” 薛绾神色淡然,慢慢喝了一口温茶。 “你们别管,就按照我说的做。” 见小姐这么说,阿喜和水琴哪里还敢再说什么。 不过一下午的时间,整个上京就多出了十多家赈灾粥弸。 不管男女老少,每个人都可以去领粥。 更加让人没想到的是,上京最大的恒泰粮行竟然开始降价卖米。 这个消息很快就在上京城传开了,人们争先传告,对恒泰粮行的义举感恩戴德。 也有人打探到恒泰粮行的东家就是乡主霍绾。 而那些赈灾粥弸也是以乡主的名义设立的。 义举啊,真是义举! 乡主霍绾完全就是救命活菩萨呢。 一时,整个上京城都在夸赞霍绾。 霍绾名望水涨船高。 即使在深宫的皇帝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那时,长公主,二皇子正在陪皇帝说话。 “小小年纪,做事很通大义啊。” 皇帝说得不温不火,听不出是褒奖还是贬责。 长公主却婉婉一笑,看着修长的指甲,说得轻描淡写。 “我看倒未必是好事呢。博取声望,把皇家置于哪里呢?” 二皇子也附和说道:“皇姑姑说得对。一个小小的乡主呼声这么高涨,都要把皇帝压下去了。” 皇帝平静如常,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 发生灾情,皇家还没赈灾,她一个平民倒做出此种行动,确实有将皇家比下去的嫌疑。 “也怨不得她,倒是朕疏忽了。” 皇帝嘴里说的依旧淡淡然的。 “说不得朕还要褒奖她一下呢。” 无论如何,皇家也要做一个态度出来。 “褒奖可以褒奖,但也不能由着她任性作为。别的不说,就是休夫那件事,都已经传到金国和蛮国了,听说他们也很是不齿呢,说我们大萧国竟然开此先例,简直是逆天呢。” 皇帝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事情已经过去,不要再提。” “那现在呢,我们总不能由着她博取声望。那时再要压下去可不太容易了。” “对啊,若是她一呼百应,以后造反怎么办?” 二皇子说得更露骨些,但功高震主确是皇帝最忌。 下意识地,皇帝捻了捻胡须,沉吟片刻,说道:“朕不知道你们的事情。” 言外之意,你们要闹就去闹,皇帝是不会为你们担责的。 “明白!” 皇帝已经这么说了,长公主自是领会了。 从乾龙殿里出来,长公主和二皇子又低低地商量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开。 翌日 一早,薛绾就被阿喜叫醒了。 “小姐,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薛绾一脸睡眼惺忪,却不明白出什么事了。 “灾民闹起来了,把我们的伙计暴打了一顿。” 阿喜一脸惊慌。跟着小姐这么长时间,按说也经历了一些事情,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她还是第一次见。 “为什么?” 薛绾也很是诧异。 照理说,她开仓赈灾,贱价出售,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不说他们感恩罢,也不至于闹事啊。 “阿喜也不太清楚。刚才有伙计匆忙进来禀告的,说粮行被砸了,伙计也都被打了,让小姐快去看看呢。” 听此情况,薛绾只好起身,匆匆洗漱一番,然后上车直奔出事的粮行。 这家粮行的掌事姓刘,平常叫他刘掌事。 这个刘掌事四十来岁年纪,平日里老道干练,就是有些精明过头了。 阿喜说他有些太精于算计,只怕不太老实。 倒是薛绾说,他家上有老母生病,下有儿女要养,没有什么大毛病就让他做着吧。 很快,她们的车驾就停在了粮行门口。 只是,这时的粮行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牌匾也被砸下来了,碎成了几片。 而粮行的伙计也被打的鼻青脸肿,蜷缩在角落里只不作声。 “奸商!全是奸商!” “就是,原本还以为你们是好心呢,原来掺了这么多的石子。这不是坑人呢。” “我们全靠这些米养家呢,像你们这样害人,简直不得好活。” 薛绾稳步走过去,声音朗朗。 “我是粮行的东家,你们有事和我说。” 听她这么一说,围着的民众全转过来,七嘴八舌地指责,粮行掺假。 “不可能,我们粮行的米从来都是上等好米,怎么会掺石子?” 阿喜振声辩解。 自家的东西她还是信得过的。 “还说没掺石子,你们自己看看。” 这时,有人上来把米袋子打开。 果然里面掺了大大小小很多石子,看起来十成米倒有四五成的石子。 薛绾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不会啊,你怎么确定这就是我们家的米?” “还说不是,你们看这是不是你们粮行的收据?” 正在牵扯不清的时候,有轿子恰从这里经过。 因为灾民挡了道路,有人呼喝问道:“做什么呢?长公主从这里经过,还不速速让开?” 可是灾民群情高涨,竟没人在意他说的话。 “停车!” 随即,车子缓缓地停下,早有人扶着长公主下了车。 “什么情况?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由得你们在这里胡闹?” 长公主气态雍容地走了过来。 长公主就是长公主,只是碾压众人的气势就让灾民安静下来。 终于,有人鼓起勇气上前,砰砰砰就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小人给长公主磕头,求长公主做主啊。小人一家六口,全指着这袋子米救活呢。” “对啊,求长公主救命啊。” “我家小儿还嗷嗷待哺呢。” 一时,灾民七嘴八舌,只求长公主做主。 长公主问清了原因,又让掌事过来说话。 这时,刘掌事才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小跑着过来给长公主请安。 “本公主问你,他们说的可是事实?” 刘掌事跪在地上,垂首低低看了一眼薛绾,方才回答说:“这事和我无关。我只管收米卖米,别的一概不清楚。” 他这么说的很是圆滑,一方面撇清了自己的关系,一方面也等于承认这米确实是自家粮行卖出去的。 长公主冷冷一笑,有意无意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只是为人做事了。那么本公主问你,你家东家是谁?” 刘掌事又瞥了一眼薛绾,却没回答。 仿佛这时,长公主才看见薛绾。 “哦,本公主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啊。霍乡主,你倒是解释一下吧,如此时局,你大发国难财,好大胆子!” “民女并不知此事。” “你还敢说不知?这么多人的眼睛难道都瞎了不成?” “民女不敢欺瞒公主。民女掌管恒泰粮行十九家,进米的渠道都是一样的,别的粮行都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况。” “狡辩!你是在说有人故意栽赃不成?伙计是你的伙计,又不是本公主的。就算本公主要陷害你也要用自己人,断不会用你的人。” “民女不敢!” “不敢,我看你很敢呢。休夫这样有违人伦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来啊,此人搅乱市场,坑害灾民,给本公主拿下。” 立时,她身后就有侍从站出来,要把薛绾带走。 薛绾振声说道:“慢着!即使民女犯法也该交由大理寺处理,公主可要动用私刑不成?” 一旦被长公主带走,也不知关到那里,再想澄清难于登天。 长公主冷笑两声:“本公主自然不敢用私刑,可是皇帝呢?本公主这就把你带回宫里,交由皇帝亲自处理。” 说着,长公主双目微瞪,厉声呵斥:“还不给本公主带走!” 第69章 宗人府牢房 手下那些人自然一拥而上,径直将薛绾带走了。 等人散了,阿喜则忙忙地去薛家报信去了。 这里,长公主带着薛绾进宫,来到乾龙殿。 此时,皇帝刚下朝,正在批阅奏章。 听人报说长公主有事要禀,皇帝放下奏章,宣她进来。 于是,长公主带着薛绾迈步走了进来。 “长公主参见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民女参见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照常行礼后,两人站立两旁。 皇帝看了两人一眼,心中早已洞察一切。 “长公主,一大早见朕有什么事?” 长公主慨然说道:“皇帝可知今年北方旱灾,上京粮食紧缺,一夜千金?” “朕已知道了,命行商司专门督察此事。” “若有人趁机掺假,米中多有石子,坑害百姓,该当如何?” 皇帝脸色立即铁青下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 “大胆!如此危难时机,谁敢大发国难财?” 长公主却没有说话,只是拿眼睛瞟了一眼薛绾。 “此人就在殿内!” “是你?” 此时,薛绾再次跪倒在地。 “回皇帝,民女并不敢做如此坑害百姓之事。” “你还敢狡辩!你手下的刘掌事已经交代的清楚,供述都在这里,本公主还能诬陷你不成?” “霍绾,你还有何话说?” 皇帝自然要发问一番,给她申诉的机会,以示公正。 薛绾沉默不语。 现在就是个局,早已布置好的局,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不如不说。 “既然无话可说,朕将你暂押宗人府,听候处置!” 宗人府是专门处理皇家内事的地方。 知道阿绾被抓后,薛祁言大吃一惊。 好端端的,阿绾怎么会被抓进宫里呢?到底所犯何罪? 阿喜把粮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二少爷。 其实,历来官商都有往粮食里掺石子沙子的行为,民间称之为粮耗。 说来,粮耗这种行为虽可恶,但还不至于坐监,最多也是惩戒一下,罚银了事。 但如果是长公主牵头,那事情可谓是小事做大,大事重罪。 几乎是同时,九王萧玄彻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于是,他匆匆赶来皇宫面见皇帝,不想皇帝身体突然抱恙,进内院休息了,无事不得宣召。 打探得薛绾关在宗人府,他忙又匆匆来到了宗人府。 原以为以他九王的身份,要想见薛绾很是容易,不想,门口的侍卫却说,皇帝说了,任何人都不得见犯人。 “本王也不行吗?” “就算是九殿下也是不行。” 从外廊传出一个声音,随后长公主带着一众人等走了过来。 “皇帝下旨,任何人都不得接见女犯。本公主想九殿下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抗旨不遵吧?” 萧玄彻还想往里面走,不想被两个侍卫直接拦住了。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如果九王都进不去的话,薛祁言自然也不能进去探监。 为此,薛祁言也曾找过皇帝,打探薛绾的事情。 可皇帝说任何人不见,只传出来一句话,这件事朕自有主张。 薛祁言只好转到恒泰粮行,找伙计来问。 粮行暂时歇业,听说大理寺卿来询问,伙计们倒也没有瞒着,一个个说道,粮行从没有出现过粮耗的事情,别说掺石子了,从来都是大斗出,宁可粮行亏些。 至于米呢,从来也都是上好的精米,比市面上还便宜很多。 像掺石子这样的事情,今天也是第一次出现。 第一次出现粮耗就被抓了,说不是阴谋,鬼才信呢。 皇帝那里不出面,九王和薛家这里又见不得女主。一时,局面陷入僵局。 而此时的薛绾,关在宗人府一个阴暗的小黑屋里。 整个房间阴暗潮湿,只有头顶有一个碗口大的窗口,从上面透出一点光亮来。 一张简陋的床铺,上面铺着脏污不堪的草席,床边有个净桶,吃喝拉撒都在这里,臭气熏天。 薛绾乃一品右相之女,从小生活优渥,何曾受到这种待遇? 不过现在也没更好的办法,只好暂时将就着。 一天下来,一个人都没来。只是在中午和晚上的时候,有杂役从下面的洞里塞进来两碗稀粥。 薛绾闻了闻,竟然还有些发馊了。 这种吃食在薛家估计喂猪都不要。 “有热水吗,我想喝点热水。” 忍不住,薛绾就问了一句。 饭菜没有,要碗热水喝总不过分吧? 不想,外面有人讥讽回道:“你还想喝热水,外面有多少因你饿死的饥民?” “给你一碗粥喝就不错了,真是不知好歹!” 薛绾无语,想忍住不吃,可无奈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进,肚子饿的实在难受。 她叹口气,只好再端起那碗粥,闻了闻,正要忍住喝下去的时候,却听得头顶上有动静。 仰头看上去,发现那碗大的窗口不知被谁掀开了。 “小姐!” 一个小小的脑袋露了出来,却是霍敬。 薛绾讶异。 “你怎么来的?” 想这宗人府可是在深宫,别说他一个跟随,就是宫里有地位的人要想进来也很难,必须有皇上发放的牌符才行。 还没等他回答,另一个小小的脑袋却把他挤跑了。 “你起来,让我看看我姐姐。”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薛祁玉。 “姐姐,你在里面好不好?” 这孩子莫不是傻了吗,他自己也看到了,这种环境哪里会好啊? “姐姐,你等等,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说着,他就闪到了一旁。 薛绾也就把碗放在了一边,仰头看他们到底是要闹哪出。 片刻功夫,只见从上面吊下来一根绳子,上面也不知栓着个什么东西,晃晃悠悠地下来了。 “姐姐,霍敬逮的野鸡,我们烤了一下给你吃。” 野鸡,他们想的还真周到。 这个时候,她确实需要一只野鸡。 烧鸡很快就被送下来了。 香味四溢,让这阴暗的牢房都温暖了许多。 薛绾将绳子上系着的烧鸡取下,刚放好。 那绳子嗖地一下又上去了,不一会儿,又吊下来一个瓦罐,却是一罐鸡汤。 “还有这个。姐姐,酒你要不要?” 薛绾差点乐了。 有肉有汤还有酒,他真是把这里当酒家了吗? “可以了。我倒是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又如何得知我在这里?” “九殿下带我们进来的。” 薛祁玉脸上大有兴奋的样子。果然是少年公子,一点不知道宗人府的可怕之处。 “姐姐,你需要什么,我们明天还给你带过来。” 对他来说,似乎这就是一个好玩的游戏。 “九殿下也来了?” 薛祁玉点点头:“九殿下在下面呢。对了,九殿下还给你一封信,我这就给你带下去。” 不一刻,那封信依旧被送了下来。 薛绾取下信,且坐在草席上,打开来看。 信件很短,只有寥寥几行字,写的却是: 欠债人吾绾:事情麻烦,勿急。待本王慢慢疏通。放宽心,吃好喝好,本王还等你出来还债。 落款:债权人九王。 这算什么信?说信不是信,说欠条不是欠条,亏他还是王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信封里除了信,竟然还有几张上好的绢纸,一只黑炭笔,想必是要她回信的意思。 薛绾想了想,拿起黑炭笔,在一张绢纸上只写了五个字:内鬼刘掌事! 这一天,她也想清楚了。 这样的事情伙计想必做不了主,唯一可以掺假捣鬼的只有刘掌事。 若想查出真相,只有从刘掌事这里找到突破口。 把信重新塞回去,吩咐薛祁玉拉上去。 刚做完这些,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响,应该是巡防的人来了。 薛绾忙冲薛祁玉摆摆手,示意他们快速离开。 薛祁玉点点头,打口语说道:“明天我们还来啊。” 把粮行的事情忙完已经是晚上了,刘掌事吩咐伙计锁好门,然后才骑马匆匆回家。 他家离粮行还有四五里远。老母常年有病,妻子年前因病去世,只留下一双儿女。 若不是老母亲勉强支撑着,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却不知道母亲和孩子们怎样了。 他急忙忙地往家赶,不想前面有个身影,快如闪电般拉住了他的缰绳。 只听得那匹马嘿一声,前蹄飞起,差点把他撂下来。 什么情况? 难道天子脚下竟然还有悍匪不成? 刘掌事吓得脸色发白,用力拉住了缰绳,好不容易才把马稳住。 一个神态不俗,衣着华贵的男人拦在他面前。 “你就是刘掌事?” 刘掌事还有些发懵,一个不注意就被人拉了下来。 “见了九殿下还不下跪?” 一下,刘掌事吓得一哆嗦。 什么,眼前这位就是权倾朝野的九殿下?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了三个头。 “小民给九殿下磕头。” “本王问你,你可是恒泰粮行的刘掌事?” 萧玄彻脸色如霜,冷着脸问了一句。 “是,小人正是恒泰粮行掌事刘魁。” 萧玄彻却没让他起来说话,而是又问道:“本王问你,粮行掺石子的事情可是你做的?你老实交代,到底受谁指使?” 乍听此话,刘魁吓得浑身只哆嗦,脸上冷汗一阵一阵地往下窜。 “小,小民不知九殿下什么意思?” 第70章 死无对证 萧玄彻嘴角清冽,冷哼一声,却让人越加的寒意森森。 在杀伐决断的九王面前还敢遮掩,简直作死! “本王看你是活太久了。” 刘魁身体筛糠,浑身战栗。 “小人,小人不敢欺瞒九殿下。小人真的不知情。米仓里的米如何被掺了石子,小人真的不知。你就是杀了小人,小人也是这句话。” “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刁民!” “本王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招了?来啊,给我重鞭三十下。” 早有人过来,挥鞭就打,转眼就是三十下。 三十下后,刘魁身上血迹斑斑,衣服和血凝结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瘆人。 如果只是刘魁,想必他没有这个胆子。 可巧有人闹事,可巧长公主就到了。 天底下偏偏就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现在就是想听到长公主这几个字,一旦坐实,薛绾的事情就算是水落石出了。 估计是暗卫下手太狠,刘魁已经昏死了过去。 萧玄彻命人泼了一盆冷水上去,他才缓缓苏醒过来。 “本王再问你,谁指使你做的?” “小,小人,真的不知。” 刘魁奄奄一息,嘴里却依然只是这句话。 看来,今天他是真的不会交代了。 萧玄彻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本王再说也是无益。你走吧。” 刘魁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他确认是真的后,完全就是绝处逢生。 “谢九殿下,谢九殿下。” 萧玄彻却看也没看他,转身上车要走。 只是在临上车时,他低低地对身后的暗卫交代道:“找几个人跟着他。” 暗卫点点头,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欲擒故纵呢。 眼见九殿下的车马行远了,好不容易,刘魁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好在鞭子多是抽在后背上,屁股并没有受伤。他勉强才爬上马,只是此时,他却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调转马头,直奔城内长公主府。 当然,整件事都是授使他做的,可是他若交代了,长公主那里势必要他的命。 思来想去,他只能硬挺着,死不交代。 九殿下那里并没有真凭实据,真要交代了,势必是一个死字。 但长公主这里呢,他们却是同谋,利益共当,想必会保他一命。 阿喜当时说刘掌事精明算计,由此可见一斑。 对面走来一更夫,咣咣正敲了两下,却是二更天了。 刘魁一路疾驶,直奔长公主府。 就算他精明,却终究不是权力中人,压根没注意到,不远的后面有几个人紧紧地跟着他。 不一会儿,他就到了长公主府,说有要事要见长公主。 门卫见他如血人儿一般,又没身份,怎肯替他禀告。 亏他身上带有若干银两,又带着长公主给的一块玉牌,才算是通融了一下。 不一会儿,里面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你是刘魁,见长公主什么事?” 他迎着刘魁走过来。 因为他们走得很近,声音又很低,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三两步的时间,那刘魁就缓缓地躺了下去。 那人却对门卫吩咐了两句什么,然后就进去了。 萧玄彻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刘魁已经死透了。 死人永远不会再开口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薛祁言上门来找九王,商议对策。 在书房内,九王萧玄彻接待了薛祁言。 “九殿下,眼下要怎么做?” 薛祁言并没有绕弯子,开门见山。 皇帝说了,这件事和大理寺无关,由不得他插手。 而刘魁呢,死在城外一座破庙内。 九王也有些郁郁。 原以为有人跟着刘魁,应该问题不大,没想到只在片刻间,他就死了。 现在死无对证,再去找谁呢? 还有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清,倒猜不出他什么意思。 “皇后那里应该会有动作吧?” 萧玄彻闲闲地说了一句。 皇后是薛绾的姨母,她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薛祁言怎么就把皇后给忘了呢。 “九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只需找人进宫给皇后送个信……” 薛祁言连连点头。 如能这样很好,为今之计,只怕皇后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 很快,霍皇后就知道了薛绾被抓的消息。 震惊之下,她也顾不得别的,直奔皇帝的寝宫养心殿而来。 听说皇后来了,皇帝心知肚明,可是再要避开已经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宣见。 此时,皇后原本冷艳的脸加了一些庄重。 入宫十年,她自然知道要收敛性子,但此时关系阿绾的身家性命,怎么能再忍下去? “皇后,这么晚了,见朕有什么事吗?” 皇帝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笑着问了一句。 皇后冷冷然坐下,只看着皇帝问道:“臣妾有一事不明,要当面请教皇上。” “皇后请讲。” “阿绾所犯何罪,竟至于关押进宗人府?” 皇帝收起了笑容:“事关国事,皇后还是不要管了,朕自有主意。” “牵涉到阿绾,自然就是臣妾的家事,岂有不管之理?” 皇帝却不说话,起身哼了一声,转身进去了。 这里,长公主催皇帝速速判决,免生后患。 但皇帝只是不理不睬,也不说怎么处置,也不说放人,只是这么僵持着。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事情还真的有了转机。 之前因为调查刘魁的死因,薛祁言去了刘家,找刘母问事。 当然,刘母对粮食掺假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表示,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会联系薛大人。 这一天,她还真来了。 “大人,我收拾魁儿的遗物,结果在他的床底下发现了一箱子白银,足有五百两之多。” 刘母惊慌失措。 虽说刘魁在粮行做掌事,薪水也还算可以。但平日里要拿药,还有两个孩子,所以家里并没有更多的积蓄。 五百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天文数字。 “这么多银子,我不敢收,所以给大人送过来。” 薛祁言点头,命人把银子从刘家搬过来。 在检查银子的时候,薛祁言又有了意外收获,箱子底下竟然还压着一封书信。 打开书信,上面是刘魁的亲笔信。 他说如果自己死了,一定要把事情交代出来。 果然,长公主找到他,命他只要在米里掺石子,就给他纹银五百两。 他贪图银子,所以才做了对不起东家的事情。 刘魁果然精明算计! 现在有了这封信,想必长公主不会再抵赖了吧。 可是,他没想到,即使他尽快把信件送进宫里,当面找长公主对质。 长公主却辩解说,刘魁已死,死无对证,谁敢说他不是诬告本公主呢? 只凭着一封信就想把大萧国长公主扳倒,那也太容易了些。 不知不觉,时间又过了几日。 薛,霍两家,还有九王为了薛绾的事情忙的团团转,不想薛绾在牢里倒很是惬意。 关了几日,每日里都有烤鸡烤鸭送进来。 她呢,吃饱喝足,每日闲着只是练功,倒养的比平日更白净了许多。 这一日,九殿下再次送来了信件。 他在信中把刘魁被杀的事情说了,也说了书信和银子的事情,只是长公主就是不承认,事情僵持在这里,只怕还要再等几天。 薛绾看了信,想了一会儿,拿起那只炭笔,写了两个字:查银! 这封信她却交代给薛祁玉,让他给了二哥。二哥收到信,自然就会明白的。 很快,薛祁言就收到了妹妹这封信。 他百思不得其解,查银?查什么银子呢? 这时,他突然想到了那五百两所在库里的纹银。 兴匆匆地,薛祁言直奔库房,打开那箱银子,查看银子底下,果然有小小的两个字———长府! 薛祁言兴奋不已。 这下阿绾可以彻底翻案了。 要知道宫里的银子和外面的多有不同,像长公主府里的银子,下面多刻有两个字———长府,也就是说长公主府里的银子。 长公主还真是百密一疏,竟忽略了这一点。 刻不容缓,薛祁言命人带着银子直奔乾龙宫。 此时,宫里能来的人都到了。 皇帝,皇后,九王,长公主,二皇子,还有薛祁言。 薛祁言命人把银子带上来。 “皇帝请看,这是从刘魁家里搜出来的纹银五百两,上面却刻有长府二字。微臣不明白,这长府二字却是哪里的呢?” 听到这里,长公主脸色顿时阴暗下来。 再想要辩解却无话可说。 皇帝仿佛没听见一般,目光只看着廊柱上的盘龙,没有说话。 “惠宁,此事可是你受人蛊惑,一时糊涂做的?” 太后厉声问道。 受人蛊惑,一时糊涂?罪责一下就轻了很多。 萧玄彻有意无意地弹了一下袍角,好像那里有什么脏东西要弹走一样。 “惠宁知道错了,还请皇帝太后恕罪。” 太后就势劝解说道:“皇上,哀家看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传出去反要失了皇家的体面,不如就此压下吧。” “本王倒听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萧玄彻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朕问你,你要如何处置呢?” 萧玄彻抬起头来,一双眸子精光四射。 “要本王说,长公主应该速回封地汉阳。不经召见,不得随意返回上京!” 第71章 本王要你亲手缝制的荷包 长公主听闻,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神色凄惶,声音哽咽。 “皇帝,母后,惠宁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求皇帝太后饶命啊。” 她泪如雨下,身子因为过度的激动还在微微地颤抖。 “惠宁膝下只有郡主一女,现在远嫁金国,惠宁要见一面难入登天。惠宁心里万分煎熬,好在太后在身边,还可以聊以慰藉。现在又要把惠宁送回汉阳,那惠宁不如死在这里!” 说着,她骤然起身,一头就要撞向殿内的廊柱。 幸亏有公公拦着,这才没有横尸当场。 即使如此,她的一头长发也散乱开来,看起来十分的凄惨狼狈。 她哽咽着,泣不成声。 “惠宁不求别的,现在只想留在上京,守着太后过一天算一天。哪天太后千秋了,惠宁宁可也随了去,再无生的念想。” 她说得动情,只把一个太后搅动的心如刀绞。 “哎,宁儿,难为你了!” 听太后如此说,此事就有七八分转圜的余地。 果然,太后长叹一声,转身看着皇帝劝说:“皇帝,不过是粮耗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国家大事,哀家看总不能不顾皇家血脉。” 皇帝没有回答她,转眸却看向皇后。 “皇后的意思呢?” 霍绾是皇后的外甥女,自然要询问她的意思。 看她们演戏演够了,皇后冷然一笑。 “戏都演足了,臣妾还能有什么意思呢?臣妾还是看皇帝意思吧。” 太后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皇帝沉吟着,然后缓缓开口道:“既然太后求情,朕也不得不顾及一下。不过长公主预谋陷害,不得不惩戒一二。责令长公主暂押公主府,三月内不经赦令不得出府。” 皇帝略加停顿,又说道:“霍绾赈灾有功,升为城主。” 该罚的罚了,该赏的赏了,两家都平衡了,总是为君平衡之术。 不过,薛绾总算可以从宗人府牢房出来了。 当那道小门被打开的时候,薛绾的眼睛忍不住被阳光刺痛了一下。 这才是自由的味道吧,真好! 她展开双臂,闭眼,深长地呼吸了一下。 “几日不见,倒是滋润了许多,本王看,宗人府的牢房很养人吗?” 萧玄彻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带着惯有的冷淡。 不过这种冷淡里竟有一种调侃的味道。 薛绾睁开眼,果然见他站在对面,一双细目正上下打量着她。 薛绾自然清楚,自己能从里面出来,多有他在中间调停,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 “多谢九殿下!” 于是,她恭恭敬敬地行礼。 礼数上自然是不能少的。 “本王倒想知道你要怎么谢呢?别的不说,本王府里的鸡子,鸭子,也不知少了多少。下人们说府里遭了盗贼,正忙着抓贼呢。” “这个无妨,民女照价赔偿就好。” “民女?你现在可不是民女了,皇上升你为城主。本王自然知道你富甲一方,不可小觑,不过你打算赔付多少银两呢?” 银两?今天还真是有趣了。堂堂九王府,只怕最不缺的就是银两了吧? 此时,他倒一本正经地讨价还价起来了。 难不成真把她当生意人了吗? 她抿嘴淡然一笑,皓齿如贝,明媚可人。 “九殿下开价吧?” 既然是生意人当然要有生意人的魄力。她若说少了,岂不要为他拿住耻笑? 萧玄彻何等聪明,当然不会接她的话。 他沉吟着,似乎在考虑要多少合适。 终于,他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本王还真要讨要一下才行。” “殿下说多少,我马上派人送过去。殿下放心,只多不少,总不会让殿下吃亏。” 她还真会做生意。 “甚好!本王别的不要,只要一个随身携带的荷包就好。” “荷包?” 薛绾诧异了,一时猜不出这位九殿下的用意。 荷包算什么紧要东西呢?满大街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荷包?” 薛绾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 萧玄彻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果然还是草率了,早知道有陷阱了。 “本王要你亲手缝制的荷包。” 他才不要那些俗不可耐的东西,他要的就是特别唯一的。 “如果殿下要亲手缝制的荷包,我倒是知道一个绣娘,绣工很好,想必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萧玄彻的语气异常坚决:“本王只要你的,别的一概不要。” 他竟然还有这种嗜好。 “那我先说明,我的女工并不好,做出来的东西上不得台面。” “本王喜欢就好。” 说着,他的眼睛饶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 薛绾点头,算是应承了。 “既如此,半月之内,我给殿下送过去。” 萧玄彻差点要嗤笑出声,强忍了忍,总算没说出来。 一个荷包而已,她竟然需要半月之久。换成别的女人估计两个时辰就做好了。 她还真是异于常人。 再回别院,自有一种亲切。 阿喜早预备了香汤,让她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 她说这叫洗晦气。 沐浴过后,果然神清气爽。 而内院内,阿喜已经吩咐人做了一桌精致宴席,恭喜小姐回家。 水琴也来了,还带来了金樽园上等好酒两瓶,说今晚不醉不归。 难得她们有这番好兴致。 酒宴齐备。薛绾坐了主席,水琴对坐,而阿喜旁边作陪。 水琴先倒了一杯酒给薛绾。 “一来呢,恭贺小姐回家,二来恭贺小姐荣升城主。” 阿喜也附和说道:“谁说不是呢?不说别的,这可是我家小姐靠自己赚来的。因此这份殊荣倒比别的更矜贵一些。” 城主和郡主比起来自然还差几等,不过那是祖上的阴德,又没有自己半分功劳。 “所以啊,城主大人,请您满饮此杯。” 水琴调侃了一句。 薛绾也不客气,端起酒满饮了一杯。 阿喜想了想,突发感慨。 “这些日子,阿喜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阿喜也不知想的对也不对,还请小姐开解一下。” 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开始思考这些了,倒有些长进了啊。 “你说来听听。” 阿喜单手托腮,若有所思。 “以前呢,我家小姐跟着凌统领,凡事总以凌统领为主,自己倒看似可有可无一般。” “如今呢?” 水琴忍不住问了。 阿喜眼角眉梢带笑,春风得意。 “小姐休夫也算是天下奇闻。阿喜没有更多想法,总感觉以后日子只怕不好过了。这天下女子哪个不依附男人过活呢?这世间原就是男人的天下啊。” “是啊,水琴之前也这么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若嫁的不好也是自己的命。小姐那番作为,真让水琴开了眼,仿佛获得新生一般。” 阿喜点头:“这正是阿喜要说的。小姐离开了凌府呢,没了更多羁绊,反倒是放手做事,现在越发的风生水起呢。” “这么说来,我们女人若有生存的法子,也不用依附男人。托小姐的福,水琴现在打理金樽园,一月也有十几两银子,比那些男人还挣的多一些。” “这啊,全是我们小姐的一番见识,给我们这些女子,有了更多的选择。” 薛绾笑了笑,心情看起来很好,又满饮了一杯。 “古语有云:人自重而后人重之。人自爱而后人恒爱之。所以呢,我们女子应该不轻贱自己,所以男人才会尊重我们。” 两人听得兴奋,忍不住双手击掌。 “敬小姐!” “敬小姐!” 阿喜和水琴同时端起了酒杯。 随即,三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三个女人吃酒,却也酣畅淋漓。 不一时,月上当空,时间却不早了。 别院多余的房子不少,薛绾也说让水琴就在这里住下,明早再回去。 可水琴却说明天还要早起做事,不能耽搁,还是回去的好。 薛绾也就不勉强,吩咐阿喜送她出去。 两人手挽手离开了,薛绾也站起来,准备回去就寝。 偏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影一闪,拦住了她。 定睛一看,却是凌云淮。 他身上的酒味很浓,几乎能熏倒一个人。 “阿绾,倒是我低估你了,你现在已经是城主了。” 薛绾冷笑。 不过一个城主而已! “凌统领,这里可是私宅。大萧国有律,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阿绾,我真的很想你。我现在才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你。” 月光下,薛绾越发的冷然。 当年,阿绾不是这样的啊。她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笑盈盈的,眼角眉梢都温柔。 这让他心里越加的不舒服。 难道失去的才是最好的?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听说凌夫人有孕在身,凌统领还是早点回家吧,免得凌夫人担心。” “不要提她。阿绾,我只要你!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我保证……” 一时,他却语噎。 “你保证什么呢?节度使之女,这么好攀龙附凤的机会,你还能休了她不成?” 凌云淮垂首,不能辩解。 她说得不错。 “可是我的心是你的!” “一颗坏掉的心,我不稀罕!” 如此渣男,懒得和他废话。 薛绾快步走进去,砰地锁上了门。 现在想想当年怎么会错眼嫁给他? “好啊,霍绾,今天我告诉你,若不是我的东西,我宁可毁掉它,也不让别人得到!” 凌云淮撂下一句话,恨恨地走了。 第72章 蓄意的流产 因为得到了公主的原谅,加上确实有了身孕,所以柳如意并没有得到责罚。 自打回到凌家后,她就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凌老夫人要求她什么都不要做,尽量在房间里躺着,以保胎儿万无一失。 这对柳如意来说确实有些难过。对于封疆大吏的女儿来说,她一向喜动不喜静。 这一日,吃了晚饭,她又被安排早早在床上躺着了。 翻来覆去却总也睡不着,好不容易她才有了些睡意,不想门却被猛然撞开了。 随即,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 由不得,柳如意心中就有些烦躁。 目前,她有了身孕,对气味很敏感,闻到酒味就犯恶心。 他怎么就一点不考虑自己的心情呢? 脚步沉重,他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柳如意心里烦躁,朝里面翻个身,装作熟睡的样子。 “好酒,好酒啊。” 他啰啰嗦嗦地,鞋子似乎都没脱,上床从后面抱住了她。 “阿绾,阿绾,我真的很想你。” 他的脑袋凑了过来,想要吻她。 柳如意越加燥郁。 这算什么?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 他的身上还带着一种特有的香味,那应该是霍绾身上特有的香。 不知为什么,她对各种香就是特别敏感,尤其是怀孕后。 忍不住,她翻身过来甩了他一巴掌。 “你看清了,我不是霍绾!我是柳如意,柳如意!” 什么时候,他才能将她的名字烙印在心里呢? 直到现在,她突然有种莫名的悲哀。 即使她得到了他的身体又如何呢?他的心永远都在那个女人身上。 凌云淮似乎清醒了些,一双醉眼迷离的眼看着她,然后再次喊道:“阿绾,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熊熊怒火终于燃烧起来。 忍不住,她将他狠狠蹬下了床。 “走开!从今天开始,你不要上我的床!” 凌云淮骨碌一下滚到了地上。 让人可笑的是,他竟然脑袋一歪,沉沉睡去了。 是窗户没关好吗?夜风吹了进来,带着彻骨的凉。 骤然,如她的心,瓦凉瓦凉的。 这是她想要的丈夫吗? 下面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顺着大腿看下去,她看见一片殷红。 她从小跟随父亲镇守边疆,说来杀人见血的事情没少见,可是今天怎么看起来如此触目惊心。 下意识地,她想找人过来帮忙。 可惊慌过后,她慢慢镇定下来。 不行,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流产了。 又想了好一会儿,她才把身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翻身睡了过去。 这一日,薛绾筹划了一场赈灾募捐夜宴。 这也是她突然想到的。 眼下旱灾还没过去,大批的灾民涌入上京。一时,街上多了很多乞讨的。 就算是有她开设的粥弸,但终究还是杯水车薪。 于是,她就想在这些贵女中开展一场赈灾晚宴,能捐多少是多少,全捐给灾区。 她以城主的名义把请帖给上京的贵女送了过去,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很多贵女的赞同。 晚宴的地点定在金樽园,想必这也是众位贵女乐于捧场的原因吧。 要知道金樽园可不是随便谁能去就去的,就连皇子都没机会去过呢。 因为来的全是上京的贵女,所以引来了更多的名人士子。 一时,这场赈灾夜宴倒成了上京最让人期待的雅事。 很多人都在街头巷尾谈论这件事。 “听说夜宴就在今晚上,若能混进去就好了。” “就凭你?白日做梦吧?想想吧,能去金樽园的人全是士子贵女。” “那不是想想嘛。” 很多人都以能收到金樽园的请帖为幸,可是,偏偏柳如意就没收到。 不过,她还是按时去了。 毫无意外,因为没有请帖,她被人拦在了门外。 “夫人,不好意思,没有请帖是不能进去的。” “麻烦你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我是凌夫人。” 谁知道伙计语气很坚决。 “我家小姐说了,没有请帖就是不能进。我们这里只认请帖不认人。” 柳如意简直无语。 亏她还精心打扮了一番,谁知道还是吃了一个闭门羹。 恰就在这时,有轿子在门口停了下来。 随后下来的竟然是阿喜。 柳如意自然知道这个忠心护住的丫头。 她的心中一种莫名的激动。 果然,薛绾从轿子里出来了。 一身素白的长裙,衬得她宛若脱尘的天女。 “霍小姐!” 柳如意提起长长的裙摆,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四目相对。 “哦,凌夫人。” 薛绾不失礼节地打了一声招呼。 “霍小姐,我有一事不明,还请霍小姐解答一二。” “解答,和你有什么解答的?” 忍不住,阿喜愤愤地说了一句。 她做了那许多对不起小姐的事,这会儿又要什么通融,真是恬不知耻! 薛绾撇了一眼阿喜,示意她注意身份,不要多嘴。 “凌夫人请说。” 自从见识了凌云淮的自私后,薛绾对眼前这个女子并不怨恨,反倒多了几分同情。 她和凌云淮在一起,想必不会幸福的吧? 柳如意笑得有些挑衅。 “说来上京的贵女,如意不才,但自认为也算是封疆大吏的女儿,现又是凌统领的夫人,难道没有资格参加这个宴会嘛?” 这不是来参加宴会,是来踢场子的吧。 薛绾轻笑,瞟了一眼她的小腹。 下意识地,她双手扶住了自己的小腹。 “听说凌夫人有身孕在身,所以我的意思呢,还是静养为主。” 薛绾神态闲闲,云淡风轻。 “万一呢,我只说万一啊。凌夫人在这里有三长两短,我可担当不起呢。” “话虽如此说,可如意也是其中一份子,应该尽这份责。我也没有久坐的意思,喝杯茶,捐了银子就走。” 她毅然决然。再要拒绝倒显得薛绾小气了。 “既然如此,凌夫人请随我来。” 有薛绾引领,柳如意自然顺利进来了。 “凌夫人慢坐,我还有事失陪了。” 薛绾和她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柳如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眼前却是整个上京一票难求的金樽园呢,可柳如意却顾不上看那些,也来不及和各位贵女打招呼。 她一进来就坐在一个正中显眼的位置上,只说自己口渴,命人上茶。 金樽园里自然有服侍各位的丫环。 于是,有人过来,在她面前上了一杯清茶。 茶应该是好茶,可她却没心情去品味。 看没人注意她,她从怀中拿出一些东西倒进茶里,然后喝了一大口下去。 约莫一刻钟后,她突然捂着小腹大声喊痛。 “好痛,来人啊,我肚子好痛!” 她神色痛苦,大声地喊起来。 本来贵女们都在优雅地聊天打招呼,被她这么一喊,立即吸引了过来。 也有人认识她,关切地问道:“这不是凌夫人嘛,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喝了一杯茶,然后肚子就开始痛起来。” 她冷汗直冒,脸色苍白。 恰这时有人眼尖,看见她裙子下面流出的一片殷红。 “天哪,血,是血!” 有知道的人惊问道:“凌夫人,你不是流产了吧?” 这些人中多有随驾去凤凰山的,自然知道柳如意的事情。 当时说要拿下,后来查出有孕,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啊!” 柳如意惊呼一声,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一张软椅上。 身边还有一个太医在为她把脉。 她似乎才清醒过来,神色急切。 “太医,我的孩子怎样了?” 太医摇摇头,低低地说道:“孩子保不住了。” 忍不住,柳如意凄凄切切,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为什么?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喝了一杯茶孩子就没了。” “凌夫人,您说您喝了一杯茶就感觉不适了嘛?” 柳如意点点头,指着桌边的那杯茶说:“是的,就是那杯茶。” 太医走过去,端起那杯茶,闻了闻,又用食指沾了茶水尝了尝,神色却凝重起来。 “茶里有麝香。” “麝香?” 柳如意一脸无知。 “茶里有麝香怎么了?” “麝香会导致流产。” 太医言简意赅。 “什么?可是为什么?” 太医叹口气,沉重地说道:“凌夫人,只怕是有人故意针对你的。这个卑职可做不了主。” 不等柳如意说什么,早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不会吧,难道是城主?” “不敢说呢?你想啊,这里的人都是城主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还有啊,城主之前可是凌夫人。虽说后来一时气愤休夫,可毕竟还是心有嫉恨吧,所以听说人家怀孕了,所以才指使人下药。” “我家小姐堂堂正正,才不会做这样的事。” 阿喜扶着薛绾迈步走了过来。 见薛绾来了,那些贵女也就闭口不提了。 不过柳如意却哭闹起来,一脸的悲痛。 “就算你嫉恨我,也不该报复我的孩子。” 无论如何,她的流产都算在了薛绾的头上。 “就算你不为我想,也该为凌家想一想啊。你在凌家两年,也没给凌家留下一男半女,好不容易我才有了这么一个血脉,现在又没了。这不是要绝凌家的子嗣嘛?” 她哭天抢地,悲不自胜。 第73章 哪来的麝香 被她这么一哭诉,所有人认为却是这么一回事。 城主原来是凌家的夫人,后因凌云淮从边疆带回了柳如意。 城主霍绾一时义愤,做了一件举国震惊的大事———休夫。 如此,城主和凌夫人算是宿敌。 而今,凌夫人有了身孕,全上京人几乎都知道了。城主难免会心生嫉恨,所以有此下策也是情理之中。 “那个端茶的丫环呢?” 有人问了一句。 对啊,既然茶有问题,那么当然要询问一下当事人了。 那个端茶的丫环名叫春秀,原是金樽园的人。 “把她带过来。” 面对柳如意的指责,薛绾始终平静如常,并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很快,那人就回来禀告说,春秀服毒自尽了。 畏罪自杀? “我看或者不是畏罪自杀,若是杀人灭口呢?” 柳如意冷冷地说了一句。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面之词,我倒想知道你可有证据吗?” 薛绾目光如炬,犀利异常。 “我,我当然……” 柳如意语噎。 就在这时,乍听得外面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随即,凌老夫人由凌云淮扶着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如意啊,如意,如意呢?” 柳如意忙从软椅上起来,挣扎着迎接老夫人。 只听噗通一声,柳如意只跪在凌老夫人面前,禁不住眼泪只往下流。 “老夫人,如意有罪,如意对不起凌家。” 凌老夫人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凌云淮忙让她坐下,又是抹胸口又是掐人中,总算让她苏醒了。 “我可怜的孙儿啊,都是老身的罪过,没脸活了,就是到了地下如何见凌家祖宗啊?” “听说如意是喝了这里的麝香茶所以才流产了。” 凌云淮凛凛地瞪了一眼薛绾。 “好,很好!” 凌老夫人连说两个好字,然后骤然起身一把拉住薛绾。 “你这杀人凶手,当初我就看你不是好人。果然是人穷志短。我早该知道像你这样身份的女人,就不会有好心。走,我们进宫见皇帝去。” 当初她为什么要嫁入凌家,不就是看中了凌家的地位吗? 要知道她可是一介平民,何德何能进入凌家? 由此可见她心机之深。 休夫羞辱凌家! 让凌家丢人都丢到蛮国去了。 现在呢,又对未出生的胎儿动手脚,真是孰可忍不可忍! 今日里,她誓要让这个贱女人一命偿一命才行。 否则,她就不算白活了这么多年。 “不必,我自己会走。” 薛绾甩开了她,冷然说了一句。 明知道躲不过,不如直接面对。 于是,一行人从乾龙门进去,径直去了养心殿。 因为凌老夫人手里拿着丹书铁券,也没人敢拦着,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最近政务繁多,忙了一天,皇帝好不容易才回到养心殿,闭目刚要休息一下。 不想就有太监进来,低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瞬间,皇帝睁开双目,翻身起来。 “让他们进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片刻间,凌老夫人,柳如意,薛绾,还有凌云淮鱼贯而入。 自然的,凌老夫人,柳如意,凌云淮在大殿左侧跪下。 薛绾则跪在了右厢。 跪拜之后,皇帝吩咐他们起来说话。 因为凌老夫人年纪大了,所以特别赐座。 “今日又是为了什么?” 皇帝脸色阴沉,语气不豫。 凌老夫人未语先落泪。 “老身活了六十多岁,千盼万盼才盼来了一点凌家血脉,就这么夭折了。” 说着,她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薛绾。 “都是她,她这个杀人凶手!皇帝一定要为老身主持公道啊。” 她将怀中的丹书铁券拿出来,动情万分。 “想当年,凌家太爷随太祖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太祖感念,所以赐下这丹书铁券。传至云淮这一代,身为统领,也在边疆做事两年多,战场上捡下一条命。我们凌家,就算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皇帝微闭双眼,一副沉沉欲睡的神态。 这些他听多了。每个臣子上来都会这么表白一番,不厌其烦。 凌老夫人只好转移话锋。 “我们凌家几代单传,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点骨血,还没见落地呢就没了。这都拜她所赐。老身今日豁出去这条老命,誓要讨个明白。” 终于,皇帝睁开双目,依旧是轻忽忽的眼神,看着薛绾。 “你怎么说?” 薛绾表情坚定。 “民女并不知情。民女不聪慧,但也不是蠢笨之人。若要下手何必在金樽园?” 全上京的人都知道,募捐夜宴是她组织举办的。在自己的宴会上下手确实不明智。 她的眸子在柳如意身上落下,犀利至极。 “况且,民女要下手绝不会用下药这种拙劣的手段。一脚踹过去不是更干脆利落?” 被她的眼神扫到,柳如意忍不住就打了一个激灵。 薛绾的目光却已经收回,转而看向了皇帝。 “皇帝知道上京黑市杀手的价格吗?” “哦,上京还有这样的交易?” 一时,皇帝似乎也来了兴趣。 薛绾点头。 “荆轲之辈,古来有之,我们上京自然也有。若要取一个人的性命,低者五百两,高者一千两。双方并不必见面,就算失手也不会供出雇主是谁。皇帝且想,民女若真的要做事,何必用一个自己手下的丫环?外面的杀手不是更安全?” 言之有理! 何况她薛家并不是缺银两的人。 不由得,皇帝连连点头。 “那你的意思是凶手另有其人了?” 皇帝且不发表意见,反而问她。 薛绾气定神闲。 在来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方案。 此时,她却婉婉开口说道:“民女以为既然是麝香导致的流产,自然要从麝香查起。想必皇帝也知道,麝香乃名贵药材,一两麝香竟比黄金还贵许多,一般百姓人家,哪里用得起这个?” 她略停了一下,继续说道:“民女也知,麝香也有多种,分为马麝,林麝,原麝,黑麝等。我们上京的麝香通常只是马麝,而凌夫人茶里的麝香又不是马麝,而是高原麝。这种高原麝只在蛮国和大萧国边境交界处才有。”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 原来麝香竟然也有这许多种。 她一个小小民女,如何见解如此之广? 竟是小看她了! “很好,朕就给你半月时间,命你查出麝香来源。” 薛绾轻笑。 “怎么?时间太短了,也好,朕给你一个月时间。” 薛绾微微摇头,神态闲闲。 “不,三天。民女只要三天!” 皇帝声音更大了一些,威严十足。 “朕就给你三天。三天查不出来,朕赐你一丈白绫!” 这是她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民女领旨!” 刚出宫,迎面就看见正焦急等待的薛祁言。 出了人命案,大理寺自然要了解情况。 “阿绾,三天时间太紧了,万一你查不出来,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掉脑袋的。” “二哥,你放心吧,阿绾心中有数。” 回到凌府,柳如意晚饭都没有吃,只说身体不适,直接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有丫环点上灯,端了一碗乌鸡汤来。 “夫人,老夫人说您身体需要大补,所以特意炖了乌鸡汤给您喝。” 柳如意躺在床上,神态倦懒。 “你放那里出去吧,我这会儿不想喝。” 丫环答应了,放好鸡汤掩上门离开了。 等脚步声渐渐走远,柳如意翻身起来。 下了床,她从床下拉出来一个大柜子,打开锁,从最下面拿出一个小包,走过去拉开门,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眼下,府里的人已经都去吃饭了,四下里并无别人。 她穿过走廊,往后院走去。 这东西现在有点扎手,必须马上扔掉才行。 后院西北角有个茅厕,或者能掩盖了这东西的香味。 也就在这时,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她一下。 她惊问道:“谁?” 她再转身来看,不由得面色大变。 “是你?” “凌夫人,您身上的香味大老远就闻到了。” 来人却是薛绾。 她在这里守候半天了,凌府本来轻车熟路,这也算不得什么。 “我,我……” 柳如意彻底傻了。她手里现拿着麝香,此时再说什么也无用。 “人赃俱获,凌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稳重如她,现在也无话可说。 次日一早,依旧是之前的那些人,出现在了养心殿。 只是此时,凌老夫人一干人等却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 皇帝看着桌案上那包麝香,脸色凝重。 “柳如意,现在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柳如意跪在地上,泣声说道:“如意罪该万死。那天和云淮怄气,踢了他一脚,不想就流产了。如意深怕老夫人怪罪,这才出此下策,还请皇帝恕罪。” 皇帝原本正半躺在那里闭目养神,此时却骤然起身,睁开双目,厉声斥道:“恕罪,你让朕怎么恕你?前则有金国公主之事,现在又有麝香嫁祸,朕想恕你都不行。来啊,给朕打入大理寺监狱,由刑部审讯后按律惩戒!” 柳如意只感觉一阵眩晕,天旋地转,身子无力,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74章 民女是为自己来的 即使凌老夫人拿出了丹书铁券,但皇帝的态度非常坚决,说什么也要把柳如意送入大牢。 此时再不惩戒倒有偏袒凌家的意思,再说了,凌家总是拿丹书铁券威胁皇帝,皇帝岂有不怒的道理? 把柳如意拉下去后,这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也就在这个时候,边疆传来紧急军情。 原来蛮国偷袭幽州,边疆战事吃紧,需要皇帝速派援军过去。 皇帝深思熟虑之后,只好褒奖柳节度使一番,命他带五万急行军速速援救幽州。 而柳如意的事情呢,也就不了了之了。 总是国家大事为重。这些小女人之间的争斗又算得了什么呢? 再过几天,就是大萧国一年一度的端阳节。 虽说今年北方大旱,但节日始终是节日,该过还是要过的。 于是,皇帝在宫内大宴群臣,以示恩宠。 而就在这时,自大萧国建国,最骇人惊俗的事情发生了。 酒席一半的时候,却不知从那里闯进来一个蒙面大汉,手拿匕首冲着皇帝过去了。 幸亏皇帝反应快,闪身躲开。 匕首总算没刺中,但还是打飞了皇帝头上的皇冠。 片刻间,几个太监和武臣一拥而上。 而刺客见一击不中,竟将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不等人来抓他,他已经躺倒在了大殿上。 殷红的血流了一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沉稳如皇帝,多少大事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此时不由得也暴怒起来。 “查,给朕查!” 竟敢在宫内谋刺皇帝,这还了得! 早有人过去拉下刺客脸上的面罩,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虬髯满脸。 群臣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议论。 这个刺客从没见过,并不知是哪里的人? 可是皇宫深深,要想进来必要经过层层管卡。 况且,进宫的人有规定,谁也不准带武器。 那么他的匕首是怎么带进来的,竟没人盘查嘛? 这时,二皇子趋身过去,细细地端详那把匕首。 “奇怪,这匕首看得有些眼熟!” 说着,他从刺客身上拔下那把匕首。 一股血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竟溅了二皇子一身的血。 二皇子却也不在意,而是用袍袖擦了一下匕首上的血,然后疑惑地说:“这不是九皇弟的匕首嘛?” 乍听得他这么说,八皇子等几位在场的皇子也围了过去。 查看了一番匕首后,几位皇子一致确认,这真的是九王萧玄彻的匕首。 二皇子却把匕首亲自拿给皇帝看。 “皇上请看!” 皇帝接过来那把匕首。 黄金的刀柄,上面镶嵌有若干珠宝,有铭文刻制———诛天! 不错,这正是九王的匕首,皇帝亲自赏赐给他的匕首。 这把名为诛天的匕首,整个大萧国也只有这一把。 原是当年大萧国建国时,太祖手边的那把匕首。 后来因为九王常年征战有功,所以皇帝特特把这把匕首赏赐给了九王,并赐予特别的恩宠,可以带匕首进宫。 而今,还真是滑稽,正是这把诛天匕首差点要了皇帝的命! 诛天,真是要诛天嘛! 由不得,皇帝脸上铁青,阴云密布,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沉默让大殿的氛围更加恐怖。 所有人都垂着头,凝神敛气,恨不得让自己躲进地缝里呢。 一场狂风暴雨就要来了。 果然,皇帝厉声呵道:“好个萧玄彻!” 只是,九王今天因为身体不适,并没有来参加宴会。 否则,只怕是当场被拿下了。 “迫不及待等着坐朕的位置呢?” 这么快就要弑君了嘛? 没人敢回应。 此时谁说话谁就是找死呢? 皇帝暴怒之下,谁敢辩驳一个字? 可是也真有不怕死的。 “九弟也真是狂妄至极。皇上春秋正盛,他就这么等不及了嘛?” “就是啊,就算他功劳盖世,还能盖过皇上嘛?” 二皇子和八皇子附和说道。 也就在这时,右相薛朝印却慨然上前,振声说道:“皇帝明鉴。微臣认为九殿下一向沉稳周全,万万不可能做这等事。此事想必另有隐情!” 又有一人挺身站了出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左相李明显。 “右相何出此言?物证在此,右相还要袒护嘛?或者右相和九王私交深厚,所以不得不仗义执言?” 这话听着不痛不痒,实际上要命至极。 要知道皇帝最忌讳大臣和皇子结党营私。 薛朝印冷笑一声。 “朝印秉公论事,怎么就有私交了?难道左相附和二皇子也是私交了?” 李明显气得语噎,白胡子都吹了起来。 “无论如何,刺客拿着九殿下的匕首,还能只身闯入深宫,只怕此事和九殿下脱不了干系。” 薛朝印径直走过来,上前却把他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 一时,他头上的白发竟全掉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薛朝印却铮铮说道:“若是微臣拿了左相的簪子刺杀二皇子,那么左相也是罪魁祸首了?” “这,这?” 他又语噎了。 这个薛朝印简直了。 可是他又辩论不过薛相。 一时,大殿上,有大臣附和薛相的,也有赞成李相的,争辩不休。 “传朕的旨意!” 皇帝的声音冷然响起。 大殿立时安静下来。 “萧玄彻削去王位,贬为庶人。” 贬为庶人?这也太离谱了吧! 九王是谁?可是皇帝的亲子,为大萧国立下汗马功劳的九王啊。 说什么这处罚也太严重了些。 “皇帝!” 薛朝印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此事太草率,还请皇帝斟酌!” “再有求情者,与他同罪!” 说完,皇帝一撩黄袍,气呼呼地走进去了。 不过是一个时辰的事情,萧玄彻就由九殿下变成了庶人。 同时,皇帝说了,从今天开始,他禁止出府。 而原先与之交好的大臣,此时也纷纷撇清了关系,倒戈去了二皇子的阵营。 现在的九王不是当初的九王了,虽然算不得阶下囚,但要再要恢复王爵只怕很难。 人生就是一场赌注。 一时,门庭若市的九王府冷清下来,除了门口的巡卫多了许多。 正门也被贴了封条,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府。 深夜寂寂。 萧玄彻独自一人坐在后花园的亭子上,正专心钓鱼。 终于,鱼线动了。 萧玄彻正屏声敛气准备收线的时候,突然,有石子投了进去,惊跑了他的鱼。 “九殿下倒有闲情雅致。” 身后有人说道。 萧玄彻并没有转身,自顾自拉起鱼线,换上新的饵食,又抛了进去。 “我已经不是九殿下了。别人都巴不得和我撇清关系,城主何必来增加嫌疑?” 果然,来的人正是薛绾。 薛绾却不回答,走过来,把手上拎着的几个食盒放在桌上,又拿出一把酒壶,斟满了两杯酒。 “九殿下的荷包。” 薛绾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放在他面前。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荷包,做工很粗糙,甚至还有些丑陋。 和他身上挂着的那些荷包比起来,这个荷包简直不忍直视。 萧玄彻却放下钓竿,小心地拿起那个荷包,系在自己的腰上。 “提前兑现了啊。” 他竟然笑了。 不知为何,他的笑竟有些悲凉。 “只怕以后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你最好也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 虽说他语气平常,但神态间总有些心灰意冷的意思。 他没权了,又能带给她什么呢? 不如放她离开。 薛绾却没看他,自顾自把那杯酒推到他面前。 “神仙醉!” 萧玄彻端起那杯酒,深深地闻了一下。 果然是上好的神仙醉。 一仰脖,他满饮了此杯。 真是想不到,他纵横一生,最后落得如此下场,而陪在他身边的,却只有眼前这个女子。 若说起肝胆相照,倒比下去多少男人。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是民女欠九殿下的。” 薛绾也端起酒杯喝了。 或者是酒精的作用,萧玄彻仰头看着空中那轮圆月,悠悠地说道:“我身在皇家,从小就知道心机重重,伴君如伴虎。更多时候,皇家哪有什么父子兄弟情谊?” 唯有权势,才是人们趋之若鹜的。 他一向小心谨慎,故作闲适,就是如此,也难逃今天这一场大劫难。 终究,还是被人算计了。 原来,九王这顶帽子也不是能戴稳的。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把目光收回,熠熠地看着她。 “我给不了你了,你另择他人吧。” 他说得很含糊,但聪明如薛绾,岂能听不出他的意思。 虽说她从来没想过要嫁给眼前这人,但听他这么直白,心里还是动了一下。 至少,他是曾经想过和她在一起的。 “民女一直以为九殿下乃当世之豪杰,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是心灰意冷了,如此的颓废。 眼下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民女相信九殿下和此事无关!” 薛绾笃定地说。 “你是为薛相来的嘛?” 他似乎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知道她是薛相的女儿。而薛相之前是站在他这边的。 如果她是替薛相来的,那么就是站队的性质了。 毕竟官场就是赌局,不是赢就是输。 “不,民女是为自己而来,和薛相无关。民女笃信九殿下的为人!” 月光下,她的眸子清澈如水,泛着粼光。 莫名地,他的心就动了一下。 第75章 刺客诈尸了 薛绾却没有想更多,而是凝眸想了片刻,然后婉婉开口说道:“当时刺客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上面有‘诛天’二字,可是九殿下的?” 萧玄彻点头。 这把匕首确是他的。当时去边疆的时候,皇帝特特赐给他的。全大萧国只有一把诛天匕首,只在他这里。 见匕首如见人! 难怪皇帝震怒! “那么这把匕首如何落到了刺客手里呢?” “这把匕首我原是随身携带,只是在晚上就寝的时候,匕首会摘下来压在枕下。三日前,我醒来的时候,那把匕首却消失不见了。我也命人细细查找一番,但一点线索都没有。” 毫无疑问,有人盗用了这把匕首,借机嫁祸九王。 只是这个幕后指使者是谁呢? 或者是神仙醉的作用,也或者是薛绾的到访,让九王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事情发生之后,我也细细想来。当时在殿上的有二皇子,八皇子等。他们和左相李明显自成一派,暗中多有来往。” 他的意思是这件事是二皇子所为? 皇帝现有皇子十几位。 大萧国立太子有规定,立嫡立长,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当今皇后膝下无子,而皇长子年幼时生病去世了。如今算来,二皇子大有立为皇太子的可能。 所以也难怪朝中大臣多有倾向二皇子的意思。 但是九皇子战功赫赫,无人可及,又是皇帝亲自封为的唯一亲王。 自然,朝中拥戴九皇子的人也不在少数。 无论谁都会认为,二皇子和九皇子可谓劲敌。 宫中,看似一团和气,实则是暗潮汹涌。 “九殿下的意思是二皇子……” 萧玄彻不置可否。 目前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刺客横尸当场,匕首又是殿下的,死无对证,所以现在事情还不明朗。殿下只管放宽心,在这里好吃好喝着,民女一定会细细查访,还殿下一个清白!” 薛绾说得义气凛然。 看她小脸温婉可人,语气却这般的江湖做派。 不由得,萧玄彻竟然笑了。 也好,且看她如何查访? 从九王府出来已经是三更时分。 “小姐,事情妥了?” 阿喜从一株柳树后闪了出来。 薛绾点点头。 “那我们可以回家了吧?这里的风吹起来怪怪的,总感觉有人。” 阿喜在外面等了这会子,心里有些发毛。 “我们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一听这话,阿喜的脸色有些发白。 “哪,哪里啊?” “城郊乱坟岗。” 阿喜双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她没听错吧?这月黑风高夜,乱坟岗? 小姐到底是要闹哪出呢? “小姐,不是啊,我们去乱葬岗做什么呢?” 薛绾却不回答她,自顾自上马走开了。 阿喜自然也就不情不愿地跟上了。 好在乱葬岗就在宫外十里外,骑马也就半小时的行程。 很快,她们就到了。 夜风吹起,不知从哪里带着一股哨音,听起来却像是女人的哭泣。 阿喜缩了缩脖子,身上一阵冷汗直冒。 “小,小姐,那里好像有人。” 薛绾沉声说道:“当然,我们就是要找人,不,确切来讲,应该是死尸。” 阿喜只感觉眼前眩晕,脑袋嗡嗡的。 薛绾大步走过去,捡起地上一根枯木,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亮了。 亮光下,眼前真的是躺着一个死尸。 看装扮,应该就是从宫里拉出来的刺客。 薛绾蹲下去,不知在查看什么。 突然,她撩起刺客的衣袖,看见左腕处有一个红色的蜘蛛刺青。 蜘蛛帮? 前些日子,偶然听店里的伙计聊天说某家的大户夜里被人杀了,听说杀人的就是蜘蛛帮。 这个蜘蛛帮类似于一种刺客组织。只要有人肯出钱,他们拿钱办事。 要卸胳膊要卸腿,或者要一个脑袋,都是雇主说了算。 当然,价钱也各不一样。 杀皇帝的还真是刺客。 只是这个雇主是谁呢?可惜,刺客已经自杀了,否则一定会查出眉目来。 “小,小姐……” 正在愣神的时候,远远站在一旁的阿喜喊了出来,声音颤抖的厉害。 “那个人在动……” 动?什么意思?难道是诈尸? 薛绾收起心神,低头看眼前的刺客。 突然,那人睁开了双眼,正和薛绾四目相对。 薛绾也是大吃一惊。 死人复活了? 就在这时,男人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然后对准薛绾的胸口就是一拳。 幸亏薛绾反应快,身子一歪避开了他的重拳。 随即,刺客一跃而起,身手敏捷。 果然是刺客中的高手。 薛绾就势跳开了。 一招未中,刺客再次出拳,直击薛绾面门。 薛绾自小长在霍家,有名师指教,拳法自然也不在话下。 这次,她却没闪躲,反是迎上去。在拳头就要击上来的时候,她弯腰一腿踢中刺客的脚踝。 刺客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不等薛绾上前,他已跳起来飞一般地逃窜了。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小,小姐,到底什么情况?” 终于,惊魂未定的阿喜颤颤地问了一句。 “难道是镇魂丸?” 听说蛮国有一种可以让人假死的药,名叫镇魂丸。吞服这种药后,可以让人进入假死的状态。 如果当时刺客吞服了这种药,在胸口绑上血袋,匕首刺中了血袋,造成一种自杀的假象。 等被人拉到乱葬岗之后,他再悄无声息地醒来,溜走。 果然一盘好棋! 若不是今天恰巧来查凶手的身份,几乎要被他们瞒天过海了。 不过也好,只要刺客还活着,就有办法找到他。 闹了这半天,等她们再次回到薛家别院,已经是五更天了。 两人都有些熬不住,也就回房休息。 长公主府 厅内,烛火辉煌,明亮如昼。 一桌上好的酒席,又有一个绝妙歌女弹琴,低声吟唱。 长公主和二皇子对坐,却也喝得十分尽兴。 “姑姑计策绝妙!” 由不得,二皇子赞了一句。 长公主却沉吟道:“皇上没怀疑?” 二皇子摇头。 长公主脸色凝重。 说来,这手段也不算十分高明,可皇帝竟一点都没察觉? 这件事有些太顺利了,反倒让人有些不安。 又或者皇帝另有所图,杀鸡儆猴? 拿一个九王开刀,警戒所有皇子安分守己?但凡有图谋不轨者,一律不赦! 盛宠如九王,也被贬为庶民,其他皇子还有敢蠢蠢欲动的吗? 果然,若说起智谋,自然是皇帝更深算一些。 若这样说,想必皇帝早已知道九王不是幕后指使者。 “你确定那个刺客死了吧?” 终究,长公主还是有些不放心。 “当然,我过去看了,好大一滩血,一看就死透了。” 长公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端起一杯酒,慢慢地喝了。 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这几日,薛绾一直在查蜘蛛帮的事情。 有线人说,想要找蜘蛛帮,也不是不行,他们有自己的规矩。 在城东洛家印染纺外,有一个小小的告示栏。上面有各种雇佣信息,有找伙计的,有找长工的,也有卖子卖女做下人的。 奇怪的是,告示栏右下方的角落却是空白的。 这一天,这个位置贴了一个小小的告示。 上面却写着———家有特大肥猪一只,急需经验老道屠夫一名,佣金丰厚。若有意者,联系城郊西大门张大厨。 傍晚时分,张大厨家果然来了一个人。 这人身着黑衣,头上戴着一个斗篷,挡住了大半个脸。 “听说这里要宰猪?” 他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太清楚,好像嘴里嚼着什么东西似的。 张大厨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让他跟着去后院。 穿过正屋,他们径直来到后院,那里却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 他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像是个公子哥儿的样子。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愣头愣脑的伙计。 “你,就是屠夫?” 那小子放下茶杯,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他,眼中尽是好奇的神色。 那人点点头。 “要宰一头肥猪的话需要多少酬银?” “那要看多肥?一百斤有一百斤的价钱,三百斤有三百斤的价钱,五百斤有五百斤的价钱。” 那小子闲闲地喝了一口茶。 “一千斤呢?” 明显地,那黑衣人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这小子口气真不小,一千斤? 这时,他却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让黑衣人看了一眼。 “他可值一千斤?” 看不清黑衣人的表情,但他却沉默片刻,然后才开口报出了一个数目。 “一千两!” 这个身份,一千两不多。 “一千两黄金,定金二百两,事后再付八百两。” 这个价格,只怕全上京拿出来的人也没几个。 这小子太狂妄了。 哪知道这小子神色依旧淡淡然的,语气也异常的轻描淡写。 “不多,不多,一千两就一千两。” 说着,小子以目示意。 他身后的伙计立即从脚下搬上来一个实木箱子,打开,里面却是码放整整齐齐的金锭。 伙计拿出来四锭,推到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也不客气,将金锭塞进后背的背囊里。 “三日后听信!” 说完,黑衣人轻飘飘而去。 等黑衣人离开,那小子才转身对着东厢房喊了一句。 “姐姐,我刚才的表现还不错吧?” 第76章 他要护她周全 东厢房的门打开,薛绾和阿喜从里面走了出来。 原来那个公子哥儿不是别人,正是薛祁玉。他身边的伙计就是霍敬。 为了钓这条鱼,他们也算是费了好一番心思。 因为之前薛绾和刺客在乱坟岗打过照面,所以薛绾不能出面。 阿喜抿嘴笑了。 “三少爷,你演的真好。” “当然了,我是谁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对这个三弟,薛绾也真是拿他没办法。 好在今天总算没穿帮。 “行了,行了,你就别卖巧了。” 薛绾努努嘴,眉梢眼角都是掩饰不住的宠溺。 上京的翠华楼是有名的青楼,传说里面有个绝佳女子,名叫梦华。 今晚,梦话接待了一位非常的客人,人称黄公子。 而这位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 梦华所在的这个房间是翠华楼里最好的房间,却是一套两隔间,外面是张红木的床。 屏风后面却还有一张暖床。 此时,烛影摇红,酒酣人畅,却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二皇子抱着梦华,正要亲热的时候,不想一个黑影从窗外一跃进来了。 “谁?” 二皇子惊叫一声。 “借你人头一用!” 来人冷冷地说了一句。 二皇子一脸煞白。人头有借的嘛?借了还咋还啊。 “大胆,你可知道我是谁?” 强自镇定了,二皇子仗着胆子斥了一句。 “我当然认识你。可是没办法,有人重金要买你的人头。” 借着烛光看过去,二皇子却看清楚了。这个刺客他认识。 “你,你是朱青?我之前雇佣过你。你说谁雇的你,我加倍给你。” 二皇子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下。 只要用银子可以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哪知道这个叫朱青的刺客却傲然拒绝了。 “我们道上也有道上的规矩。拿了雇主的银子就要替雇主做事。不好意思,你给我再多银子也是不行了。” “放肆,我可是二皇子!” 朱青一脸不在意。 “当然,你是二皇子!” 哪又如何?比皇子还要厉害的人他也做过。 只见寒光一闪。 朱青手里已经握着一把匕首。 虽然不是诛天,不过也是锋利异常。杀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你安心地去吧,我会帮你多烧纸钱的。” 刀光剑影也见过,可真正要他面对的时候,二皇子却吓得面如土色。 下面一热,就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 那个叫梦华的女人见状,早躲远了。 “可是当时我雇你的时候,却没有让你刺死皇上啊。我只是让你装装样子而已。你今天没必要非杀死我啊。” 到了此时,二皇子也是半点主意都没有了,只想苟活而已。 话音刚落,就听得屏风后脚步声响。 “好,很好!” 皇帝,薛朝印,李明显,还有薛绾一行人等走了出来。 再看见皇帝的时候,二皇子早吓得魂飞魄散。 他刚才说了什么?算是招供了嘛? 趁这个机会,那个叫朱青的刺客早飞了出去,逃得不知所踪了。 “萧玄哲,你做的好事!” 皇帝稳步走了出来,嘴角竟带着笑。 他越是笑,就越是震怒。 噗通一声,二皇子就从床上骨碌下来,只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父皇饶命!父皇饶命!” 皇帝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在厅中的椅子上坐下,竟然还闲闲地端起了桌上的茶喝。 “薛相!” “是,皇帝!” “你来问他!” “遵旨!” 今日里,只怕二皇子凶多吉少。 皇帝让薛相审问,而不是和二皇子交好的李相。 也就是说,皇帝势必要处理二皇子的了。 少不得,李明显只是冲二皇子挤眼睛。 端阳节的事情打死也不能招啊,一旦招了,势必是永无翻身之地了。 他大可以说刚才被刺客朱青挟持,一时口误,这样蒙混过关。 只要二皇子不承认,这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此时的二皇子哪里还有这般见识,早已乱了方寸。 他跪在地上,浑身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二皇子,端阳节的谋杀行动可是你指使的?” 薛相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他。 二皇子支支吾吾还不想交代。 “二皇子,诛天匕首是如何被你拿到的?” 见他不说,薛相换了一个问题。 二皇子只是跪服在地上,仿佛一个哑巴似的。 “二皇子,刚才皇帝已经听得清楚,你只有实话实说,否则欺君之罪不可饶恕。” 他脸上冷汗直冒,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 终于,二皇子绷不住了。 “诛天匕首如何被你拿到的?” “是,是我派人偷过来的。我,我想嫁祸给九弟,这样,这样……” 即使如此,他还是说不下去了。 说他想当太子嘛,所以要铲除九王这个劲敌嘛? “大胆,你可是有谋逆之心?” 皇帝一声冷喝。 “儿臣不敢!求父皇明察,就是让儿臣死也不敢有谋逆之心!” 此时,李相脸上也是铁青一片。 这下完了,自己的官场生涯也算是完蛋了。 皇帝冷眼看着地上的二皇子,好一会儿没说话。 一片死寂,却让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二皇子知道,是死是活只在这片刻间。 一时,仿佛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萧玄哲!你可知罪?” “儿臣,儿臣知罪!罪该万死!” “朕也不要你万死,一死就够了!” 恰这时,李相噗通一声也跪在了地上。 “皇帝,皇帝!二皇子纵然有罪,也是一时糊涂,还望皇帝三思!” 他万分动情。 “二皇子性格温和,恭孝仁德。若今日真要处死,岂不寒了皇子们的心?” 谋弑一事,无非就是太子之位之争。 “俗话说,疏不间亲!皇帝和皇子乃血脉至亲,若皇帝今日处死二皇子,倒伤了父子真情。望皇帝三思啊!” 说着,李相接连又是磕头。 “父皇饶命,儿臣真的知道错了。” “贬萧玄哲为庶民,发往幽州边疆充军!” 二皇子眼前一晕,几乎要昏过去。 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与此同时,萧玄彻恢复了九王亲王身份。 次日早朝后,皇帝特意宣九王进宫喝茶。 萧玄彻还要跪下行礼,却被皇帝制止了。 “这是内宫,我们父子之间,免了吧。” “谢父皇!” 九王回答的依旧淡淡的。 “玄彻,这是前几日江南上贡的新茶,特意让你来尝尝。” 说着,早有宫女上来一壶新茶。 萧玄彻慢慢呷了一口,茶香四溢。 果然是好茶。 “等你出宫的时候,朕还给你留了一些,你一起拿走!” “谢父皇!” 一种疏冷的空气弥漫在殿中。 皇帝叹口气,神态竟有些无奈。 “玄彻,这些皇子之中,你最为聪明。想必你也该明白,朕屁股下面这个座位看似高高在上,实际上朕心不安啊。每个人都看着,巴不得都坐上来尝试一下。” 九王没有附和,双眸低垂,只是看着杯中起伏的茶叶。 人生就如这茶叶,浮浮沉沉,不过都是皇帝一句话而已。 “父皇说得对。父皇那个座位也不是谁都能坐得的。” 九王的语气依旧淡淡然的。 “玄彻,之前呢,朕不过是一时气愤,你不要往心里去。你要知道,你在朕心里地位无人可以撼动。朕这个座位嘛……” 九王抬眸,四目相对。 “儿臣自然明白。” “那就好。如今边疆战事不断,大萧国不能没有你这战神啊。你放心,朕一定会重用你的。” 一向严肃的皇帝竟然也开了一句玩笑。 “朕这个座位嘛……” 皇帝有意无意地拍了一下身下的椅子。 “想来将来要给朕信得过的人!” 至始至终,他都不会明说。当然,他也不会明说。暗示才是王道。 哪知道九王竟然笑了。 他双手扶着自己的腰,揉了揉。 “父皇,儿臣身体旧伤未愈,阴雨天气饱受痛苦。自此,儿臣宁愿做个闲散王爷,游山玩水,没事喝喝酒,听听戏就很好。” “玄彻,你还生父皇的气嘛?” “儿臣不敢!说真的,儿臣最近有些儿女情长,对别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皇帝一副了然的表情,捻着胡须哈哈大笑。 “玄彻啊,你是对女人上心了啊?” 他点点头,又沉吟说道:“不过,朕看她也不错。若不是她用计,查出了刺客身份,朕现在还蒙在鼓里呢。从她敢休夫这种胆量,这种勇气,让多少男子汗颜啊。幸亏她是女子,若是男子,朕定要重要她才是。” 说到这个,萧玄彻的脸色一改之前的闲适,一脸凝重。 “儿臣求父皇一件事!” “你说!无论你说什么朕都答应你。” 萧玄彻看着皇帝,一字一句,吐字异常的清晰。 “儿臣希望父皇以后永远不要重用霍绾!” 皇帝脸上的愕然一闪而过,嘴角的笑也有了些凉意。 他是真心喜欢霍绾了吧? 所以他真心不希望霍绾搅入政局中。 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他要护她周全!用自己的方式。 “好,朕答应你!” “玄彻替霍绾谢皇上!” 说着,萧玄彻竟然跪倒在地上,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这可是九王啊,上朝都不用跪拜的九王。 如今,为了霍绾,他竟然跪拜了! 第77章 女为悦己者容 上京最有权势的九王被皇帝拿下了! 说是弑君谋逆! 九王的案子说清了,说是二皇子嫁祸的。 一时,九王的案子成了上京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的大事。 只是解决这件惊天大案的不是九王本人,而是一个女子。 “女子,什么样的女子?” “还能是哪个?我们上京啊,只有那么一个奇女子!” “就是那个前段时间休夫的女子啊。” 难怪,全大萧国能做出这番事业的人也只有那个叫霍绾的女子了。 而九王呢,自然也听闻了这些消息。他也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解释。 一大早,他就派人送了很多礼物到薛家别院,说是九王的谢礼。 东西送进去的时候,薛绾正在梳妆,准备出门。 她命人把东西放在桌上,随手翻看了一遍。 上好的绣锦,珠宝,首饰,无一不是女人喜欢的东西。 薛绾有些意兴阑珊。 “小姐好像不太喜欢这些东西啊?” 自然,身后伺候的阿喜看了出来。 也就在这时,薛绾看到礼物下面竟然还有一本古籍,却是《风华宝录》。 薛绾的眸子一亮,闪过一丝惊喜。 《风华宝录》她听过,是一本记录各国风土人情的书,上面也有一些秘方,不过听说早已失传了。 实在没想到,九王那里竟然还有一个孤本。 “把这个留下,其他的都送回去吧。” 阿喜更加不解了。 一本看起来破旧的书有什么珍贵的,竟比那些礼物还好? 薛绾小心地把书籍放好,然后耐心说道:“阿喜,我倒问你,一个女子美貌重要嘛?” 阿喜点头。 这还用说嘛,普天下所有的女子哪有不追求美貌的? “当然了,男人不就贪图女人的美貌嘛,所以女人的美貌自然重要了。” 薛绾起身让开,让阿喜的脸出现在铜镜中。 “你看你,是要取悦自己呢还是取悦男人?” 镜中的阿喜眉目清秀,怜爱可人。 “小姐说了,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人,自然要先取悦自己。” 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 “既然你是独立的人,要先取悦自己,那么你的美不美和男人有什么关系呢?他喜欢不喜欢又干你何事?你自己喜欢就好了啊。” 阿喜听得出神。 薛绾继续说道:“相比较一个女子漂亮的皮囊,有趣有内涵的灵魂才更独特。你明白了嘛,一个女子永远不要忘记,追求自我的提升才是最重要的。” “阿喜明白了,小姐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呢。” 薛绾笑了笑。 “走吧,我们去金樽园。水琴有事要说。” 阿喜答应了,和薛绾一起走了出去。 院内,早已准备好了她们的行车。 因为薛绾不喜奢华,所以行车也很是素净。 上了车,放下车帘,车夫刘田驾车离开。 出别院,上主道,却是上京最繁华的闹市了。 这时,却听得前面有嘈杂的吵闹声,中间还夹杂着听不太懂的蛮国语言。 车子慢慢停下来。 “什么情况?” 阿喜掀开车帘问了一句。 刘田回道:“走不动了,前面有人打架。我听着好像是蛮国的人喝了人家的酒不给酒钱,所以打起来了。” “别管他,绕路过去。” 薛绾正坐在车里翻看那本《风华宝录》,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这几天也不知怎么回事,上京多了这许多蛮国人,欺行霸市,无恶不作。” 刘田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调转马头,绕道离开。 不一会儿,车子就在金樽园停下。 门外,水琴早已迎候在那里了。 只是今天,她的神色有些惊惶。难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小姐,婉美,婉秀失踪了!” 水琴迫不及待地禀告。 阿喜扶着薛绾刚下车。 薛绾听了略加停了一下,然后神色又淡然了。 “进去说!” 水琴点点头,快步前面引路。 进了金樽园大厅,直接上了三楼春江室。 侍女上了一壶清茶,还有两碟精致点心。 原来婉美婉秀是金樽园里的歌女,原是双胞胎。 因为歌声好,又会弹琴,所以在金樽园里做了歌女。 她们性格好,弹琴动听,倒也很受客人们欢迎。 “小姐,昨晚上她们演奏完后就回去休息了,今早上也没见过来。我感觉事情不对,因为她们一向都很准时的,就派人去她们的住所查看,结果家仆说她们一夜未归。那她们去哪里了?” 照理说,这也才不见了七八个时辰的样子,或者是有什么事也未可知。 见薛绾没有动容,水琴神情越加迫切。 “小姐,我了解她们。她们若有什么急事一定会先来禀告我的。还有听说翠华楼也失踪了两个姑娘。现在大家都议论纷纷,说上京出现一伙盗贼,专门抓漂亮女人。” 薛绾慢慢放下茶杯,又拿起一块点心吃了,神色依旧平常。 “小姐,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相比较薛绾的平静,水琴急不可耐,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 薛绾吃完了点心,一双美眸只看着水琴。 “就算是失踪了几个女人,你觉得我能做什么呢?这是官府的事情,该由官方处理。” “对啊,水姑娘,报大理寺就好了。” 阿喜也附和了一句。 “可是婉美婉秀是我们金樽园的姑娘啊。” “哪又如何?水琴,你要明白,我也是民女,并没有什么特权,也不可能什么都管的。” 在上京,一切自有律法和规矩。 即使是薛绾也是要遵守的。 “可是小姐,你可以找九殿下……” 水琴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薛绾制止了。 “水琴,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你派人报官,配合官府的调查就好了。” 说着,薛绾已经站了起来,和阿喜离开了。 既然薛绾不管,水琴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好派人报告了大理寺,做了失踪案件备录。 焦急地等了一天,一直到晚上,婉美婉秀还是没出现。 倒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人水琴认识,正是小姐被休掉的前夫———凌云淮。 他明显喝酒了,身上有很大的酒味,而且,他身后竟然还跟着几个长头发的蛮国人。 “哈公子,你看看,这里就是上京最好的酒楼,你看看怎样啊?” 他踉踉跄跄地进来,一屁股坐在一把椅子上。 那几个蛮国人环顾四周,嘴里发出呼呼惊叹的声音,这里果真是雅致的很。 整个蛮国怎么会有这样的所在。 他们上一眼下一眼,只管瞟厅中的侍女,眼中有一种不明的欲望。 “大萧国的姑娘好!真好,一个个,水灵灵的。” 他们说的萧国话很不标准,只能勉强听懂。 “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吃了,给我们上一桌上等酒宴,再要几个标致婆娘过来。” 那为首的蛮国人语言粗俗,毫不客气。 侍女们却不敢答应他们,早有人从里面请出了水琴姑娘。 水琴心里烦的很,但脸上却依旧挂着热情的笑容。 “凌统领,您来了啊。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春茶,给您沏一壶来?” “我们不喝茶,要喝酒,再叫几个女人过来陪酒。” 一眼,水琴就瞥见了旁边坐着的几个蛮国人。 金樽园有规矩,不做蛮国人的生意。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快,依旧客气说道:“真是对不住凌统领了,您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我们不接待蛮国人的。我听说前面翠华楼的酒宴很好,不如您挪步那里?” 砰的一声,那哈公子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因为力气太大,桌上的茶杯跳的老高,跳下来直接摔碎在地上。 “怎么,看不起我们蛮国人?” 那个哈公子圆睁大眼,表情狰狞。 侍女们吓得纷纷躲开了。 水琴还算镇定,笑了笑说:“不是那样说,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不如这样,我呢,送各位几包好茶,还请各位爷海涵。” “怎么,一包茶叶就把我们打发了?” 水琴不想和这等人纠缠,只想息事宁人,把瘟神送走就好了。 “您说要怎样呢?” 那哈公子瞥了她一眼,目光中充溢着一种不轨的味道。 一时,水琴心里就有些不安。 他们不是要来寻欢找乐子的吧? 这里可不是翠华楼,他要硬来只好请下面的卫护叉他出去了。 小姐说了,别管是谁,只要不守金樽园的规矩,一律叉出去。 “我要你!” 那哈公子嘴角咧了咧,眼角眉梢都带着一种不轨的欲望。 果然,他们是来踢场子的。 “卫护!” 水琴不肯再废话了,直接喊了一句。 只要楼下的卫护上来,把这几个人撵走也就没事了。 不想,没等楼下的卫护上来,那哈公子使个眼色,那身后的几个蛮国人一拥而上,扯下腰上一个麻袋,不由分说把水琴装进去,直接扛在了肩上。 一时,所有人都看惊呆了。 这什么情况?大白天的,天子脚下,上京城内,他们是公然抢人不成? 楼下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金樽园的卫护上来了。 可是那几个蛮国人却没有走楼梯,而是大步穿过去,一跃而起,一个个从窗户里跳下去了。 只听得窗下马嘶声声,人声鼎沸, 估计那几个蛮国人已经骑马离开了。 到了这时,金樽园一片混乱。 等卫护上来的时候,才有一个侍女大声惊叫道:“水琴姑娘被蛮人带走了!” 第78章 小姐被蛮人带走了 很快,薛绾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在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薛绾震惊不已。 凌云淮难不成和蛮人有勾结? 不过最近蛮人确实在上京有些猖狂,寻衅滋事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公开抢人了,这还了得? 于是,薛绾坐不住了,吩咐阿喜备车。 如果这事真的和凌云淮有关系,势必要去凌家一趟了。 换了衣服后,薛绾带着阿喜直奔凌家而来。 行至街上,时有蛮人横行街上。因为他们手持蛮国使牌,即使被行商司官员查到,也只是说教一番了事,并不会多做责罚。 “奇怪,最近上京多了好多蛮人,也太横行霸道了?” 阿喜放下车帘,气愤愤地说了一句。 那车夫刘田哼了一声说道:“谁说不是呢?听说蛮国什么三哈王子来了,也不知要闹什么?” 薛绾沉吟不语。 不一刻,前面就到了凌府。 正要停车的时候,不想从凌府闯出来几匹马。 当头是一头黑色的骏马,上面却是一个蛮国人。 “什么人敢拦本王的路?” 因为薛绾的车子挡住了他的去路,由不得那蛮国人当头就是一鞭子,抽在了刘田身上。 刘田一个趔趄,从车上摔了下来。 而马匹也受惊了,迎着那蛮国人的马只冲了过来。 阿喜大叫一声,吓得面色发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薛绾从里面闪身出来。 一个纵越,她飞身上马,迅疾地拉住了马的缰绳,生生拉住了脱缰的马。 马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抬起,总算稳住了。 对面那个蛮国王子也吓住了,脸色煞白煞白的。 定睛看向马上那女子,眉目如画,英姿飒爽,实在可人的很。 一时,那蛮人竟然看呆了。 直到她驾车离开,他还怔怔着,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好一个大萧国女子! 听见外面的动静,这时,凌云淮却从里面走出来了。 “是你?霍绾,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你反悔了是吗?” 在看见霍绾的时候,凌云淮脸上显出得意的神色。 薛绾把缰绳交还给刘田,稳步跳了下来。 “水琴呢?” 薛绾懒得和他废话,凛然问了三个字,多说一个字都多余。 “水琴是谁?我知道了,可是金樽园那女人,不知道啊,我和她又没什么关系,你问我做什么?” 到这个时候,他还在狡辩。 薛绾冷着一张脸,迈步走了上去。 莫名地,凌云淮竟然有些胆怯。不由得,他后退了一步。 “敢动我的人!” 只听啪的一声,薛绾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 立时,凌云淮的脸红肿起来。 不巧的是,凌老夫人也从里面走出来,恰好就看见了这一幕。 敢打他儿子,简直是反了! “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没人要的孤女,竟敢打云淮!” 凌老夫人狠狠地骂了一句,举起手中的龙头拐,照着薛绾的脑袋就砸了下来。 龙头拐在空中就被薛绾抓住了。 凌老夫人用力拽了几下,可哪里拽得动分毫? 薛绾一松手,凌老夫人一个没站稳,差点没摔个仰八叉。 “你,你,你竟敢……” 凌老夫人气得七窍冒烟。 薛绾却不和她多说,而是直看着凌云淮,目光凌厉。 “水琴在哪儿?” 不知为什么,看着她的目光,凌云淮更加胆怯了。 禁不住,他支支吾吾地回答:“我不知道,她被蛮国人带走了。” 看来他也就只知道这些,眼下,先不管他。 薛绾冷冷地说道:“若水琴出什么事,我定不饶你!” 说着,她转身跳上马车,吩咐刘田离开。 从凌府出来,薛绾吩咐不回薛家,直接去大理寺。 她要去见二哥薛祁言。 在大理寺后院的待客室,薛祁言接见了她。 薛绾也不多说客气话,直接问道:“二哥,我问你,最近很多女子失踪案子,可是报到你这里了?” 薛祁言点头。 “那你们的调查结果呢?” 薛祁言摊开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阿绾,哥哥劝你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为什么?” 她知道二哥从不是这样胆小怕事的人,今天怎么反倒唯唯诺诺起来了。 薛祁言叹口气。 “阿绾,实话给你说吧,京内丢失的这些女子都被蛮人抓走了。” “那你还等什么呢?既然查到了就该去带她们回来啊?” 薛绾很有些不解。 骤然,薛祁言抬头,定睛看着她。 “这是皇帝的意思!” 什么,皇帝的意思?皇帝纵容蛮人这么做?或置之不管吗? “是这样的,现在边疆战事不稳,而现在大萧国北方饥荒,南方水患,西方闹匪,东方呢,又地震,四方示警。你认为皇帝该怎么做呢?” 薛绾明白了,攘外必先安内! 如今后院不稳,皇帝实在没精力去和蛮国争战。 “蛮国这几日来京大有交好的意思。昨天上朝,皇帝问大臣的意见。父亲的意思是蛮国不讲信义,不值得讲和。而李相呢,说眼下还是先稳住蛮国才行。” 薛相主战,李相主和。 “那么皇帝的意思呢?” 薛祁言沉默不语。 一时,薛绾明白了。 看来,皇帝的意思是主和了。 蛮国不过是掳走几个大萧国女子,又何妨呢? 大萧国从来都不缺女人。 “可是二哥,这些女子也是大萧国的臣民,怎么就能随便被带走呢?” 薛祁言又是长长地叹口气:“阿绾,别的事情都好说,只是这一件,你还是收手吧,不要管了。” “那么水琴呢?水琴也被他们带走了。” 薛绾的声音不由得大了一些。 水琴可是她的人,对她来说,也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二哥可以帮你再找一个来。” 一下,薛绾只看着他,眸子中有一种东西在闪耀。 “二哥,若是阿绾被蛮人带走了呢?你可以说,再找一个阿绾来嘛?” “这……” 薛祁言语噎。 薛绾却起来,转身离开了。 这件事她非管不可! 从大理寺出来,薛绾上了车,吩咐先回薛家别院。 等回去斟酌一下,再派人出去细细查访,看水琴她们被带到哪里去了。 薛家别院和大理寺并没有太远,穿过一条闹市街,再走一条小道就到了。 不过就是两道街的距离。 平日里,他们也没少走这条道。 不过,就在行车刚走没多远,就被几匹马当街拦住了。 为首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在凌府门口鞭打刘田的那个蛮人。 这几匹马团团围住了他们的车子,再想调头已经不可能。 没办法,薛绾只好从车里走了出来,一脸庄严。 “大萧国下,你们要做什么?” 那蛮人嘿嘿一笑,只用眼睛上下打量她。 “不错,不错,回去给我做个王夫人很好!” “青天白日,大萧国可是有律法的,你们要抢人不成?” “今日,本王就要你了,看谁敢拦着。” 说着,那蛮人以目示意身后的随从。 那几个随从跳马下来,只越上薛绾的马车,将她围在当中。 眼见这几个随从身手敏捷,两边的太阳穴鼓鼓着,一看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薛绾自知她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也就没有动手。 “慢着,你们带我走,放了我家小姐。” 阿喜从车内钻了出来,挺身站在薛绾面前。 那蛮首却连连摇头:“不要,不要,你,一边去。” 薛绾把阿喜拉到一边,轻声说道:“没事的,我自有办法。” 此时,那几个随从上前把薛绾双手反绑,眼睛蒙上,押她上马。 顷刻间,他们就带着薛绾离开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马终于停下来了。 有人上前揭开了她眼睛上的布帛。 这里,却是一个露天的营帐。 天已经黑了,营帐中间燃着一团篝火。 一队蛮人正围着篝火,嘿嘿哈哈不知在说什么。 见了那个蛮首,这些蛮人忙一个个都站起来,单手扶胸行礼。 “三哈王子!” 薛绾听见他们这么称呼他。 薛绾知道,蛮国有大汗,大汗的孩子名为一哈,二哈,三哈,以此类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字。 那么眼前这位应该是蛮国的三王子了。 三王子并没有看他们,而是带着她直接进了正中一个帐篷。 没等她细看,帐篷内又进来两个侍女装扮的女人。 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水琴。 “小姐!” 水琴惊喜地喊了一声。随即,她闪着惊喜的眸子又黯淡下来。 这么看来,小姐也被抓进来了。 “水琴,这里是哪里?有多少大萧国女子?” “我们也不知道,但大萧国女子约莫也有一百多个。” 一百多个,竟然有这么多。 她们还要再说什么,不想帐篷又被掀开了。 三王子大步走了过来,嘴里也不知在说什么,身上的袍子却被他一手甩掉扔在了地上。 “你,我的妻子!” 他指着薛绾说道。 不用说,任谁都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此情此景,却怎么办呢? 三王子却没给她们更多思考的时间,而是嘿嘿笑着走了过来,一双肿眼泡里闪着欲望的光。 “你是我的,我要和你睡。” 此时,他已经脱掉了外面的袍子,袒着胸口,呼呼喘着粗气,直扑向了薛绾。 第79章 霍绾贬为庶民 也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拦住了他。 定睛一看,这个人却是水琴。 水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地抓着他的裤脚。 “我来,我伺候您。” 此时,她宁可拼了自己,也要护薛绾清白。 她的这条命是小姐给的,这点牺牲又算什么? 不想,那三王子看都不看她一眼,一脚就把她踢开了,嘴里也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应该不是什么好听话。 水琴撞上了桌角,额头上立即涌出一道血泉。 她挣扎着还想扑上来,却被薛绾一个眼色止住了。 “没事的,学琴,我可以。” 她安抚住了水琴,稳稳地坐在桌前,双手倒背着,不知在做什么。 那桌上摆着两盘肉。 蛮人不会烹饪,只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法煮熟就可以了。 三王子万分猴急扑上来,恨不得马上和她成就好事。 看着他那张满是欲望的脸,薛绾竟然浅笑了一下。 这一笑越加的让人销魂。 忍不住,三王子差点双腿一软,酥倒在地上。 “美人儿,快来,我真喜欢你。” 眼见三王子要抱住薛绾,不想薛绾一个闪身,从椅子上移转开。 也就在这一瞬间,白光一闪,三王子脖颈上已经出现了一把弯月刀。 蛮人吃肉从不用筷子,只用弯月刀。 “这个方式你还喜欢嘛?” 三王子脸色一变,有些恼羞成怒。 “你敢,我可是三王子!” 因为紧张,他竟然说话也利索了很多。 “我自然不敢的。” 她语气淡淡然的,手上的力道似乎也松了一下。 一时,三王子放松下来,嘴角竟然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 果然,大萧国人也不过如此! 没什么血性。 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下意识地,他用手擦了一下。殷红殷红的,竟然是血! 他眼前一晕,这才感觉到一种刺痛。 “你信不信,我再深入一点,保准你当场毙命!” 薛绾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起来还十分好听。 她竟然动真格的! 三王子浑身抖了起来,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把我们的人带回去。” “你,你这样是撕毁合约,大萧皇帝也不会饶你!” 薛绾轻笑一下,呼气如兰。 “那是我们大萧国的事情,容不得你们来操心。” 之后,薛绾挟持着三王子走出帐篷。 此时,水琴也从地上站了起来,紧紧地跟在薛绾身后。 见三王子受制,那些蛮人一下都围了上来。 于是,薛绾手上的刀子又使了三分力道。 一股血又流了出来,顺着他的胸口往下淌。 “退下,让他们都退下。” 三王子乌里哇啦的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些蛮人也就慢慢退了下去。 “水琴,把那些女子全部叫过来。” 水琴答应了,很快就把萧国女子全部叫过来了。 于是,大家上车的上车,骑马的骑马,由水琴先行带着离开。 薛绾则挟制着三王子殿后,朝上京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此日中午,他们才看见了上京的城头。 终于,他们又回来了。 而城外,却有几辆马车早已停在那里。 阿喜从车内跳了下来。 “小姐,您要准备的东西都带来了。” 昨晚去大理寺的时候,她已经交代好了一切。让阿喜今天中午在此等候。 原来,一切都在小姐的计划之内,包括她被三王子带走也是。 小姐真是神机妙算。 “打开,给三王子过目一下。” 到了这里,薛绾已经取下了刀子,没有再挟制他的必要。 在此期间,薛绾又吩咐随从帮三王子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上好的红锦一百匹,金银珠宝一百箱。” 阿喜缓缓地报上来。 阳光下,金光灿灿,格外耀目。 “三王子,两国相交,若用女子去换短暂的和平,也太辱没了大萧国!我们大萧乃泱泱大国,还不至如此!” 薛绾说得振振有声,让人心生敬意。 “若真要一战,想我们大萧将士也有几十万,也不怕别人!我倒听说,大汗最近头痛厉害,所以才有了与我大萧缔结合约的事情,想必和大萧国女子无干。” 一时,三王子竟无话可说。 想不到她一个弱女子竟然知道这些。 “不过呢,我这里有一个古方,或者可以缓解一二。” 说着,她从怀内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三王子。 “如此,三王子认为如何?” 此时,他还能如何呢? 只身一人在这里,她不要他的命就不错了。又有礼物相送,回去也可给大王交差,两全其美。 至于那些女人嘛,虽说有些可惜,不过也只能算了。 毕竟大汗只是让他来缔结合约,并没有让他强掳民女。 “好,很好!” 说真的,三王子打心眼里敬佩眼前这个女子。 若真的可以给他做妻子,倒是一件绝好的事情。 “既如此,三王子请回吧。你的人就在三里外等着。” 与此同时,被蛮人掳走的这一百多名女子已经陆续回到上京。 不等别人追问,她们已经争先恐后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别人。 一传十,十传百,京中无不惊叹薛绾的魄力和胆量。 一个女子,单枪匹马,解救了一百多人,还收服了蛮国三王子,放眼全天下,能做到的只怕只有霍绾这一个! 霍城主威武! 霍城主是我们大萧国的英雄! 霍城主一人足可以抵得上一支精兵。 于是,街头巷尾,茶馆酒楼,无不在赞叹霍城主的事迹。 更有说书先生,把霍绾的事情编成了一部书,就叫《大萧奇女子霍绾》,事情就从她休夫开始说起。 薛绾却并没有居功自矜,听到了也只是莞尔一笑,不以为意。 她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不过是因为水琴在那里,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凡事尽心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别的,其实她真的不在意。 不过在傍晚的时候,九王特意来了薛家别院。 一壶香茶上来。 九王和薛绾对坐,垂眸间,她竟然看见那个丑陋无比的荷包被他挂在腰间,醒目的很。 估计是奢华精致的见多了,所以才喜欢此等粗劣的,更新奇些罢了。 “九殿下此来何事?” 薛绾很少寒暄,总是开门见山,如她的性子干净爽利。 萧玄彻却端起茶碗,专注地盯着里面的茶叶,又闻了闻茶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慢慢地饮茶,品着茶味。 似乎,他只为品茶而来。 “果然好茶!想必宫里都没有你这里的茶好吧?” 薛绾不解他的意思。 她自然知道茶是极好的。 新雨霁晴头茶。全大萧国也只有那一株老茶树,号称茶树之母,据说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每年采摘的茶叶只有那么几斤。即使是宫里,也未必能喝上此等茶。 “若是皇帝喝了你这里的茶,你说会这么想呢?” 骤然,他放下茶碗,目光熠熠地看着她。 电光石火间,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功高不能震主,此乃官场大忌! 又所谓财不外露,富不露相。若把皇家都比了下去,那皇家的颜面何在? “听说城主这次办了一件大案,可喜可贺啊!” 他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嘛,皇帝那里可要斟酌些。” 他是在点她! 二哥之前也说要她不要管那些女子的事情,那是因为这是皇帝默许了的。 而她呢,却擅自行动,收服小王子,解救了那些女子。 如今,声势如此之高,宫内岂有不知的道理? 如果大萧国都要一个女子出手,那么要皇家何用? “谢九殿下提醒,民女自会小心低调行事。” 萧玄彻笑而不语,喝了那杯茶。 “好茶是好茶,只是不可多得也。” 他一双细长深邃的眸子扫了她一眼,不知在说茶还是意有所指。 该来的还是来了。 此日一早,薛绾就被皇帝宣进了宫里。 跪拜行礼之后,好一会儿,皇帝竟然都没让她平身。 薛绾自然不敢多问,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往上偷看了一眼。 只见皇帝正倚在卧榻上,歪着头看一本书,却不知在看什么。 跪的双膝有些酸痛,她正准备稍稍挪动一下身子,不想皇帝轻咳了一下。 “你来了啊,起来吧。” 终于,皇帝开了金口。 薛绾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侧。 “朕听说你做了一件功勋盖世的事情,了不起啊!” 一时,薛绾却听不出赞赏的意思,反倒感觉心内有些燥热。 皇帝放下书籍,起身站了起来,高高在上地俯瞰着她。 一种强大的压制袭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朕看了这么多的书,发现自古以来,像你这样的女子只有这一个,真可谓奇女子!” 他话音一转,有些感叹:“朕为天下之主,实在是万分庆幸!” “民女不敢!民女没什么想法,只是救人心切,还望皇上恕罪。” 她要告诉皇帝,她只是一个简单的女人罢了,构不成什么威胁。 “救的好!朕该好好褒奖一番才是。只是全大萧国若都如你一般,擅自妄为,无礼朝纲,朕这江山只怕也坐不稳。” “民女有罪!” 噗通一声,薛绾又跪了下来,她当然听出了皇帝的意思。 皇帝脸上一冷。 “你知道有罪就好。霍绾听旨:霍绾狂妄至极,藐视王法,贬为庶民!” “民女霍绾谢恩!” 第80章 新任巡街夫人 顷刻间,薛绾由城主贬为了庶民。 正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虽然,薛绾原本也不在意那些虚名,不过京中大有人替她大抱不平。 别人不说,阿喜就心里老大的不愿意。 自家小姐深入虎穴,救人于水火之中,皇帝不说奖赏也就算了,竟然还被掳去了城主的身份。这算什么嘛? “小姐,我看皇帝也是一个昏庸皇帝!” 忍不住,阿喜就抱怨了一声。 “阿喜,不得胡说!” 若是被人听到了那还了得! “就是啊,还庶民呢,不知道我家小姐身份多尊贵嘛?小姐,不如我们去找老爷吧,恢复小姐的身份,不知比那城主矜贵多少呢?” 皇后外甥女,霍国公外孙女,右相亲女,哪一个说出去都够震惊世人的了。 “得之不喜,失之不悲。” 薛绾的态度始终淡淡的。 她想要的就是救人,也没指望得到奖赏。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别的其实都无关紧要了。 “话虽如此说,可阿喜总为小姐不值。” 阿喜鼓着嘴巴,气呼呼地说了一句。 琴台路在上京的东门外,并不算什么繁华的地方,但却是上京最有名的小吃街,很有些烟火气。 一个公子模样的人刚在路边吃了一碗馄饨,正掏出腰包准备付账的时候,不知从那里窜出来一条黑狗,冲着公子就扑了过来。 公子吓坏了,手一松,腰包就掉在地上。 就在眨眼间,有人飞速地捡起地上的腰包逃走了。 此时,公子才明白过来。 “有人抢钱了!” 但此时再找那人哪里还有踪影?就是那条黑狗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公子垂足顿首:“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还有人抢钱?” 旁边坐着另一位食客,深表同情地说:“公子,你不知道,最近上京突然就多了一伙劫匪,专门用黑狗来作案,然后伺机抢走行人的钱包。有人称他们为‘飞犬帮’。” 而此时的春熙路,也正上演同样的一幕。 一条黑狗正扑向行人。行人惊慌失措之间,有人顺势抢走了他手上的荷包。 “贼,有贼!” 行人着急地叫起来。 而那个飞贼已经一跃上马,准备逃离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琉璃链子锁从空中划过,精准无误地将飞贼打落在地上。 飞贼摔落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翻,起身又要跑。 之间链子锁又是一卷,竟将他卷了过来。 一个女子从马上矫健地跳下,一脚将飞贼踩在了脚下。 “荷包呢?” 飞贼颤抖着从怀中拿出荷包,交到了女子的手上。 女子甩了过来,正好抛进行人的手里。 “还你!”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所有人竟都看呆了。 好功夫! 这女子也太飒爽英姿了吧。 也有认识的,夸赞说道:“这可是凌夫人呢,将门之女,她的父亲就是幽州节度使柳权。” 难怪一身本事,原来是封疆大吏的女儿。 一夜之间,飞犬帮肆虐京城,皇帝竟然下旨封柳如意为巡街夫人,专门惩治这帮飞贼。 这在上京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了。 要知道上京有上京的巡卫,遇见不轨闹事的人,有权捉拿他们去衙门惩戒。 如今凭空又多了一个巡街夫人,专人专办,他们倒没有权力管飞犬帮的事情了。 当然,如此盛誉之下,最开心的莫过于凌府了。 尤其是凌老夫人,见人就夸自己有眼光,就知道娶如意不会错的。 无论是出身还是本事,都比那个庶民霍绾不知强多少倍。 这也算是凌家祖上有德啊,才找了这么一个媳妇。 当薛绾听阿喜汇报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也只是置之一笑,不以为意。 不过说到凌云淮,她还真有事要问他。 那个蛮人三王子的事情,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 恰赶上这日,皇帝赐给柳如意的巡街玉牌到手,所有人都过去恭贺。 薛绾和阿喜进去的时候,却被门口的小厮拦住了。 “你谁啊,有拜帖没有,我们公子不随便见客。” 说来,眼前这小厮她们也认识,毕竟在凌家待了两年多,里里外外哪有不认识她的? 如今,见到她们竟如此这般无礼。 忍不住,阿喜就急了:“小吕子,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眼前她是谁?” 小吕子斜着一只眼打量着薛绾,撇了撇嘴。 “不认识!” “连以前的主子都不认识了,你还真是贱骨头!” 小吕子冷哼一声。 “主子?我的主子现在里面,如意小姐现在可是巡街夫人了。像你们这种庶民我怎么会认识呢?” 阿喜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薛绾拉住了。 一个下人,和他计较什么? “阿喜,我们走!” 谁知她们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听得里面一阵脚步声响,似乎有人出来了。 “谁在外面喧哗?” 听着声音不是别人,正是柳如意。 “夫人!” 立时,小吕子直接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喊了一声。 柳如意眼梢只往上撩着,似乎没看见眼前的薛绾。 “什么事闹哄哄的?” “有人找少爷,可是没有拜帖,被我拦下了。” 这时,柳如意的眼睛才瞥向了这里。 由不得她上下打量着薛绾,满脸的不屑。 “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庶民霍绾嘛。” 小吕子忙就瞪了薛绾一眼:“这才是我家夫人,还不快跪下?” 给她跪?简直是无稽之谈! 薛绾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要走。 “野鸡再怎么也是野鸡,变不成凤凰的!” 她在身后冷冷地讥讽了一句。 阿喜忍不住就想转身骂她,什么东西?她算什么凤凰!若是知道我家小姐的身份,不把她吓趴下? 不过,最终阿喜还是忍住了。 小姐说过,忍一时难忍之辱,成天下难成之事。 且看她能张狂几时? 她们坐车直接回别院。 谁知道车子刚在院中停好,就见薛祁玉和霍敬灰头土脸的也进门了。 只见薛祁玉身上的外袍也没了,只穿了一件下人的短袍,应该是霍敬的。 他披头散发,头上的帽子簪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而霍敬呢,更加狼狈,袒胸露背,竟没一件衣服遮掩着些。下面的裤子鞋子,也是破烂不堪,不知被什么撕扯成这样,看起来十分滑稽。 “姐姐!” 薛祁玉一张小脸委屈巴巴地,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怎么回事?” 薛绾的脸就沉了下来。 难不成这个弟弟又出去闹事去了,好好的怎么成了这么一个样子? “我们被飞犬帮劫了!” 原来,听说街上多了一个帮派叫飞犬帮。薛祁玉少年心性,就拉上霍敬要去街上捉拿飞犬帮。 不想贼没捉到,自己反倒被贼抢了。 “姐姐,你可得帮帮我们啊。此仇不报,我心里不服!” “不服又如何?” 薛绾一张粉脸沉如水。 这个三弟啊,什么时候才能沉稳些呢? 看薛绾那样,薛祁玉嘟嘟嘴,垂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眼下,飞犬帮的事情由柳如意专管,就是巡卫,行商司也不能干涉其中,何况现在薛绾只是一介平民,要怎么管呢? 这个祁玉啊,也太少年心性了些。 而此时的薛祁言也是一样的气愤。阿绾做出了那样了不起的事情,不说奖赏也就罢了,竟然还贬为庶民。 这不是寒了正人义士的心嘛? 于是,从大理寺回来,薛祁言就去了父亲的书房。 “父亲!” “什么事?” 薛相正在伏案看书,头也没抬。 “我想是不是应该恢复阿绾的身份啊?” 薛相放下书,抬起头,只看着他。 “什么理由?” “难道要阿绾一直以庶民的身份活着嘛?我感觉这样不妥。” 终究是我们薛家的女儿,又不是假的,怎么就不能恢复身份了? 薛相沉下脸,用一种指责的语气斥道:“亏你还是大理寺卿,一点掂量都没有的。现在要怎么给皇上解释,若恢复身份,之前不是欺君之罪嘛?” 一时,薛祁言却不好再说什么。 当初阿绾执意要和薛家撇清关系,如今又怎么说呢? “算了,她自己选的路她自己看着办。” 薛相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城外的关帝庙,飞犬帮头目史云龙正命手下清算抢来的银两。 外面扔了一地的空荷包。新的,旧的,竟堆成了小山一样。 “大哥,有人就是好办事啊。现在,上京的巡卫也不敢查我们,那个夫人呢,也只是装装样子,责罚我们几下也就放了。” 史云龙冷哼一声,心说她自然不敢查。 就在这时,外面听得有马嘶鸣的声音,似乎有人来了。 史云龙使个眼色,用一张草席将地上的银两盖了,却吩咐手下去外面看看是谁。 不一会儿,只见手下领着一个人进来了。 这人穿着一个斗篷,看不清脸。 等进来,他摘掉了斗篷,史云龙才看清。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凌云淮。 “凌统领,你来得正好!” 史云龙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凌云淮大步走了过来,沉着脸,厉声喝道:“好一个飞贼!你胆子好大!竟敢在天子脚下肆意抢财,今日可被我抓到了,还不老实交代?否则我现在就抓你见官!” 第81章 郡主回京省亲 一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个凌统领,今天可是喝多了说醉话呢? 不想凌云淮却拍了拍史云龙的肩膀,得意地哈哈大笑。 “云龙,吓到你了吧?亏你还是头目呢,胆子也太小了些。” 史云龙嘿然,反手抓住凌云淮的手腕,用力一折。 凌云淮疼的呲牙咧嘴。 “凌统领,以后这样的玩笑少开罢,否则打着骨头连着筋,你说是不是呢?” “知道,知道,你快放手吧,要疼死了。” 史云龙这才放开他。 凌云淮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蒲团上,揉着酸疼的手腕。 “凌统领,你来得真准时,分毫不差。” 史云龙的语气里有些揶揄的味道。 两人有规定,每月初一关帝庙坐地分银。 今天可不是初一呢。 凌云淮也有些恼怒,脸色有些不好看。 “关系到利益损害,哪有不上心的道理?” 他看着史云龙冷笑。 “史头目若不在意也不用做这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了。” 史云龙也不和他辩解,一手掀开那张草席,露出下面白花花的银子。 “统领别急,云龙不敢怠慢,早已分做了两份。和我们当初说的一样,二一添作五,你过目一下?” 哪知道凌云淮只是看了一眼,却说道:“只怕五五不行了,我要三七。” 史云龙怔了一下,随即一张黑脸阴沉下来,如一口铁锅。 “人都说凌统领言而有信,我看是属猴子的。现下我手下也有一百多弟兄,总要赏口饭吃。凌统领不怕贪多嚼不烂嘛?” “这可是天子脚下的买卖,我总要打点一下宫里的人。否则,头目你如何做得如此安稳?” 史云龙想了想,方才说道:“好!四六,只能这样了。统领若同意,这买卖我们继续做,实在不行,我史云龙大不了领着兄弟们上山,依旧是大斗银,小斗金,吃香的喝辣的。” 凌云淮歪着脑袋想了想,最后也同意了。 “云龙都这么爽快了,我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凌云淮作势又要拍史云龙的肩膀,却被他闪开了。 他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下,随即落下来,一脸笑意。 “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于是,史云龙重新分了银子,吩咐手下把凌云淮的那份装好,挂在马背上。 “凌统领,我和兄弟还有事要做,就不远送了。” “史头目只管忙去。” 银子已经拿到了,凌云淮心情无比的好。 他翻身上马,嘴里哼着一首艳词小调。 又一笔好账到手,晚上又可以去翠华楼找几个姑娘了。 他正遐想着,不想迎面也来了一匹马。 马上一个瘦瘦弱弱的身影,也穿了一个斗篷,脸被盖住了,看不清样子。 哟,还有一个一样打扮的,感情也是有秘事要做不成? 原本,他也没在意。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也不能封路不是。 不想这匹马却只奔着他而来,大有要相撞在一起的意思。 这什么情况啊? “你干什么呢?要撞了,走那边。” 他惊慌失措地嚷着。 那人却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依旧迎着他直撞而来,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对方猛然一扯他的缰绳,生生把他的马拦住了。 两匹马头触着头,仰天各自嘶鸣了一下,都停了下来。 这人好力道,竟然能牵制住两匹马。 “兄台好功夫!” 忍不住,凌云淮叫好。 对方却没说话,而是慢慢地掀开了头罩。 一时,凌云淮的表情冻结了,好一会儿才解冻。 “霍,霍绾!你怎么在这儿?” 来人果然只霍绾。 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他马背上的布袋。 凌云淮忙双腿遮掩了一下,笑着打哈哈。 “我闲着没事来这里逛一逛,这里真的好风景。” 霍绾依旧冷着脸。 “我问你,你是不是和蛮人勾结了?” 果然是霍绾的风格,开门见山,从不绕弯子,也不给他寒暄的机会。 凌云淮一惊,差点从马背上跳下来。 “你说什么?你别胡说啊,那可是谋逆的罪。” “水琴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还有,为什么蛮国三王子会从你家出来?” 这个问题她一直想问他了。 “巧合,完全都是巧合。至于蛮国三王子嘛,纯粹就是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不瞒你,他要一些大萧国的酒带回去喝,我呢,落得顺水人情,别的再无瓜葛。” 霍绾一双美眸只看着他,如一把利剑,似乎要把他看穿似的。 他有些心虚,不过却依旧梗着脖子哼了一声。 “我告诉你,霍绾,你现在可是庶民,再也不是什么城主了。再说了,你有证据嘛?没有证据我可以告你民告官,诬陷。” 这一点霍绾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等到今天。 她轻笑若许。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还是早点收手吧!” 她却不知在意指什么。 “你,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些,我到底做什么不义的事情了?” 霍绾却不理会他,径直调转马头,一溜烟地走了。 太后慈宁宫 柳如意将一大箱珠宝放在太后面前,给太后过目。 太后似乎也不以为意,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撩了一眼,依旧看着自己刚修剪的指甲。 “凌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呢?” 柳如意笑了笑。 “如意知道郡主远嫁金国,长公主现今又在宫内不得便,如意宁愿替她们承欢太后,聊以慰藉,还望太后务必不要推辞,成全如意一片孝心才好。” 她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言外之意却在表忠心,她是站在太后这里的。 太后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她的目光看向她,嘴角荡起一丝笑意。 “当初我原看你不错,果然不错。” “如意年轻,以后还要太后多多教诲才好。” 她态度诚恳,语气谦卑,确实是个伶俐人。 太后点头。 “说到郡主,哀家差点忘了。过几天,郡主要回上京省亲。哀家的意思呢,在宫里办个省亲宴,你也来吧。” “谢太后!” 没几天,宫内果然传出了消息。 大萧国郡主,现在的金国王妃,要回来省亲了。 一时,整个宫内张灯结彩。 眼下,郡主的身份可是金国的大王妃,自然不能怠慢了。 进宫,王妃先拜见了皇帝,然后又去慈宁宫见了太后。 听说母亲长公主被禁在府邸不能出来相见,王妃忍不住哭起来。 “祖母,清怡好不容易才回京一趟,竟连自己的母亲都见不到,这算什么?即使母亲犯了错,也禁了这些日子,也算抵过了。” 太后被她哭得心里也乱哄哄的。说来也是,清怡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母女情深,总不能不见面。 于是,太后就把自己的意思转告了皇帝。 皇帝斟酌后,也就同意了。 长公主奉旨进宫,少不得又是一番儿女情长。 欢喜过后,太后准备立即设宴款待郡主。 以示隆重,太后邀请了上京有名分的贵女。 等邀请的名单拿给郡主看的时候,郡主只是略略扫了一下。 突然,郡主想到了什么,淡淡地问道:“霍绾呢,怎么没有霍绾的名字啊?” “她被皇帝贬为庶民了,没有身份。按照规矩,不得入宫。” 郡主却轻飘飘地说道:“虽说如此,可是本王妃还蛮想念她的,不如破格让她也参加吧。” 如今,自己贵为王妃,她不过一介庶民,正要让她好好见识一下皇家威仪,借机好好讥损她一番才好。 既然是王妃的意思,宫女禀告了太后,也就顺势加了霍绾的名字。 接到宫里的旨意,薛绾有些诧异,可又不能违旨不遵,只好换了衣服准备赴宴。 阿喜很有些担心。 “小姐,我总感觉有些不安,心里突突的跳。” 想想也是,郡主,太后,长公主,还有那个柳如意,眼前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 小姐呢只身一人,万一是个坑,不是要掉进去了嘛。 薛绾淡然一笑。 “鸿门宴嘛,又如何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了。你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 “话虽如此说,小姐还是有所防备才好。” 阿喜却从柜子里拿出软猬甲战衣,帮薛绾穿在了里面。 薛绾原本偏瘦一些,这个软猬甲又很贴身,所以外面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薛绾上了行车,直奔皇宫而来。 此次的宴会地点在宫内御花园。 进宫后,薛绾就被人领着直接去了那里。 行了一阵,耳听得一片莺歌燕语,只怕是到了。 果然,眼前是一片开阔地。正中间是一个亭台,上面摆了三张桌案,应该是皇帝,皇后和太后的。 左下首一张桌案,右下首却是两张桌案。 贵女的桌案又在下边,分左右摆好了。 自然,薛绾的位置又在最后面。 让她诧异的是,这次柳如意的位置却摆在了前面,也不知因为什么。 不过,原本她也不在意那些。 “哟,你也来了。不过是一介庶民也能参加这样的宴会,你还真是福大呢?” 看见她的时候,柳如意冷笑着说了一句。 今日里,她一身红妆,看起来格外耀眼。 薛绾却看了一眼她满头珠翠,莞尔一笑。 “好一支龙凤合欢簪!” 柳如意一怔,脸色竟然变了一下。 第82章 好一个生死局 “霍绾,你说什么?” 她的语气凌厉异常,竟好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样。 薛绾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看起来格外清纯可爱。 “凌夫人,您高看我了,民女能说什么呢?不过是没见过什么世面,见簪子好看所以赞叹了一下而已。” 柳如意还要再说什么,不想这时,听得廊外一阵脚步声响。 有太监喊道:“皇帝,太后驾到!” 贵女们马上止口,一个个温婉着站好,垂头恭候着。 不一刻,皇帝,皇后,太后,还有长公主,郡主还有皇家几位皇子鱼贯而来了。 在这些人中,薛绾看见了九王。 他依旧是一副闲闲然的样子,似乎对什么都漫不经心。 一一落座之后,各位贵女请安,然后也各自坐下。 皇帝自然要说开场词,无非是今日郡主回家,特邀请大家欢聚一堂,以示皇家血脉亲近的意思。 当然,皇帝也委婉表达了,郡主此时已经是金国王妃,此来却是代表金国,愿两国唇齿相交,永结盟国的意思。 一番言辞之后,自然又是太后,皇后,长公主略略说了一番欢喜的言语。 最后,王妃才开口说道:“无论本王妃走到那里,依旧是我们大萧国的女儿。本王妃虽说是女儿身,但也应该尽力做于国于民更有意义的事情。” 她话锋一转,又说道:“说到这个,本王妃听说我们大萧国也出了一位巡街夫人,可有此事?” 下面的柳如意嘴角露出得意的一笑,但转瞬即逝。 八皇子却回答道:“还真是呢。这位夫人说来王妃也是认识的,就是凌府凌统领的夫人,柳节度使的女儿,却是将门之女呢。” 柳如意也就不好再坐下去了,起身站起来禀道:“王妃抬举了。如意也没什么智谋,不过是自小追随父亲,身上有些功夫罢了,能为我们大萧国略尽一点微薄之事,却是如意的荣幸呢。” 郡主兴致所至,心血来潮。 “既是如此,本王妃今天有意要见识你一下你的功夫呢。” “如意自当奉承。” 正是在皇帝皇亲面前露脸的机会,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呢……” 王妃话锋一转,目光在下面逡巡一圈,然后准确地落在薛绾的座位上。 “不过一个人比划挺乏味的,不如找个人来比试一下如何?” “但凭王妃吩咐,如意全都受教。” 果然是将门之女,爽快! “在座各位可有要和凌夫人比试一番的?” 贵女们各自垂头,一个个闷不做声。 谁敢和她比啊,那不是自取其辱呢? 见没人自告奋勇,王妃仿佛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径直开口说道:“霍绾呢?霍绾好像很有功夫啊,要不要来比一下?” 终于,她还是说出了真实意图。 鸿门宴,还真是鸿门宴。 “王妃何来此话?她不过是一介庶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和江门之女相比?本宫看此事不妥。” 一向沉稳的皇后冷然开口了。 明摆着这是一个局,只等着薛绾进局呢。皇后岂能不管? “皇后此话不对。霍绾虽是一介庶民,不过之前听说做了很多了不得的事情呢,单枪匹马,挟制蛮国三王子,怎么算手无缚鸡之力?” 此时,王妃也不怕她皇后。名义上她是大萧国的郡主,但实则是金国的大王妃,想来也不算是越礼。 “刀枪无眼,若有人受伤怎么办?” “不过是游戏尔,朕认为让她们玩一玩也无伤大雅。” 此时,皇帝捏起一颗葡萄吞进了嘴里,淡然地说了一句。 既然皇帝都表态了,薛绾也就不能再推辞了,只好起身点头同意。 “不知王妃要怎么比试呢?” 王妃想了想,点头说道:“射箭如何?” “如意愿意!” “民女愿意!” 不料,此事还没完,王妃又开口说道:“既然要比试,自然要立规矩,还要有些彩头。本王妃的意思呢,双方互以对方头上的簪子为靶子,射中簪子者为胜。” 一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不是比射箭,这是要命呢。 想来,一方射箭,另一方却是个靶子,万一准头失误,没射中簪子,岂不是要一命呜呼? “不可!” 皇后急着喊了一句,竟有些失态。 所谓关心则乱。薛绾和她至亲,她岂能看着自家外甥女去送死。 “下的一手好棋!” 九王也坐不下去了,凛然说了一句。 太后却笑了。 “玄彻,你此话何意啊?这棋还没开始下呢,胜负未分,怎么就一手好棋了?” “对啊,九皇弟,若是凌夫人不小心被误伤了,想必她也无话可说。” 八皇子也附和了一句。 “不过呢,霍绾如果不想比试也没办法,也不是什么将门,又不是什么名门,没有真才实学也可以理解。” 王妃笑得有些肆意,头上的珠翠都颤动起来了。 “既如此,民女情愿和凌夫人切磋一下。” 到如今,薛绾也顾不得别的。 事关薛家,霍家颜面,她不能输了薛,霍两家的铮铮铁骨。 可以输,但不能逃避。即使输,也要输的体面些。 “很好!既然双方都没有意见,那就请皇帝下旨吧。” 皇帝歪倚在椅背上,象征性地捻了一下胡须。 “朕下旨,柳如意和霍绾比试射箭,无论生死,都是自愿,和对方无关。” 这就是生死赌局嘛? 或者就是一场生死局,务必要她薛绾的命呢! 难怪宴席会在这样一个开阔地,只是为了方便看生死局嘛? 为了避免伤到人,贵女们都让开来,只留下一片空地。 侍从们拿来一个靶子,这个却是为了固定人的,避免人乱动造成箭矢偏离。 “既然如此,如意抛砖引玉吧。” 这个时候,她倒是当然不让。 谁先开始谁自然有优势。 若一箭正中对方心脏,那不是永诀后患了? “凌夫人将门名女,箭艺高超,本王看不如让霍绾先来。庶民嘛,能有什么本事?” 九王开口了,看似贬低她,实则才是真正的要帮助她。 没等柳如意开口,太后就说道:“哀家看还是如意先来吧。” 皇家倒有好几个人为柳如意说话。 薛绾心里冷笑。 “民女情愿让凌夫人先来。” 事已至此,又争什么先后呢?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索性完全成全了她。 她神情恬淡,坦然走过去,由侍从用绳子将自己固定在靶子上。 九王脸色银沉如霜。 皇后一张冷脸此时却显出紧张焦急的神色。 如果今天阿绾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向薛家,霍家交代啊? 不一会儿,柳如意已经拉起一把弓箭,瞄准霍绾,只听得箭矢破空之声,随即直直地朝薛绾飞了过去。 皇后吓得闭上了眼睛。 九王脸色却越加的难看。 不少贵女都吓得低声惊呼起来。 只有薛绾依旧平静如常,甚至都没眨一下眼睛。 顷刻间,那只箭矢竟然直穿过了她的左心。 果然,柳如意是有备而来。说什么射中簪子,她就是要薛绾的命呢。 幸亏阿喜来的时候帮她穿上了软猬甲。 这一箭总算是没伤到要害,不过也确实够惊心的。 “不好意思呢?如意还是箭艺不行呢,竟没有射中簪子。” 都快要人命了,她竟然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侍从过来放开薛绾。 “霍,霍绾,你没事吧?” 忍不住,皇后就惊问了一声。 薛绾单手拔出箭矢,脸上竟没显出一点痛苦的表情。 “放心,皇后娘娘,民女不会有事的。” 她回答了皇后,然后只拿着这只箭矢走过来。 “该民女了吧?” 薛绾要把这支箭矢还给柳如意。 自认为自己此箭矢必中,没想到霍绾毫发无伤。 柳如意再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可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侍从们照旧把柳如意绑在靶子上。 只是现在再看她,额头上冒汗,身体还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凌夫人,民女可要开始了!” 薛绾拉弓,瞄准了柳如意。 耳听得砰的一声,柳如意吓得闭上了眼睛。 只是为什么没动静呢。 柳如意睁开眼,却看见她正在把箭矢固定在弓上。 “对不起啊,凌夫人,刚才没准备好。” 薛绾露出纯纯一笑,任谁也不能说她是故意的。 “凌夫人,民女这次真的要开始了啊。” 柳如意恨得牙痒痒。能不能痛快点?磨磨唧唧这是要煎熬死人呢。 倒是九王在上面看得津津有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说到折磨人,她还蛮有一套嘛。 又听得箭矢破空之声。 这一次是真的,柳如意眼见那支箭矢嗖地一下飞过来了。 柳如意感觉心似乎不跳了,浑身都要窒息了。 如果霍绾也射自己的心脏,那么她今天必死无疑。 不过那支箭矢却没有对准她的心脏,而是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她头上的簪子。 而此时的柳如意已经吓得浑身瘫软了。 有侍从过去,想拔下那支箭矢,却用足了力气也拔不下来。 原来那支箭矢穿过簪子,生生钉在了靶子上。 又来了一个侍从,两人合力才把箭矢拔下来。 “既然是王妃提议的,还请王妃裁定吧。” 薛绾淡淡然地说了一句。 那侍从也就把那支穿着簪子的箭矢拿给王妃看。 不想,王妃只看了一眼,就惊诧地叫起来:“这,这不是本王妃的龙凤合欢簪吗?” 第83章 恢复城主身份 此簪纯金打造,上面镶嵌龙凤合欢造型,却不是大萧国的手艺,应该产自金国。 而龙凤这种式样也只有皇家才可使用。 所以在见到那枚簪子的时候,薛绾已经想到了这一层。 只是柳如意太过于虚荣了,竟然戴到了宫里。 又或者她也没想到此簪子竟然是王妃的,无论如何,此时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巧不巧,王妃却要在御花园比试射箭。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估计柳如意再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当时,本王妃进京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之后簪子就丢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王妃语气里依旧是惊诧不已。 她竟然还没想明白。即使成了王妃,换了一套更高级的行头,骨子里依旧是草包一个。 “就是啊,民女也有些诧异,王妃的簪子是怎么到凌夫人手里了?凌夫人,你说呢?” 柳如意脸上涨红,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如意巡街的时候捡到的,却不知是王妃的簪子。” 说罢,她噗通一声竟跪了下来,态度诚恳。 “求王妃饶恕如意不知之罪!” 她倒说得轻巧,只是说不知。不知者不罪嘛,原本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只是事情只怕没有她说得那么简单。柳如意只是在避重就轻。 此时,薛绾反倒越加的闲适,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天真的可爱。 “民女愚钝,有一事不明,还要向凌夫人讨教一二。” 沉默,没有人开口说话。这个时候氛围如此微妙,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察言观色,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倒是皇后发话了:“你有事只管问吧。” 薛绾谢了皇后,然后转身看着柳如意问道:“民女也是那么一想啊,也不知想得对不对,还望各位不要和民女介意。王妃的簪子自打进了上京就丢了,说来可是巧的很,难道不是飞犬帮的人做的吗?” 一时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倒是柳如意急了。 “你不要胡说,有证据吗?怎么证明是飞犬帮的人做的?” “那么民女再问凌夫人啊,飞犬帮肆虐上京一个多月了吧,不知凌夫人可有什么斩获吗?” 柳如意语噎。 “这……” 沉思片刻,她骤然抬头,目光果决。 “不是如意无能,实在是那匪首石云龙很是狡猾。最近,如意查访,他在城外关帝庙安身,等如意派人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逃了。” 薛绾连连点头,一副认可的样子。 “也是,不过那匪首石云龙是如何得知信息的呢?难不成有人通风报信不成?” “你是在说我手下有奸细吗?” 薛绾轻笑。 “民女怎么会知道呢?这还要问凌夫人你呢?毕竟凌夫人才是一手经办人嘛。” 此时,太后却沉下脸,冷哼一声。 “霍绾,你不过一介庶民,可是在质疑凌夫人?哀家相信凌夫人的能力,倒不用你来指责一二。” “民女也不敢指责,不过民女有些东西要给各位贵女看一下,不知皇帝可允否?” 皇帝自然看出了一些端倪,情知其中定有隐情,但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自然不能不允,否则倒显得他有意庇护柳如意一样。 于是,皇帝沉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头。 “民女的丫环阿喜就在宫外,麻烦请公公把她叫进来。” 薛绾低声吩咐了侍礼太监。这种地方自然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 不一会儿,只见阿喜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布袋子。 “民女阿喜给皇帝请安!” 行礼后,阿喜侍立在一侧。 “阿喜,把袋子打开给各位贵女看看。” 阿喜答应了,随即打开了手边的袋子。 只见里面却是一袋子的金银首饰,却是各种簪子,堆在那里,金灿灿,明晃晃,耀眼的很。 突然,有一位贵女惊叫了一声,然后捡起其中的一支玉簪,诧异地说道:“这不是我丢的那支吗?可是我祖母留给我的。” 另一个贵女也吃惊地拿起一枚金簪:“这是我的。” 随即,更多的贵女纷纷找到了自己丢失的簪子。 “我们的簪子怎么会在你哪里?” 薛绾笑了笑,看着柳如意说:“这个就要问凌夫人了,这些全都是凌夫人家的东西。” 此时,柳如意的脸色越发难看,青一片紫一片。 听她这么一问,柳如意恼羞成怒。 “胡说!你怎么知道是我家的东西?难不成你擅闯民宅了不成?” 阿喜却从怀内拿出一张当票,辩解说道:“我们小姐才不会做那种事情,明明凌夫人的丫环巧儿去我们当铺当的,凌夫人看看收据。” 天旋地转,柳如意只感觉双腿一软,几乎要晕倒在地上。 今日只怕是要灭我柳如意不成? 不过到这里,薛绾依旧没有放过她,而是转目看着皇帝,婉婉说道:“圣上英明,说到那个匪首史云龙,民女不才,一并把他带过来了。” 皇帝依旧是稳如泰山地坐在那里,喜怒不形于色。 这一切,他自然是明白的。 原以为郡主她们几个安排了一场鸿门宴,不想薛家那丫头早有准备,将计就计,此时却被她将了一军。 那些赃物,还有史云龙,明摆着都是她的安排。 说到智谋,只怕她不在任何人之下。 “皇上,既然人都来了,自然要审讯一番。本王也很想看看这个匪首到底长着怎样的三头六臂,敢在天子脚下做事?” 九王懒懒地伸了一下腰,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扫了一眼柳如意。 “又或者是有人有意包庇不成?” 九王也这么说了,皇帝只好默然点头。 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一会儿,有人押着史云龙进来了。 “史大掌柜,见了皇上你还要不说嘛?” 那史云龙果然是条硬汉,撇撇嘴,依旧是沉默不语。 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不如不说。 九王轻叹一口气,却对皇帝说:“皇上,这件事让儿臣来做如何?” “你来吧。” 于是,九王也不起身,却使个眼色给身后的侍卫。 “本王看他右手有些多余!”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那侍卫就领会了九王的意思。 侍卫点点头,大步走过去,举起腰上的佩刀,径直将史云龙的右手剁了下来。 只听得一声痛叫,史云龙表情痛苦而狰狞。 一时,那些贵女吓得面容失色,一个个捂着眼睛不忍直视。 “如何,左手也不想要了是吗?” 九王面色如常,毫不动容,甚至还轻松自得的掏起了耳朵。 多年征战沙场,什么骇人恐怖的场景没见过?少只手也算不得什么。 见他依旧不说,侍卫还要动手,却被薛绾拦住了。 “就算你的命不值钱,那么你的妻儿呢?民女可以担保他们的生计。” 薛绾语气诚挚。 十恶不赦的人也有他的软肋。 果然,史云龙动容了。 “你真的可以担保他们的生计吗?” 薛绾重重地点头:“你放心!” 史云龙仰天大笑。 “好啊,很好!我史云龙堂堂一丈夫,生于天地间,此时倒要一个女子来保全!” 大笑之后,他脸上竟露出悲愤的神色。 “也好,我就招了!我就是飞犬帮的帮主。城内的抢劫案子都是我做的,抢来的赃银和凌统领分了。” “哪位凌统领?” 此时,务必要他说明白才好。 “凌云淮统领!” 噗通一声,柳如意晕倒在了地上。 人赃俱在,想抵赖也是不可能的。 皇帝勃然大怒。 “好一个官匪勾结!朕还真是瞎了眼!来啊,将凌云淮,柳如意下狱。史云龙斩立决!” 此时,皇帝也没了吃饭的兴致,看戏都看饱了。 他起身要走,却被皇后拦住了。 “皇上,此事了了吗?” 此时皇帝脸色铁青,别人哪敢多问一个字。也只能是皇后,换做别人,估计吓都吓坏了。 “皇后还有什么要说的?” 皇帝的语气很是不耐。 终究,他也是这场局里的一棋子,不过是坐镇的帅而已。 “臣妾以为,自古贤君赏罚分明,有赏有罚,人才会尽心做事。” 皇后点到即止,但皇帝岂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他转身看着薛绾,问道:“飞犬帮的案子是你解决的,朕倒要问你,要什么赏赐呢?” 薛绾跪下:“民女不敢!民女不敢奢求什么赏赐,不过是略尽一下民女的责任而已。” 皇后提议道:“臣妾看,不如恢复她城主的身份如何?” 皇帝点头:“既如此,朕恢复你城主身份,另外命你为巡检司夫人,规管整个上京治安。如有急事非常之事,可以直接向朕禀告。” 一时,薛绾还有些发怔。 倒是九王有些急了。 这个丫头,真是服了,刚才意气风发的样子去哪里了?此时,又变成了呆头呆脑一只鹅。 “霍绾,还不谢恩!” 一向沉稳的九王竟有些坐不住了。 “民女谢恩!” 薛绾朗声回答。 “恭喜城主夫人!” 早有贵女上前恭贺她。 城主不城主的倒还好说,只是这巡检司夫人很是了得,可以规管整个上京治安,可是很有实权呢。 一个没背景没身份的孤女,能做到这种程度也是大萧国的特例了。 第84章 你若认真就输了 乾龙宫内,皇帝正喝着茶。他的桌案上,放着一堆的卷宗。 薛相和李相分两旁侍立。 “皇上,凌云淮的事情要如何处置呢?” 李相躬身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们以为呢?” 皇帝反问了一句。 “臣以为这件事只怕另有隐情,还要斟酌办理才是。” 薛相沉声回答。 若只是凌云淮,他也做不出这样大的事情来。薛朝印认为,只怕凌云淮身后另有主使,所以一定要细细查问才是。 “臣以为此案已了,不如早日处置才是。” 李明显依旧给了反对意见。 之前,凌云淮送给他银子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可他也打探到,几位皇子那里也多有孝敬。他若不收,岂不是要被他们排外。 官场就是战场,总要选择站在那一队。 若留着凌云淮,倒是一件大麻烦事,不如早日处决。 皇帝似听非听。他放下茶杯,眼睛却只盯着桌上的卷宗。 “柳节度使昨夜十万加急,给朕上了一封急奏,说蛮国近日集结十万铁骑,似有南下的迹象,幽州不可不防!” 一时,薛相李相面面相觑。 眼下,边疆竟如此危急了吗? “爱卿你们怎么看?” 骤然,皇帝抬头,目光熠熠地看着他们。 “臣以为幽州乃大萧国门户,自然不能丢,必须守住。” 薛相硬生生地说了一句。 无论如何,幽州必须坚守。 皇帝点头。 “柳节度使上这封急奏的时间很微妙啊!” 皇帝拈着胡须沉吟半晌。 薛相一下就明白了,难道和柳如意的事情有关? 战事当紧,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此时动了他的女儿,只怕他心思不安,难以尽忠,又或者有怨愤之心,怎能尽力? 这封奏折真是好巧! 柳权这个老狐狸,他是在提醒皇帝! “皇上的意思是?” “柳家不能动!放在朕眼皮子下面,倒拴住了他的心。若朕处决了柳如意,只怕倒凉了他的心。” 皇帝沉静如水。 原来如此!难怪皇帝只是关着,并不处置,原来是让她做质子! 皇帝果然明决! 消灭了飞犬帮,上京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有人说飞犬帮最后的大当家竟然是凌家,明摆着就是官匪勾结。 多亏了现任的城主夫人,揪出了内幕,才有了今日的祥和。 一时,霍城主呼声更加高涨。 而此时的金樽园,也聚集了很多名士高人,对霍城主的侠义行为赞叹有加。 “这位城主夫人,真是百年不遇的豁达之人。学生敬佩,实在敬佩啊!” “也多亏她休了夫,否则今日不是要和凌家同罪?”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也不知谁有此等福分能娶到这样的绝世女子?” 水琴听他们议论纷纷,笑而不语。 自家小姐自然是出色的! 而且,她现就在三楼。 三楼并没有别的客人,当中一间雅间内,只坐了薛绾和九王。 一个茶盘上端端放着两杯香茶。 香气袅袅,由不得心旷神怡。 “全上京,只有这里的茶算第一等!” “九王客气了!” 九王端起茶盏,深吸了一口气,沉醉片刻。 “茶是好茶!只是若不是懂茶的人,也品不出这茶的美妙来。” 他慢慢呷了一口,抬眼,看着她。 “城主好射击功夫!” “人都说九殿下乃当世战神,见识过多少箭术高超的,民女这三脚猫的功夫,让九殿下见笑了。” “你现在可不是民女了,堂堂的城主夫人。也或者……” 他又挑眼看着她,目光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也或者你可以在本王面前自称阿绾!” 阿绾,是薛家对她的至亲称呼! 那样的称呼,他也想要。 在他面前称阿绾,那无论如何也是叫不出口的。 “这是你欠本王的。” 每次看她不情不愿的样子,九王就用这样的方式来威胁她。 说他沉稳有心机,却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来,叫一个给本王听听。” 莫名地,薛绾感觉双颊有些发烫。 “阿…绾。” “乖!” 这算什么? 不由得,薛绾正色说道:“请九殿下自重!” 见她脸色有些不豫,萧玄彻也就收了戏谑的姿态。 “城主的箭术不错,却能一箭正中人心。” 薛绾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敢随便接他的话。 “阿绾要我的心吗?若要的话,本王情愿送你。只是阿绾的心呢?又给了谁?” 难不成是那个凌云淮? 终于,薛绾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绯红一片。 随即,她就轻笑一下。 “本城主之前听过一段话,说男人的心像一颗卷心菜,剥去一层又一层,剥到最后一层却发现,男人是没心的,原来是颗空心菜。当时,本城主也不以为然。” 萧玄彻听得很是认真。 “现在呢?” “本城主认为与其去剥男人的心,不如让自己也变成一颗空心菜。所以九殿下还是照顾好自己的心吧,本城主要来也无用。” 萧玄彻沉吟半响,喝了那盏已经凉掉的茶,竟默然起身离开了。 不知为什么,看他离开的背影竟有些落寞。 水琴进来的时候,薛绾还在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水琴把桌上的茶盏收拾了,坐下来问她。 薛绾回神笑了笑:“没什么。” “水琴看九殿下对小姐很上心呢?” 上心?薛绾嘴角的笑有些凉薄。 那个曾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呢?当初没上心么? 现在呢,他不过是一个下狱的罪人罢了。 “水琴啊,男人这种东西呢,就像是一盘棋,输赢都是游戏,你若认真可输了。” 而这种游戏,她已经没兴趣玩了。 刚说到这里,却听得楼下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怒骂呵斥声。 水琴一怔,起身就要出去看。 没等她迈出去,房间的门帘就被人一把扯下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娼妇,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害的我一家好苦!” 不等薛绾反应过来,一个东西就凌空飞了过来,正砸在她的身上。 黄黑相间的液体流了出来,臭不可闻。 “凌老夫人,你怎么进来就打人啊?” 水琴认出来了,这人正是凌家老夫人。 而扔在薛绾身上的是一枚臭鸡蛋。 “我打她都算轻的,我现在杀了她的心都有。” 凌老夫人恨恨地说了一句。 眼下,儿子儿媳全被下狱,难道不都是拜她所赐么? “你也不想想你算什么东西?有人生没人养的孤女,当初也不知怎么勾引了我家云淮,娶了你这个丧门星进门。如今可好,凌家家破人亡,我和你拼了!” 说着,她冲着薛绾就扑了过来,扯她的衣服,拽她的头发。 即使薛绾有一身武功,可是怎么能和一个老妇人计较呢? 还是水琴和伙计上来,生生把她拉走了。 眼见小姐身上的衣服也花了,头发也乱了,水琴气得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他们家犯法和小姐你有什么关系?这也太欺负人了些。不如我们报官吧?” 薛绾拢了拢乱发,依旧是淡然的表情。 他狂由他狂,明月照大江;他横由他横,清风拂山岗。 “小姐,你能忍得,我却忍不得。来我金樽园踢场子,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水琴依旧气呼呼的。 “若是一条恶狗要了你,难不成你还要咬回去不成?又何必把自己置于如此狼狈的境地?” 水琴哑然。 或者小姐是对的。 此时的长公主府邸也是热闹异常。 终于,长公主自由了,而女儿呢现在也是金国的王妃,可谓是春风得意。 自从二皇子被贬为庶民充军之后,近日来,长公主和八皇子走的很是亲近。 若论长幼尊卑,除了二皇子,中间的几位皇子有病的有病,早逝的早逝,排下来也就是八皇子了。 九王就算是有些功勋在身,可是也比不过长幼尊卑。 扶持八皇子才是明智之举。 今日,长公主准备了一桌宴席,单单请了八皇子过来,让郡主相陪。 八皇子也不傻,自然明白长公主的意思。 老二被父皇发配了,也只有他和老九可以争一下。 长公主要拉拢他,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玄煜,听说你最近又去东海钓鱼了?” “母亲,说什么八哥哥钓鱼,可不是要笑死人了。说是钓鱼,可鱼钩却是直的,怎么可能钓上来鱼吗?” 郡主嗑了一颗瓜子儿,顺嘴把壳儿吐了出来。 “清怡妹妹,你哪里知道我的用意?” “说是钓鱼也不钓,谁知道你什么用意?你们啊,一个个神神叨叨的,我也猜不明白。” “我呢就是喜欢看着鱼抢饵,钓上来反倒失了乐趣。” 长公主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说到钓鱼,本公主我真就找到了一条大鱼,不知玄煜有兴趣没?” “哦,什么样大鱼?” 八皇子扬眉看着长公主,饶有兴致的样子。 “那个霍绾,玄煜你知道吧?” 八皇子自然知道,闹的整个上京不可开交的人物,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不过听说她只是个孤女,不知为何圣眷如此之盛?” 这一点,八皇子始终猜不透。 长公主冷笑。 “她才不是孤女,她本名薛绾,薛相之女,霍国公外孙女,皇后的外甥女。” 八皇子惊呆了。 而郡主嘴里的瓜子儿更是搞笑地挂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动弹。 第85章 三少爷杀人了 薛相,他们自然都是知道的,堂堂大萧国一品左相,百官之首,身正廉明,在朝中很有威望。 霍国公呢,开国元勋。有人说大萧国三分之二的天下是他打下来的。大萧国建国后,他主动上书,请求卸甲归田。 当今皇后乃是霍国公的次女。 难怪她自称霍绾,原来随了母家的姓氏。 若此事当真,她的身份绝非等闲,名副其实的贵女。整个大萧国,再没有比她更贵重的了。 果然一条好大鱼! 八皇子萧玄煜沉吟半响。 “想来姑姑是有妙策了?” 既然她已经查到这些,以她的心思,想必是胜券在握,否则也不会有此提议。 长公主抿嘴一笑,果真是胸有成竹。 “孤女的身份就挺好。” “可是母亲她要禀告皇上可怎么办?” 郡主满脸的气愤。 太可气了?她的身份竟然如此贵重,想着心里就不舒服。 “欺君之罪他们也担不起!” 八皇子冷冷然地怼了她一句。 不是他看不上,这个表妹的智商实在堪忧,能有她母亲的一半也不错了。 长公主自然听出了八皇子语气里的不耐,却也没反驳,淡淡然地说道:“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只要饵料够大,就不怕鱼不上钩。玄煜,你说呢?” 这一日,天气异常的炎热。 薛祁玉赖在薛家别院一天,直到傍晚,天气凉快起来,这才闹着上街散心去。 怕他闹事,薛绾又特意交代了霍敬,一定要看好小少爷,稳住性子,万万不可使少爷脾气,少惹是非。 “放心吧,小姐,我一定会看好小少爷的。” 霍敬毕恭毕敬地回答。 话虽如此说,不过薛绾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自家兄弟的脾气,她也是知道的。脾气上来那可是一个十足的孙猴子,老天都要捅个窟窿的主儿。 薛祁玉又保证又作揖的,总算是出了门。 出了别院,他们也没叫车,也没骑马,兴头头地往行院街走去。 被暴晒一天的行院街此时也喧闹起来,行人匆匆。有买卖的,有办事的,也有出来喝茶的。 薛祁玉一副贵家少公子打扮,左右张望,兴致很高。 这时,耳听得前面有吵闹声,似乎还有女子的尖叫声。 什么情况? 薛祁玉终究是少年心性,听得有热闹,哪有不往前凑的道理? 于是,他飞快地跑过去,想看看到底有什么好看好玩的事情。 这一看可不得了,一看由不得他义愤填膺。 原来是一个醉汉正在调戏一个小女子。 这个醉汉市面上很多人也都认识,人称张二狗,原是这条街的街霸王。吃喝嫖赌,无恶不作。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品行恶劣的人又爱喝酒。今日里,也不知在那里灌了许多酒过来,却拉着一个女子强行非礼。 “姑娘,你这只手镯很漂亮啊,来,给二爷看看。” 说着,他就要去抓女子的手。 女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小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 她满脸羞红,又急又恼。 “放开我,你快放开我。” 她越是挣扎,张二狗就越兴奋。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倒是有了更大的表演欲望。 被关注的感觉真不错! 像他这样的癞皮狗就喜欢这样。 于是,他竟一把将女子抱进了怀里,努着嘴就要亲人家。 “来,乖乖,让二爷亲一个。” 那女子吓得哇哇大哭。 眼见得他那张臭嘴就要亲到女子的脸上,这时,薛祁玉一个忍不住,一把将女子拉了过来。 “欺人太甚!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调戏女子!还有王法没有了?” 眼见好事被这个小子搅黄了,可把张二狗气坏了。 借着酒劲,他气呼呼地骂了起来。 像他这种癞皮狗嘴里能有什么好话,张嘴就是市井方言,污秽不堪。 “谁家的婆娘屁股锭子没兜住,生出你这么个小子来。爷爷告诉你,少来管爷爷的好事,否则爷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骂人也就算了,竟然连累他死去的娘亲。 这一下,薛祁玉也是气得火冒三丈。 “你算什么东西?闭上你的臭嘴,再骂一句小心我揍你。” 终究,他只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爷,也说不出更难听的话来。 “揍我?好啊,你来揍我啊,快来啊,公子爷揍人了。” 说着,张二狗竟然主动凑上来,头拱着薛祁玉的肚子,真的就是一副无赖之际的样子。 这么死皮赖脸的人,薛祁玉也是第一次遇见。 恼怒中,薛祁玉用力推了他一下。 “起来,你这个无赖,别碰我!” 薛祁玉也只是想把他推开而已,也没用太大力气。 不想张二狗却倒退好几步,仰面栽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一开始,薛祁玉以为他是使诈,让霍敬过去踢他。 “真是个无赖,还想装死?” 霍敬早看不下去了,也是一肚子火,只等小少爷这句话了。 于是,他大步过去,上前就是一脚。 “装什么呢?你可知道我家少爷是谁,也是你能招惹的?” 不想张二狗依旧是一动不动,脸色煞白煞白的,嘴角竟然还带着一些诡异的笑容。 感觉有些不对。 霍敬蹲下去,右手摸过去,试探他的鼻息。 这一试探了不得,霍敬大惊失色,一屁股竟然坐在了地上。 “少,少爷……” 他的声音都变了。 “他,死了!” 薛祁玉怔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死了,怎么可能死了? 他就轻轻推了张二狗一下?难道他是纸做的? 一股鲜血慢慢地流了出来。 霍敬小心地掰开他的脑袋,只见下面是一块石头,而张二狗的脑袋正好磕到了这块石头上。 “少爷!” 原本还看热闹的人这会儿也惊慌着大叫起来。 “死人了,死人了!报官吧?” 恰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句:“巡检夫人来了!” 果然,薛绾正走到这里来,不想却遇见了这样一件惊天大案。 听说巡检夫人来了,薛祁玉仿佛才回魂过来。 姐姐,是姐姐吧? 猛然,他转身过去,飞一般扑到薛绾面前,直直地跪倒在地上。 “姐姐,救我!” 一开始,薛绾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在听说了来龙去脉之后,心下也是一惊。 人命关乎天! 此事若真是祁玉做的,这么多人看着,要保他只怕也难。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推了他一下,他可死了。” 薛祁玉早已涕泪交加。 他性子顽劣了些,但真要说做什么坏事,他还真没那个胆。 看着他那又怕又吓的样子,薛绾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怜也怜不得!恨也恨不得! “把两人带走!” 最终,薛绾还是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事情一惊出了,躲也躲不过,先关起来吧。 很快,薛祁玉犯案杀人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上京。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薛相的三公子失手杀死了一个醉汉。 说来,薛相最是公正廉明,眼下家中飞来横祸,无不叹惋。 当薛祁言报告给薛朝印的时候,他的脸色只是微微变了一下,随即长长叹了一口气。 “父亲,如今可要想个什么法子救救三弟?” 薛祁言可没有父亲的淡定样子,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关乎至亲,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要怎么管?他若杀了人,自有王法惩治,谁也救不得。” 薛朝印颓废地摆摆手,让他出去了。 坐在这个位置,看似风光,实则难做。 下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身为一朝宰相,难道要公然求情,徇私枉法嘛? 不被人算计就算不错了。 果然,次日早朝,皇帝照常询问政事。 这时,李相却挺身开口奏道:“微臣听得,昨日有一起闹事杀人案,却是薛相的小儿子做的,不知属实不?” 皇帝诧异,却把目光转向薛相:“果有此事?” 薛相神色如常:“确有此事。小儿和人争执,不想那人摔倒伤到了头部,当时毙命。” 皇帝拈着胡须沉吟,良久,才缓缓地问道:“关乎至亲,薛相,你的意思呢?” 一方面是骨肉至亲,他倒要听听薛相的意见。 薛相早已料到皇帝会有如此一问,定定地回答道:“微臣自认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何况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微臣又岂敢以私废公?” 李相冷笑。 他这是准备牺牲儿子了! 果然权力才是他最关心的。 没有了头顶这顶官帽,骨肉至亲又算什么? “既如此,命大理寺细细审案,朕等着看结果。” “是!” 从乾龙宫出来,两人分东西走开。 就在这时,李明显突然转身,笑着问道:“薛相果然廉政!如此大公无私,明显佩服佩服!” 薛朝印脸色如常,目光熠熠。 “李相何出此言?难道李相会假公济私不成?又或者结党营私呢?朝印奉劝李相一句,最好摆正位置,莫要引火焚身!不要总想着那些钻营的事情,做好自己的本职公事才是正经事!” 李明显愠怒。 “李相指什么?” “若心中无鬼,又怕人说什么?李相好自为之!朝印还有公事,告辞!” 不等他回答,薛朝印就甩袖离开了。 第86章 薛绾劫狱了 李明显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 “装什么装?只怕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得意什么?” 说完,他从正午门出来,上了轿子,却直奔八皇子府邸。 拿进去拜帖,很快就有人请他进去。 后花园的小花厅内,八皇子正和一个人对饮呢。 李明显细细一看,这人他认识。 他叫谭正,是大萧国的名士,写的《落花词》堪称绝唱。 “李相来了,坐吧。” 李明显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不由得怔了一下。 “谭先生是本王的谋士,但坐无妨。” 八皇子倒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既是如此,李明显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八皇子都说了是自己人,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也就在八皇子对面坐了下来。 “李相,皇帝可是知道了?” 李相点头。 “一切都按照八皇子的吩咐做的,只是薛朝印……” 他沉吟了一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怎样?” “薛朝印这个人只怕是个硬骨头,不太好啃呢。” “本王说了,薛祁玉必须斩杀,就算不能扳倒他,也能让他伤筋动骨一百天。” 八皇子嘴角冷冽,阴骘异常。 不由得,李相就打了一个哆嗦。 都说九王阴狠,眼下看八皇子竟似比九王还要狠厉些。 “等皇帝千秋之后,本王坐了皇位,你自然是不世之臣。本王答应你,那时不再设左右相,只有一相。” “谢八王。” 旁边的名士谭正,淡淡然地只管端起酒来喝,似乎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微臣还有一点有些不放心。” 此时,当然是表忠心的时候。 “什么?” 八皇子实在想不出还有那里不妥。 薛家没动作最好,若有动作,正好彻底将薛家拉下水。 不淹死也得灌个水饱。 “微臣听说那个仵作刘一刀没别的嗜好,只是爱喝酒。” 八皇子夹起一粒虾米塞进嘴里,很是漫不经心。 喝酒也算不上什么大毛病。 “只是他喝了酒就爱乱说话。” 八皇子一怔,继而眸子中闪过一丝狠厉。 “派人盯着他,实在不行,当场……” 他没有说出下面的话,但李明显自然明白了。 “微臣明白。” 从大理寺出来,刘一刀哼着小曲儿只晃到了‘客常来’酒家。 平日里,他常来他家喝酒。 店里的小二早和他熟悉了,见了他也是热情地招呼。 “刘师傅,今天闲了啊,快请里面坐。” 刘一刀迈步进来,照常坐了平日常坐的位置。 “刘师傅,您今天还是来半斤竹叶青吗?” 刘一刀连连摇头,嘴巴都要咧到耳根边了。 “今天不喝竹叶青了,来一斤上好的洞庭春色。” 小二一脸诧异。 “刘爷,您今天是发财了啊。” 刘一刀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好酒好肉上来,今天我要开怀畅饮一番。” 小二哪敢怠慢,马上吩咐下去。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摆了满满一桌子。 刘一刀也不客气,自斟自饮,倒也痛快。 洞庭春色好喝是好喝,只是后劲很大。 果然,几杯下去后,刘一刀就有了醉意。 “小二,我告诉你吧,今天我得了一笔好买卖,还是一个大人物给的。” “什么大人物?” 小二有些心不在焉。 这个刘一刀,每次喝多了都是这样,话痨一样,拉着你只管说长道短,听来厌烦。 还没等他开口,只听得咣当一声,一把钢刀从天而降,正插在刘一刀的桌上。 一时,刘一刀的酒也醒了。 随即,一个黑衣人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总算小二还清醒,这是要杀人呢。 “刘爷,他是要杀你吗?” 验了一辈子的尸,今天差点被人验了。 “什么人?” 刘一刀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左右查看。 这时,又一个黑衣人轻轻从梁上跳了下来,低声说道:“不想死的跟我来!” 当处斩的批文下来的时候,薛祁言双腿几乎没站稳。 原本指望皇帝不会同意,可奏折上大红朱批就在那里,醒目的有些刺眼。 斩立决!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连秋后处斩都等不及了吗? 此时再见父亲也是无济于事。 难道真的要亲眼见祁玉被斩吗? 一时,薛祁言心里万分悲痛。 可是他也知道,此时已是回天乏术,认了吧。 他命人准备了一些祁玉平常爱吃的菜肴,亲自拎着给他送了过去。 打开牢房的门,忍不住,薛祁言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几日,祁玉瘦了许多。 “二哥!” 见到他的时候,薛祁玉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至亲骨肉,眼前才是亲人。 薛祁言收起眼泪,轻叹一口气,将食盒放在地上。 “祁玉,二哥准备了一些你平常爱吃的。你尝尝看。” 等他放开手,薛祁言一个个打开食盒。 可薛祁玉那有心情看那些,迫不及待地辩解说道:“二哥,你可要一定要救我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他会死。” 薛祁言沉默不语。 这种压抑让薛祁玉有些明白了。 他脸色煞白,声音都发抖。 “二哥,难道……” 终于他没勇气说出下面的话,毕竟他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皇上批了!” 薛祁玉头低了下来,完全不敢看他的脸。 他叫自己一声二哥,可这个二哥能做什么呢? 薛祁玉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二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你找爹爹,求求皇上。” 他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薛祁言却一句话也没说,默默地走了。 至始至终,他都不敢看薛祁玉的眼睛。 这也是他的命罢。 出了牢狱,薛祁言就遇见了薛绾。 “阿绾,你怎么在这里?” 其实他也知道,不用问也知道她是为何而来的。 “二哥准备怎么办?” 看见他通红的眼睛,薛绾已经明白了。 只怕祁玉的事情不好。 薛祁言颓然地摇头。 “皇帝的批复已经下来了……” 接下来的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难道父亲依旧无动于衷吗?” 薛祁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绾终究是个女子,哪里知道位越高,责任越大的道理呢? 到了父亲那个位置,很多时候不是他不想做,而是不能做。 “可是祁玉是我们薛家人,骨肉至亲,怎么能看着他送死呢?” 第一次,薛绾的情绪有些激动。 别的她都可以冷静,可是关系到自家亲人,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坐视不管。 “二哥,就算拼上阿绾的命,阿绾也要救一救。” 薛绾的语气异常坚定。 总要试一试吧。 “阿绾,你可不能胡来。” 薛祁言知道她的性子,心里一动,有些不安。 平日里看似挺淡定冷静,实则感情上来,非常倔强,她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才行。 “二哥放心,阿绾自有分寸。” 只要不连累到薛家就好。 听她如此说,薛祁言才算放下心来。 此时,天色已晚,薛祁言又巴巴地送她回别院,然后才回去。 可是,等薛祁言行车刚离开,别院的大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薛绾再次出来,身下一匹枣红马。 只听驾的一声,枣红马撒开四蹄,又奔着大理寺监狱来了。 既然批复已经下来了,想必是这几天就要执行的。眼下,只能尽快行事。 最好今晚就行动。 很快,她再次回到大理寺监狱。 此时,监狱大门紧闭。阴影中,仿若一个突兀的野兽,要吞没一切似的。 薛绾下马,将马匹栓好,然后大步走了过去,拍响紧闭的大门。 “谁啊?这深更半夜的做什么呢?” 有人在里面不满地喊了一声。 薛绾也不答应。 不答应或者能赚开门,毕竟这里牵涉一些朝廷机密,常有一些大人物夤夜光临。 果然,脚步声响,却在门前停下。 门闩被拿掉的声音,一个牢头打扮的人出现在了她面前。 “哪位?” “巡检司夫人!” 牢头揉着惺忪的眼睛,语气很有些不耐。 巡检司夫人,说来也不是什么多尊贵的人。 “今儿已经晚了,有事明天再来吧。” 说着,牢头就要关门。 薛绾脚伸了出去,恰好就卡住了门框。 “麻烦牢头,我要见一个人。” 薛绾从口袋里拿出一锭银子,交到牢头手里。 见了银子自然就好说话。 牢头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夫人要见哪位?” 牢里关押的犯人很多,只要不是特别看管的,看在银子的份上,能通融就通融一下吧。 “薛祁言!” 当薛绾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牢头的脸色一变。 随即,他把手里的银子又塞了回来。 “夫人可有玉牌吗?上面吩咐了,薛祁言可是死刑犯,没有皇上钦赐的玉牌,任何人都不得见。” 薛绾没有接那锭银子,一个手势下来,牢头就瘫软在了地上。 “对不住了。” 那牢头神智依旧清醒,眼睛滴溜溜转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薛绾从他身上取下那一大串钥匙,又把他拖到角落里,然后快步冲了进去。 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救祁玉出去,哪怕是劫狱呢? 之前,薛绾来过几次,所以轻车熟路。 很快,她就到了薛祁玉所在的牢房,直接开了门。 “姐姐?” 听见动静,薛祁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一宿,怎么能安然入睡呢? “走,我带你离开!” 第87章 他却不是命犯 不知是惊是喜,薛祁玉竟然怔在了原地。 姐姐果然是姐姐!厉害啊。 “姐姐,你是要劫狱吗?” 真是顽劣的性子,这会儿还不改。 活了真久,啥事都干过,就是没劫狱呢。 “再不走我可走了?” 时间再长些,等人发现了牢头可就麻烦了。 “走,走,走,我还需要带啥不?” 废话,这里能带啥? 可是毕竟是劫狱啊,是不是以后还要亡命天涯呢,总得带些随身用品吧。 这个时候,他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管他了,薛绾上前一把拉起他直往外冲。 出了牢房,两人奔了出去,跳上那批枣红马,一溜烟走了。 正如薛绾预想的,很快,有人就发现了牢房门大开,而牢头呢还躺在角落里,只冲他们挤眼睛。 完了,这下完了。大萧国建国这么久,还没人敢劫过大理寺的监狱呢? 很快,有人就报告给了大理寺卿。 此时,薛祁言刚入睡不久,就被叫醒了。 听说薛祁玉被人劫牢反狱了,薛祁言惊得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 电光石火间,他猜到此事一定是薛绾干的。 除了她再没别人。 薛祁言想到她性子中偏执任性的那一面,可是他真没想到这种事情她都敢做。 别说她要掉脑袋,只怕整个薛家都要受连累。 阿绾啊阿绾,你怎么这么糊涂呢? 此事关系重大,薛祁言自然也不敢隐瞒,很快就禀告了父亲。 薛朝印经事多,自然比薛祁言要稳重许多,但即使这样,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连连顿足。 “混账!糊涂!” 虽说阿绾那个丫头平日做事乖张,但总算是识大体,有分寸,知进退。今日里,却也怎么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她和祁玉也就罢了,这整个薛家岂不是都要受连累? 斟酌过后,与其让别人揭发不如自己先行上报皇上。 于是,薛朝印也顾不上别的,换上朝服连夜进宫。 只是不巧,皇上有诏,无军情大事不得上报。他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坐在城门衙房内等到天亮。 五更时分,众官员陆续到来,只等得城门开,进宫上朝。 不巧的是,李相正瞥眼看见了他。 “薛相,来得好早,难不成是在这里等了一宿不成?也不知是怎样的急事呢?” 即使他心中万分焦急,此时也要稳住。 于是,薛朝印淡然一笑,神态自然:“天大的事情自有皇上做主,你我做臣子的急有什么用?想是李相多虑了。” 被他怼了一句,李相竟也无话可说。 恰好这时廊门官宣旨,皇帝早朝。 众位官员也就停了寒暄,鱼贯而进。 果然,皇帝已经稳坐着,且等大臣秉事。 “皇上,微臣有事……” 李明显刚要开口,不想只听得噗通一声,薛朝印已经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有重罪!” 见他如此,李明显却难以再说下去了,毕竟薛相一朝重臣,已经跪在那里请罪了。 “爱卿何罪之有?” 皇帝波澜不惊,语气淡然。 众官员却都盯着地上的薛相,心中都打鼓。 这可是当朝一品左相,能有什么重罪? “臣女薛绾昨晚劫了大理寺牢狱,将犬子薛祁玉带走了!” 不过是一句话,却让整个大殿一下冷凝了起来。 臣女?劫狱? 每一个词都仿佛卷起了惊天骇浪。 “臣女薛绾就是巡检司夫人霍绾,是微臣欺瞒皇上,兼有欺君之罪。臣愿一并领罪!” 皇帝波澜不惊的脸上一点点凝重起来,黑云密布。 “请皇上降罪!” “朕问你,你说的可是事实?” 皇帝的语气异常的冷然,像是结了一层冰。 “微臣有罪!” 薛朝印低着头,只是说有罪。 有罪足以说明一切。 “好,很好!” 皇帝冷笑两声。 “朕正要降罪!左相薛朝印听旨!” “臣在!” “薛朝印削去左相职位,贬为庶民。薛绾不顾王法,擅自劫狱,削去巡检司夫人名位,以流民对待。薛祁玉杀人逃狱,杀无赦!” “臣谢恩!” “退朝!” 皇帝再也没心情听政,直接退下去了。 经此事后,朝野震惊。 整个上京都在谈论这件震天大案。 皇帝也下诏,命官府缉捕薛绾和薛祁玉。 城内城外都贴着海捕文书,上面赫然是薛绾和薛祁玉的画像。有抓到者,赏银一百两。提供有效信息者,赏银五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很多暗卫也参与进去,到处打探两人的消息,恨不得把整个上京翻个底朝天呢。 只是两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而这天黑下来的时候,薛家别院接待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九殿下萧玄彻。 萧玄彻并不是皇子的打扮,而是一身便衣,看起来和寻常仕子一般。 “九殿下!” 阿喜接待了他。当然,阿喜也知道他的来意。 “想必你知道本王的来意。” 阿喜沉默不语。 “你家小姐现在哪里?” “阿喜不知!” 萧玄彻嘴角勾勒,竟然笑了。 骗谁呢?别人不知,她怎能不知? “你该明白本王真心要帮你家小姐。” 其实说这句话也有些多余。 这些日子来,即使是阿喜也该看出来了,他对薛绾真的不曾有害她的心。 “阿喜真的不知。就连劫狱的事情小姐也没告诉阿喜。不瞒九殿下,阿喜现在也很担心小姐和小公子的安危。” 阿喜的神情十分焦急,不像是装的。 “阿喜正想求九殿下,此事关系重大,务必想法子救小姐一命!” 说着,阿喜噗通一声就跪在了萧玄彻面前。 也或者,为了不连累阿喜,所以薛绾故意没说。毕竟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本王知道了。” 萧玄彻脸色冷峻,转身走了出去。 薛绾啊薛绾,你到底去哪里了? 为什么连本王都要瞒着?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而此时最开心的莫过于八皇子和长公主了和李相了。 真没想到这次真的扳倒了薛绾,不但如此,就连薛家也牵连在内。 这下,整个朝中都是他们的人了。 庆功宴已经摆上了。 薛朝印倒了,那么一个九王又算什么? “母亲,你说薛绾现在能藏在哪里?我很想看看她现在狼狈的样子呢。” 郡主开怀畅笑。 说到智谋,总是母亲更胜一筹呢。 “总是网里的鱼,能去哪里呢?早晚都是一死。不过,玄煜,等你上位之后,你可该怎么谢谢我呢?” 八皇子轻笑。 “放心,姑姑,你的功劳本王都记得的呢。” 就在所有人都在追捕薛绾的时候,薛绾却自动找上门来了。 那天,皇后特意来见了皇帝,说薛绾要主动投案,只是希望能面见皇上,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皇帝,事在两面,不能偏听偏信,却要兼听则明。” 皇后恳切说道。 “臣妾以自家性命担保,这次皇帝肯定不会失望的。若皇帝听了之后依然要怪罪,臣妾宁愿不要皇后这个名号。” 皇后说得果决。 第一次,皇帝见皇后如此动容。想来,薛家乃她姐夫家,至亲骨肉,哪有不管的道理? 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总还没有听到薛绾的说词。 “好,朕准了!” 于是,在皇后的主持下,养心殿内,开始了一次空前绝后的殿前审判。 此次来参加会议的除了皇上,还有太后,皇后,长公主,郡主,九王,八皇子,还有李相和已经罢免的薛相。 “薛绾要来投案吗?本公主真是迫不及待要见一见呢?原来本公主以为只是一个孤女,原来是薛相之女,难怪能闹出这么大动静呢?” 她的语气中多有讥讽的意思,薛朝印听了也只是沉默不语。 眼下,却是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宣她进来吧。” 终于,皇帝开口了。 耳听得外面脚步声响,不一时,果然见薛绾进来,当殿跪拜。 “薛绾,朕问你,可是你劫狱带走了朝廷命犯薛祁玉?” “确实是民女劫狱带走了薛祁玉。” 大殿中,她的声音朗朗。 长公主等人冷哼一声。 事实面前,她还有什么好抵赖的,果然招了,算她识时务。 或者她会求皇上恕罪,那时一定要全力挡住才好。 这一次,他们一定要让薛绾死的彻底,再也翻不了身才是。 “只是,薛祁玉却不是命犯!” 长公主气急败坏,大声呵斥道:“大胆薛绾,信口胡说!大庭广众之下,许多人都见到薛祁玉误杀了张二狗,怎么不是命犯?你劫狱带走命犯,理当同罪。” “长公主急什么?民女还没有说完呢?” 薛绾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状态,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小瓶。 “实际上张二狗死于药物中毒。他被一种‘梦入魂’的药物中毒而死,中毒后,死者进入梦想,死前会带着一种迷醉的笑,全无痛苦。” “可笑,你凭什么说张二狗死于中毒,就凭你一张嘴吗,说什么了就是什么吗?” “当然不是,民女有人证在此。请皇上宣人证进殿。” 皇帝冷声回答:“宣!” 在所有人的翘望中,从殿外进来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却是仵作刘一刀。 第88章 升为绾公主 三跪九叩。 刘一刀颤声喊道:“大理寺仵作刘一刀拜见皇帝,愿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一刀,朕问你,张二狗是如何死的?” 刘一刀抿了抿嘴巴,稳稳心神,方才开口禀道:“回皇帝的话,那个无赖张二狗确实死于药物中毒。” “信口雌黄!当时有很多人都在现场,案犯薛祁玉推倒了张二狗,张二狗脑袋撞上了地上的石头,所以才立时毙命的。” 李相慨然说道。 “李相说得不错。张二狗是撞到了石头,但那个并不是致命伤,致命伤确实是死于药物中毒。此药乃金国独有产物,当地人称它为‘梦入魂’,我们这里却叫它‘七步颠’。” 郡主再也忍不住了,冷笑斥责:“你算哪门子的仵作?这么会编怎么不去当说书先生啊。本王妃在金国生活了这些日子,从未听过这种东西。” 刘一刀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直冒。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至高至贵的人物。随便哪一个动动手指,都可以直接要他小命。 只是眼下,关乎性命,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王妃去金国时间还短,想必不知。前几年,从金国窜来一个采花大盗,专门用的就是这种七步颠。使用后,轻者昏迷,重则死亡。临死之前毫无痛苦,仿若进了梦乡一般,脸上有癫狂的笑容。” 当时张二狗临死之前,脸上确实有这样诡异的笑容。 “你的意思是说本王妃孤陋寡闻了?” “小人不敢!” 此时,薛绾却从口袋内摸出一个小瓶,嘴角含笑。 “此乃七步颠,既然王妃不信,可要亲自尝试一下?” 她说得轻巧,却让郡主打了一个寒战。 这种东西,哪有随便试的?一不小心就要死人的。 此时,李相却喝道:“一面一词,纯粹是一面之词。” 萧玄彻却一脸闲适地扇着扇子,语气轻飘飘的。 “李相稍安勿躁!刘一刀乃大理寺仵作,说到验尸的功夫,只怕在座每一位都不如他精湛吧?” 言外之意无非是刘一刀的话更具备可信度。 李相恼羞成怒。 “刘一刀,本相知道你在职期间劣迹斑斑,可是收了别人的银子,被买通了不成?正是贼喊捉贼。” 他是在暗指刘一刀收了贿赂,所以如此诬告。 也就是说刘一刀的话不足信。 没想到,刘一刀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吧嗒吧嗒地滴在殿内的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人有罪!” 李相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转瞬即逝。 此时,刘一刀却从怀内摸出一锭五十两银子,直放在面前。 “小人身为大理寺仵作,拿着皇家的俸银,吃着皇家的粮食,却依旧贪心不足,收了别人的贿赂,误裁误断,小人自当领罪。” 长公主笑意盈盈,和气有加。 “刘仵作,你不用担心,五十两算不得什么大罪,本公主担保你平安无事就好。不过呢,你且老实说来,到底谁贿赂你银子让你做这种不实证词呢?” 长公主的眼睛只看着刘一刀,余光却撇了一眼薛绾,嘴角浅笑。 “是李相李大人!” 瞬间,大殿内仿佛空气都凝结了。 “你,你说什么?” 李相气得面色铁青,说话都结巴了。 不等李相争辩,刘一刀快速说道:“当时,李相给小人五十两银子,让小人说那张二狗死于摔伤致死。之后又担心小人说出去,派人来杀小人,却被巡检司夫人救了。” 李相的脸瞬间变了,还想争辩几句,却被萧玄彻拦住了。 “本王看不如听她如何解释。” 此时,薛绾却说道:“皇帝,民女有证据证明谁是杀手,证据就在殿外。” “拿进来!” 皇帝脸色冷凝,像是结冰了一样。 薛绾出殿,不一会儿却拿着一柄弯刀进来。 “大胆薛绾,你手拿凶器,意欲何为?” 一向沉稳的李相今日里怎么颠三倒四的,完全失了分寸的样子。 “回禀李相,这个却是凶器,不过李相不需要过目一下吗?” “我为什么要过目?和我有什么关系?” “奇怪了。” 薛绾煞有其事地看那把弯刀,语气依旧淡淡的。 “这把刀好像是李相府内的刀呢,这里刻着李字。九殿下,请您帮忙鉴定一下。” 薛绾把刀拿给萧玄彻看。 萧玄彻何等聪明,早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起身接过来弯刀,细细地端详了片刻,点头说道:“李相,真的是你府内的刀。” 薛绾一副不甚了解的样子。 “李相府内的刀怎么就到了刺客手里呢?也或者是李相派出去的刺客要杀人灭口呢?” 薛绾微微皱眉,真的仿若愚钝许多。 此时的李明显已经彻底崩溃了,脸色青紫,却好像被什么打肿了一般。 “这,这,这不可能?皇帝,微臣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没有理由啊。” 薛绾点头。 “也是哦。李相为什么要做杀死一个仵作呢?筹码似乎有些大了,民女也一直想不明白。” 堂堂一个左相,和一个仵作八竿子打不着,真的犯不上呢。 不过至始至终,她一直在卖关子,但实际上她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 “不过若是要扳倒薛相呢?若是私交皇子,图谋不世之功,这个赌局自然够大了。” 皇帝不怒反笑。 此却是震怒之前的表情。 八皇子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厉声呵斥:“污蔑!你是要反了是吗?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说!” 八皇子的气场很大,不逊于九殿下。 若是别人,估计早吓趴了。 只是薛绾可不是别人,她神色如常,嘴角竟然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八皇子说得对,民女确实是胡说,不过也是听来的胡说。八皇子有兴趣听听吗?” 八皇子也意识到了,此时,他正被眼前这个女子一点点牵着鼻子走,可是不走还不行,倒像是露怯怕她了不成? “你说!” 八皇子冷冷地说了一句。 “民女说不来,还是请皇帝让他上来吧。” 又有人证了? 之前上来仵作刘一刀,现在又是哪位? “宣!” 皇帝脸色沉如水,冷声说了一个字。 局势到了这里,其实,对于他来说,已经猜到大概结局了。 能坐到这个位置,智谋权诈之术,远不是他人所能比拟的。 只是,更多时候,他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人也是倒头就拜。 “谭正叩见皇帝!” 谭正? 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八皇子感觉整个大殿都在旋转,眼前一晕,差点没站稳,一头栽倒在地上。 完了,他知道今日是真的完了。 “你就是大萧国名士谭正?” 皇帝看着他,问了一句。 谭正这个名字早已名震朝野,只是见到本人,皇帝今日也是第一次。 “正是。” “起来说话。” 毕竟是名士,皇帝还算客气。 “谢皇帝!” 谭正站了起来,侍立在一旁。 “八皇子,没想到我们今日在这里见面了。想当日,我和李相在八皇子府内饮酒。府内的酒真是不错,您信口说道,等皇帝千秋之后,本皇子坐了皇位,定当命李相独揽朝政,只设一相如何?” 谭正果真是名士真风流! 他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学着八皇子的语气说话。 只听得噗通一声,八皇子跪在了地上。 “父皇饶命!儿臣有罪!” 说此等话,可是谋逆大罪! 皇帝素来猜忌心重,又关乎至高权力,即使是亲生父子,也容不得他人觊觎! “这么想坐朕屁股下面的这个位置吗,迫不及待了吗?” 皇帝声调依旧冷静,并没有太多的起伏。 但八皇子的脸上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浑身筛糠不已。 “儿臣不敢!儿臣醉后罪言,还请父皇饶命!” “饶你!等你来弑君杀父吗?” 皇帝猛拍了一下桌子,蓦然,皇帝声音重了许多。 八皇子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砰砰砰在地上磕头不止,只把脑袋都磕肿了。 “皇帝,八皇子喝多了多说几句话,何必介意呢?八皇子生来孝顺,并不曾有过不轨行为。何况八皇子聪明睿智,在朝中多有威望,请皇帝三思!” 不由得,长公主也跪了下来。 “清怡求皇帝饶八皇子一命!” 太后也起身说道:“哀家自小看着玄煜长大,他心地纯良,皇帝万万不可多加猜忌,伤了自家骨肉的心。” 皇帝起身冷笑。 “好一个心地纯良!你若想坐这个位置,朕现在就给你如何?” “打死儿臣也不敢!” 生死之间,一向以风流倜傥自诩的八皇子早已没了之前的风度。 皇帝却不理会他,目光如炬,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 仿若是被一把无形的箭击中,几人不由得都打了一个寒战。 “你们一个个做得好事!只把朕当傻子呢!” 随即,皇帝暴喝一声:“来啊,听朕宣旨!” 李相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结局,眼前一黑,先晕了过去。 皇帝却不管他,依旧冷声说道:“免去李明显左相职位,今世永不得入朝为官!贬萧玄煜为庶民,发往南疆充边。薛朝印官复原职!” 最后,皇帝把目光转向薛绾,振声说道:“薛绾听旨!薛绾拜皇后为干女,升为绾公主!” 第89章 本王非你不可 皇后干女儿,自然皇帝就是干爹了。 如此,薛绾荣宠如此,竟和皇子们待遇一般。 “薛绾谢恩!” 其实是不是公主对她来说真心无所谓,她的初心只是救三弟薛祁玉。 只要薛家没事就好。 “薛绾求皇上,赦三弟薛祁玉无罪开释。” “准!” “谢皇上!” 如此,这件震惊上京的滔天大案竟然如此结案了。 李相免职,八皇子发往南疆。 长公主虽没事,但经此一事,身边再无羽翼,哪里还能再蹦跶起来? 上京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而此时热闹异常的却是薛家了。 既然阿绾已经恢复身份,贵为公主,自然可以重回薛家了。 于是,他将此事禀告了父亲。 此一时,彼一时,薛朝印也就默然答应了。 毕竟父女情深,哪有永不见面的道理? 况且,现在她的身份可是绾公主,皇女呢,怎么能怠慢? 这一日,薛祁言命人准备了家宴,请阿绾搬回府邸。 再次进府,却是几年后了。 看见眼前熟悉的建筑,忍不住,薛绾眼眶一湿。 “小姐,小姐,你快看,这是夫人当年种的树,我们小时常在这里玩的。” 薛绾点点头。 那株梧桐树确是母亲当年种下的。 薛绾走过去,抚摸上面那几个字年言绾玉。 曾经,他们在这棵树上刻下了四个人的名字。 如今,母亲已逝,空留玉树。 “小姐,你可回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等她看过去,却是府里的常嬷嬷。 常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在府里做了一辈子,从小,她就是常嬷嬷带大的。 “常嬷嬷!” 常嬷嬷颤颤巍巍走过来,一把将薛绾揽进怀里,泣不成声。 “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回家,总算回来了。 “快进去吧,老爷在里面等着你呢。” 穿过正厅,进入内院,里面却摆好了一桌宴席。也没别人,不过是薛朝印,薛祁言,薛祁玉,还有几个老家人。 “父亲!女儿阿绾给父亲请安!” 薛绾跪在已经准备好的蒲团上,连磕三个响头。 等这一声,她等了好几年。 “起来吧。” 薛朝印的声音依旧沉稳,听来也没什么激动的样子。 阿喜搀扶薛绾起身,在宴席对坐主客位坐了。 除了父亲坐的主位,当属这个位置最为尊贵。 毕竟她现在可是公主,不同于别人,自然要比薛祁言更贵重些。 薛朝印板板正正地坐在那里,一脸严肃。 “虽说皇帝赦免了你们的罪,那也是皇恩浩荡,以后切不可胡乱行事!” “阿绾知道。” 少不得,他又是一番训教。 薛祁玉撇撇嘴,心里老大的不乐意。 就知道这种饭不好吃,每次都要训教,还能吃下去吗? “还有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等那天闲了我再好好抽你的皮。” 对薛绾说话还算可气,对薛祁玉完全就是另一番姿态。 这个小儿子,生来顽劣,都是被他们几个惯坏了。 “听见没?” “听见了。” 薛祁玉老大不愿意地回答了一句。 一场家宴下来,吃得很是压抑。 好不容易才结束,薛朝印也离开了。 薛祁玉迫不及待地飞到薛绾面前,双手抱拳作揖。 “薛祁玉拜见大当家的。” 阿喜差点笑出声来。 这三少爷,哪儿跟哪儿啊? “大当家的勇智劫狱,在下实在佩服的很。” 没想到,薛绾当头给了他一锤。 “少胡来罢!这么大了,还是一点道理都不懂,以后但凡稳重些,少找麻烦我就万幸了。” 薛祁玉摸了摸被敲打的脑壳,努努嘴。 “干嘛啊,姐姐就是很英雄嘛,比别人厉害多了。” 他用眼睛瞥了一眼薛祁言。 薛祁言却也不辩解,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有些对不起三弟。 今日的金樽园异常的红火。有人传言,这金樽园的东家却是绾公主。 绾公主何等人也?薛相的亲女,霍国公的外孙女,如今,又是皇后的干女儿。 这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不晓得比京中那些贵女尊贵许多。 此时的凌家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封疆大吏的女儿和公主比,那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嘛。 这才是真正的狗眼看人低嘛,一点眼光都没有。 听着这些沸沸扬扬的议论,楼上雅间里的萧玄彻淡然一笑。 现在,她真的是皇亲贵族了。 “九殿下,您的茶。” 水琴进来,亲自上茶。 “你们小姐呢?” 虽说已经贵为公主,但他们还是习惯称她为小姐。 “一会儿准来。” 水琴笑吟吟地说了一句。 今日是报账的日子。没有特别情况,小姐都会准时到的。 这几月,金樽园的进账真是不少。 水琴私下揣测,若说这上京最有钱的主儿,只怕就是自家小姐了。 谁以后要娶了自家小姐,那才是富可敌国呢。 正说着,不想听得一阵脚步声,正是薛绾到了。 “请你家小姐过来,本王有话和她说。”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九殿下和以前不一样。 衣服簇新,一派皇家贵胄公子的打扮,神态也很庄严,竟没有一丝之前的闲散状态。 “水琴明白。” 水琴出去后,片刻间,请得薛绾进来。 “九殿下好!” 薛绾依旧婉婉地行礼。 “不必多礼。今日说起来,公主和本王却是一样的。”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用公主来称呼自己,而他呢,却是皇帝的九皇子,从伦理上讲,他们却是辈分相同。 等薛绾坐好,萧玄彻从身旁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沉香木匣,轻轻地推到薛绾面前。 薛绾只是扫了一眼,却并不打开。 “九殿下何意?” “你打开就知道了。” 薛绾打开那个木匣,里面却是一枚做工精细的鸾凤和鸣簪子。 只看一眼,薛绾就知道此簪子价值连城,非等闲物品。 “送你的。” “这么贵重,薛绾无功不受禄,不敢收!” “比起别的订婚礼,这还算是差些意思。” 萧玄彻的声音沉稳,但薛绾却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大了起来。 嘛玩意儿?订婚礼? 他不是开玩笑吧? 贞静如薛绾,此时也怔住了。 九王不愧是九王,做事不循礼法。 “薛绾更不明白了。” 薛绾合上木匣,却又轻轻推了回来。 骤然,萧玄彻靠近过来,目光熠熠地盯着她的眼睛。 “本王没说清楚吗?本王要娶你!” 这次确实够直接。 这功夫,薛绾也就稳了下来。 她淡然一笑。 “九殿下说笑呢?薛绾曾是他人妇,无德无才,不堪配九殿下。九殿下何等英姿,大萧国多少女子,都希望嫁进九王府。九殿下还是另择贤淑有德女子才好。” 别说进王府做王妃了,就是可以进府做扫地丫环,她们也是极愿意的。 “本王非你不可!” 萧玄彻掷地有声,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 “薛绾高攀不起!” 薛绾小脸板正,也很严肃。 从凌家出来还没多久,她再也不要相信男人。之前已经被骗过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同样的坑进去一次也就够了,还要再进去一次,那岂不是蠢? “只怕这事由不得你!本王这就上表皇帝,请求赐婚。” “那薛绾就逃婚!” 义气上来,薛绾也赌气怼了一句。 萧玄彻嘴角勾勒,冷笑。 “网里的鱼,你认为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网里的鱼,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走的。她逃到哪里,他誓要追到哪里。 不过,薛绾没想到,他这次是来真的了。 从金樽园出来,萧玄彻径直进宫,见了皇后。 他知道皇后和薛绾的关系,别人的话不听,皇后的话总要听的。 其实平日里,萧玄彻和霍皇后的关系并不熟。眼下,为了切身关系,却不得不来求她一次。 霍皇后住在静安宫。 通报之后,皇后吩咐觐见。 “九殿下今日何事到访?” 皇后率真的性子倒是和薛家同出一脉,并不寒暄。 既如此,萧玄彻也并不绕弯子,开口直言。 “玄彻请皇后赐婚!” 听到赐婚这个词,皇后一怔。 她明白了他的来意,沉吟片刻,方才缓缓说道:“阿绾性子和她人不同,行事乖张,不附和王妃人选,九殿下还是另择她人吧。” “玄彻此生只是认准了她,眼内心内再无别人。” 第一次,皇后见他如此果决。 终于,皇后叹口气。 “九殿下先回去吧,等本宫问问薛相意思再说。” 此事涉及薛家,她一个人也做不了主。 “还望皇后多加周旋。” 说完,他才走了出去。 接着,皇后命人把薛朝印请进宫来,问他意见。 没想到薛朝印果断拒绝了这个提议。 伴君如伴虎!薛家位高权重,已遭皇帝忌惮。 官中,早上还官帽高高在上,晚上就可能人头落地。别的不说,且看李明显,说免就免。 “皇后进宫十余年,位及至尊,可开心否?” 薛朝印定定地问了她一句。 皇后没说话,只是长叹一口气。 “作为父亲,我希望阿绾不再进入权力漩涡之内,开心地做自己就好。” 皇后点头,此事就此作罢。 恰这时,只听得门外政事鼓响。 不多不少,正好三通。 朝中有重要事情发生了! 第90章 幽州告急 薛朝印忙告辞皇后,匆匆去了乾龙宫。 皇帝也已坐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 不过,既然政事鼓已经响过三遍,想必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朕刚刚收到紧急军情,蛮国发十万骑兵,突袭幽州。现都蔚薛祈年被困幽州,请朝廷增兵救援。卿等如何?” 一时,朝中议论纷纷。 蛮国围困幽州了? 他们意欲何为? 蛮国乃塞外蛮夷,以游牧为生。 这几年,蛮国和高鲁部落纷争不断,也就顾不上南方的大萧国,两国之间倒也消停了一段时间。 现在却不知为何,竟然又兴师南下了。 “微臣认为必须发兵。” 薛朝印第一个站了出来。倒不是因为镇守幽州的正是大儿子薛祈年,而是事关国运命脉,不得不救。 幽州乃大萧国北方门户,一旦被打开,蛮兵势必长驱南下,那时再救可就晚了。 “我们大萧和蛮国之前有停战协议,为何还要围困幽州?” “大司马此话可笑。蛮国可是遵守协议之国?” 想来蛮国不遵礼法,没有人伦,和禽兽一般,和他们讲信义,不是可笑么? “朕意发兵!” 皇帝振声说道。 堂堂大萧国,兵临城下,岂有不救之理? “萧玄彻听旨!” “臣在!” “朕命你领兵十万,速速驰援幽州!” “是!” “朕赐你龙弯月刀,见刀如朕亲临。” “遵旨!” 从宫内出来,萧玄彻却没有回府邸,而是去了薛府。 眼下就要出征,说走就走,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薛绾。 战场无生死,或者此一别就是生离死别。 总要见一面道个别才是。 快马加鞭来到薛府,不想迎面却看见薛祁言急急地走了出来。 “不好了,九殿下,阿绾去幽州了。” 什么? 萧玄彻不由得也心内一惊。 “她留下一封信说幽州战事紧急,肯定需要粮食,所以押着五十车粮食过去了。” 萧玄彻彻底无语了。 大萧国好男儿济济,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女子救国了? 她还真是不按照规矩出牌! 确实,此时的幽州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都尉薛祈年坐在议事厅内,脸沉如水。 “城内粮食还够支撑多久?” 参军金铭抱着奏事本,倒吸一口冷气,随即慢慢地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月?” 薛祈年神色轻松了一些。 三个月的话,朝廷的救援只怕已经到了。 “三天!” 薛祈年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三天就要粮绝了吗? “属下听说城内很多百姓挖老鼠,找草根,只为了和幽州共存亡。” 金铭一脸凛然。 是啊,一旦城破,只怕蛮军会屠城。 蛮军一向如此。 战亦死,不战亦死,不如战死,还有些傲骨正气。 “想那柳节度使实在可恶。明明已经得知蛮国围困幽州,救急文书也发出去了,可就是迟迟不发兵。” 柳节度现在凉州镇守。凉州离幽州不过三百多里,急行军的话,也就一昼夜就到了。可救急文书已经送出去七八天了,柳节度使那里连给屁都没有。 正在这时,骤然听得外面一声报。 随即,一个血人儿一样的人滚了进来。 此人浑身刺猬一样,浑身上下至少有几十支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冲进来的。 “都蔚,京师急报。” 细细一看,这人正是之前都尉派出去的信使陈增寿。 金铭忙去他手上接过去急报,不等他交给薛祈年,陈增寿已经倒地毙命了。 不过是撑着一口气才到了这里。 不由得,薛祈年心中一热,眼眶一红,却强忍着。 这个时候,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他接过来急报。急报已经被血浸染。 打开急报,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九殿下已带兵十万出京救援,先锋半月内抵达幽州。 半月,他们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若半个月内,城破,那么蛮兵占据幽州,随即长驱直下,那么大萧国危也。 柳权啊柳权,你怎么置国家于不顾呢? 现在能救幽州的只怕是要等天兵天将了。 而此时,薛绾已经押送五十车粮食直奔幽州。 她已经急行三五天了,之前她得到密报,说蛮兵要突袭幽州,幽州危险。 从那天起,她立即买车买粮,不等朝廷发兵,已经先行出发了。 别的不说,她只要大哥薛祈年安全。 眼见这日行到一座山头,远远见上面刻着棒槌山。 原来,此山两头尖,中间圆,却是一个棒槌的样子。 只是山中绿树茵茵,山风阵阵,让人隐隐地有些不安。 “小姐,这里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阿喜拉开车帘,向上仰望着群山。 薛绾也感觉到了,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柑橘,可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自在。 正猜测间,不想听得远处一声呼哨,窜出来一队人马。 为首的却是一个毛头毛脸的汉子,手拿一柄弯刀,横站在粮车前面。 “站住!棒槌山下劫棒槌,留下车辆可以走。” 他嘴里胡诌了一句,似江湖不江湖的话。 “小,小姐,真是打劫的。” 阿喜忙放下车帘,紧张万分地对薛绾说。 说真的,他们这五十辆粮车也是临时凑的。事情紧急,哪里还有时间筹措? 车上出了车夫,虽也有些有功底的,但要对付这伙专业劫匪,只怕还差一些。 此时,薛绾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好从车里跳了下来。 “好一个劫匪!你们知道这些粮食可是做什么的?” “凭你做什么也得给我留下!” 不等薛绾反应过来,那匪首已经提着弯刀只扑过来。 薛绾只好取下自己随身携带的月牙弯刀,和对方厮打起来。 说来,薛绾自小在外祖父霍国公家长大。霍国公乃开国大将,自然兵法武艺高超,所以对这个外孙女也是尽心教导。 像这等一般的匪人压根不是薛绾的对手。 那匪人渐渐吃力,只有边走边逃。 几招过后,那匪首已落下风。 见势不妙,匪首扯了一声呼哨,风一样逃离了。 薛绾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不想转身过来,却发现那五十车粮车竟也被匪人带走了。 薛绾大惊,心中暗自恼恨。 她怎么没想到这层呢?那匪首原来也是有些计谋,否则也不会引她离开了。 别的还好说,可这五十车粮食可是军中救命的,怎么能让匪人带走? 薛绾顾不得别的,沿着山路只往上走。 今日说什么也得把粮车带走。 一路行来,只走到山腰最宽阔的地带,却看见一座山寨。 两边尽站着一些喽啰,倒也有些军容整肃的样子。 不得不说,这家山寨大当家的果真有些本领。 “快去禀告你家当家的,就说讨粮食的来了。好好的把粮食送下来,这事就算过了。若不行,我可要一把火把这里烧了。” 薛绾凛然说道。 正说着,却见里面走出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被她打败的那个人。 一见他,薛绾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把我的粮食还给我!” 那贼人上下打量着她,撇嘴笑了。 “你一个毛丫头,还敢一个人押粮食,你胆子够肥的啊。还你粮食?你觉得可能吗?狗嘴里的骨头你还想拿出来啊?” 一看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 不想,薛绾从来都是不按规矩走的主儿。 她陡然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小脸拉下来说道:“你信不信我把这里一把火点了,我们一起做个火头鬼。” 这座山中间最宽,下面却很窄,必经之路叫一线天,只可勉强通过一个人,所以易守难攻。 一旦这里被烧,那么多半要都在这里烧死了,想逃出去很难。 那匪首没想到她会来这招,忍不住气笑了。 “一旦要烧,我们一起死,谁也活不了。” 她一个小姑娘家,总不敢这么做。 “正好黄泉路上好作伴,也不会寂寞。” 薛绾神态自若,语气平常,稳若泰山。 一时,那匪首竟然被她震慑住了。 正对峙的时候,不想听得里面又一阵脚步声响,却听得有人喊道:“大当家的来了。” 大当家的,又是谁呢? 循着声音,薛绾看了过去。 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影。因为背着光,所以看不太清楚。 那人越走越近,不等薛绾看清,那人却噗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下了。 一时,之前的那匪首也傻眼了。 这老大什么情况?有病了?腿哆嗦了,怎么见人就跪啊? “沈寻山给绾公主请安!” 这个大当家的竟然是沈寻山? 薛绾也有些发懵。 沈寻山竟然在这里? “你起来罢!” 等他起来站到一旁,薛绾才看得清楚,这人正是沈寻山。 “沈寻山,幽州的情形现在怎样了?” 原来,之前给薛绾送密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寻山。 沈寻山从京城离开后,就盘踞在这里,伺机动作。 不想前几日遇见几个从幽州逃出来的庶民,打探到了幽州的情形,这才速速报给了薛绾。 “我打探的清楚,眼下幽州十分危急,听说城中只有三日存粮。” 三日? 薛绾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从这里到幽州,至少还要走七八日,远水解不了近渴。 粮尽后,守城军民能不能顶住蛮军的攻击呢? 如果精力衰弱之际,被蛮军趁机攻城,那幽州实在是危险的很。 “绾公主别急,寻山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 “哦,你说来我听听。” 第91章 柳节度使接管幽州 “大哥,说什么说,要我说,不如一竿子打过去,抡到谁算谁。” 说这话的却是之前劫粮的那个匪首。 沈寻山瞪了他一眼,呵斥道:“二鬼,不得无礼。之前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只是暂时啸聚这里,一旦有了机会,誓要报效朝廷的。” 原来这个二鬼是山上的二当家,长得鬼头鬼脑,性子暴躁,倒是没什么心机。 二鬼咧嘴笑了笑,看起来倒比哭还难看。 沈寻山继续说道:“公主有所不知,从上京离开后,我就在这里落脚,手下也有一两千弟兄。” “对,对,对,我们大哥组建了这支队伍,叫什么伏魔军。” 伏魔军?这名字好。难怪进来的时候见军容整肃,倒很是那么一回事,原来沈寻山早有图谋啊。 “公主,寻山等这一天等很久了。当初为寇,也是不得已,如今,寻山愿意为国效力,杀尽蛮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青筋突突地跳着,果然激动万分。 当年,他和父母流民到幽州一带,不想父亲被蛮人抓走砍了脑袋,母亲呢,则被蛮人欺辱。此等杀父辱母之仇,不可不报! 好男儿,身在天地间,岂能苟且偷生? 薛绾沉吟。 她来幽州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亲自把粮食送到大哥手里。 大哥祈年,从小最疼爱她了。 而她也很是敬重大哥为人。 如今,知道他被困幽州,无论如何,她也要帮他一下。 “寻山愿意为公主鞍前马后!” 薛绾却摇头说道:“此事不行。你若真心效忠皇帝,我可以帮你通融一下。” 他手下这一两千人,不如去幽州大哥那里效力,倒也是一件美事。 毕竟现在战事紧张,正是用人之际。 想到这里,薛绾又问道:“你刚才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幽州之围?” “公主可知道蛮国三王子符伦?” 难道是之前在上京大肆强掳女子的三王子? 他现在也在这里? “实际上围困幽州的是蛮国女将军,号称天魔教主。而蛮军的大营却是由符伦带领,现就在山外五十里扎营。” 沈寻山冷笑说道:“符伦是个庸才,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寻山的意思呢,不如我带伏魔军突袭他的大营……” 薛绾冰雪聪明,一下就明白了。 一旦蛮军大营遭袭,围困幽州的兵将肯定会折返救援,那样幽州之围不战而解。 却是围魏救赵的好计! “等蛮军撤走,公主就可押着粮车进城。既打击了蛮军,又解救了幽州,两全其美。” 薛绾点头。 “很好,就这样吧。” 商量妥当,两人分头行事。 而此时的幽州城卫惊异地发现蛮军撤军了。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是诈退,不想过了好半天,依旧没有还转的迹象,想来是真撤了。 奇怪,实在是奇怪! 正如沈寻山所说,围困幽州的是蛮国女将军,人称天魔教主。 听说蛮夷不开化,却深信天魔教。 而这个天魔教主传说就是天魔教神转世,拥有无上的神力。 教主听报说,有一支军队突袭三王子大营,让她速速领军增援。 教主也就顾不上别的,径直从幽州撤兵了。 且说这个教主打扮很是诡异,她头上插三根鹰羽,周身兽皮兽裙装扮。 她手下的这些兵士,左脸也是涂画白色羽毛图腾,装扮完全异于大萧国。 这一众军队也有几万人的样子。远远地看,很是雄壮。 正走到一个山谷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扔出来无数的火把,投入军队里。 一时,很多兵卒身上着火,火势熊熊。 那些马匹受惊,四处乱窜。 一时,队伍全乱了。 教主见状,还试图稳住队伍。 “天魔教主在此,大家不要慌,火神不会伤到我们的。” 话音未落,有火星溅上她头顶的羽毛上,瞬间烧了起来。 火苗乱窜,她的头发也烧了起来。 教主感觉头顶灼烧,忙下马就地乱滚,试图扑灭身上的火。 “大萧国一百万军队在此,你们还不快下马投降!” 有人高喝了一声。 早听说大萧国派兵增援幽州,不想来得这等神速。 那些蛮兵也不知虚实,加上火势熊熊,早一个个逃之夭夭了。 不一会儿,蛮兵已经消失无影无踪了。 之后,薛绾他们才押着五十车粮车下山。 这里却是棒槌山的后山,正好蛮兵经过。 “小姐,这一仗好痛快。” 阿喜笑容满面,兴奋地说了一句。 没想到小姐还有这样的智谋,实在厉害。 “我们很快就见到大少爷了吧?” 说真的,这一路奔波,她现在就想能安顿下来,好好地睡上一觉。 “快了。” 好在这一路平安,没三日,他们就到了幽州城下。 眼见又一伙人来到城下,守门的卫兵也吃惊不小。 “你们是哪里来的?” 薛绾骑马过去,大声说道:“告诉你们的都尉,就说阿绾来见。” 那卫兵虽然猜不透他们的身份,但既然点名找都尉大人,应该是来头不小。 于是,他匆匆下城去了。 不一会儿,有人上得城门,直往下看。 薛绾也往上看过去。 四目相对,正是大哥薛祈年。 这么长时间不见,大哥瘦多了,肤色黝黑,看着憔悴许多。 “阿绾!” 薛祈年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女子正是他的妹妹阿绾。 “阿绾,你不在上京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惊喜过后,薛祈年责问她。 眼下幽州战乱,可不是她能待的地方。 “大哥,此处不是说话地方,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相比较薛祈年的恼怒,薛绾神态自若。 薛祈年点头,吩咐下面开城门,放他们这一行人进城。 见面,薛祈年领着他们进了官衙,在内院说话。 薛绾这才把押送粮食的事情说了。 薛祈年连声叹气。 眼下这五十车粮食可谓是救命粮,可是阿绾也太莽撞了些,这一路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阿绾,你暂时休息两天,等我书信告诉父亲,不要惦念你了。” 薛祈年想了想,又吩咐道:“过两天我就安排你速速回京,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长兄如父! 他说话的语气完全就是一副兄长的态度。 正说话间,不想有人进来说有急事禀告。 薛祈年一惊,难道蛮军又杀回来了? 正迟疑间,却听报事者说道:“柳节度使带领家眷来接管幽州,命都尉大人出去迎接。” 由不得,薛祈年一阵冷笑。 这个柳权还真是来得巧! 之前蛮兵围困幽州,别说救援了,连只鸟都没有。 这会儿蛮军退了,他又巴巴地来接管幽州,居心何在? 不过,柳权终究是节度使,官位比他高,少不得还要出去迎接。 此时,城门大开。 十万大萧军浩浩荡荡站在城外。 柳权胯下一匹枣红马,威风凛凛。 好一派官威! “都尉薛祈年拜见节度使大人。” 柳权径直在马上坐着,连头都没有点一下。他神态倨傲,眼皮子只往上翻。 “薛都尉,你抗击不利,从今日起,由本节度使接管幽州。” 抗击不利? 蛮军围困幽州半月,死伤无数,城中断粮,还要如何? 请求增援的文书半月前已经送过去了,那时他又在哪里? “都尉一事不明!” 忍不住,薛祈年愤然说了一句。 “你说!” “节度使可收到属下的救急文书?” 柳权一怔。 “本节度使当然收到了。” “为何不救?” 柳权脸色愠怒。 “大胆,你这是在质疑本节度使吗?” “属下不敢!只是幽州被困半月有余,迟迟不见救援,城中断粮,祈年也无可奈何。” “好一个无可奈何!来啊,都尉薛祈年镇守幽州不利,导致幽州几乎失陷蛮军,罪责不小。拿下他的官帽,脱下他的官袍,押进大牢。” 话音刚落,早有人过来掳下他的冠袍,反捆双手,要押下去。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慢!” 再一看,却是薛绾从里面大步走了出来。 她直站在柳权面前,正色说道:“柳节度使,见了本公主为何不下马?” 此时,她的身份却是皇帝钦赐的绾公主,身份自然比他高许多。 柳权脸色微变。 上京的事情他这里也有所耳闻,但他却没想到这个绾公主此时却在幽州。 少不得,柳权跳下马来,却只是微微欠身。 “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还请绾公主原谅。” 薛绾却也不和他计较。 “本公主以为,幽州事大,自该禀报皇帝,难不成节度使要擅自做主不成?” “臣不敢!” 若他承认在这里有了生杀大权,那么上京的皇帝又算什么? 他该明白,皇帝最忌讳什么。 僵持之时,却听得一辆绣车里传来软软的声音。 随即,有人拉开了车帘,露出一张娇美精致的脸。那样貌和柳如意倒有七八分像的样子。 “父亲,我看都尉大人也是尽心尽责,想必是有人误传了也未可,此事倒要从长计议,我们还是听公主的罢。” 听她叫父亲,想必是柳权的女儿了。 薛绾早就听说,柳权身边有两个女儿,都是庶出,长女柳如意,次女柳如初,想来就是她了。 第92章 开仓赈粮 正想着,柳如初已经下车来,走到薛绾面前,盈盈下拜,施了一礼。 “民女如初拜见绾公主。” 她语气温和,神态亲切。 “算了。” 薛绾淡淡地说了一句。 柳权也就吩咐人把薛祈年放开。 “想来我刚才莽撞了,都尉不要介意才好。” 他话锋转的真快。 薛祈年只是冷哼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鱼贯进来,直接进了署衙。 柳权和薛祈年在前厅交接议事,柳如初和薛绾却一起进了内院。 进得正厅,两人分别坐下。 丫鬟们也上了茶。 柳如初笑意盈盈,一双美目打量着薛绾。 “公主今年贵庚了?” “十八。” “我说呢,十八了呢,长如初三岁呢。” 言谈举止之间,薛绾倒像是比她老许多。 “是吗,本公主眼拙,却看不出来。” 薛绾闲闲地品茶。 柳如初似乎并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依旧笑如春风。 “若初跟着父亲常年镇守北疆,礼数不周,还望公主不要见怪才好。不过呢,若初也常想,上京官宦贵女许多,多是富贵丛中的花儿,哪里知道边塞艰苦?若没有父亲这样的边疆大吏,哪里来得上京的富贵荣华?”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说,薛绾这样的贵女只会享受,不懂百姓疾苦罢。 或者她也要委婉表达柳权的功勋吗? 薛绾放下茶杯,轻笑。 “花开南北,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像这塞外的野花野草也只适合在这里生存,到了上京,只怕要被碾压呢。” 像她这样的败柳残枝也只能待在幽州这种塞外之地。 柳如初抿嘴一笑。 “正有一件事要仰仗绾公主呢。家父知道幽州被困半月,城中粮尽,所以这次带兵过来,也充实粮库。民女的意思呢,幽州百姓想必很久吃不上饭了,所以想和公主一起开仓放粮,公主看如何?” 不得不说,她确实有一套方略。 这一步,薛绾还没考虑到呢,她倒先提出来了。 “很好!” “那好,公主等我一下,我出去方便一下,马上就回。” 薛绾以为她真去方便了,不想片刻之后,她从里间走了出来,身上却换了一套乡下女人穿的家常衣服。衣服破旧不堪,灰布裙子下面竟然还有几个破洞。 阿喜都要看惊呆了。 她从哪里找来的乞丐服? “绾公主请!” 薛绾心里冷笑,也不理会,径直先行走了出来。 果然府衙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粮车。 每辆粮车上都有押车的家丁。 粮车前却是两乘小轿,也是青布的轿帘。 薛绾和她各自上了一乘小轿,两个丫环阿喜和春兰却随粮车跟着。 幽州最繁华的街道就在府衙街,很近。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轿子就停下了。 薛绾从轿子里出来,正要吩咐阿喜把民众叫过来。不想柳如初已经先一步站在了粮车上,居高临下,吩咐其中一个家丁大声喊道:“节度使大人放粮了!” 只一声,马上就有很多民众围了过来。 放粮,这可是城民最关心的问题。 眼见人越来越多,柳如初沉稳说道:“我是柳节度女儿柳如初。我奉父亲之命为城民开仓放粮。” “柳节度使威武!” “柳节度使英明!” “柳节度使好官!” 一时,高呼声,赞叹声,此起彼伏。 柳如初轻轻点头,又开口说道:“幽州被困半月,家父深知幽州百姓疾苦,所以在最短的时间赶了过来。家父常说,让幽州的百姓受苦了,是他治军不利的原因。” “和柳节度使无关!” “柳节度使杀伐决断,蛮军听了无不害怕,若柳节度使早来几天,幽州百姓何至于此?” 岂有此理!薛祈年坚守半月,倒成了有罪的人? 蛮军围困时,柳节度又在哪里? 若不是我家小姐巧计解围,和他柳节度有什么关系? 阿喜愤然,由不得想辩解几句,却被薛绾拦住了。 恰在民众振臂高呼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人。他低着头,却看不清楚什么样子,只管从人群中挤过,引来一阵不满。 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点规矩都没有? 那人也不辩解,只往里面挤。 等来到粮车最前面,陡然,他拿出一把利刃,冲着柳如初就刺了过去。 家丁们再想拦着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把匕首正刺入柳如初的小腹。 瞬间,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她的灰布衫。 惊愕之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蛮人,蛮人!快抓住他!” 果然这人长得肿眼泡,高额头,正是蛮人的样子。 民众万分暴怒。 这蛮人实在可恨,竟敢混入这里刺杀节度使女儿。 很快,民众上前,将蛮人围在当中,又踢又打,暴揍了一顿。 那蛮人哪里是许多人的对手,不一会儿,就只能抱头挨打的份儿。 这时,家丁们上前,拦住了城民。 “别打死他,万一有军情怎么办?” 城民这才收手。 但如此,还是有人问了一句。 “谁,谁派你来的?竟敢刺杀我们节度使女儿!” 那蛮人说大萧国的话还蛮利索,他招架不住了,竟然开口说道:“原是你们的绾公主叫我来的!” 此话一说,阿喜差点晕厥。 胡说,一派胡言! 小姐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你,不要血口喷人!” 最终,阿喜还是愤然喊了一句。 那蛮人此时却不怕她,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血,坚决地说:“你们的绾公主和我家三王子有私交。因为柳节度使镇守北疆,实在难攻。你们的绾公主就提议先杀死他的女儿再说,杀一杀他的锐气。” 此时,高高在上的柳如初一脸愕然,一副完全不可置信的样子。 她把目光转向薛绾,可怜楚楚。 “绾公主,他说的是真的吗?” 她喊这么一声,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绾公主?原来绾公主就在幽州城内! 柳如初又解释说道:“肯定是蛮人胡说,绾公主可是大萧国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这次来,绾公主用自家的银子购买了五十车粮食,专门给大家送过来,怎么可能通敌呢?蛮人的话原不可信!” “信不信由你们!我和柳节度使的女儿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刺杀她?再说了,若没有人告诉我,我怎么就知道她在这里呢?” 蛮人的解释听来无懈可击。 此时,薛绾再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什么狗屁绾公主?我看就是大萧国的败类!” 有人吼叫了一声。 幽州城民常年受蛮人侵扰,对蛮人仇恨许多。 所以再听到蛮人说薛绾和蛮国三王子有私交的时候,心里早压抑不住那股仇恨,哪里还再去细细推敲真假? “我们大萧国没有这样的叛贼公主!” “丢我们大萧国的人!” 在愤怒的吼叫声中,不知谁冲薛绾吐了一口水。 接着,有人也冲她吐口水。 更多的人冲薛绾吐口水。 阿喜急了,上前挡在薛绾面前,双臂张开,紧紧地护住薛绾。 “你们不要乱来,我家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此时哪里还有人肯听她的。 就在群情汹汹,马上就要暴动的时候,柳如初却朗声开口了。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果然,城民停了下来。 眼下,柳如初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大善人,菩萨一般的存在。 “如初相信绾公主断然不是卖国求荣的人!如初的意思是等回到府衙,调查清楚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粮食在这里,请大家排好队领粮。” 说完,她吩咐家丁们分粮,自己却走下粮车,朝薛绾走了过来。 “绾公主不用担心,清者自清,如初相信你!” 她说得诚恳。 不知为什么,薛绾却觉得心里堵的慌,竟然有些恶心。 再次回到府衙,柳如初贴心地吩咐下人,伺候绾公主沐浴更衣,有事以后再说。 确实她身上的衣服该换一下了。 等薛绾和阿喜进去,府内的医官也匆匆地来了,查看柳如初的伤势。 好在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到五脏六腑。 医官处理过后就离开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命人将那个蛮人带进来。 “柳姑娘,我做得很好吧?” 那蛮人见到柳如初,轻松地问了一句。 柳如初笑得灿烂。 “真没想到,蛮人演戏也演的这么好,倒比我们大萧国还逼真呢。” 听起来似乎在夸赞他。 那蛮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黑牙。 “说来我们也都是学你们大萧国嘛。” 柳如初却没理会他,拿起桌上那把匕首,正是刚从她身上取出来的利刃。 她玩弄着手中的利刃,似乎很感兴趣。 “这把刀做工不错嘛,还给你罢。” 那蛮人答应了,走上前来,准备从她手中取走匕首。 也就在这时,柳如初脸色冷凝下来,目光狠厉。 那蛮人吓得一哆嗦,意识到不妙,再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寒光闪过,柳如初利落地将那把利刃刺入了他的心脏。 蛮人哼都没哼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 柳如初神色淡然,看也没看地上的死尸,冷冷地说道:“拖出去喂狗。” 第93章 绾公主被监禁了 满室水雾缭绕。正中间一个浴桶,薛绾闭目养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日奔波,确实乏了。 泡个热水澡实在是太惬意了。 阿喜手里拿着一块绢帕,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她身上撩水。 “小姐,我总感觉柳如初怪怪的。之前在府衙街也是,明明就是在邀买人心,说到心机,可比她姐姐柳如意高明多了。” 这一点,薛绾早就看出来了。 正所谓,一个很柔很柔的人,往往是最狠的人。一个看起来很刚很刚的人,却是最柔的人。 这就是物极必反的道理。那个看起来八面玲珑,喜怒不行于色的人,才是至高段位者。 无疑,柳如初就是这样的人。 从见面开始,她只字不提姐姐柳如意的事情。 说来柳如意现在大狱内关着,照常理,她应该质问薛绾,或者报复她,可是她竟然没有。 越是这样,才越觉得可疑。 或者她等待一招毙命的机会! 这才是最可怕的。 反常必妖。 “还有那个柳节度使,飞扬跋扈的样子,一看就是专权惯了,傲慢的很。” 阿喜说对了。 相比较自己的安危,薛绾最担心这个。 眼前的幽州看似大萧国边防,但实际上更像是独立小朝廷,柳权就是这个朝廷里说一不二的王。 如果柳权一旦谋反,或者通敌背叛,那么幽州只怕不再属大萧。 她最关心的却是大哥薛祈年的处境。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蛮鬼,竟然敢诬告小姐,实在可恶之极。” 薛绾倏然睁开眼睛,轻笑。 “只怕他已经死了!” 阿喜吃惊。 “什么,死了?小姐怎么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人生如局,她若猜不到对手的棋术还怎么布局呢? 出浴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就见门外已经站了两个守卫。 “你们这是做什么?” 阿喜怒了。她和小姐可不是犯人,要什么守卫? 其中一个神态恭谨,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我们节度使说了,绾公主有通敌的嫌疑,所以暂请挪步西厢房,等皇上旨意下来另行处置。” “胡说!你们有证据吗?诬告皇亲可是重罪!” 阿喜厉喝一声。 说什么挪步,明明是监禁! “小姐,我们走,我看谁敢拦着我们?这天下可是大萧国的天下,我们小姐可是大萧国的公主,难道还不能行动自由了?” 阿喜小脸愤然。 可那两个守卫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拦住了她们。 “这是我们节度使大人的命令,还请公主不要为难我们!”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薛绾点头,从容地说道:“带我们过去罢。” 两个守卫一前一后,押着她们来到一个所在。 打眼看过去,这个西厢房破败不堪。窗户纸像马蜂窝一样,全是洞。 推开两扇掉漆的木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发霉的味道。 忍不住,阿喜就打了一个喷嚏。 这什么地方啊,他们家的下人都不住这种地方,现在竟然要小姐住这种地方,可气,实在可气! 等她们刚进去,就听得门咣的一声锁上了。 阿喜还要发火,却被薛绾制止了。 事已至此,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房间里有一张不大的床铺,上面的被褥破旧不堪,还露出了发黑的棉絮。 一张破桌子,一只少了一条腿的板凳,就是这房间里所有的摆设。 阿喜叹口气,开始打扫房间。 直到傍晚,才算略略好些。虽说依旧看起来不像样,不过总没有那许多的灰尘了。 偏这个时候,有个老仆人进来送餐。 没有别的,不过是有些发馊的粥,还有几个硬窝窝。 她和薛绾只好凑合着吃了些。 晚上风凉,只从破洞的窗户里呼呼钻进来。 连日奔波,又经过这一番折腾,夜里,薛绾竟然有些发烧了。 “开门,快叫医官来,我家小姐生病了。” 阿喜连声叫门。 外面有人冷冷地说了一声:“姑娘可安静些罢,深更半夜,我们去哪里找医官来?” 薛绾躺在床上,粉脸通红。 她咳嗽两声,气喘吁吁地说道:“不过是有些风寒,不妨事。” 半睡半醒中,总算是熬到了天亮。 阿喜又去叫门。 “开门,快开门,我家小姐生病了,快请医官来。” 这次门真的开了,却是柳如初陪着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四十来岁的样子,面目姣好。 “姨母,这位就是绾公主。” 原来,眼前这女人却是柳权的侧室。 柳权的正夫人并不曾孕育,倒是侧室何夫人生下了两个女儿。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何夫人正是柳如意和柳如初的亲生母亲了。 因为何氏不是正室,所以柳如初只能喊姨母,而不能喊母亲。 何夫人上下打量着薛绾,嘴角勾勒,冷笑不已。 “原来是绾公主啊,久闻大名。绾公主做的那番事情连我们这边远之地也晓得了。” 阿喜却顾不上她语气里的讥讽,一脸急切。 “夫人,我家小姐病了,麻烦让医官来一下罢。” 何夫人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 “果然是皇亲贵胄,这小小风寒也值得请医官?像我们久居塞外,风餐露宿,即使被野兽撕咬了,也没见怎样?” 她又看着柳如初,温和说道:“别的不说,像我们家如初,也是风霜雨露,见惯风沙的,哪里就风寒了呢?” 阿喜气不打一处来,不说请医官也就算了,啰里啰唆一大堆,到底要如何呢? “绾公主,不是我们这些臣民不懂事,我常想,若不是像我家老爷这样的人镇守边疆,哪里来得大萧国的安宁呢?” 薛绾咳了一声,轻声说道:“何夫人说得不错!大萧国果然需要柳节度使这样的大将!” 何夫人脸上眼角尽露出得意的神色。 果然大萧还要仰仗他们。 “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泱泱大萧国,人众百千万,想必能人干将不在少数。皇帝圣明,委任柳节度使以重任,但本公主想,再找出来几百个柳节度使这样的干将也不是不可以。” 拍案叫绝。 阿喜撇了撇嘴,眉梢往上挑了一下。 我家小姐何许人! 欺我家小姐,简直不自量力。 何夫人语噎,一时竟无话可说。 倒是柳如初见好就收,爽朗地笑了两声。 “说来也巧,如初这里有些药,专治风寒,我这就给绾公主送一些来。” “多谢柳小姐。” 她又环视了一下周遭环境,连声叹气。 “这些下人也真是的,怎么能让绾公主住在这样的地方呢?不过,近几年,幽州连年战乱,房间多有损毁,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她又爽朗地笑了几声,很是同情的样子。 “不过绾公主,你且安心住着,家父呢已经上报了朝廷,想必不几日就有批复下来。那时,绾公主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多谢柳小姐。” 薛绾回答的可气。 “绾公主不必可气。我这就去取药来。” 说着,柳如初却搀着何夫人转身又走了。 等她们一出来,房间的门咣的一声又锁上了。 “走吧,姨母。” 缓步走出来,穿过一条长廊,此时,何夫人才恨恨地骂道:“若不是她,我家如意怎么会被关进大牢?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她扯了一下柳如初的手,又说道:“如初,你和如意乃一母同胞,害她即是害你,你总要想个法子来。” 柳如初低头看着池中的鱼,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石子,猛然抛了出去。 石子准确地落入水中,正击中一条金头大鱼的脑袋。 那鱼一下就被砸晕了,翻了肚皮飘上来。 “鱼已经在我们的池中,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她嘴角勾勒,笑的有些浮夸。 “煎炸烹煮,姨母,你说怎么吃?” 何夫人大笑。 “如初,打小我就看你比如意有心机,果然没看错你。” 无论多大的鱼,到了幽州,可是他们的地盘。 凭他是谁,也得听从他们的摆布。 果然,不一会儿,有人送来了一包药,说是柳小姐送给绾公主的。 阿喜正准备讨一个药壶,拿来为小姐煎药喝。 不想,薛绾却看也不看那包药,淡淡然地说了一句。 “不必,把药扔了罢。” 阿喜一怔。好不容易讨来的药怎么要扔了呢? 不过片刻间,她就反应过来了。 “知道了,小姐。” 柳如初送的药万一做了手脚呢,不如不喝。 “可是,小姐,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谢她呢,直接推了就好啊。” 薛绾轻咳了一声,抬头看着阿喜,问她道:“我若不要不是凉了她的心?她若给我就要,不喝也就是了。” 阿喜点头。 “可是小姐你的病……” 阿喜有些担心。 “准备一盆冷水,用绢帕凉着,慢慢就会好的。” 薛绾吩咐了一句。 按照薛绾的吩咐,果然到了晚上,她的病情大有好转。 眼见小姐额头也不烫了,呼吸也平稳下来,阿喜欣喜不已。 小姐真是百事通啊,竟比朝中的博士还懂得多。 薛绾轻笑,伸出食指弹了一下阿喜的额头。 “早就告诉你,让你多读书了嘛,这些啊,都是书上说的。” 阿喜挠挠头,嘟了一下嘴巴。 “哎呀,谁爱看那些东西?密密麻麻的如蝌蚪一般,看着就困。” 第94章 黑熊伤人了 因为病情好转,所以这一夜她们睡得很是安稳。 直到天色大亮,她们还没醒来。 睡意正酣中,阿喜却听得门外有动静。 有哼哼的声音,听来十分可怕。 阿喜轻轻推了一下床里的薛绾。 “小姐,外面好像有动静。” 薛绾也听见了。 她起身看外面天光大亮,却是什么声音呢? 哼哼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越来越清晰。 “小,小姐,好像是野兽的声音。” 终于,阿喜脸色发白,颤抖地说了出来。 其实,薛绾也听出来了,可是细想想不合理啊。 一来这可是大白天呢,不管是什么野兽,通常都是夜里出没。 二来,这是什么地方,府衙重地,野兽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别的不说,野兽一旦接近就会被巡逻的兵士击毙,哪里还会让它闯进内院来? 不等她想清楚,门外传来砰的一声。 阿喜吓得一惊。 撞门,它在撞门! 只两三下,那扇破败不堪的门就被撞开了。 这一下,她们看得清楚。 进来的果真是一头硕大的黑熊。黑熊摇晃着大脑袋,流着哈喇子,也不知在找什么。 阿喜刚要惊叫,却被薛绾紧紧地捂住了嘴巴。 她摇头示意阿喜不要出声。 黑熊号称熊瞎子,看不见人,只能听声音。 所以这个时候只能保持冷静。 薛绾示意她躲在这里不要动,自己却拿起一根簪子,远远地抛了出去。 那根簪子重重地落在地上。 黑熊听见声音立即扑了过去。 这时,薛绾却轻手轻脚地下床,抓起枕下的月牙弯刀,紧紧地抓在手里。 她慢慢地摸过去,眼见就要撞上黑熊了。 阿喜吓得脸色煞白,感觉心都不跳了。 小姐要做什么? “嘿!” 薛绾重重地唤了一声。 那黑熊听见后,立即转身过来。 那张黑毛脸正看着薛绾,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 黑熊感受到了薛绾的呼吸,它张开血盆大口,径直扑向薛绾。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薛绾不动声色,举起手上的月牙弯刀,重重地刺入黑熊的鼻子里。 黑熊身上最软弱的地方正是鼻子。 它吃痛后,也就停止了动作。 薛绾忙示意阿喜过来。 两人牵着手飞一般逃了出来。 门外,一个人也没有。奇怪,守卫去哪里了? “站住!” 就在她们慌不择路逃跑的时候,不想竟有一个守卫发现了她们,迎面追了上来。 “熊,黑熊,快跑!” 惊惶间,薛绾还不忘提醒他。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等守卫逃走,只见一个黑影闪过。 那个守卫已经被黑熊抓住,重重地摔在地上,大脚那么一踩,那守卫连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踩成了肉泥。 “啊!” 又一声尖叫。 何夫人和柳如初不知从哪里出来,正看见这幅场面。 何夫人吓得面容惨白,忍不住惊呼起来。 黑熊听见这声尖叫,立即就朝她的方向扑了过去。 何夫人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也就在这时,有守卫过来,箭矢齐发,正中黑熊身上。 黑熊见势不妙,疯一般窜了出去。 薛绾想也不想也追了出去。 这头黑熊已经受伤,暴怒之中难免会伤及无辜。 果然,那头黑熊从府衙窜出去,在街上横冲直撞。 不巧的是,一个孩童正穿过街中。 看见黑熊的时候,孩子吓得哇哇大哭。 对面的母亲见状也吓坏了,猛然冲了过来,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黑熊听见声音,躁狂中,发疯一般扑了过来。 母亲紧紧地抱着孩子,闭上了眼睛。 天命如此,若要死就一起死吧。 一时,街上所有的人都看呆了,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活了一辈子,从没见过黑熊上街袭击人的事情,这在幽州只怕也是第一次吧。 黑熊的速度越来越快,那母亲只是抱着孩子呆坐在地上,怀里的孩子依旧哇哇地哭着。 眼见黑熊就要扑到母子身上,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候,却见薛绾猛然跳了出来,在街对面大声喊道:“来,来我这里!我在这里,你这畜生!” 黑熊听见动静,果然转移方向,直奔薛绾而来。 薛绾顺手抄起一个肉铺的砍骨刀,摆好架势,凛然站在那里。 黑熊张开了嘴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吃人了,黑熊要吃人了! 所有人脑海中蹦出了这个念头。 黑熊跳了起来,薛绾举起了砍骨刀…… 咚的一声,黑熊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随即,柳如初淡然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弓。 她稳步走了过来,踢了踢熊的屁股。 黑熊晃了晃,一动也不动,看来是死了。 她从黑熊身上拔下属于自己的那支箭,姿态潇洒。 人群中响起欢呼声。 果真是虎父无犬子!悍将手下无弱兵。 即使如柳小姐小小年纪竟然也有这般高超武艺! “谢柳小姐救命之恩!” 这时,母子两人才从地上爬起来,来到柳如初面前倒头就拜。 柳如初忙把两人搀扶起来:“快起来,快起来,我也没做什么嘛,倒是绾公主有胆有识。若不是她吸引了黑熊,我也不能一箭射中黑熊。” 她说得极其谦虚,一双美目还看了一眼薛绾。 薛绾将手中的砍骨刀放回肉铺的菜板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对柳如初的小心思她当然明了。 果然,人群中有人高声喊喝。 “大萧国的公主不过是好看不中用的花架子,我们不要也罢。我们幽州需要的是真正为城民解决困难的柳姑娘。” “柳姑娘英明!” 夸赞柳如初的声音此起彼伏。 此时,柳如初却没有再推辞,而是谦虚地笑笑。 “保护城民,是我和父亲应当做的,不足谬赞!” 薛绾神色淡然,转身离开。 回到府衙,薛绾眼见满地的狼藉。 “小姐,你没事吧?” 一看见薛绾,阿喜开心地迎了过来。 薛绾点点头。 这件事实在太诡异了。 黑熊可是晚上才回来活动的野兽,怎么可能大白天出来? 还有,即使要出来,它应该只在山上熟悉的地方,又怎么会跑到府衙这种人多的地方? 最后,守卫呢?难道府衙的守卫就没发现嘛?公然让一头熊闯了进来。 又或者,有人故意把黑熊带进来的。 那样的话,此次的黑熊事件只怕是蓄谋好的。 这时,那两个守卫适时地又出现了。 “请绾公主移步!” 阿喜冷笑,语带讥讽。 “这会儿又移步了?刚才黑熊进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移步啊?” 那两个守卫却不答话,面无表情,仿佛是个石头人一般。 回到西厢房,重新收拾了一下,早有人把黑熊破坏的门窗重新修缮。 晚上,她们喝了粥,然后早早地躺床上睡了。 或者是白天惊吓太多,很快,她们就进入了梦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喜又听得有异常的声音。 这次却不是从门外,而是从房梁上传出来的。 阿喜一惊,心说不会又是什么野兽吧。 她忙轻声叫醒薛绾,小心地坐了起来。 房间内没有烛火,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从门外射进来。 一个人的影子赫然出现在地板上。 室内有人! “谁?” 薛绾振声问道。 有人从房梁上轻飘飘跳下,对着薛绾就是一抱拳。 “二鬼拜见绾公主!” 原来却是棒槌山的二当家秦二鬼。 那日里,薛绾和沈寻山他们分道行动。 沈寻山带着伏魔军偷袭蛮国三王子的营寨,薛绾他们则趁机来到幽州。 后来听说蛮国三王子的营寨被人烧了,却不知何人所为,想来是沈寻山他们做的。 刚到幽州就被监禁起来了,竟然还没机会和大哥说沈寻山的事情。 “二鬼,你来做什么?” 秦二鬼嘿嘿两声,正要坐在那把凳子上。不想那个凳子缺条腿,他竟一屁股滚落在地上。 亏他反应灵敏,就地翻了一个滚,顺势又跳起来了。 看他那样子,阿喜竟然忍俊不禁地笑了。 秦二鬼揉揉屁股蛋子,恼羞成怒地说道:“什么鬼地方,还没我们山寨好呢。还有那个狗屁节度使,实在可恶。明明是我们烧了蛮人的营寨,吓跑了蛮军,现在倒是他的功劳了。” 他长叹一口气,又说道:“我们大哥打探绾公主在这里被禁,特意让我来解救一二。我用迷药把门口的守卫迷倒了,绾公主跟我走吧。” 阿喜大喜。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有人能来帮她们。说真的,这个地方她一天也不想呆了,恨不得马上就回上京。 “小姐,我们走吧,先回到上京再说。那时我们禀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肯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薛绾沉吟片刻,摇头说道:“此事不妥!我们离开了,岂不是坐实通敌的罪名了?还有,大哥要怎么办?” 大哥现在身处险境,她不能置他于不顾。 正说话间,不想门外竟然又是一阵脚步声。 这么晚了,又会是谁呢? 从白天的黑熊事件来看,柳家是非要让她死呢。如果死在这里,大不了上报意外。即使换上追查起来,黑熊已死,难不成还能让它活过来写下证词不成? 眼见一计不成又是一计,他们竟派杀手来了吗? 第95章 本王的人可是奸细 此时,二鬼再想逃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好一跃而上房梁,再次作壁上观。 他在跟着沈寻山之前原是鸡鸣狗盗之辈,自然有些飞檐走壁的功夫。 门开了,果然进来一个人。 借着一点月光,薛绾看得清楚,他不是别人,却是自己的大哥薛祈年。 “大少爷!” “大哥!” 薛绾和阿喜同时叫了一声。 从第一天进幽州和大哥见面后,还没来得及诉说衷肠,没想到她就被监禁在这里了。 想必这两日大哥也在忙着交接军权,以及安抚城民的事情,总是以公务为重,竟没时间来看她。 薛祈年长长地叹口气,神情中有一种难以言尽的落寞。 “阿绾,哥哥对不起你!” 于此,他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薛祈年性子多像父亲薛朝印,不善表达,很多感情只是沉积在心底。 作为大哥,眼见阿绾被陷害,他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愧疚和自责想必别人是不能懂的。 所以这两天了,他也没脸来见阿绾。 见了又如何呢? 放她逃走吗?抑或是别的什么,身为朝廷命官,知法而犯法,他做不到。 可是眼见阿绾受苦,他也做不到。 “哥哥说什么呢?阿绾感觉这里挺好的,倒是哥哥要万事小心一些。阿绾感觉柳节度心思不纯,可要防着些才是。” 相比较自己的处境,薛绾更担心大哥的安危。 薛祈年点头。 “哥哥镇守幽州这些年,柳节度的为人也是知道的,只是他盘踞这里很久,又会笼络人心,上上下下全是他的人,总是防不胜防啊。” 薛祈年的担心不无道理。 柳权如幽州之虎,若不能一招致命只怕反被他吞噬,确实要小心些。 “不过,哥哥今天听他们说,九王大军现已到了凉州,只怕不日就到幽州。” “太好了,九殿下要到了吗?” 阿喜兴奋地叫了起来。 这下,小姐肯定有救了。 九殿下到了,一定会想办法解救自家小姐的。 不管用什么办法,按照九殿下的智谋远虑,总是万全之策。 “消息应该属实。” 薛祈年说话谨慎,没有做更多的保证。 相比较阿喜的兴奋,薛绾反应倒是淡淡的。 “大哥,阿绾有一事相求。” “你说,但凡是哥哥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薛绾凝眸,斟酌说道:“阿绾认识一队人马,很有些本领。阿绾的意思呢,想让他们跟了哥哥。哥哥手下也需要一支亲军不是吗?” 她没有说沈寻山的附魔军是匪军出身。 “哥哥知道蛮国三王子的大营是被谁劫的吗?” 薛祈年混迹官场许久,岂有猜不出来的意思? 他沉吟片刻,方才点头说道:“既然是阿绾的意思,大哥自当答应。阿绾信得过的人,想来总是好的。只是朝中,大哥会找一个妥帖的说法。” 薛绾点头,莞尔一笑,随即抬头看着房梁说道:“二鬼,还不下来拜见你家都尉大人?” 秦二鬼正趴在房梁上抓耳挠腮呢,这些贵人,文绉绉的,说的嘛玩意啊,咋就一句听不懂呢? 听薛绾让他下来拜见大人,忙一跃跳了下来,倒头就拜,倒把薛祈年吓了一跳。 咋地,这屋里还藏着窃听者呢? “秦二鬼拜见都尉大人!” “起来吧,明日一早,你们在城门外等我。” 薛祈年只是扫了他一眼,吩咐一句,转身就离开了。 秦二鬼起身又谢了薛绾,然后才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在平静的日子里又等待了三天,什么都没发生。 平静的让人心生忐忑,就连执着于演戏的柳如初也消停了。 阿喜每日里只是念叨,九殿下什么时候到啊,不是说半日就到了嘛,这都三天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姐,九殿下什么时候到啊,整日里待在这里,感觉我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薛绾倒是和往常一样,处之泰然的样子。 “你很喜欢九殿下啊?” “小姐说什么嘛,阿喜只是感觉九殿下对小姐真的很好啊。” 她一个丫环,哪有她喜欢不喜欢的份儿? 话音未落,就听见咣的一声,好像是大锁落地的声音。 大门洞开,明媚的阳光瞬间倾泻进来。 暗影中,一个人顶着满身的光环大步走了进来。 “放肆,本王的人也敢关,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沉稳而霸气的声音正是萧玄彻的。 九殿下,是九殿下来了嘛? “从现在开始,谁敢动本王的人,本王就要他的脑袋!” 柳权毕恭毕敬地跟在九王身后,郑重地解释。 “九殿下,蛮人说绾公主和蛮人有来往,本节度使也是权宜之计,等皇上裁决。” 他说得还算委婉,没有用通敌这个词语。 萧玄彻冷笑,转身看着他,目光如一道利刃。 “她是本王的人,她是奸细,那么你看本王是不是也是奸细啊?” “微臣不敢!” 柳权低头,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微臣已经上报了皇帝,想必这几日就会有旨意下来,九殿下不妨再多等几日。” “有事本王担着,绾公主现在,马上,必须出来!” 萧玄彻的语气不容置疑。 柳权也明白,再坚持下去只怕紧绷的弦就崩了,不如暂时放开,且等以后再说。 “既如此,微臣听九殿下的就是。” 这一幕,阿喜看得目瞪口呆。 砸锁,踹门,简单,粗暴,这还是在上京认识的闲散沉稳的九殿下嘛? 碾压人的强大气势无人可敌啊。 “随本王走!” 萧玄彻先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喜忙扶起薛绾,紧跟着出来了。 头顶的阳光炫目,而前面萧玄彻的背影异常的坚挺。 随着萧玄彻来到了一所幽静的所在。 四周竹林森森,红漆青廊,金色的门楣上却写着三个字———红碧阁。 “这里原是先王妃修行的地方,以后你们且住这里罢。” 比起之前住的西厢房,这里原是极好的。 走进正厅,一张不大却精致的茶桌,已经摆上了两盏清茶。 萧玄彻坐了下来。 “幽州不产茶,不过这红枫茶却还不错,绾公主尝一尝。” 薛绾点头,在他对面坐下,端起了玉瓷色茶碗。 殷红的茶汤,闻来有一种发酵的味道。 品了一口,满嘴的茶香,浓烈袭人。 “这红枫茶初发芽时,很是一般,味道也不怎么好,只是到了立夏那天,一夜齐发,浓香四溢,让人措手不及。” 萧玄彻细长的眸子抬起,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阿绾,你说呢?” 不知怎么,他就这么突兀地叫了这么一个亲切的称呼。 薛绾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从上京不辞而别嘛。 她放下茶碗,嘴角勾勒,眼角眉梢带笑,清澈的看不出一丝杂质。 “当时紧急,也顾不得别的。” 萧玄彻没再说什么,沉吟片刻,方才凝重说道:“来的时候本王已经都知道了,本王自然相信你。你且放心住着,天塌了还有本王呢。” 不等薛绾回答,阿喜已经先行跪下了。 “阿喜替小姐谢九殿下。” 她就知道九殿下一定不会不管她们的。 “起来吧,阿喜,幽州不比上京,你务必要照顾好你家小姐。” 难得的,萧玄彻竟有这样温情而贴心的时候。 不是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战神嘛? 不是说他心中只有战争嘛,对女人毫无兴趣嘛? 可刚才,他眸子里闪过的明明是一种温情啊。 因为是八百里加急文书,所以皇帝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 节度使柳权镇疆有功,特赐金银如意一对。 至于绾公主的事情,由九王全权处理。 接到旨意的时候,何夫人拿起那对金银如意,爱不释手。 像他们这样的封疆大吏,金银如意这种东西也不稀罕,难得的是皇上的赏赐,这份体面自然要吹嘘一下。 “老爷,我看皇帝还是很重要老爷的嘛,还特意有赏赐下来。” 她端详着那对如意,喜不自胜。 可是再一看柳权的脸,竟如铁锅一般黑沉黑沉的。 一个女人,她懂得什么? 皇上别的不赏,偏偏赏他如意? 他的长女名字却是叫如意,现在大理寺监狱关着。 皇帝看似封赏,实则是警告他,不要乱动,否则如意可赏也可杀。 “告诉厨下,明日准备一桌宴席,我要为九王接风。” 同时接到邀请的还有薛绾,也算是和解的意思吧。 宴席地点却是府衙的后花园。虽说比不上御花园,但也算别有风格。 何夫人和柳如初也到了。 柳如初一套藕荷色长裙,精致的妆容,看起来清纯不俗。 宴席开始,柳权自然要先表达一番欢迎之词,希望以后和九王同仇敌忾,不负朝廷之恩之类的。 这时,柳如初却站起来,抿嘴一笑。 “九殿下千里迢迢,鞍马劳顿,民女如初代表幽州百姓特意敬九殿下一杯。” 她婉婉走过来,盈盈一拜。 “九殿下辛苦!” 她一双纤纤素手端起桌上的酒壶,满斟一杯,恭恭敬敬地端到九殿下面前。 她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九殿下自然不能反驳。 就在他伸手要接这杯酒的时候,不想她脚下一滑,那杯酒却全部倾倒在了九殿下的袍服之上。 她一张小脸惊惶不已,宛如受惊的小鸟,看起来楚楚可怜。 第96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如初年小不懂事,竟然污了九殿下的衣服。” 她声音娇娇,神态怯怯,让人有一种陡生怜惜之感。 惊惶中,她从怀内掏出香帕,忙忙着要来擦拭。 “这可怎么办呢?如初帮九殿下擦一下吧?” 看似单纯,实则动作亲昵。 男女授受不亲,她可是不懂么? 好一个年小不懂事! 阿喜在一旁看得差点作呕。 演这么好,怎么不做戏子啊? 不过九殿下呢,九殿下要任由她擦拭嘛? 再看薛绾,只是慢慢地喝茶,神态闲闲,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不必了!” 不等她过来,萧玄彻却解开了袍服,随手给了身后的随从。 “一件污了的衣服而已,本王也不稀罕,赏给你罢。” 柳如初一怔,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亏她反应快,脸上再次露出灿灿的笑。 “虽如此,还是请九殿下喝了小女这杯酒罢。” 她可是代表幽州百姓敬的酒,他不会不喝罢? 萧玄彻点头,接过那杯酒,却起身来到薛绾面前。 “本王初来这里,寸功未建,倒是绾公主心系幽州百姓,出巨资购得五十车粮食送到这里,实实该敬一杯!” 终于,薛绾抬眸,看了看那杯酒。 酒花荡漾,涟漪不止。 她没有接那杯酒,轻笑一下。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身为大萧国公主,原是尽本分而已,喝不得这杯酒,还给柳小姐罢。” 一时,聪明如萧玄彻,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绾公主自然看不上这杯酒,想是太淡了,不如小女饮了罢。” 却是柳如初机敏。她笑着走过来,端起那杯酒,爽快地喝了。 柳权看得热闹,此时哈哈大笑两声。 “一杯水酒而已,倒把本节度看晕了。如初,你也是一片真心,想必九殿下早已领情了,你且回来坐下。” 由不得,何夫人也陪笑两声。 “听说九殿下还未订婚,不知可有中意的女子?” 她只看着萧玄彻,眸子里难以掩饰的试探。 总算是说到正题了。 萧玄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依旧是一副闲散的姿态。 “本王心有所属,只等此次功成后回京,上表皇上赐婚。” 他细长的眸子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薛绾。 “本王想要的人,逃是逃不走的,势必要得到才是。你说呢,绾公主?” 被问到的薛绾,怔了一下,露出一个无辜又听不懂的表情。 “九殿下的心思,薛绾愚钝,怎么能洞悉呢?” 又要装糊涂,是吧? 他索性说得更直白些。 “本王此生若求女子,只要品行更佳才是。若得此女子,本王此生无憾,一生一世一双人!” 骤然,薛绾竟像是被电击中一般,心停拍了一下。 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初凌云淮也是这么说的。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这一生,为了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为了他,她和家族决裂,毅然决然地嫁了他,结果如何呢? 她为他守身三年,无怨无悔。 可是转眼,他带回来了柳如意! 曾经的誓言说变就变! 原来男人如此靠不住! 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在她心上重重地烫了一下,结成疤。每次听到这句话都会疼那么一下。 “祝九殿下早日如期如愿!” 薛绾语气淡淡。 “薛绾有些不太舒服,暂时失陪一下。” 她起身站了起来,飘飘地离开了。 夜风凉凉,天上一轮似圆不圆的月。 再有三天,就是十五了。 薛绾仰头看着天上那轮月,心想,上京的月只怕也是这样罢。 正所谓天涯共此时,千里共婵娟。 这时,她看旁边的草丛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难道是兔子什么的动物吗? 没等她细想,就闻到了一股异香袭来。 不好,迷香! 她身子一软,然后就倒了下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座营帐内。 一个巫师模样的女人正俯身端详着她,而旁边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蛮国三王子符伦。 “面圆豹额,果真是凤凰之命。” 那巫师咂吧咂吧嘴,念叨了一句。 符伦听得眉开眼笑。 蛮国大王有三个王子,他是三王子。 她若是凤凰之命,嫁给自己做王妃,自己岂不是龙之命嘛。凤配龙嘛。 “大巫师,我想娶她做我的王妃。” 符伦干脆地说了一句。 大巫师皱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凤命是凤命,只怕和三王子有些无缘呢。” “反正我不管,我一眼就看中她了,她必须是我的王妃。” 大巫师想了想。 “如果三王子非她不娶,也不是不行,我自有办法。” “你快说,事成之后我封你为镇国大巫。” 大巫师走过去,拿起桌上一只粗瓷碗,又倒了半碗水,最后从头发上取下一枚银簪。 “三王子,我需要你食指尖上的血。” 一滴血算什么?给他一到都中,只要能娶她。 符伦爽快地答应了。 大巫师用银簪在他食指上扎了一下。瞬间,一滴血涌了出来,正滴在碗中三滴。 接着,她又来到薛绾床前。 此时,迷香的作用刚过去,薛绾虽然醒了,但浑身无力,瘫软一片。 大巫师却没有征求她的意见,直接抓起她的手,也故技重施,扎了一针,滴了三滴血在碗里。 六滴血在碗里,组成两团血球。 说来也奇怪,薛绾的血只和自己的血融合,而符伦的血也只亲近自己的血。 “这……” 符伦看得诧异,不融合怎么办? 大巫师没理会他,举起银簪用力搅拌了若干下。 终于,一碗水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喝了!” 大巫师抬起薛绾的脑袋,逼着她喝了半碗下去。 剩下的半碗,她直接给了符伦,也让他喝了。 “这样就可以了吧,我今晚就可以和她成亲吧?” 符伦难以掩饰心上的迫不及待。 他想得到这个女人很久了。眼前,这个女人就在这里,当然要早点下手。 只有生米煮成了熟饭,他才觉得安稳。 哪知道大巫师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合魂水已经喝了,但还要等三天,月圆之夜,我们要祭祀月老,等我施法之后,你们才可以成亲。不然,现在成了也不能长久。” 她说得煞有其事。 为了长久,符伦忍下心中的欲望,只能悻悻地出了帐篷。 三天,三天后就是月圆之夜了。 而此时的府衙内正乱作一团。 薛绾出去了不一会儿竟然凭空消失了。 萧玄彻命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绾公主来。只是她却像世间消失了一样,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三天过去,符伦竟然也很听话,竟然没来骚扰。 这日却是月圆之夜,也是大巫师开始施法的时候。 从傍晚开始,蛮人在营中燃起一堆篝火,摆上一张供桌。 不一时,大巫师过来,命人在供桌上摆上马头和羊头。 这也算不得什么,薛绾知道,蛮人崇拜鬼神,一向以牛羊牲畜祭拜。 可就在这时,又有蛮人过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白布盖着,却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大巫师揭开那层白布。 月光下,薛绾看得清楚,竟然是一个人头。 那人睁着双眼,却是死不瞑目的样子。 饶是薛绾,心内也不由一惊。 祭拜用的三牲竟然还有人头。 那大巫师将人头摆上供桌,围着供桌跳舞,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停下来,依旧拿起一个木桶,将马头,羊头,人头的血混合在一起,又撒上一种粉末样的东西,对着月亮拜了三拜。 薛绾看得清楚,却猜不透她的意思。 祭拜之后,大巫师提起那半桶血水,走到落霞江边,将血水倒了进去。 终于,仪式进行完了。 而符伦早已迫不及待了,不等大巫师吩咐就快步进了营帐。 “我的王妃,我们终于可以成亲了。” 符伦忙忙地脱掉了外面的兽医,只扑薛绾而来。 等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如今,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 而就在这时,薛绾却突然癫狂起来。 她似乎中了邪一样,将头上的首饰全部扯掉,仍在地上,披头散发,又唱又跳。 “天魔教主,我乃天魔教主降世,尔等见我如何不拜。” 一时,符伦倒有些呆住了。 什么情况?难不成自己的王妃被神灵附体了? “王妃,你是怎么了?” 符伦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发懵。 薛绾却不给他更多机会,抢过他身上的佩刀,竟然舞起来。 “杀人,你们触怒了神灵,我要把你们全部杀掉。” 她的声音也变了,听来却像是一个男人。 符伦一个躲不及,竟然被她刺中了左臂,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他吓坏了,夺路而出,嘴里还嘟囔着,王妃中邪了。 趁这机会,薛绾提起佩刀,从营帐逃出来。 营帐外,一棵树上正拴着符伦的白雪神驹。 薛绾飞一般冲上去,一跃而起,借着夜色,冲了出去。 眼前也不知东西南北,她却只朝着没人的地方跑。 远远地,有人追了上来。可是她座下可是蛮国千里宝马,寻常马匹,哪里能追得上她? 第97章 蛮人又来了 一夜奔袭,也不知去了哪里,到了哪里。 直到天色大亮,她才来到一个小村庄。 这个村庄被战火焚毁,村民早已离开,不知迁徙去了什么地方。 信马由缰,好不容易,薛绾才遇见一个担柴的樵夫。 问了路,原来幽州还要再往西走三十里。 确定方向,薛绾长驱向西。半日不到,她终于看见了幽州的城墙。 她逃回来了,简直做梦一样。 她却不知,整个府衙现在已经闹翻天了。 堂堂的绾公主竟然凭空消失了,难道有什么神力嘛? 所以当薛绾披头散发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诧不已。 绾公主这是做什么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哟,绾公主,您这是被打劫了嘛?” 柳如初上下打量着她,嘴角轻笑不已。 听说绾公主自己回来了,九王也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他一双眸子看着她,脸色凝重。 “阿绾,你去哪里了?我都快急死了。” 薛祈年语气关切,难以掩饰心中的担心和焦急。 “薛绾昨晚被蛮人抓走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无疑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蛮人? 一时,众人脸上都显出惊异的神色。 蛮人抓走还能再逃回来嘛? 薛绾面色如常,平静地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如实相告。 有一瞬间,沉寂。 随后,柳如初笑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 “想必是小女想法简单,那蛮军足有几十万人马,全是精英部队,绾公主只凭一己之力,竟然能从千军万马中逃出来,那一定是比子龙还要厉害的人物呢。” 当年,赵子龙单枪匹马,冲突曹营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地,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真是了不得,如今,我们大萧国竟然也有这样一个人物。” “你什么意思,质疑我家小姐嘛?” “民女怎么敢质疑绾公主?不过是民女的一点瞎想罢了。民女看蛮军似乎很喜欢绾公主呢,之前蛮人说绾公主和他家三王子有私交,昨日又被三王子带走,说是要成亲,民女看绾公主和蛮国三王子倒很有些缘分。” 说来说去,她的意思暗指薛绾和蛮军有通敌之嫌了? “不可能!阿绾绝不可能通敌蛮国!祈年以自家性命相保!” 薛祈年挺身而出,态度笃定。 这时,柳权却冷冷说道:“不是本节度使说句风凉话,薛都尉,你的身家性命又值几何呢?能比得过幽州几十万城民么?还是大萧国几万里锦绣山河?” 他说得越加严重,似乎薛绾一个人就能决定大萧国的生死似的。 薛祈年无语。 “这件事嫌疑重重,还望九殿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他的意思很明白了。 萧玄彻要以朝廷为重,不能顾及儿女情长。 不能袒护一个人而置幽州为危险之地。 萧玄彻沉吟良久,眸子垂下。 “三日后送绾公主回京!” 眼下,薛绾却是不适合留在幽州,只有把她送回上京反倒安全一些。 柳权处处刁难,蛮国又虎视眈眈。看似把她押送回京,相反,却是保护了她。 这是他能保护她的最好办法。 “九殿下,我们小姐是冤枉的。” 阿喜却不明白他的深意,急着辩白了一句。 萧玄彻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薛祈年轻轻拍了拍一下薛绾,安慰她说道:“阿绾,回去也好,幽州太危险了。你回去哥哥反倒没有更多顾忌。” 薛绾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明白,眼下,她说什么也没人信她。 回到红碧阁,阿喜伺候薛绾沐浴更衣,然后安心地准备回京的行装。 离开上京一个多月了,说真的,她也想回去看看。 “不让我们留在幽州还好呢?谁稀罕留在这里?黄沙遍地,哪有上京繁华?” 阿喜愤愤地说了一句。 “尤其是柳如初那张看起来让人倒胃口的脸,阿喜是一天也不想看见了。” “行了,行了,别说那些了。” 阿喜在床沿上坐下,双手托腮。 “不过小姐,那个蛮国三王子真的要娶你做王妃嘛?他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薛绾慢慢地饮茶,双眉微蹙。 “相比较符伦,我更担心那个大巫师,总感觉她那天的行为实在太诡异,只怕是不利于我们。” “小姐说的是那个仪式嘛?” 阿喜又来了兴趣。她也听说蛮人很信巫术,国内巫术盛行,大小巫师很多。 薛绾点点头。 她隐隐地感觉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希望只是她多疑才是。 次日,阿喜出府采买一些临行物品,不想很快她就匆匆回来了。 一夜之间,幽州城十成倒有六七成的人腹泻,上吐下泻,很是严重。 听了这个消息,薛绾也感觉吃惊不小。 如果腹泻只是偶然事件也就算了,眼下却不是,她总感觉事情不简单。 更让她们没想到的是,府内也有人开始腹泻。薛祈年竟然也病了。 而这时,城内有巫师名叫都儿呼呼突然站了出来,声称这是天降瘟疫。 这个都儿呼呼也不知她来历,只是有一天突然自称开了天眼,被天神赐名为都儿呼呼。 都儿呼呼占卜很灵验,以至于口耳相传,却成了幽州本地最有名的巫师。 “有人触怒了瘟神,所以瘟神降下了瘟疫。” 她站在城中,翻着白眼,喃喃自语。 听了她的话,更多人深信不疑。 眼前的腹泻说是瘟疫最合理不过了,否则怎么会全城腹泻?没有道理啊。 “要怎么才能让瘟神息怒呢?” “对啊,我们情愿贡献牺牲祭祀。” 以前没遇见这样的情况,一般都是准备牺牲用品,献祭给瘟神也就是了。 “多少银子都行的,只要让瘟神息怒。” 哪知道都儿呼呼越加癫狂不已,又跳又叫,状似愤怒,真若是天神附体一般。 “此事出自府衙,有皇亲和蛮人勾结。除非此人交给蛮人,否则瘟疫不散。” 府衙的皇亲,只有九殿下和绾公主。 而和蛮人勾结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绾公主。 原本,幽州城民对绾公主就不喜欢,这下越加的愤概,围堵府衙,势必要交出绾公主。 眼见侍卫亲兵也拦不住城民的燥怒,只好请出了柳节度使。 “息怒,大家息怒!绾公主呢,已经上交朝廷,择日就要离开幽州,请大家稍安勿躁。” 只是他这样的解释并没有让大家息怒,而是更多人跳了出来。 “都儿呼呼说了,绾公主要交给蛮人。” “对啊,天降瘟疫,只能这么做才能让瘟神息怒。” 幽州处于北疆,和蛮国交界,所以民风彪悍,不开化,深信巫术。 “大家不要相信那些谣传,一切自有朝廷法度。” “我们不管什么法度不法度,我们只相信都儿呼呼的话。” 有人大声抗议。 此时就是九殿下出来也无济于事。 恰就在这时,有城卫急急过来报说,蛮人又来了! 萧玄彻听报后,忙和柳权一起直奔城门。 站在城门上,远远看过去,果然是蛮人。 乌泱泱,马嘶鸣,尘土漫天,足有十多万的样子。 “交出王妃,否则幽州不保。” 最前面一匹马上,坐着的正是蛮国三王子符伦。 “交出王妃,我们立即撤军,否则三日后攻城。” 符伦大声喝道。 “绾公主乃是我大萧国公主,凭什么给你?你不过蛮夷,妄想娶我大萧国公主,也太可笑了些。” 萧玄彻站在城墙上,正色回答。 “本王萧玄彻在此,命你们速速撤军。若两军交战,那时悔之晚矣。” 此时此刻,万不能失了大萧国的威风。 符伦仰天长笑。 “我此来领兵三十万,想你小小幽州,能有多少人马?交出王妃,我答应你,马上撤军。若不然,踏平幽州,城民全杀,老少不留。” 他说的够狠,但很多人却深信不疑。 蛮人做事一向野蛮如此,屠城的事情没少做。 柳权脸色凝重,却对萧玄彻说道:“九殿下,他说的不错。我们城内有驻军五万,还有您带来十万兵马,一共十五万,对抗蛮军三十万,只怕胜算不大。” 萧玄彻没有说话,脸色却越加的难看。 他什么意思,萧玄彻很清楚,无非是用薛绾一个人,换全城百姓周全。 只是蛮人向来无信义可言,他们的话怎么算的数? “九殿下!请您三思,望您以幽州百姓为重!以大萧江山社稷为重!” 萧玄彻冷笑,目光熠熠,如一把利剑只看着他。 “柳节度使,你可是大萧国堂堂一男儿。大萧国泱泱大国,万里江山,男子百千千万,今日,却要一个女子去献身救城嘛?即使记入史册,你我也是万古骂名!” 他说得正色凛然,却让柳权打了一个激灵。 而此时,柳如初已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薛绾。 “绾公主还真不简单呢,当年在凌家,凌家却败了,如今到了幽州,幽州就被蛮人围城了。若是这样,只怕大萧国指日就要亡国了。” “谁说不是呢,听都儿呼呼说了,这都是灾星下世,只怕不是好兆头。” 何夫人和柳如初适时地讥讽。 薛绾却没理会她们,甚至连正眼都没看她们一眼,而是装束停当,一跃而上白雪神驹,一溜烟地出府了。 “她要做什么去?” 第98章 本王不许你这么做 不管柳如初母女如何惊愕,薛绾已经出府直奔城门而来。 白雪神驹神力,很快就到了幽州城下。 此时,城墙附近也围了很多城民,静待九王要如何抉择。 不知谁看见了薛绾,指着她喊了一声:“看,绾公主来了。” 她要来做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薛绾身上。 薛绾神色凛然。她走过的地方,人们自动让开一条路,以目相送。 很多人都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绾公主,你要做什么?” 高高的城墙上,萧玄彻一眼看见了她,不由得大喊了一声。 薛绾却没有仰头看他,而是目视前方,冷然对城卫说道:“开城门!” 忍不住,城卫就被她脸上的决然震慑。 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敬佩的气场。 城卫竟然点头答应了。 厚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 一城城民,远远地站在城门后。 一人一马走了出来,上面正是薛绾。 “我跟你们走!” 薛绾淡淡地对为首的符伦说了一句。 以一己之身,解救万千黎民,想来也是赚了。 “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你这么做!” 眼见她走了出去,夕阳西下,却透着一种苍凉。 幽州这样一座城,在她背影下,看起来竟小了许多。 “王妃!” 符伦喜笑颜开,忙忙地驱马过去。 薛绾头也没回,跟着符伦慢慢离开。 一种难以压制的东西涌上萧玄彻的心头,让他震颤不已,几乎要摔落在城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烟尘起,突然从蛮军侧翼冲过来一队骑兵。 这队骑兵很是骁勇,见人杀人,见马杀马,见鬼杀鬼。 蛮军一下被冲散了。 原本蛮军都要撤军了,仓皇之间,哪儿还分得清东南西北,只管乱窜一气。 符伦见状,原来还想指挥蛮军杀回去。 不想这个时候,城门内幽州兵将全部倾巢而动,从正面冲击过来。 大萧军兵将同仇敌忾,厮杀震天。 “杀尽蛮鬼!” “活捉符伦!” “为了我们死去的父母兄弟,杀啊!” 有人站在马匹上,振臂高呼。 薛绾听出来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寻山。 从侧翼围攻过来的正是沈寻山的附魔军,又称为敢死军。 这附魔军原都是悍匪出身,一个个如狼似虎般,完全不把蛮军看在眼里。 两军交战勇者胜。 那蛮军竟似被吓晕了一般,竟没有反击的意思。 偏城中又涌出一队生力军,互相夹击,蛮军只有逃跑的份儿。 “有我大巫师镇军,只管胜没有败,他们杀不死我们的!” 有个声音在蛮军中高声喊了一句。 循着声音,薛绾看过去,正是蛮军里的大巫师。 来得正好,薛绾正要找她。 驱动座下白雪神驹,顷刻间,薛绾就来到大巫师面前。 没等大巫师反应过来,薛绾弯腰抽出蛮军弯刀,抬手砍马腿。 马受伤,将背上的大巫师摔了下来。 大巫师还要逃,从天而降一个网子下来,将她罩了进去。 “绾公主,交给我们罢。” 这人却是秦二鬼。 薛绾点头。 “留着她性命!” “得勒。” 秦二鬼骑马拖着大巫师却走了。 乱军之中,薛绾又找符伦。 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符伦,蛮军自然不战而退。 刚才乱起,符伦见势不妙,早溜了。 “符伦!” 薛绾大声喊了一句。 “哎!” 符伦竟然答应她了。 再一看,符伦却站在一处高地,随时准备逃离。 再不犹豫,薛绾纵马直奔符伦而来。 眼见是薛绾,符伦脸上竟然还露出欢喜的神情。 就算这场战争输了,只要能得到她,也算值了。 三十万蛮军,不如一王妃! “本王在这里。王妃速来!” 符伦冲她只招手,巴不得马上就和她会合,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薛绾一路急行,穿越蛮军,手中紧紧地握着月牙弯刀。 也有不要命的蛮军阻挡,不想却被薛绾一刀砍于马下。 符伦见状,一时竟吓呆了。 眼见就要到符伦身边了,薛绾高举起月牙弯刀。 这时,柳如初却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却挡在她和符伦中间。 “符伦,民女替幽州百姓取你性命!” 柳如初手举起一把长剑,一剑刺过去,正中符伦的马屁股。 马匹受痛,疯一般地逃了出去。 “符伦,看你哪里逃?” 柳如初一个劲地追了出去。 见符伦已经逃走,蛮军更是群龙无首,一个个抱头鼠窜,逃得无影无踪。 大萧军大胜。 那些还没来得及逃离的城民早已看呆了。等清醒过来后,城民兴奋地高呼起来。 “大萧万岁!” “九殿下英明!” 大萧国建国以来,和蛮国交战这么多,像这样的胜利还是第一次。 原来蛮鬼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绾公主威武!” 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 此战若没有绾公主舍身取义,只怕也不会如此顺利。 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绾公主威武!” “绾公主威武!” 喝彩声此起彼伏。 薛绾只是微微点头,依旧平静如常。 恰这个时候,柳如初也从城外奔驰而来。 她风尘仆仆,却也像是经历了一场鏖战。 “柳小姐没有将符伦捉回来嘛?” 她是只身回来的,别说符伦了,一个蛮兵都没逮住。 柳如初一脸懊悔。 “都是若初骑术不精,竟让他跑了。” 薛绾轻笑。 “薛绾倒有些不明白了。想那符伦马匹受伤,能跑多远呢?柳小姐这匹赤兔良驹一日千里,竟然追不上,实在是有些诧异呢。” “想是若初道路不熟,所以走错了也有可能。” “柳小姐跟随柳节度使,自小剑术娴熟,却也有失误的时候。” 那一剑只刺中了马屁股,对符伦一点伤害都没有。 而从另一方面来讲,这样反倒符伦能更快逃走。 难道只是巧合? 薛绾从来不相信无巧不成书这种事。 “如初年纪小,毕竟经验少,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惊惶失误也是有的事情。不过绾公主这是在质疑我嘛?” 她反问了一句。 薛绾笑而不答,骑马离开了。 城内大定,城民们兴高采烈,熙攘不停。 凡是有俘虏的都去府衙门口领赏,因此府衙门口更加热闹非凡。 有军中文书正在功禄本上记录。 “朱二狗,俘虏蛮兵三个!” “刘井,蛮兵五个!” 有军士检视清楚后一个个报上去。 这时,又有一人押着一个蛮人过来。 “秦二鬼,大巫师一个!” 他朗声报道。 军士和文书都停了下来,仰头看着来人。 这人正是秦二鬼,他押着的那蛮人却是蛮国大巫师。 大巫师不同于普通的蛮兵,在蛮军中有很高的地位,倒像是大萧国军师一般。 别的俘虏也就算了,可大巫师这种等级自然不能等闲对待。 于是,军士且把九殿下,柳节度使请了出来。 眼见这个大巫师神色颓唐,头上的羽毛也掉了下来,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神采飞扬。 萧玄彻和柳权从府内走了出来。 萧玄彻正中坐下,柳权则旁侧相陪。 “你就是蛮国大巫师?” 萧玄彻一双冷眼只是觑视着她。 大巫师仰头,斜着眼看了一眼他,冷哼一声。 “大胆,见了九殿下还不跪下?” 早有军士过去在她膝盖窝那里踹了一脚。 大巫师噗通一声跪下了。 “本王问你,幽州的瘟疫是不是你造成的?” 大巫师只是装聋作哑不说话。 反正也是一个死,多说不如不说。 她这样,萧玄彻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正待要押她进去,慢慢审问,偏这个时候薛绾来了。 “绾公主可有什么高见?” 薛绾嘴角勾勒,笑得人畜无害。 “薛绾可是触怒瘟神的罪人,怎么能有什么高见呢?九殿下若要问不如问一下巫师的意见嘛?” 萧玄彻聪明如此,竟领会了她的意思,命人带巫师都儿呼呼过来。 少时,军士押着都儿呼呼就来了。 “本王闻得你有些本领,可以请神占卜,据说十分灵验,可有此事?” 都儿呼呼不知何事,脸上还带着些得意。 “那也是天神的恩赐,能让人趋吉避凶也是都儿呼呼的造化。” “灾星下世,触怒瘟神的话可是你说的?” “也不是都儿呼呼说的,是瘟神的旨意。” 萧玄彻冷声喝道:“大胆,这个时候你还要造谣蛊惑人心。来啊,砍下她的头颅,看天神如何护佑于她!” 都儿呼呼面容大惊,可没等她求饶,就见刀光一闪,她的头颅已经咕噜噜滚在了地上。 一瞬间,所有人都吓呆了。 “大巫师,你倒是说说,瘟疫此事和你有没有关系呢?” 萧玄彻又懒懒地倚靠在椅子上,一副神态闲闲的样子。 可见识了他刚才的雷霆手段,谁还敢挑衅他的权威? 大巫师浑身簌簌发抖,几乎要瘫在地上。 “我说,我说,是我在落霞江上游下了毒。” 当时,薛绾虽然不知道蛮军营寨具体位置,但也明白那是落霞江的上游。 而幽州却是落霞江的下游,平日饮水多是从江里提取。 而那桶混着马血,羊血,和人血的水,又被大巫师加了毒药,正流入下游,导致幽州城民腹泻。 “解药呢?” 大巫师战战兢兢从怀里摸出一包药。 “这里,和水兑成,保准就好。” 萧玄彻点头,以目视意,神情冷然。 “既如此,你也求天魔教主救你罢!” 又是刀光一闪,大巫师的头颅也滚落下来。 第99章 阿喜死了 有了解药,幽州城民的腹泻自然一一痊愈。 与此同时,质疑绾公主通敌的声音也渐渐下去了。 终究是查无实证,只凭蛮人的一面之词也算不得什么,再说那蛮人已经死了。 而经过这次鏖战,大萧国损失了几百人,而蛮人倒死伤四五千,加上逃跑时自相践踏的还有两三千,算来却有八九千人之多。 这一战实长大萧国志气,灭蛮国威风,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军民对抗蛮人的信心。 萧玄彻将此事上报朝廷。之后,皇帝旨意下来,大加褒赏。 旨意中特意提到了薛绾:绾公主薛绾,杀敌有功,才华出众,朕意甚喜,特赐封号“贤安”,赏良田千顷,黄金万两。 一时,薛绾尊贵无双。 自来到幽州,之前的压抑之气总算云开雾散。 这一日,阿喜和薛绾午睡刚醒,慵懒地躺在床上,听着外面蝉鸣声声,勾起满腹情肠。 “小姐,阿喜当年八岁进府,至今却已经十年了。十年光景,怎么一眨眼就过去了呢?” 悠悠地,阿喜感叹了一句。 “是啊,十年如白驹过隙。” “那时我家里吃不下饭,在街上乞讨。若不是老爷见我可怜,带回府里,想必早已饿死了。” 每每提起这个,阿喜都心中一酸。 父亲早死,留下她和两个弟弟,家里吃不下饭,只能上街乞讨。 “自从进了府,小姐待阿喜亲如姐妹,并不曾轻贱阿喜半分,阿喜万分感恩。阿喜也不奢求别的,就想这一辈子和小姐长长久久在一起才好。” 忍不住,薛绾就笑出声来。 “阿喜,你今天可不是呆了不成,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你不和我好,倒要和谁好去?我明白了,可是阿喜等着嫁人呢,想让我给你找个好人家是吗?” 阿喜又羞又怒,粉脸通红。 “小姐又拿阿喜取笑什么?阿喜这一辈子只跟着小姐。” 就在这时,外面有个小丫头进来,手里却拿着一封书信。 “阿喜姐姐,有你的信。” 阿喜的信?两人都有些诧异。谁会给阿喜来信呢? 接过信,阿喜打开来看,脸色却凝重下来。 “什么事?” 阿喜却把信递给了薛绾。 薛绾一目十行,粗略看了一下。 原来,信是阿喜兄弟寄来的,母亲病重,只怕没多长时间了,希望阿喜尽快赶回上京,或者还能见上一面。 虽说阿喜和母亲感情并不深厚,可骨肉血脉,怎么能不动容呢? “我看你马上准备回京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薛绾沉吟着说道。 “小姐也要回去嘛?” 薛绾点头。 “幽州暂时无事,我正好回去禀告一下父亲,避免他过于担心。” 当初不辞而别,想必父亲会生气吧。 “明白。阿喜这就起来准备行装。” “行装让小丫头来收拾就行,你去街上买一些幽州特产,回去带给家人。” 说来还是小姐想得周全。 阿喜答应了,翻身下来,穿好鞋子,又拿了一些散碎银两,然后走出了红碧阁。 不想在府衙门口,阿喜正和春兰相遇。 春兰是柳如初的丫头。她们在府内见过几次,却并不熟络。 阿喜和她点点头,准备离开。 “阿喜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呢?” “我家小姐命我去街上买些东西。” 春兰笑了笑。 “巧的很,我家小姐也让我上街买些胭脂,芙蓉糕呢。你等我一下,我们一起去可好?” 本来,阿喜不想和她一起去,想想她可是柳如初的丫头。柳如初那样一个人,丫头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眼见她今天这么热络,自己又是马上离开的人,何必闹不愉快呢? “行,你快点啊。” “你放心吧,很快就好了。” 果然,没半盏茶的功夫,春兰就从里面跑了出来。 “走吧,阿喜姐姐。” 出了府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阿喜姐姐要采买什么呢?” “幽州特产。” “那个啊,阿喜姐姐我们去走马街。走马街全都是特产,整个一条街都是,包姐姐满意。” “既如此,我们就去走马街吧。” 来幽州这几天,阿喜还从没来过走马街。 她由春兰领着,穿街走巷。 不一会儿,春兰手指着前面说:“阿喜姐姐,你看,过去这个巷子就是走马街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马蹄哒哒,一伙蒙面大汉纵马窜了过来,嘴里嚷道:“山上的马匪劫道!”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一人下马,拦腰扛起阿喜,塞进一个麻布袋里,放在马背上,然后一跃而上,呼哨一声,早已逃远了。 春兰看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失声大叫起来:“马匪抢劫了!” 也不知过了过久,马终于停下来了,有人将阿喜放下。 眼前却不是什么山寨,而是一座营寨。 看见那个营寨的时候,阿喜就感觉心中不妙。 那不是大萧国的营寨,而是蛮人的。也就是说,劫道的并不是马匪,而是蛮鬼。 “进去,我家教主要见你。” 有人推她进去。 当中坐着一个女人,看着年纪也不很大,三十左右的样子。只是这女人打扮诡异,面露凶相,看起来很是可怖,倒像是庙里的凶神恶煞。 “还不快快拜见我家天魔教主。” 阿喜明白了。 她早听说,蛮军内有个女人是什么天魔教主,自称是天魔神转世,可以撒豆成兵,在军中很有威望。 “我军中大巫师被杀和你家小姐有很大关系。我们教派讲究冤有头,债有主,一命抵一命,如今,只好抓你来抵命。” 天魔教主阴恻恻地说了一句。 阿喜嘴角露出一丝薄凉的笑。 她的这条命十年前小姐救的,现在还给小姐也是应当。 算来,多活了这十年,也值了。 “既如此,我来抵命!” 阿喜虽是一个丫环,但面色不改,竟大有薛绾的笃定气态。 天魔教主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微微一怔。 “你不怕死嘛?” “怕又如何?” “本教主可以给你活命的机会。你只要承认你家小姐和我家三王子确有莫逆之交,本教主答应你做三王子侧王妃,许你一世荣华富贵。” 原来是为这个。 阿喜冷笑。 “我若不答应呢?” “你会死得很难看!” 阿喜不再回答,闭目,一副凛然受死的样子。 见她如此决绝,天魔教主知道必须拿出一些手段来了,否则她是不会乖乖就范的。 一个小丫鬟而已,受不了几下就会从了。 “脱去她的衣服,鞭打一百下。” 早有人过来,三五下就剥掉了她身上的衣服,摁到在地上。 随即,两个举着鞭子的蛮军大步过来,甩鞭重重地落在她白皙娇嫩的后背上。 十下,五十下,六十下…… 两个蛮军热汗淋淋。 阿喜背上的皮肤绽开,鲜血淋漓。 只是她双唇紧闭,至始至终都没哼一声。 死则死亦,又何如? 小姐说过,死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就要直面死亡。 与其死得狼狈不堪,不如更有意义些。 野蛮如蛮军,竟也看的动容。 大萧国一个弱女子竟然也有这样的铮铮铁骨。 一百下过后,阿喜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完全昏死过去了。 可天魔教主依旧没有完,吩咐人过来泼了一盆冰水。 一个激灵,阿喜悠悠地醒转了。 “你一个小丫鬟,不过是服侍主人而已,何必白白牺牲你的性命?” 天魔教主语气中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 “只要你动动口,本教主保你万无一失。” 阿喜已经说不出话了,但还是摇了摇头。 天魔教主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不妥协,大萧国的人都这么硬骨头了嘛? “浸猪笼!” 她冷哼一声。 所谓浸猪笼,就是把人的脑袋浸到又脏又臭的猪笼里,在人快要溺死的时候,再提上来,可谓是最严酷刑法,没有之一。 很多蛮国最硬的汉子都撑不过这一关。 只是,一个小小的丫环竟然挺过来了。 那时,或者她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最终,天魔教主见始终不能让这个丫环开口,就把她交给蛮军,由着他们凌辱去了。 三日后,天色刚亮,幽州城门刚刚打开,城卫却吓了一跳。 城门外,放着一具女尸,遍体鳞伤,浑身赤裸。 一时,城门外围了许多人,看着女尸议论纷纷。 这谁啊?怎么被鞭打成这个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惨不忍睹!怎么能对一个女子下这么重的狠手?” 人们愤愤不平。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种手段残酷,折磨致死的方法简直禽兽一般。 也就再这个时候,有人拨开围观的人群挤了进来。 在看见女尸第一眼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异常的愤怒,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谁?到底是谁做的?一旦被他查出来,他要千刀万剐凶手。 随即,他脱下自己的袍服,盖在女尸的身上。 “二鬼,把阿喜姑娘抬到我们的车上。” 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他不是别人,正是巡城的沈寻山。 秦二鬼冲撞着闯了进来,气得直跳脚。 “谁?阿喜姑娘?她死了?谁干的?妈的,爷爷非要宰了他不行!” 第100章 本公主送你一个棺材如何 几天了,薛绾坐卧不安。下意识地,她感觉阿喜只怕已经遭遇不测,另一方面,她又心存侥幸,或者她平安无事呢? 或者等她一觉醒来,阿喜就站在眼前,睁着一双黑漆溜圆的眼睛看着她。 “小姐,您可醒了,要不要喝碗参汤?阿喜刚做好的。” 如此,她宁愿永远留在梦中,再也不要醒来。 只是,梦还是梦,阿喜终究还是出事了。 当沈寻山和二鬼把阿喜的尸体抬过来的时候,薛绾几乎不敢去看她。 即使沈寻山已经命人做了简单的修饰,但她脸上流露出的痛苦表情怎么能掩盖呢? “绾公主,此事只怕不是马匪所做。” 眼见薛绾看着阿喜,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忍不住,沈寻山开口说了一句。 所谓匪有匪道,可以杀人越货,可以打家劫舍,但就是不可以凌辱女人。 那样只会在道上污了自家的名声,被人看不起。 “谁说不是呢,二鬼都不做这样的事情,奸了也就算了,还把衣服脱光,尸体都不放过,这简直是禽兽行为。” 秦二鬼也是恨得牙痒痒,也不管别人,嘟噜噜全说出来了。 沈寻山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这会儿说这个干什么,不是给绾公主心上插刀子呢。 “二鬼也是说实话啊,附近的马匪都打听过了,没人做这样的事情。二鬼看十有八九就是蛮鬼做的。大哥,你想想当年,你母亲不就是这样被蛮鬼凌辱的嘛?” 这个秦二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给老子滚!” 忍不住,沈寻山暴跳如雷。 见他恼了,秦二鬼倒也没有再争辩,乖乖地滚出去了。 “你也出去吧。” 终于,薛绾悠悠地开口了。 她现在想单独和阿喜待一会儿。 沈寻山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薛绾坐在那里,只看着阿喜,脑中想起很多的往事。 阿喜,是姐姐对不住你!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带你来幽州。 前几天,你就闹着要回去,若不是姐姐执意留在这里,你岂会遭此毒手? 那天,你还说要和姐姐长长久久在一起,今日里,你我却天人永隔。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抓到凶手,用他的人头祭奠你的亡魂。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起身,亲自打来水,帮阿喜擦洗干净,又换了一套阿喜平日最喜欢的衣服,帮她挽了一个最漂亮的发型。 阿喜伺候了她这么多年,她也伺候阿喜一次吧。 等这一切都做完,又命人买了最好的棺椁放进去。 不想此时,柳如初却和春兰闲步走到了这里。 “不过一个丫环而已,用这样的棺木未免有些奢侈。像这种棺木也要一百多两吧,寻常百姓人家,只怕一辈子都赚不来这么多。绾公主出自皇家,哪里知道百姓疾苦?” 薛绾冷然,一脸肃然。 那样子倒让柳如初吓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一步。 “本公主有的是银子,却不曾动用官家一分一毫。本公主银子多了没处使,想怎样就怎样。” 柳如初无语。 她说得不错,薛绾名下自有田产。柳如初也听说她买卖无数,涉及当铺,药铺,酒楼诸多,别说一百两,就是一万两想必也拿得出来。 正如她所说她自己的银子想怎么使就怎么使,碍别人何事? “柳小姐喜欢的话,本公主也可以帮你买一副啊,保准比这个还要奢侈。” 柳如初脸色发白。 这什么话,哪有送人棺材的?简直晦气死了。 忍了忍,柳如初莞尔一笑。 “绾公主说笑呢。” 薛绾脸上却没有一点笑模样。她依旧脸色冷峻,却把目光转向她身后的春兰。 “说到这个,本公主也有一事不明,当面领教春兰姑娘。” 春兰垂头,一双眼睛却不敢看薛绾,声音也低低的。 “春兰不知绾公主想问什么?” “本公主问你,当时劫走阿喜的是什么人,你可看清楚了?” 春兰连连摇头。 “他们突然冲了过来,脸上又蒙着面纱,春兰并不曾看清楚。” “那你如何得知他们是马匪?” “他们自己说的。” “可笑。本公主孤陋寡闻,并不曾听说还有自报家门的马匪。况且这马匪也来得巧了些,早也不来,晚也不来,偏那个时候要来。” 柳如初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脸色竟有些不好看。 “绾公主此话何意?难不成是怀疑春兰与马匪勾结嘛?春兰是如初的丫头,怀疑春兰就是怀疑如初了?” 薛绾正色看着她,目光熠熠。 “勾结不勾结不好说,事情蹊跷,实在值得人怀疑。想那马匪无非是劫财,为什么只奔着一个阿喜去呢?阿喜要钱无钱,要权无权,又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这下,柳如初真的火了。 她柳眉倒竖,冷笑一声。 “阿喜被杀,如初也一样难过,但绾公主这样无凭无据指责如初和春兰,却不是私怨嘛?如初早知道绾公主对我们家心怀不满,不过这样迁怒别人,无中生有,如初却不受!” “春兰,我们走!别让人把你当马匪同党抓走了。” 不等薛绾反驳,她径直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春兰一直精神恹恹的,总感觉提不起精神来。 她只看了一眼阿喜,但阿喜死不瞑目的样子让她浑身战栗。 “好烫!” 春兰端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竟把茶水撒到了柳如初身上。 “春兰,你怎么做事的?” 柳如初气鼓鼓地斥责了一句。 “对不起,小姐,春兰不是故意的。” “春兰你这几天怎么心神不宁的,倒像是丢了魂一样。” 春兰垂头不说话。自打那天从走马街回来后,她就一直做噩梦,总是梦见阿喜来索命。 柳如初叹口气,却从柜子里拿出几件衣服。 “这几件衣服原是你喜欢的,今天都给了你吧。春兰,你跟着我,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你的。别的不说,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不会饿着你一顿。” “春兰明白。” “好了,让春桃进来伺候吧,你且去歇歇。” 春兰答应了,抱起床上的衣服走了出去。 她把衣服随意地塞进自己的柜子里,感觉心神懒懒的,只好歪在床上闭目养神。不想这却睡着了。 她飘飘荡荡来到了一个地方,却遇见人头马面两只鬼差。 “走,跟我们走,有人要和你对质。” “我不去,随她怎样不关我的事。” 春兰转身就跑。 恍恍惚惚中似乎听见有人说话,竟像是在耳边一样。 “鬼哥,你说先卸胳膊先卸腿?” “卸腿吧,一会儿烤来吃,撒点盐巴香的很。” 不等她醒来,她就感觉真有磨刀的声音。 她猛然睁开眼睛,正看见一双鬼眼正盯着她。 看她醒来,那只鬼还冲她挤了挤眼睛。 妈呀,春兰一骨碌翻身跳了起来。 “你,你谁啊?在我屋里做什么?” “我嘛,秦二鬼啊,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今天我呢,有点饿了,想吃点不一样的,你的腿不错啊,正好烤来吃。” “不要,我不要。” 春兰吓得跳了进去,蜷缩在角落里。 “朱五朱六,刀磨好了没有,爷今天要利落的,别老整那断着骨头连着筋的事情,不爽快。” “好嘞,二爷。” 朱五朱六真就举起两把钢刀,在桌上刺啦刺啦磨起来。 “二鬼爷爷,求你们饶了我吧,你们想要什么只管拿去。” 春兰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战栗。 “也行,爷爷只问你一件事,你老实交代呢,爷爷就饶你一命,你看如何?” “你问,春兰保证老实交代。” “那天,你和阿喜姑娘一起去走马街,到底是谁指使的?” “是……” 春兰刚说了一个字,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飞刀横空出来,正刺中春兰的脖颈。 春兰咕哝一声,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就倒在床上毙命了。 秦二鬼吃惊,正要上去看个究竟,却听得外面一阵躁动,有人大声喊着。 “来啊,府衙内进马贼了,马贼杀人了。” 片刻,有侍卫一涌而进。 朱五朱六来不及跑,已经被侍卫一刀一个砍倒了。 眼见不妙,秦二鬼一跃而起,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收殓了阿喜的尸身,棺椁暂时停放在红碧阁西厢房。 没有了阿喜,红碧阁更加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有些窒息。 就在这个时候,薛绾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响。 她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却是萧玄彻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紫烟,还不拜见绾公主。” 那紫烟虽年纪小,但却很是伶俐。 她忙跪在薛绾面前,只磕头。 “紫烟给绾公主磕头!” 一时,薛绾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你起来吧。” 薛绾语气淡淡的。 无论是谁过来都比不过阿喜。 “本王让城内的和尚道士来了,你和她好了一场,自然要多做几场法事才是。” 今天的萧玄彻语气中自有一种亲切。 “多谢九殿下。” “虽是如此,人死不能复生,你也该宽怀些,不要伤了自己的身体倒是划不来。想必阿喜也不想让你那样。” 他谆谆嘱托。 “紫烟虽不及她,但好在可靠,你慢慢调教也就是了。至于凶手,本王一定会替你查出来。” “这个不劳九殿下费心,薛绾一定要手刃他的脑袋才是。” 薛绾语气果决,目光坚毅。 第101章 荒废的土地庙 萧玄彻微微颔首,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了解,亲者痛,却不是别人能代替的。 “紫烟,以后要小心伺候绾公主,却是和本王一样的。” 他想了想,又说道:“不,是要比照顾本王还要尽心尽责才是。” 紫烟点头。 “九殿下放心。以后紫烟就是绾公主的人,势必要护绾公主周全才是。” 萧玄彻转身离开。 “绾公主,紫烟是九殿下赐的名字,绾公主不喜欢可以再赐一个,紫烟一样很喜欢。” 薛绾沉吟半响。 “不必,这个名字挺好。” “绾公主,紫烟知道有个地方景致不错,紫烟陪绾公主过去看看可好。” 这个丫头确实还蛮机灵,一心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眼前看着这里,物是人非,怎不让人伤怀?倒不如随意走走消遣一下心中的郁闷。 薛绾明白她的心思,不想驳她好意,也就点头同意了。 出了红碧阁,紫烟前面带路,穿廊过院,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个所在。 这里小桥流水,假山嶙峋,中间却是一个大鱼池。五彩斑斓的鱼来回游弋,倒别有一番情趣。 “绾公主,这里的鱼很有意思,你拍一下它们就会围过来。” 紫烟兴头头地击掌几下。 果然,却有一大群鱼从四面八方游了过来。 “谁这么讨厌,惊扰了我的鱼。” 这时有一个声音却从假山另一边传了过来。 薛绾诧异,原来这里还有别人呢。 她绕过假山,一眼就看到柳如初却在这里,拿着一个馒头掰碎了喂鱼。 “我当是谁,原来是绾公主啊,倒有兴致来这里了?” 柳如初索性将手里的馒头一股脑儿都扔进池子里。 此时此地,薛绾不想理她,转身要走。 不想她却发现了薛绾身后的紫烟,斜着一双眼睛上下打量。 “这个小丫头不错啊,看着比阿喜那丫头还俊俏些。还真是新人换旧人呢,旧人尸骨未寒,绾公主就换新的了?” 她不说这个还好,提到阿喜,由不得薛绾心里好一阵难过。 “绾公主,前面还有一个很有趣的地方,紫烟带你过去看看吧?” 倒是紫烟上前扶着薛绾,不想惹事,准备离开这里。 偏巧这时,环佩叮当,一个嬷嬷领着一个丫头过来了。 “小姐,这是府里带过来的丫头,您看一下。” 春兰死了,总得再安排一个过来。 “叫什么名字?” 柳如初挑眉看她。 “我母亲秋天生的我,所以起名秋菊。” “秋菊不好,我看你长得很喜庆,倒是一副有福的样子,就叫可喜吧。” 好一个可喜! 刚死了一个阿喜,她却取名为可喜,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可喜,还不快给小姐奉茶?” 那嬷嬷呵斥她。 可喜忙端茶过去,不想却被嬷嬷一下打翻了茶盏,摁着她跪在地上,抬手就是一嘴巴。 “跪着奉茶,一点规矩都不懂,真是欠打。” 柳如初眼睛都没撩她们一眼,只是用树枝撩拨池子里的鱼。 薛绾忍了忍,终究没说一个字,转身离开了。 “绾公主信不信神?城外有座娘娘庙,据说很灵验的。若人死了,亲人许愿的话,娘娘也会护佑她周全的。绾公主有什么心愿可以告诉紫烟,紫烟可以代为上香祭拜。” 紫烟果然聪明伶俐,用这样的话来开导薛绾。 无论灵验与否,总是活人的一种寄托。 “不用,我亲自去吧。” 紫烟点头。 “这样更好,绾公主亲自祭拜的话,想必阿喜姐姐一定会更受恩惠。即使到了那个世界,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薛绾不喜坐车,却喜欢骑马。 好在紫烟也是九殿下身边人,骑术从小就会的。 两人各自骑了马,从府衙出来,直奔城外娘娘庙。 娘娘庙离幽州城足有十里,不想刚出城,却变天了。 眼见乌云密布,马上就是一场暴雨。 四周并无村庄,全是麦田,却去哪里找避雨的地方? “绾公主,紫烟知道一个避雨的地方,就在附近。” 紫烟不慌不忙,前面带路,很快就来到了一座破庙前。 庙门前一块匾额,字迹斑驳地写了三个字———城隍庙。 原来这却是幽州城的土地神。 此时,豆大的雨点已经下了起来。 两人下马,将马匹拴在门口的一株柳树上,快步进庙。 虽是当地土地庙,但却没什么香火。 一张供桌,上面一层厚厚的尘土。 “以前这里也很红火的,因为城中又建了一座新的土地庙,所以大家就不来这里上香了。” 紫烟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难怪荒废了呢。 薛绾抬头却看这座神像。虽然这里蛛网遍布,但神像依旧是神态安详,表情慈善。 就在这时,她好像发现了什么,更进一步上去,俯身过去看神像的手。 神像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只是,上面的手很干净,一点灰尘都没有。 奇怪,神像这只手好像一直被人摩擦过,铮亮铮亮的。 薛绾试探地把手伸过去,轻轻压了一下。 只听得后面那堵墙竟然分开了,原来是扇门。 紫烟看得瞠目结舌。土地庙里竟然还有机关。 薛绾走过去,发现下面是个向下的密道。里面黑洞洞的,却看不太清楚。 “紫烟,你留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不要,紫烟要和绾公主一起下去。” 紫烟坚决地说了一句。 这个小丫头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性子还蛮倔强的。 薛绾点了点头,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 一条密道走了有几十步的样子,才来到一个宽阔地。下面豁然开朗,中间竟然又是一个祭台,一张老大的供桌,拜祭的却是一个瞪眼咧嘴,表情可怖的凶神恶煞。 “天魔教主?” 紫烟吃惊地叫了一声。 天魔教主是蛮人才信奉的神,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隐隐地,又听得神像后有说话声。 紫烟吓得小脸煞白。她明白,有教神的地方意味着有蛮人出现。 万一这里真是个蛮窝,她和绾公主只有两个人,只怕难逃敌手。 “绾公主,不如我们先回府衙,叫上人再过来查看。” 趁蛮人没发现,尽快离开这里才明智。 薛绾却没理会她,示意她噤声。她却悄悄地靠近过去,躲在神像那里,偷听里面讲话。 “教主马上就要来了,你快把祭酒摆上。慢一点惹教主不高兴,小心剁你的手。” “这么多酒坛子,就我们两人,已经很快了。” 有一个蛮鬼有些抱怨。 “都儿山,你听说前几天教主抓的那个琪琪格了嘛?我听他们说足足打了一百鞭,那个琪琪格竟然没招认。” 其中一个蛮人啧啧赞叹。 琪琪格是他们对姑娘的称呼。 “这件事已经传遍了,谁不知道呢?那个琪琪格真是可惜了,嫁给我倒是很喜欢。” “哼,你撒泡尿看看你那张大饼脸,还想找琪琪格呢,做梦吧。” 薛绾听得清楚,心里却莫名地一阵剧痛。 他们嘴里的琪琪格十有八九就是阿喜。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薛绾抽出月牙弯刀,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里面果然是两个蛮人。 看到她的时候,两个蛮人也吃了一惊。 不过只是转瞬,他们就不以为意了。 一个琪琪格嘛,有什么大不了? 今日可算有艳福了,或者可以痛快一下呢。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薛绾一刀砍中一个蛮人的脖颈。 那个蛮人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蛮人吓坏了,浑身战栗。 刀光一闪,薛绾已经把月牙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问你答,若说错一个字,我要你立即见你们教主去。” 那蛮人哼了一声。 “你们说的那个姑娘可是大萧国人,名字叫阿喜的?” “是的,是的。” “是你们教主把她抓过来的?” “是的,是的。” 薛绾还想再问的时候,却见紫烟闯了进来,一脸惊惶。 “绾公主,不好了,蛮人来了。” 薛绾再不迟疑,一刀结果了蛮人。 “扒下他们的衣服!” 薛绾冷静地说了一句。 一时紫烟怔了一下。眼下不该想怎么逃出去嘛,为什么要扒蛮人的衣服? “快点!” 薛绾语气坚决,神情果毅。 紫烟也就不多想了,手脚麻利地扒下了蛮人的衣服,撕成条状重新系在一起。 这时,薛绾把所有的酒坛子盖子掀开,让里面的酒挥发出来。 最后,浸了酒的衣服一头压在供桌下面,另外堆在一起,正放在酒坛子中间。 紫烟完全不知道绾公主要做什么,不过还是完全按照她的吩咐做。 刚做完这些,她们就听得外面脚步声响。 薛绾偷偷看过去,为首那个正是天魔教主。 之前他们送粮到幽州的时候,曾经在棒槌山见过面。 “都儿山,你们两个混蛋,让你们准备的祭酒呢。” 有人大声咒骂了一句,也没听清楚。 薛绾使个眼色,命紫烟找地方躲起来。 她却摸出火折子,点燃了那堆衣服。 衣服迅速燃烧,火苗窜起,飞一般地窜到了蛮人脚下。 不等蛮人惊呼声起,殿内响起巨大的爆炸声。 一时蛮人被炸飞了许多。 趁这忙乱的机会,薛绾冲了出来,一刀将天魔教主的脑袋砍下。 第102章 送棺椁回京 “紫烟,走!” 薛绾随手扯下她身上的衣服,将教主的脑袋包了起来。 浓烟滚滚中,紫烟也惊惶地冲了出来。 不想,这时有个蛮人却死死地拖住了紫烟的右腿。 紫烟强挣不脱,一时急得不行,顺手抄起蛮人的长矛,对着蛮人的脑袋敲了过去。 蛮人吃痛,这才放开了紫烟。 紫烟抓着长矛,风一般地冲了上去。 此时,薛绾已经从土地庙里出来,正解拴马的缰绳。 紫烟也不怠慢,扔下长矛,解绳上马。 两匹马飞一般地冲进幽州城内。 再次回到府衙,已经是傍晚时候了。 薛绾也不答话,拎着教主的脑袋径直来到阿喜的棺椁前。 点燃三根香,薛绾默祷。 阿喜,你九泉之下有知,也该欣慰了。 杀死你的仇人,姐姐给你带回来了。 看着绾公主诚心祈祷的样子,紫烟心有所动。 想必她们感情甚好,所以才会这样吧。 跟着这样的主子,紫烟也是有福了。 而此时,柳权的书房里,正接待一个特别的客人。 “二皇子一路风尘仆仆,真是辛苦了。” 这人正是被发放到幽州的二皇子萧玄哲,如今,却在柳权手下做事。 萧玄哲看起来比上京瘦了一些,黑了一些。 他慢慢地品茶,神态依旧闲适自得。终究是皇子,天然的贵派还是有的。 “为国办事,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倒是玄哲听说最近幽州城很是热闹呢。” 柳权嘿嘿一笑,姿态倨傲。 “热闹是热闹了些,不过有些过了,微臣不是很喜欢。二皇子此时从凉州过来可是有什么打算?” 萧玄哲挑眉看着他。 “柳节度使认为我该作何打算呢?” 他已经没了皇子身份,自然不能再用本皇子这个称谓。 “九殿下现在幽州,功绩显着,深得皇帝器重,本节度使钦佩的紧。” 他似乎答非所问。 萧玄哲冷笑。 “九皇弟智谋超群,在我兄弟中实属难得。只是,他却不甚看重柳节度使呢。” 他沉吟着又说道:“玄哲虽然愚钝些,但也深知皇帝猜忌心重。柳节度使雄踞一方,犹同诸侯,怎么不知功高震主乃是为官大忌,否则又怎么会押着令女不放?难道不是人质嘛” 此话正说到柳权心坎里。 九王对他一向不喜,皇帝又猜忌他,不过是眼下用着他,暂时不碍事罢了。 “在玄哲看来,柳节度虽然雄才大略,在朝中却无立足之地呢,只怕是死期马上就到了。” 他说得淡淡然,但柳权却听得汗毛倒立。 “二皇子认为柳某该当如何?望不吝赐教。” 此时,柳权的神色和气了许多,一改刚才的倨傲。 萧玄哲又是淡淡然一笑。 “柳节度以为长公主如何成为长公主的呢?” 柳权脸色一沉。 当年长公主弑兄从龙,所以才有了长公主的封号,恩宠如此。 想来,萧玄哲的意思是让他拥兵自重,待时机成熟,保萧玄哲为日后天子。 “柳节度放心,玄哲一定赏罚分明。” 柳权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问道:“眼下二皇子以为该如何?” 他并不表态。谋逆可是重罪,不到非常时刻,他绝不松口的。 萧玄哲脸一沉,眸子中闪过一丝狠厉。 “萧玄彻不可留!” 说来也巧,这日有亲兵说抓住一个蛮人的奸细。 那奸细跑了,只从他身上搜到一封信。 亲兵不敢怠慢,忙把这封信交了上来。 柳权揭开封印,打开信,竟然是蛮国三王子符伦写给九殿下的。 上面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大萧国的美酒和茶很好,想用一些骆驼和马匹换大萧国的美酒和茶。 让柳权深感疑惑的是,这封信上有很多涂画的地方,看不清是什么。 他和府内的幕僚慎重商量后,感觉这件事不简单,只好把书信八百里加急送到上京。 没几日,皇帝旨意下来,命柳权亲自押送萧玄彻回京。 而这些,萧玄彻直到旨意下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竟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九殿下,请您上车吧。” 柳权宣读了旨意,嘴上说得客气。 萧玄彻瞥眼看那囚车,囚车四周铁制打造,只有一个透气的小窗换气。 原以为萧玄彻会愤慨,不想他只是冷笑一下,径直钻了进去。 既然是皇帝的旨意,还问什么?况且谅他柳权也不敢擅自篡改圣旨。 事情来得突然,府衙很多人都吃惊不已,不免互相猜测。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薛绾也在准备回京的行装。 这次,她要带阿喜的棺椁一起回京。 大哥薛祈年建议她就在幽州葬了阿喜也是一样的,毕竟回京遥远,又要带着沉重的棺椁,很是不便。 可薛绾执意要这么做。 想想之前阿喜说要回上京,上京才是她魂牵梦绕的故土,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会带阿喜回家。 就在这个时候,紫烟却从外面急匆匆跑了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薛绾面前。 “求绾公主救九殿下!” “九殿下怎么了?” 一时,薛绾有些不明白。 “九殿下被押进囚车了,马上就要回上京。” 薛绾也是一怔。 要知道在幽州,萧玄彻拥有最高权力,手下也有带来的十万官军,谁敢动他?那不是活腻歪了嘛? 当然,除非是上京来的旨意。 可是皇帝远在上京,幽州又太平无事,会是什么事呢? “所犯何罪?” “紫烟也不知道。只是紫烟跟了九殿下几年,九殿下对紫烟爱护有加,紫烟拼死也要救殿下。” 她说得决绝。小小年纪,铁骨铮铮。 “你起来罢,我知道了,先回京再说。” 不管有什么事,总要慢慢从长计议才是。 因为皇帝旨意要速速进京,所以柳权不敢怠慢,急行赶路,总算赶回了上京。 可是一到上京,皇帝并没有给萧玄哲解释的机会,直接将他送进了宗人府牢房。 随后,皇帝在养心殿宣见了柳权,手里正拿着那封信。 “柳节度,朕想问你,九殿下到底在幽州如何?这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终究,皇帝还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 柳权捻着胡须,好一番沉吟。 然后,他才斟酌着回答说道:“九殿下功勋显着,乃国之根基,微臣不敢擅自揣测。微臣只是把事实送到皇帝面前,如何理解还是皇帝裁决。” 他的回答绝妙,一点责任都不担的。 “那朕再问你,蛮国现在动静如何?” 柳权正等皇帝有此一问,不由得眉头皱了起来。 “蛮国国王这几年征讨附近部落,现在各部落都已归顺,蛮国版图大为增加。微臣听得,连年征战胜利助长了蛮国国王的野心,大有南下的意思。” 皇帝思忖。 “如此说来,柳节度职责重大,一定要守住幽州城池才行。幽州若失,蛮军长驱直入,大萧国岌岌可危。” 柳权长长叹了一口气。 “微臣自当肝脑涂地,报效国家。只是……” 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只是什么,你只管说来,朕一定答应。” “微臣手下并无可靠之人。想必皇帝知道,幽州都尉现是薛祈年,却是薛相的长子,和微臣一向不和。” 明明就是皇帝特意安置过去的,互相牵制,避免他拥兵自重,柳权岂有不明白之理? 皇帝一笑。 “凌统领如何?” 他今天过来就是来向朕要人的。不过一个小小的凌统领,相比较边疆大事,算不得什么,不若应了他。 “凌统领在幽州做事几年,想必是得力的,柳节度看如何?” “那是最好了。” “朕索性给你个痛快的,柳如意一并放回,卿只管安心做事,别的朕会妥善安排。” “谢皇上!” 柳权跪下谢恩。 因为押着棺椁,沿途又要置换冰块避免尸身腐烂,所以薛绾他们到达上京的时候已经是七天以后了。 薛绾先向阿喜的兄弟报丧,选墓穴,择日子下葬,忙完这一切又是五天。 所以等薛绾进宫见皇帝的时候,九殿下已经被下狱十二天了。 那天,皇帝召见她进宫。 薛绾也正该进宫了,所以换了衣服径直来御花园见皇帝。 不想,长公主也在,正陪着皇帝下棋。 “薛绾拜见陛下!” “绾儿啊,起来罢。” 皇帝头也不抬,眼睛只看着面前的棋子。 照规矩,薛绾又和长公主行了礼。 长公主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 两人只是专注地下棋,似乎把薛绾这个人忘了。 差不多一盏茶时间,见两人依旧没有结束的意思,忍不住,薛绾开口禀道:“薛绾有要事要说。” “你说。” 皇帝有些心不在焉。 “薛绾认为陛下中了蛮军的反间计!” 一语如石破天惊! 终于,皇帝把棋盘推开,懒懒地倚靠在椅背上,闭目。 “继续!” “朝野都知道九殿下智谋双全,功勋卓着,却是国之柱石。薛绾在幽州也了解到,蛮军最怕九殿下,号称战神,杀伐决断,百战百胜。如今陛下只因为一封信就要怀疑九殿下,薛绾认为陛下此事做的不妥!” 骤然,皇帝睁开双目,厉声喝道:“大胆,放肆!” 第103章 难道这不是反间计嘛 只怕天下敢这么和皇帝说话的只有薛绾一人吧。 长公主冷然一笑,语带讥讽。 “想来绾公主真以为自己姓萧呢,以为封个公主就是公主了?这还是大萧的天下,臣民还是大萧的臣民,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她手上拈起一枚棋子,轻轻弹了出去。 棋子飞离,远远地抛掷在地上。 “棋子就是棋子,可用就玩一玩了,不可用扔了也就是了。” 薛绾并不理会她,而是正色继续说道:“薛绾自认为这是蛮军的反间计,想必是大萧国的谋士出的主意。” 皇帝阴着脸没有说话。 “皇帝熟读历史,应该知道这样的事情在平州飞将身上出现过。当时敌军就是用这样一封信,让当时的皇帝对飞将产生了疑心,竟然将飞将斩立决。” 因为皇帝的疑心,斩杀一大将,导致梁国被灭。 “算来这个计策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算不得高明。若皇帝轻信这种伎俩,势必会斩杀九殿下,导致大萧失去股肱,只怕蛮军会趁虚而入。” 长公主嘴角勾勒,轻笑。 “你的意思是大萧国出了萧玄彻竟没有战将了么?本公主怎么就不信呢?若是大萧只要一个萧玄彻就可以抵挡蛮军,又将皇帝置于何地?” 再高高不过皇帝,蛮军那么看得上九王,那也就是说,大萧只认可一个九王就好了啊。 她这么一说,皇帝脸色越加的沉郁。 这天下是朕的天下,只有朕才是至高无上的,容不得任何人僭越。 “说到大萧国的战将,别的不说,本公主看柳节度使就是了不起的人物,听说蛮军听了柳节度使的名字大多闻风丧胆。更有人说,若是幽州城小孩儿啼哭,但凡说柳权来了,小孩儿立即停止哭闹。” “柳节度智谋出众,只是重镇一方,拥兵自重也是朝廷大忌吧?九殿下可是皇家人,若能牵制柳权的兵力,倒是万全之策。长公主不懂这些也情有可原,可皇帝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长公主被她抢白一顿,脸上好大的不乐意,还要多说几句却被皇帝制止了。 “皇帝乃当世明君,智谋远虑比那蛮国不知强了多少倍,怎么会中蛮人的计,自断手足?” 皇帝听得心里舒服,脸色缓和了许多。 长公主察言观色,马上觉察出来了。 “攘外必先安内!皇帝三思!” 皇帝拈着胡须,沉吟片刻。 “单听你一面之词,朕没办法收回成命。不过,朕可以给你一月时间,你若找到证据证明玄彻无罪,朕立即放他出来,并恢复他九王身份。” “薛绾领命。” 皇帝目光一扫,凌厉异常。 “但你若找不到证据,朕将你一同治罪。” 从宫内出来,少有的,薛绾移步到金樽园喝了一杯酒。 这些日子真的太累了,让她有些疲惫。 水琴准备了几碟精致小菜,特意地来陪她。 “小姐你这么做又为什么呢?水琴没读多少书,但也明白,伴君如伴虎。依我说,小姐不如辞了什么公主,做一介商贾,也很是逍遥自在。” 薛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水琴还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说。” “小姐这么帮九殿下可是真的喜欢他?” 这是水琴一直不明白的。说他们关系好吧,小姐总是淡淡的,可每当九殿下有事的时候,小姐又是豁出命来救,到底是因为喜欢吧? 薛绾笑了笑。 “说什么喜欢啊?我只是因为信义二字。萧玄彻救我多次,我不得不还这个人情,这是私。于公来讲,据我了解,他绝不会做通敌的事情,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被人算计了。为了大萧国,我不能眼睁睁见他送死。” 水琴长叹一口气,却无话可说。 朝中若都是小姐这样的人,大萧国只怕早就统一天下了。 只是这证据,却从那里去找呢? 确实,为了查找证据,薛绾甚至动用了江湖上的人,悬赏买消息。一旦消息可用,必将重赏。 期间也有人为了银子,制造了一些假消息都被薛绾识破了。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薛绾这里竟无半点可靠的证据。 那天正是七月初一,皇帝召她进宫,不为别的,只为萧玄彻的事情。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薛绾并不是推卸责任的人,说到做到,干脆利落。 “薛绾情愿领罪。” 皇帝冷着脸,并不多话,命人将薛绾一并下狱,送入宗人府。 在被带下去的时候,迎面正遇见长公主。 长公主吩咐人将一条栓狗链送给薛绾。 “此时这条链子想必最适合你了。再怎样也不过是萧家一条狗,主人一句话,狗还是狗而已。” 薛绾冷眼看她,神色如常,语气依旧是淡淡的。 “长公主没有听过一句话嘛,狗急了也会咬人的,所以长公主倒要多加小心才是。” 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仿佛情景再现。 她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房间。只是这个房间似乎比之前大一些,收拾的也比较干净。 “阿绾是吗?” 这时,她突然听见有人喊他。 声音很熟悉,正是萧玄彻的声音。原来他竟然在隔壁。 “九殿下!” 萧玄彻没有答应,片刻后,才悠悠地问了一句:“你这又何必?” 薛绾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人进来也就是了,她又何苦搭进来? “因为信义二字!” 若无信义,枉为人! 萧玄彻竟然笑了,声音听来异常的开心。 在这样一种境地,说什么信义? 权力这东西,仿佛一把双刃剑,可以护人,也可以杀人。看多了为那个皇位,多少人弑父杀兄,丧心病狂,哪里有什么信义? 若是为了信义,他又何必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在这里? “薛绾认为那封信是蛮人的奸计。”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关键是皇帝的心是怎样认为的?” 薛绾沉默。 他说的不错。若是皇帝相信早就信了,何必等到现在? 就在这时,牢房的门突然开了,进来两个宫女打扮的女人。 这两个宫女低着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两个食盒。 不知为什么,薛绾总感觉她们走路扭扭捏捏的,好像怕摔了似的。 “宫女小红拜见绾公主!” 前面的宫女低低地说了一声。 这声音怎么听着也怪怪的。 “宫女小绿拜见绾公主!” 后面的那个宫女更可笑,行礼的时候竟踩到了自己的裙子,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 食盒摔在地上,里面的烧鸡烧鸭也掉了出来。 薛绾沉郁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忍俊不禁地笑了。 这是哪里来的宫女?简直笨到家了。 忍不住,前面的那个小红一脚踹到了小绿身上。 “你这个笨蛋,都说了让你好好走了。” 小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不想前额的头发却掉了下来,直接糊住了眼睛。 她用力甩了头发,不想却把头发扯下来了,原来是假发。 这下,薛绾看清楚了,这不是三弟薛祁玉的随从霍敬嘛。 “霍敬?你怎么来了?” 霍敬气得只跳脚。 “都怪三少爷,非让霍敬穿成这样,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那个叫小红的果然是薛祁玉。 “若不穿成这样我们怎么混进来呢?这还是我央求皇后姨妈的,否则我们能顺利进来嘛。” 原来,打听到薛绾被下狱了,薛祁玉忙去宫里求了皇后娘娘,换成宫女的装扮,拿着皇后娘娘的玉牌才算进来了。 霍敬把烧鸡烧鸭捡回到食盒里,放到一边。 因为有油纸包裹,所以食物并没有脏。 “姐姐,父亲和二哥都急坏了,正想办法救你呢,可我看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薛祁玉环视一圈,查看这里的环境。 “要我说,不如我和霍敬把门口的守卫打晕,我们一起逃走罢。或者劫狱,再来一次劫狱怎样?” 薛绾苦笑。 这个三弟啊,什么时候才能稳重呢?竟说些孩子气的话。 天下都是皇帝的天下,能逃到哪里去? 况且就算逃走了,薛家怎么办?不会被牵连嘛? “祁玉,以后再不准说这样的话。就算你不喜欢读书,起码学点人情世故,也算是世家礼教。” 薛绾正色教训他。 没办法,这个薛祁玉,自来顽皮,父亲哥哥的话都不听,只听这个姐姐的话。 “知道了,姐姐。可是你要怎么办嘛,难道就要一直被关在这里嘛?” 讲真,到了此时,薛绾也不知道怎么办。眼下到了这里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或者会有转机呢。 耳听得门外有守卫敲门。 “时间到了!” 即使是皇后派来的人,也有看视时间。 “知道了。” 薛祁玉捏着声音回答了。 薛祁玉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薛绾,低声说道:“姐姐,我和霍敬以后会常常来看你的,你放心吧。” 霍敬正在手忙脚乱整理假发,免得被人发现。听他这么说,身子一趔趄,差点又摔倒在地上。 什么,还要常常来啊? 三少爷啊,三少爷,你怎么就不走寻常路呢? 完了,完了,霍敬一世英名,好好的男儿身都被三少爷毁了,以后可怎么在江湖上行走啊? 第104章 明日午时斩立决 薛绾被下狱的三天后,皇帝照常上朝。 这时,左相张官正上奏,上京郊外有人发现一块石碑。 照理说一块石碑也算不得什么,墓地里通常有这样的石碑。只是这块石碑和别的石碑不一样。 这块石碑古朴,像是很久以前的东西。而且,上面的文字也不是现在的文字。 这人也是好奇,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就搬回了庙里,请庙里一位老和尚鉴别一下。 这老和尚原是个古文大家,后来不知怎么看破红尘,在此地落发为僧。 那老和尚看到这块石碑的时候也是纳罕,从没见过那样的文字。 经过查了很多的古文典籍,才发现上面写了八个字———甲午过后,九王当立。 按照大萧国的历法,今年恰就是甲午年呢。 这个老和尚感觉事情有些蹊跷,就交给了礼部。 礼部不敢怠慢,忙呈送了上来。 听张官正说完,皇帝似乎睡着了,半眯缝着眼,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钦天监李辰有事上奏。” 又一个官吏站了出来,声如洪钟。 “昨晚,微臣夜观天象,发现东北方王星崛起,夺轩辕星之光,只怕是不吉。微臣不敢隐瞒,直言上奏。” 骤然,皇帝的眼睛睁开了,如一道出匣的宝剑,寒光四射。 不由得,当朝的朝臣都打了一个寒噤。 “好一个九王当立!你们是盼着朕早死是吗?” 皇帝的声音竟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脸色也很平静,但那强大的气场只压得人要喘不上气来。 “臣不敢!” “臣不敢!” 只听噗通噗通,殿上的朝臣全都跪了下来。 “朕为政这些年,也算开明之主,竟听不得还有这样的话!” 皇帝从龙座上起来,一个个审视着殿上的朝臣,目光熠熠。 “既然天象示警,朕只好顺应天意。朕下旨!萧玄彻和薛绾明日午时斩立决!”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薛朝印感觉身子一晃,差点晕倒在地上。 幸亏有人扶了他一把。他转头看了一眼,却是薛祁言。 薛祁言也是一脸的悲痛,但却强忍着。 “退朝!” 皇帝甩袖进去了。 一时,大臣们纷纷起来,喧嚷不休。 “我看这事有蹊跷,不该如此草率!” “算了吧,皇帝已经下旨,我们也只能听着。” “倒是薛相的女儿有些可惜啊,好好的一个人也要陪着一起死。” 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句,却被人拦住了。 薛祁言扶着父亲慢慢走了出来。 宫外的天异常的灰暗,阴阴的,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薛朝印仰天长叹。 阿绾啊,阿绾,为父可要怎么救你啊? 老天,你可也太不公,非要绝杀阿绾嘛? 在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举国震惊。 九殿下要被斩了嘛? 绾公主也要斩了? 怎么可能这样? 悲痛,难解,不可思议,民众的心情各有不同,但只有一家的心情是最好的。 他们就是凌家。 凌云淮和柳如意都从大理寺监狱里出来了,与此同时,薛绾明日斩立决。 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 虽然在知道薛绾是薛相的嫡女之后,凌云淮很是后悔。他一早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但现在也无济于事,毕竟她触犯了皇帝,马上都是要死的人了。 今晚的金樽园没有开门,大门上贴着歇业三天的告示。 来喝酒的士子少不得有些扫兴,但也没办法,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水琴心如乱麻。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如果小姐就这么死了,以后金樽园将要何去何从? 万般郁郁之中,她搬出了一坛子酒,一个人闷闷地喝着。 偏这个时候,门外有人大声叫门。 “开门,开门,爷今天要喝酒。” 水琴正烦的很,吩咐人赶紧把人打发了。 不想外面并没有立即安静下来,而是越吵越凶了。 借着朦胧的醉意,水琴迈步下楼,打开了大门。 眼前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自己手下的两人正抱着一个人的腰,试图把他拖走。 那人呢,却双手死死地抱着门口的狮子腿,怎么也不放手。 “我还就不信了,爷有钱还不能在这里喝酒了?爷可听说了,这里只接待名士,怎么爷不是名士嘛?” 听得这人也有了些醉意,应该是喝了一些酒又过来的。 “说过几遍了,我们酒楼歇业三天,不开门。” “爷才不管呢,今天非要在这里喝酒才行。” 三人拉锯一般地拉扯,把那人脚上的靴子都拽掉了一只。 水琴又气又恼,但还是强忍着性子走下去劝解。 “不好意思啊,这位客人,我们酒楼确实歇业呢,还是改日再来吧。” “看吧,我就这么说的吧,这可是我们酒楼的当家人水琴姑娘。” “客人如果实在想喝酒,对面的顺丰酒楼也很不错呢。” 水琴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子,说道:“客人不嫌弃,这里还有些银子,足够客人喝上几杯薄酒,算是水琴给客人赔罪。” 只要能打发了这个醉鬼,一点银子算什么。 “爷才不稀罕什么银子,爷有的是银子,爷今天非要在这里喝酒。” 见状,水琴也不多说了,吩咐下人把人赶紧打发了,自己却要转身上去。 “我这里送给你一个天大的赏赐你可要?” 突然,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赏赐,水琴也不稀罕! “事关九殿下的生死呢?” 他喊了这么一句。 水琴一怔,不由得停了下来。 “我这里可有一个大秘密,你要听不听?” 终于,水琴慢慢转身过来,摆手吩咐手下放开那人。 两盏灯笼下,水琴细细打量眼前这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相貌看起来倒有些斯文,不像是那种一般的乡下醉鬼。 “客人请进!” 水琴微微施了一礼。 九殿下的事情就是小姐的事情。不管真假,先听听再说。 那人得意地笑了,捡起地上的靴子重新穿了,跟在水琴身后上楼。 上的楼来,水琴命人准备一坛神仙醉,又整了一桌菜肴。 “客人说有关于九殿下的秘密?” 那人神秘兮兮的。 “姑娘听说九殿下因为什么被下狱的嘛?” 这个水琴当然知道,薛绾曾对她说过。 “听说是因为一封信,蛮国三王子的信,引起了皇帝猜忌。” 那人大笑。 “姑娘说得不错,那封信是鄙人写的。” 水琴怔住了,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醉话。 信是他写的?这怎么可能呢? 脑子急转。好一会儿,水琴才稳定心神,笑了笑。 “客人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呢?” 那人闻到了神仙醉的香味,早已馋涎的不行,忙忙地喝了三五碗。 酒意上来,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他真的是大萧国人,名叫陈静书,家里也是书香门第。 他自认为过目不忘,才高八斗,也算博学的人,只是从十五岁乡试,考了二十年,竟连个普通秀才都没中。 他一怒之下去了北疆,在一次围城中,他被蛮国蛮王抓走,对他的学问很是欣赏,这就留在了军中做参军幕僚。 “先生说蛮军写给九殿下的信出自你手?” 突然,水琴的心莫名地跳的很快。 陈静书得意的笑。 “不仅仅信出自我手,就是这个主意也是我出的,只是我再也没想到,大萧国皇帝竟会糊涂如此!” 他扬天大笑,竟然笑出了眼泪。 天要亡大萧了! “这么说水琴还是有些不信,先生可曾记得信的内容?” “怎么不记得,我可以一字不差地写出来,连涂画的地方都不会错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在炫耀,也或者是好久没有这么开怀畅饮,直抒胸臆了,陈静书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水琴忙亲自准备了纸笔,殷勤地说道:“那先生可敢试一下?” 陈静书毫不犹豫,提笔就写,龙飞凤舞,即刻就写出了一封信。 “陈先生,水琴今天身体不适,不能陪先生了,不过‘天水仙哥’可以过来侍奉先生。” 天水仙哥名噪一时,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见了天水仙哥的样貌,那陈静书早把水琴扔一边了。 水琴找机会将那封信拿走,飞一般地去了薛相府邸。 虽然这封信真假还难以确定,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况且从他嘴里说的蛮军的事情,听来绝不是虚妄之词。 此时天黑,相府大门已经关闭。 水琴也顾不得许多,敲门只说要见薛相,有要紧事禀告。 一开始,侍卫并没有把她当回事,可是她却说关于公主生死,必须马上见到薛相。 听她说得严重,侍卫也就不敢再怠慢,忙忙地去通报薛相。 这个时候,薛朝印哪里能睡得着。而金樽园的水琴姑娘拜访,还说有要事要见,薛朝印沉吟了一下,吩咐将她带进来。 水琴是阿绾手下的人,这一点他很清楚。 眼下这个非常时刻,她夤夜来访,想必是十分紧急的事情。 不一会儿,水琴忙忙地进来了,也顾不上行礼,只把手中一封信放在他面前。 “薛相看这封信可是蛮人写给九殿下的?” 她急急地问了一句。 就是别人没看过那封信,想必薛相是一定看过的。 第105章 午门行刑 薛相自然知道其中利害,粗略看了一遍,心中大惊。 之前他在殿前,皇帝让他看过那封信。眼前这封信和之前那封信一模一样,字迹,内容,连涂画的地方都分毫不差。 官场的敏感让他感觉此事非同一般,忙问清水琴此信从何而来。 水琴这才把陈静书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薛相好一会儿沉吟。 若陈静书所言不虚,那么这封信就是铁证。 薛相忙命人将薛祁言叫过来,又派人将金樽园团团围住,看好陈静书,不要让他跑了。 “祁言,你随我速速进宫。” 已经是子夜时分,宫门早已关闭。 薛朝印父子也顾不上许多,咚咚只管敲门。 门上值班守卫看清是薛相,忙问薛相什么事。 薛朝印说紧急公务,要马上见皇帝。 守卫哪里敢擅自开宫门,只能找人禀告了宫里。 不一会儿,人回来禀告说,皇帝已经安寝,有事明天再说。 薛朝印等不及,可也没有办法,只好在宫外大臣点卯室暂时等待。 “父亲,明日午时行刑,早朝时上奏还来得及。” 薛朝印点头。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如此了。 两人在点卯室内半睡半醒中待了一夜,眼见晨曦微明,大臣们也纷纷来了,但宫门依旧紧闭。 大臣们纷纷议论,什么情况?眼见上朝的时间都到了。 就在这时,宫门终于开了,一个公公从里面走出来,宣旨说,皇帝身体不适,今日免朝。 大臣们议论纷纷。昨日皇帝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不适了呢? “散了散了吧。” 宣旨过后,公公挥了挥手上的拂尘。 大臣们纷纷转身离开,就在这时,薛朝印却大步直往宫里走,薛祁言紧随其后。 “薛相,您这是做什么?” 公公忙去拦,一个没拦住,被薛祁言甩脱了。 “薛相,薛相,薛相……” 眼见薛相两人直奔养心殿而去,不想这时斜刺里冲出一队亲兵,为首的正是御前都指挥使萧正镛。 “薛相闯宫,意欲何为?” 萧正镛大声呵斥。 “萧指挥使,本相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要紧事上奏皇帝,还望指挥使通融一二。” “薛相,不是本指挥使有意为难,实在是皇帝有言在先,今日谁也不见,所以薛相请回吧。” 说是谁也不见,其实就是针对薛家。 今日午时要处决薛绾,为了避免薛家和皇后求情,所以才下达了这么一道命令,萧正镛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无论薛相如何求情,萧正镛只是不允。 就在僵持之时,薛祁言猛然抽出萧正镛身上的佩刀,随即将刀横在他的脖子上。 “萧指挥使,得罪了!” 薛祁言客气中带着果毅。 众亲卫见大人受制,一个个围了上来。 “退下,全都退下!否则这把佩刀可不长眼睛。” 薛祁言凛然正色,让人不用质疑。 萧正镛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在宫中威望甚高。 一时,众亲卫面面相觑,很有些忌惮。 “萧指挥使,我和父亲并无恶意,只是上奏皇帝,有劳了。” 萧正镛只好点头。 薛祁言挟持萧正镛,和薛朝印直往养心殿里闯。 即使有人围了上来,眼见这个情况,也只好唯唯退了下去。 经此变故,早有宫人进去禀告了皇帝。 皇帝从后面的寝宫出来,站在高座前,凛然呵斥。 “薛朝印,你这是要谋逆吗?” “微臣死也不敢!” 薛朝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随即咣啷一声,薛祁言的刀子也掉落在地上。 早有两边的武士上前将薛祁言捆住,只等皇帝发话了。 薛朝印将信件放在面前,脑袋触地,砰砰磕头,只把额头磕出了血。 “微臣有信件要呈给皇帝,请皇帝看后再处决微臣。” 见状,皇帝不由得也动容起来,使个眼色。 有太监上前捡起信,双手毕恭毕敬地交给皇帝。 皇帝打开,略略看了几眼,面沉如水。 “这封信从何得来?” 他的语气异常的平静,听不出悲喜。 “蛮人手下的一位谋士亲笔所写。他亲口承认,这是他的反间计。” “他人呢?” “现在金樽园,微臣已经命人看住了。” 皇帝脸色越发的阴沉,语气也冷静异常。 “很好,马上派人给朕带回来,朕要亲自审问。” 此时,天色大亮,距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了。 当牢房的门打开的时候,被刺眼的阳光照射到,薛绾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关了快两月了,真想不到,现在能再见到太阳的时候却是临死之期。 今年她也不过才十八岁,还有很多未了的事业。 父亲膝前还未尽孝,很多想做的未做的都没还做了。说后悔吗,谈不上,终究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自古谁无死呢! 只是有遗憾那是肯定的。只是能如何呢?事已至此,不如一笑了之。 想到这里,她仰头看天,竟然笑了笑。 “阿绾,你笑什么?” 另一扇牢门也打开了,萧玄彻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早已脱去了王服,穿着一身囚服。 即使如此,他依旧神态自若,自有一种天然的王者气派。 “笑尽这世间可笑之人!” 萧玄彻一副了然的表情。 “世间可笑之人甚多,哪有笑尽的时候?倒是我萧玄彻此生有憾!” 他一双细长的眸子看向她,依旧熠熠生辉。 “寻常百姓家,娶妻生子,享不尽的天伦之乐。想我萧玄彻征战许多年,却不能娶妻如此,实在是此生一大憾事。” 薛绾无语。 “好在黄泉路上有阿绾相伴,也是弥补了。阿绾,你可后悔?” 想必他最歉疚的就是这件事了。 他死则死矣,又白白搭上薛绾一条命,怎不让人心痛? “债务可以还清了吧?” 她莞尔一笑,让人心醉神迷。 “走吧,九殿下。” 有侍卫上前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宫外,两辆囚车已经准备妥当。萧玄彻和薛绾各自进去。 从这里出宫到午门,还有一段距离。 听说此事后,早有人围观而来。 午门前一道街,乌泱泱挤满了围观的城民。 眼见薛绾也在囚车里,不少人钦佩她的品格,感念不已。 薛绾休夫,实为性情直爽率真,感情面前容不得沙子。 饥荒之时,薛绾开仓济粮,护民有功,可谓忠。 为九殿下仗义执言,可谓信义。 这样一个女子,竟要比许多男子强不知多少倍。 “绾公主爱憎分明,性格直爽,我敬你!” “绾公主神武!” “绾公主是我们大萧的英雄!” 不知谁高喊了起来,一时,众人纷纷吵嚷不休。 还有人端着茶水上前敬他们。 侍卫禁不住,也只好由着他们去了。 这一路走到午门,已经是辰时末,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 午时乃一天中至阳的时刻,所以这会儿处斩,鬼魂不会聚集不散。 两人被押上行刑台,监斩官却是长公主和柳权。 薛绾,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 长公主嘴角尽带着得意的笑。 终于,这个讨人嫌的女人要死了,心里实在是爽爆了。 “薛绾,死到临头,你还有何话说?” 薛绾神态自若,和往常一样的轻笑。 “拜长公主所赐,薛绾无话可说。不过,与人活路,自己才有活络,薛绾的今天势必是长公主的明天。” 到这个时候,索性摊开了说。 “今日先让你死在前面再说。来啊,立即行刑!” 众人惊异。 旨意是午时处斩,现在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大萧国还从没有这样的道理。 “本公主的话你们敢不听?” 见刽子手迟疑,长公主怒声呵斥。 “敢不听者,一律处斩!” 柳权挺身向前,从腰上抽出佩刀。 一时,他身边的亲卫齐刷刷都亮出了钢刀。 刽子手何曾见过这种场面,吓得面色一变,终究他们还是举起钢刀,准备行刑。 薛绾和萧玄彻相视一笑,从容受刑,竟没有一点惧怕的神色。 突然,两个身影飞一般地冲了上去,拦在两人面前。 “时辰未到,不准行刑!” 薛绾定睛一看,却是薛祁玉和紫烟。 “对,要杀先杀掉我们算了。” 紫烟小脸通红,胸口急剧起伏。 如此胡闹! 柳权使个眼色,示意亲兵过去将两人拿下。 这时,水琴也上去了。 不等亲兵将几人拿下,秦二鬼带着一队人,提着钢刀也跳上去,紧紧地挡在几人面前。 “想动爷爷的人,问问爷爷手中这把刀答应不答应?” 这下更乱了,这是要劫法场吗? 柳权面沉似水,冷然喝道:“来啊,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我看谁敢拦着!” 更多的亲兵上前,和秦二鬼的人厮杀起来。 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远处一匹快马穿过人群,只奔刑场。 “刀下留人,皇帝有旨!” 亲兵们怔住了,一时却也不敢再动手。 长公主气急败坏,只是跳脚,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风仪? “斩,马上斩!” 虽是如此,刽子手只是不动。 “一帮蠢货!” 由不得柳权亲自提刀,跳了下去,挥刀就要先砍掉萧玄彻的脑袋。 寒光四射。由不得,很多人都吓得闭上了眼睛。 第106章 幽州失陷幽州失陷 钢刀马上就要落下,就在这个危急时刻,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正打在柳权的手腕上。 他手吃痛,钢刀应声而落。 从人群中跳出一个人,正是沈寻山。 “圣旨已到,违旨意者杀!” 他手握钢刀,横然站在那里,一身凛然。 见状,柳权竟也无可奈何。 宣旨的太监这才走上来,宣读圣旨。 “皇帝有诏:九殿下萧玄彻,绾公主薛绾无罪释放,恢复身份!” 长公主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最终依旧不过如此。 薛祁玉和紫烟喜极而泣,竟然大哭起来。 好一场生死决! 圣旨再晚那么一丢丢,两人就要魂飞天外了。 只是,事情怎么有转机的? 回去的路上,听水琴所说,他们才算知道了真相。 陈静书面君的时候就全部交代了。 而钦天监李辰自己招认自己观星有误,早已畏罪自杀。 至于左相张官正,声称自己调查不实,那块石碑乃是有人伪造,也上表请罪,被罚俸半年。 如此,一场轰轰烈烈的蛮书案件终于结束。 事后第三天,皇帝在宫中设宴,特意请九殿下和薛绾赴宴,也是缓和气氛的意思。 只是有意思的是,九殿下说最近身体不适,谢了。 薛绾呢,也说连日里风寒,怕传染皇帝,也就婉言推了。 皇帝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也就不再勉强。 不过皇帝特意派人去薛府赏赐薛绾古籍一套,名人字画两卷。 这个薛绾倒是领了。 因这里的事情完毕,柳权再留在上京也不合适宜,于是上表即刻奔赴幽州。 皇帝自然准了。 蛮军盘桓幽州,只怕另有诡计。此时只有薛都尉镇守,只怕是有些不妥。 恰巧,柳权离开的时候,在城门口恰遇见九殿下萧玄彻。 萧玄彻正从城外回来,两队相遇在路中,竟僵持在那里。 照理来讲,萧玄彻乃九殿下,身份至尊,自然该柳权让他们先行。可是偏偏,柳权仗着自己是公务要紧,萧玄彻让他先行也理所应当。 “九殿下,柳节度使奉旨镇守幽州,还望九殿下让一让。” 过来传话的却是凌云淮。 这次镇守幽州,柳权把凌云淮和柳如意也带来了。 “也好,柳节度使为国效劳,倒是辛苦了。” 让人意外的是,萧玄彻竟然没打含糊,真的就吩咐车驾让一让。 柳权的行车缓缓地行了过来,在和九殿下的车子相交而过的时候,柳权的车帘掀开了。 “九殿下,柳某之前也是一片忠心,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九殿下多多包容。” 萧玄彻却没有露脸,只是在里面淡淡地回复了一句:“柳节度使只管尽忠,本殿下还不至于公报私仇。” “九殿下英明神武,柳某佩服佩服!” 放下车帘,柳权刚要吩咐车驾离开。 偏这个时候,一匹快马扬鞭而来,只在柳权车前停下。 一人从马上一跃而下,那马却累的倒在了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节度使大人,幽州失陷,薛都尉被蛮军抓走了。” 那人气喘吁吁地禀道。 仿佛一个惊雷在空中炸响。 萧玄彻的车帘被掀开了,他从车里走了出来,正色问道:“什么情况?你细细说来。” 原来,自从柳权带一队兵马离开后,蛮军倒也没来骚扰,和幽州相安无事。 之后的几天后,幽州城内突然射下一支箭,上面有一封信,却是符伦给薛都尉的信。 薛祈年收到信后,哑然失笑。 这位蛮国三王子真是有够可笑的,他在信中说了,大萧国美酒乃世间佳品,全天下也只有大萧国的酒才算的是美酒。所以他准备用蛮国的骆驼和马匹换大萧国的美酒。 这个符伦,美酒美色,无不喜欢,现在他竟然要和薛祈年做外贸生意了。 薛祈年把信交给参军金铭,问他是何意思。 金铭竟猜不出符伦什么意思。信中明明说是以货易货,一个买卖而已,若是不答应吧,倒让他小看了。若是答应呢,万一期间有埋伏可怎么办? 一时,金铭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薛祈年想了想,认为这倒是个斩杀符伦的最佳机会。 他找了十三名死士,藏进酒瓮里,等符伦打开酒瓮,他们伺机斩杀符伦。 原本这个计策也算是奇策。 可是不知谁走漏了信息,等十四个酒瓮送到符伦那里的时候,蛮军刚一打开酒瓮,四周皆是手拿长矛的蛮兵。 没等十三名死士动手就被蛮兵戳了几个窟窿,一个个魂飞天外去了。 只有薛祈年被抓,送到了符伦那里,当成了人质。 知道这个消息的金铭死守幽州。 蛮军几次挑衅金铭,金铭拒不出战。 金铭知道蛮军士气正高,一战若败,幽州危矣。目前最稳妥的计策就是固守城池,等待援军。 符伦也有些机智,他竟命人用长矛挑起薛祈年的帽子,在城门前大声取笑。 “看啊,大萧国都尉的帽子。” 有几个士兵还把帽子当球踢,玩得不亦乐乎。 金铭只是稳坐在城楼前,看书弹琴,不以为然。 也有大萧国士兵耐不住性子,请求出兵迎战,都被金铭死死拦下了。 “再有人敢言战,杀无赦!” 这样守了有半月有余,蛮军骂也骂累了,玩也玩腻了,却始终没讨到一点好去。 如果再这样下去,幽州也能等到援军,顺利解围。 只是那天,金铭依旧站在城楼上巡视,远远地看见,符伦骑着一匹青骢马正在下面溜达,嘴里竟然还啃着一根甘蔗。 “金参军,你可要吃吗?大萧国的甘蔗最甜了。” 金铭淡然答道:“三王子尽情享用吧,若需要,城中多的是。” “我军中牛肉也好吃的很,薛都尉每天都吃的很饱,参军要不要一起啊?” “金铭怕水土不服,吃了拉肚子。” 两人正你一眼我一语的清谈,不知城下谁却把城门打开了。 “蛮军进城了,蛮军进城了!” 有人高喊着。 符伦扔下甘蔗,大手一挥,身后的蛮军潮水一样涌进城去。 顷刻间,幽州城陷。 金铭也被蛮军抓住带来见符伦。 此时,符伦趾高气扬已经进了府衙,高坐在那里,神态倨傲。 “见了我家三王子,还不快下跪?” 金铭坦然自若,很是从容。 “我乃大萧国臣子,拜也是拜大萧国的皇帝,拜不得蛮鬼!” 符伦大怒。 “你不过一个小小参军,有什么大不了的?若好好投降,本王不计前嫌,在我军中一样做个参军。若不投降,今天就要你的脑袋。” 金铭冷哼一声:“要我投降,不如就死!” 符伦挥手,就地砍下了金铭的头颅。 城中的官员,也有被杀的,也有降的,降的倒占了七八成。 这就是幽州城陷的全部经过。 柳权听了,长长叹了一口气。 “符伦乃无知小儿,怎会有这样的奇谋,想必是军中有高明之人出谋划策。” “节度使大人,望您速速发兵,尽快解救幽州。” 柳权点头。 既如此,少不得马上写奏折上表皇帝。 军情紧急,不过半个时辰,皇帝的旨意就下来了,命柳权带兵十万,急行军赶赴幽州。 于此同时,萧玄彻也接到了命令,让他带兵十万,驰援幽州。 二十万大军,水陆并发,只驱幽州。 知道大哥被抓的消息后,薛绾正在金樽园和水琴喝茶。 若没有水琴,只怕今天的薛绾早已经死了。 “水琴,薛绾竟不知该如何谢你,这杯清茶,权作一番心意吧。大恩不言谢,只是我们姐妹的一番交情。” 水琴接了茶,一口饮了。 “照理说,水琴不该喝小姐这杯茶。水琴这条命都是小姐给的,不过些许功劳,又说什么谢不谢的话?不过水琴若是不喝,倒浪费了小姐一番好心。” 紫烟抿嘴一笑,也倒了一杯茶给水琴。 “水琴姑娘,紫烟没什么好说的,也敬姑娘一杯清茶。” 看见紫烟,水琴总是不由得想起阿喜,心中难免一阵难过。可是当着薛绾的面,却不敢太过表现出来,也就端起茶喝了。 三人正在聊幽州的一些趣事,不想却听得街上马蹄声声,脚步重重,像是有军队经过的样子。 奇怪,这里看是上京最繁华的闹市街,就是有军队也是寻常的巡卫,怎么会有重兵经过? 诧异间,雅间的帘子却被人掀开了,天水仙哥神色惊惶地闯了进来。 “绾公主,不好了,九殿下让您马上下去,说是有紧急事情。” 紧急事情,这个时候又是什么紧急事情? 但薛绾也知道,既然萧玄彻说是紧急事情,想必一定是紧急事情。 于是,她起身,快步下楼,果然见门口一队骑兵,当中正是甲胄在身的萧玄彻。 “九殿下这是又要出征?可是哪里又有军情了?” 萧玄彻命人牵过来一匹马,正是她的白雪神驹。 “上马,我们这就出发。” 萧玄彻的语气不容置疑。 薛绾越加不理解了,这是要去哪里?为什么一定带上她呢?这么仓促是要做什么呢? “幽州失陷,薛都尉被蛮军抓走……” 不等他说完,薛绾已经跃马而上。 第107章 封侯还是杀头 幽州失陷,大哥被抓,无论哪一件事情都足以让薛绾动容。 为今之计,他们只有快马加鞭,以最快的时间赶到幽州。 当幽州城门打开的时候,符伦就知道他赢了。 终于有一天,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幽州,成为一城之主。 坐在府衙正厅,他命人把薛祈年带过来。 薛祈年双手反绑,昂然进入。 符伦环视府衙,脸上一派得意之色。 “薛都尉,多谢你的美酒,本王可要畅饮够了。” 做什么生意?坐拥其地,什么时候都可以畅饮美酒。 薛祈年不看他,冷哼一声。 “要本王说,大萧国山好,水好,酒好……” 符伦呵呵大笑两声,笑声中带着不尽的猥亵。 “连女人都比蛮国好很多啊。” 占着大萧的山河,喝着大萧的美酒,享用大萧的女人,人生简直不要太爽! 薛祈年心中不由一阵悲愤。 身为大萧国的男儿,竟不能护大萧国女人,想来实在可悲。 “薛都尉,你若降了我,本王答应你,一定重用你,一样是荣华富贵,你看如何?” 薛祈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尽是不屑。 “若让薛某降你,除非让狼给猴子作揖。” 大萧乃是狼,山林之主。蛮人算什么,不过是丑陋的猴子罢了。 符伦脸色沉郁,暴躁的情绪瞬间上来。 “薛祈年,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本王看得上你,是你的造化,否则本王一个不开心,让你身首异处,你信不信?封侯还是杀头,你自己选!” 他狠厉非常,一双肿眼都要冒出火花来。 没想到,薛祈年却仰天大笑。 “薛某情愿引颈就死!” 若能如此,倒不失为大萧国一汉子。 “要杀要剐,随你!” 薛祈年冷冷地甩下一句话,傲然十足。 于国于家,死的壮烈,又有何憾? 就是上京的父亲知道了他的死讯,只怕也要骄傲一番,总比投降苟且偷生要很很多。 “来啊,给我就地斩了他!” 忍不住,符伦一阵躁狂,简直要疯了。 一个参军死了,就是这个都尉,也如此,他就不信杀不尽这大萧人? 偏这时,一阵环佩声响,却是一个女人走过来了。 “慢着,三王子,民女还有话说。” 竟然是柳如初。 她轻轻慢慢地走了过来,语笑晏晏。 “你要说什么?” 符伦怒气未消。 “民女以为,薛都尉只是一时气不顺,过两天气消了,自然就降顺了。民女可以做这个保证。” 听她说得如此笃定,符伦倒真是信了。他吩咐人把薛祈年带下去,严加看守,不准任何人进去探视。 “你这个叛逆,亏你还是节度使之女,真是软骨头!” 薛祈年厉声质问她。 柳如初也不急,抿嘴一笑。 “薛都尉,民女本来骨头就不硬,再说了,民女这也是为你好啊,难不成要看你被砍头不成?” 薛祈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已经被蛮军押走了。 柳如初也不理会他,径直走过去在旁边坐了下来。 “三王子可知道我们大萧国有一句话叫杀人诛心嘛?” 她素手纤纤,端起桌上一杯茶慢慢饮着。 符伦也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什么杀人猪心,我们不懂,杀就杀,和猪有什么关系?” 终究,蛮人还是蛮人,哪里懂得大萧国的文化? 柳如初放下茶杯,也不解释,却开口说道:“既如此,民女让三王子看场好戏,想必三王子是没有看过的。” 不等符伦回答,柳如初拍手吩咐。 “来啊,把狼带上来。” 一时,符伦也诧异了,很有些感兴趣的样子。这个女人到底玩哪出呢? 很快,有守卫推着一个铁笼子过来,里面赫然是一头凶猛无比的母狼。 “三王子的亲卫军想必里面有不少英雄,可有敢挑战这头母狼的?若能杀了这头狼,如初情愿拿五百银子赏赐。” 这头母狼可是幽州的血狼,最是凶狠无比,让人闻之丧胆的狼种之一。 五百银子杀一匹狼,这对于蛮人来说简直太不是事儿了。要知道,蛮人在沙漠荒野中生存,从小就被培养弑杀野兽的本领。一头野狼算什么? 何况还有重赏。 “我来!” “我也来!” 很快,就有十几位勇士自告奋勇接受挑战。 “好,你们可以围斗血狼,只要有人杀死它,每人五百银子!” 柳如初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这下可炸锅了。 十几个蛮军勇士,围斗一匹狼,还有五百银子可赚,这也太简单了些。 这些勇士脸上尽露出胜利的笑容。 准备妥当之后,围斗开始。 柳如初命人打开笼子,放出血狼。 十几位勇士一个个举着长矛,挥舞长刀,恨不得立时斩杀血狼。 这匹血狼先是原地溜达了一圈,看起来毫无杀伤力。 就在勇士松懈的时候,血狼骤然飞起。真的就是腾空飞起,一双狼眼狠戾异常。 其中有位勇士吓得一哆嗦。 血狼只扑了过来,只一口就咬破了其中一位勇士的脖颈。 一股鲜血汩汩冒出。只听噗通一声,那人已经倒在地上,一口毙命。 其他勇士被这一幕吓呆了。 好在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长矛刺向血狼。 血狼俯身在地,竟然躲开了。 不等那人收回长矛,血狼迅疾地窜了出去,又是一扑一咬,那人也倒在血泊中。 就这样,八九个勇士都死在了它的狼牙下。 剩下的几位勇士吓得颤栗不已,哪里还敢再刺杀血狼? 那匹血狼仰天长啸,大显得意之色。 再低首,血狼一双眼睛肆意地看着他们几个,围着他们缓缓地踱步,仿佛他们都是它的猎物。 咣啷,咣啷,那几位勇士手中的长矛钢刀全掉在地上。 所谓的蛮军勇士竟双膝一软,全跪倒在地上。 见此情景,符伦脸上也很有些不好看。 自己军中的勇士,竟然跪拜一头大萧国的野狼,这也太丢人了。 柳如初莞尔一笑。 “三王子,好戏就要开始了,你想见识一下什么叫杀人诛心嘛?” 符伦沉着脸没说话。 柳如初轻轻又击掌一下。 这时,又有人推着一个笼子过来了。 这个笼子里却是一窝小狼崽,睁着一双双无辜的眼睛,吓得簌簌发抖。 见到狼崽子的时候,血狼的眼睛中闪过一种悲愤,忍不住低低吼了一声。 “杀一只给它看!” 柳如初冷言说了一句,大有为父的杀伐决断。 有人答应了,从笼子里抓住一只狼崽子,一刀砍下了它的脑袋。 血狼发出了一种悲鸣,浑身也开始颤栗。 “继续!” 柳如初冷冷地吩咐。 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直到笼子里的狼崽在血狼面前全被杀。 狼头一地,血流成河。 血狼嘶吼,一双狼眼也毫无生气,慢慢地颓废绝望下来。 也就在这时,血狼猛然一跃而起,直奔幼崽的笼子而来。 所有蛮兵都大惊,以为血狼要攻击斩杀它幼崽的萧国人。 萧人毫不动容,稳稳地站在那里,甚至连刀都没提一下,由着刀尖上的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地上。 那血狼一头撞在笼子上,血流一地,死了。 蛮兵看得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这就是杀人诛心。相比较杀人,不如攻心。” 柳如初又端起一杯茶,慢慢地喝着,神态自若,对眼前这一幕似乎早已习惯了。 “三王子若想薛都尉降顺,可以试一试这一招,保管有用。” 终于,符伦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高,实在是高,果然说起权谋,大萧国当称之为第一。 这一天,符伦命人从监狱里提出薛祁言,说要一起巡街。 “薛都尉,你我今日一起看幽州城民如何?” 薛祁言昂然,闷声不语,一切由他。 两人坐上一辆四轮车驾。 车驾并没有帷幔,敞篷,只在车驾中安排了两个座位,中间一个茶桌,摆着一壶清茶。 两人上车。 薛祁言坦然自若,自顾自喝茶。 车子缓缓行驶,径直上了府衙街。 街上行人很少,仿佛一夜之间都蒸发了一样。 恰就在这时,不知谁家的孩子从街巷里跑了出来。 小孩子不过五六岁的样子,看起来天真可爱。 这个孩子不知轻重,竟然拦住了他们的车驾。 不等薛祁言开口,却有蛮兵上前,一把拎起小孩子,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薛祁言手中的茶杯惊然掉在车上,咕噜噜滚下去,碎成了几半。 “如此刁民,杀他几个如何?” 符伦平静地说了一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只是个孩子!” 薛祁言愤然喊道。 孩子有什么错? “若不是薛都尉,他们怎么如此?说来还是薛都尉的错。” 符伦竟然看着他嘿嘿笑了,那样无耻。 “三娃儿!” 一个女人惨叫一声,从街上冲了出来,只扑在那孩子身上,悲不自胜。 那蛮军更不答话,挥刀落下,那女人的脑袋也掉落在地上。 一双悲愤的眼睛正瞪视着薛祈年。 “禽兽!” 薛祈年愤然站了起来,血脉喷张。 “薛都尉降还是不降呢?本王子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杀来玩啊。” 终于,薛祈年颓然坐了下来,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降!” 第108章 做个侍女如何 为了护一城城民安全,牺牲一个人的名节又算什么? 符伦倒也很守信用,依旧封薛祈年为都尉,镇守幽州,只是城上要挂蛮人旗号。 薛祈年一一答应,只是要求蛮军不得随意杀戮无辜。 当下蛮军进城,首要事情就是安抚百姓。 于是,在符伦的要求下,薛祈年照常巡城。 他巡城最合适不过了,至少要让幽州城民看到,薛都尉都降了,依旧是他们的城主,会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 不巧的是,这一天巡城时,恰就有一个蛮军吃了馄饨不付钱,还肆意鞭打摊主。 这一幕恰好被薛祈年看见。 薛祈年愤然上前,抓住了蛮军的鞭子,厉声制止。 蛮军虽然有些悻悻,但还是对他很是不屑。 “一条狗而已!” 蛮军骂了他一句,径直走开了。 薛祈年上前要扶起馄饨摊主,却被摊主甩开了,满脸的鄙夷。 “你也配做大萧国人!” 他站起来后,却对着薛祈年的脸吐了一口水。 “大胆刁民!若不是我们都尉救你,你这会儿已经死在蛮军鞭下了!” 随军气不过,愤愤不平。 薛祈年却用袖子擦掉了脸上的口水,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 有什么好解释的呢?投降就是投降,一万个理由也是投降。 恰就在这时,一骑快马飞尘而来。 “报都尉大人,城外有大军到来。” 大军到来? 薛祈年的脸上忧喜参半! 蛮军?还是大萧军? 由不得多想,他上马直奔城楼而来。 上到城楼,果然见远远尘土飞扬。 不一会儿,军队已经到了城下。 这下,薛祈年看得清楚,竟是大萧国的旗号。 一时,有种热热的东西涌上心头,说不上是悲是喜。 他现在已经不是大萧的人了! “薛祈年,大萧对你不薄,你竟投敌叛国!” 为首一骑马,正是柳权,指鞭喝骂他。 “亏你薛家受大萧厚禄,你的忠义何在?” 薛祈年脸色颓废,竟无话可说。 终于,他才开口说道:“柳节度使骂的不错!等薛某解决了里面的事情,自会给朝廷一个交代!” 说完,他径自下去了。 又是纸醉金迷的一天。自从进了幽州,符伦简直是夜夜笙歌。 美酒,美女,一个不少,让他乐不思蜀。 这一夜,符伦再一次喝醉了,早早躺床上睡着了。 见他睡了,门口的守卫也不知躲那里赌钱喝酒去了,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一个黑影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隐隐地,床上一个人形。 黑影举起手中的弯刀,寒光一闪。 对准床上的人,黑影狠狠地扎了下去。 灯光倏然亮了起来,有人哈哈大笑两声。 再一看,那黑影却是薛祈年,而床上并不是符伦,而是一个草人。 符伦从帷幔后走了出来。 薛祈年忙要抽出佩刀,不想早有人过来,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薛都尉,还真不出本王所料,就直到你会来这么一出,所以,本王从不在床上睡。” 符伦笑得得意。 “薛某恨不得食你肉,喝你血,杀你是迟早的事情。今日事败,薛某无话可说!” 薛祈年一脸凛然。 “来啊,给本王押进大牢,等本王打退了大萧军,再好好收拾你!” 柳权大军到来的当天,就对幽州发动了第一轮攻击。 无奈幽州城坚,蛮军又用雷石反击,所以城没攻上去,大萧国军士倒死伤无数。 柳权又命人阵前吆喝,让符伦出来迎战。 符伦也不理会他,只是在城楼上饮酒喝茶,时不时还叫上几个城内的歌姬弹琴助兴,玩得不亦乐乎。 两军僵持了三天后,九殿下的军队就到了。 柳权把眼下的情况告诉了萧玄彻,却没有更好的法子。 幽州当时建城时,原本是为了预防蛮军,所以城坚厚实,现在倒成了蛮军坚固的壁垒。 “薛绾有一个法子,可以进城。时机到了,内外呼应,或可以解幽州之危。” 萧玄彻看了她一眼,问道:“什么法子?” “符伦想要薛绾,薛绾就随他的意。” 不错,符伦对薛绾情有独钟,一直想让她做自己的王妃。 “不行!” 萧玄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再让薛绾深入险地。她只身进城,宛如羊入虎穴。 他担不起这个风险! “长兄在内,薛绾怎能坐视不顾?为国为家,薛绾都要拼上这条命去试一下,九殿下不要再说了,薛绾心意已定。” 薛绾说得坚决。 她倔强的性子上来,有一种视死如生的绝然。 “本节度使支持绾公主的想法。” 柳权欣然同意了。 他的家眷还在城内,薛绾又不是他的人,让她试一下又何妨? 萧玄彻知道再坚持也无用,只好也勉强同意了。 当日,薛绾骑马上前,请符伦出来说话,称自己愿意入城为王妃,要符伦开城门让她进去。 符伦果然应允了,只是他没开城门,而是从城上放下一个吊篮,让薛绾坐进去,然后再把吊篮提上去。 符伦不傻,万一开了城门,大萧军一拥而上怎么办。 薛绾点头说好。 不一会儿,一个大吊篮从城门上缓缓下降。 薛绾正要坐进去,不想紫烟也跳了进去。 “小姐,紫烟陪你!” 薛绾看了看她,微微点头。 吊篮缓缓地被拉了上去。 双脚踏上幽州的土地时,薛绾只问了一句:“我兄长呢?” 符伦一双色眼只上下打量着她,嘴里嬉笑说道:“放心,等你和本王成亲,本王一定放了他。无论如何,他也是本王的小舅子呢。” 他满是讨好的语气。 眼前这个女人不知比别的女人强多少倍,得了她,天下别的女人都不在他眼里。 况且,大巫师说了,这个女人有天生的凤凰命,贵不可言,谁娶了她,谁就是真龙。 凤配龙,天作之合! 薛绾冷然没有说什么,径直进了府衙,依旧来到自己以前住的红碧阁。 这些日子不在,红碧阁也是尘土满天。 紫烟忙收拾了一番,总算是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眼前物是人非,却让人更加的伤怀。 想想长兄薛祈年现在下狱,薛绾心中一阵难过。 今日生,明日死,杀戮让人如此脆弱! “小姐,您先坐着,我去提壶水,给您烧茶喝。” 紫烟温言说了一句。 薛绾点头,心中愁闷,她想出去走走。 她迈步走出红碧阁,不知不觉就又来到了那个鱼池附近。 好巧不巧,竟然在这里又遇见了柳如初。 差点忘了,她一直留在幽州。 幽州失陷似乎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她依旧锦衣玉食,面色红润,似乎比之前气色还要好。 “我当是谁,原来是蛮国王妃啊。怎么,公主当腻歪了,又想换个身份了?” 她说得淡淡,语气中却尽是讥讽的意味。 “一开始呢,凌夫人,公主,现在又要做王妃了啊,这样看来,绾公主您还真是步步高升呢。” 她长长地叹口气,有些自怨自怜的样子。 “可惜呢,民女就没有这么好的命,民女就是民女,到现在还是民女,说到底,还是绾公主您更擅长钻营啊。” 薛绾满心的不痛快,此时却轻笑一下,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既如此,不如本公主劝解一下符伦,以你的姿色,做侧王妃稍逊色了些,不如做个侍女如何?很符合你的气质啊。” 柳如初语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那倒不必了,民女也没那个福分,倒是绾公主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吧,听说蛮人和我们大萧不一样,可没有那许多礼仪。” 她的嘴角露出一些饶有意味的笑。 “还有,薛都尉现在大牢内关着,死罪即使可免,这一生的骂名也要担上呢,不知对清正廉明的薛家有没有影响呢?” 原本可以杀死他,倒成全了他的英名,所以不如用这种方法玷污薛家,正是妙策。 说完,她竟扭着腰肢窈窕地走开了。 薛绾又是一阵心痛。 此时,她再也难耐心中的压抑,转身去了府衙的大牢。 因为没有符伦的玉牌,所以薛绾不能进去大牢探视,可是经不住她的求情,符伦也就同意了。 经过这些日子,终于,薛绾在天牢里见到了大哥薛祈年。 只是,现在的兄长再也不是之前意气风发的兄长了。 他一头乱发蓬篙,胡子拉碴,神情颓废。 见到薛绾的时候,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却转瞬暗淡了下去。 再见到亲人,还有何面目呢? “阿绾,我对不起大萧国,对不起父亲,对不起薛家,不如就此一死,也难抵我的罪过。” 他的声音低沉,满满的都是颓废,仿佛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兄长何出此话!阿绾了解到,你降顺蛮国情非得已,想必皇帝知道了也会宽宥。至于父亲那里,阿绾想父亲总会理解兄长一番苦心。” 薛祈年仰天长叹。 “想我薛祈年一世英名,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就是死也无脸再见江东父老。阿绾,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兄长请说。” “我若身死,万万不要把我的棺柩送回上京,只葬在幽州就好。我愧对幽州百姓。” 第109章 城内有酒嘛 莫名地,薛绾心内一惊,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扎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兄长,你何出此言?” 薛祈年嘴角带笑,神态轻松。 “阿绾,兄长说笑呢。不过人活百年,生老病死也是正常。何况兄长又身处边境重地,战争一触即发,今日不知明日事,所以大哥也儿女情长了一下。” 薛绾无语,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阿绾,你听我说。若大哥真有什么意外,你一定要转告祁言和祁玉,一定要好好奉养父亲,切不可做忤逆之事。” 说到这里,他又转眸深情地看着薛绾。 “阿绾,听兄长的,你现在虽贵为公主,但殊不知伴君如伴虎,高处不胜寒。兄长希望你远离权力中心,一生幸福平安就好。” 无论怎么听,这些话都不像是吉利之言。 “兄长,阿绾不想听这些,你若有心,就好好地,尽到兄长的责任,照顾我们一辈子才好。你必须答应阿绾!” 第一次,薛绾的声音有些发颤,眼圈也有些发红。 薛祈年轻轻拍了拍薛绾的肩膀。 “阿绾,没事,你放心,兄长一定会尽其所能护佑你们周全。” 薛绾这才放下心,重重地点了点头。 恰这时,有蛮兵过来催促时间到,让薛绾马上离开。 薛绾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夕阳西下。 回到红碧阁,紫烟已经准备好了晚餐。 “小姐,你去哪里了,紫烟好找。” 薛绾心中有事,只是微微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紫烟也就不再多问。看情形,小姐应该是有心事。 晚餐吃起来也有些恹恹的。 只是吃完晚餐后,薛绾并没有立即就睡,而是吩咐紫烟去做一件事。 紫烟听后,点头笑了,随即换了一套衣服匆匆离开了。 城外土地庙,秦二鬼正循着那条密道往里面凿。 当时,蛮军天魔教主在这里祭拜天魔教神,也是城外通往城里的一条密道。 否则,之前那些蛮人奸细是如何混进城里的呢? 事后,薛绾命人把密道堵了,而此时正是进城的一条秘密通道。 这条密道只可略略通过一人。从白天秦二鬼就开始凿,这都快半夜了,总算是到尽头了。 秦二鬼喘着粗气,摘下腰间的酒葫芦,正要喝口酒,不想里面一滴酒也没了。真是扫兴! 恰就在这时,墙对面传来两长一短的敲击声。 秦二鬼精神一振,也回应了三声,却是两短一长。 “城内有酒吗?” “只有良马百匹!” 暗号一点不错。 秦二鬼兴头头地喊了一声。 “紫烟姑娘,是你吧?” “二鬼大哥,正是我,小姐命我来接你呢。” “紫烟姑娘,你让开,我要把这块石头推翻了。” 等紫烟走开,秦二鬼用力推翻了那块石头。 一阵尘土飞扬,眼前就是一片皎洁的月光。 城内的月亮竟比城外的月亮好看些。 “二鬼大哥,快随我来,马上就要换防了。” 紫烟急忙忙地催促。 “哎,姑娘,容我喝口酒再走。” “我家小姐特意吩咐了,事情完了再喝。二鬼大哥,您还是快点吧。” 紫烟更不给他更多时间,先一步走了。 秦二鬼只好紧紧地跟上。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城楼前。 “二鬼大哥,由这里上去,巡防室内应该是三个守卫,吊桥的绳索就在那里。” 交代了后,紫烟才离开。 秦二鬼戴上面罩,却不走楼梯,一跃而起,抓住墙砖,身轻如燕,恰如壁虎爬墙一般。 很快,他就到了城楼的值卫室窗外。 他趴在窗外,往里面窥视。 只见里面果然有三个蛮军,此时刚摆好酒桌,看起来要醉饮一番。 秦二鬼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支迷魂香,点上。迷魂香袅袅绕绕,飘进了室内。 只是片刻功夫,那三个蛮军就趴在桌上昏迷不醒了。 秦二鬼跳进室内,找到吊桥的绳索,挥刀砍断了绳索。 吊桥降下。 黑暗中,一队士兵悄然进城。 此时正是子时,一多半的蛮军士兵早已入睡。 不想,营内火起,浓烟滚滚。 “不好了,走水了!” “快跑啊,走水了!” 有蛮军高声喊叫。 说巧不巧,狂风大作。火借风势,瞬间,整个蛮营成了一片火海。 也有光屁股滚出来的,也有如火球一样逃出来的,也有躲不及的,直接被烧成了烤猪。 有好命的蛮军,急慌慌逃了出来,正四处逃窜的时候,不想又遇见了从天而降的大萧军。 没等蛮军反应过来,已经身首异处。 “兄弟们,进来杀蛮鬼了!” 大开城门的正是秦二鬼,他嘿笑着站在城楼上大声喊着,随即把蛮军的旗号扔了下去,再次换上了大萧国的旗号。 见状,大萧几十万军队士气高涨,蜂拥一般进城,见蛮人就杀,如切瓜砍菜一般,果然痛快! 一夜鏖战,整个幽州城又成了大萧国的城池。 最后经过点检,除了符伦单骑逃走,蛮军倒死伤大半,活下来的也成了俘虏。 听说大萧军进城,幽州城民欢天喜地,牵羊担酒上街迎官军。 “救我幽州城民者柳节度使!” “柳节度使乃我幽州城民再造父母!” 当柳权骑马进城的时候,满城喧嚷的尽是这般的口号。 柳权呢,昂然进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萧玄彻坐在车里,一路听着城民的欢呼,脸上阴晴不定。 随从阿符忍不住抱不平。 “明明是绾公主的计策,绾公主的功劳,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不是贪功嘛?” 萧玄彻一个字没说,依旧是面沉似水。 收拾残兵后,柳权再次进了府衙,在厅内论功行赏。 柳权先是对自己属下的官员进行了封赏,大小官兵一概有赏。 而凌云淮呢,因斩敌有功,擢升为参军。 “柳节度使,我们呢,没有我们开城放你们进来,你们怎么会斩敌有功呢?” 见别人一个个都封赏了,秦二鬼忍不住叫了起来。 柳权冷冷看了他一眼。 “沈寻山,秦二鬼,因你们之前都是匪军,后来不过是薛祈年擅自收留你们为亲军,并不算是朝廷的正规军,所以本节度使现在遣散你们回家。” “什么?凭什么?一分钱没有也就算了,还遣散我们,还有公平可言嘛?” 秦二鬼当堂就闹了起来。 凌云淮呢,却不管他如何叫嚣,吩咐亲军将他们一众人等全部撵出去了。 而此时的柳如意也和何夫人,柳如初见面了,自然好一番欣慰。 如意,如初都是何夫人的生的。久别重逢,不免互道短长。 “姐姐这一向可受苦了!” 柳如初叹口气。 “当时你跟着凌姐夫回京,如初心想从此后想必飞黄腾达呢,没想到竟遭此巨变,看着竟瘦了好多。” 柳如意无语。这话怎么听来也不舒服,倒像是她技不如人似的。 “如初,你和如意刚刚见面,就不要说那些了。” 何夫人劝解了一句。 柳如初抿嘴一笑。 “看我真是的,就不会说话。这样吧,姐姐,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如果你喜欢那里,以后你就住在那里吧。” 柳如意虽说不知道她要去哪儿,不过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两人穿廊跨院,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一个所在。 柳如初定睛一看,竹林森森,红墙青瓦,一座小小的院子,倒很是诗情画意。 院子的门头正写着三个字———红碧阁。 果然是一个好所在。 柳如初正看,不想里面一阵脚步声响,却是一个人走了出来。 双目对视的时候,柳如初脸色微微一红。 这不是薛绾嘛,她竟然住这里? “姐姐可喜欢这里?绾公主呢,可要很快回京了,这里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姐姐住这里嘛。我们姐妹日夜也好说话。” 薛绾凛然正色。 “柳姑娘何出此言?” 柳如初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笑着说道:“绾公主想啊,您这般倾国倾城的姿色,留在幽州不详啊。万一那个蛮国三王子又惦记公主的美貌,围困幽州怎么办?您这不是祸国殃民吗?” 不愧是如初,反应如此机敏。 柳如意也就顺着话头接了下去。 “妹妹说得对,正是红颜祸水,害国害家。” “所以绾公主为了幽州百姓的安危,还是早日回京才好。” 忍不住,薛绾轻笑。 “柳家姐妹真是有趣。姐姐呢,专爱吃剩饭,人家不要的丈夫也要。人家不住的房子也要,难不成本公主用过的东西就都是好的?” 柳如意脸色一红,竟无言以对。 薛绾一双美目又看向柳如初。 “至于妹妹嘛,最喜欢送人东西。本公主听说幽州被占的时候,柳姑娘可送了美女美酒给符伦,想必是关系莫逆嘛?” 这下柳如初脸色也变了。她意指自己通敌嘛,这个罪名也太重了些。 “绾公主不要乱说哦,民女也是权宜之计,否则那个符伦要屠城呢,你哥哥势必也保不住。说来绾公主还得谢谢我保命之恩。” 几人正说着,不想紫烟却惊惶失措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泪水。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少爷自杀了!” 第110章 薛祈年引颈自刎 仿佛是惊天霹雳,薛绾一个没站稳,差点跌坐在地上。 幸亏紫烟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小姐,小姐,你可要挺住啊。” 好一会儿,薛绾才缓过神来。 “带我去看。” 无论如何,她都要去面对。 紫烟点点头,扶着她往外面走。 原来,就在柳权大加封赏的时候,萧玄彻也以八百里加急送奏疏到上京。 奏疏中,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上报了皇帝。 很快,皇帝的批复就下来了。 沈寻山因攻城勇猛,特擢升为都尉,秦二鬼虽悍匪出身,但报效朝廷,开城有功,擢升为卫军统领。至于薛祈年,身为朝廷命官,投降蛮军,即使事出有因,但朝廷法度,有赏有罚,贬薛祈年为庶民,带罪立功。 皇帝的批复也算是公允。 薛祈年从监狱里出来,回到自己的住所,换上衣服,面朝上京的方向,引颈就死。 薛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那里的,她只看见萧玄彻站在门口,见她过来,似乎要拦住她,但终究他还是让开了。 不让她看,她会更难过。 此是他们兄妹最后一面,不能不见。 薛绾脸色惨淡,双脚发软。眼前的这一幕让她一辈子难忘。 兄长双腿跪在地上,脑袋低垂着,脚下一滩血流。 终究他还是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降顺蛮国是他一辈子的污点,纵然一生勇猛善战,又当如何? 就像一匹白绢,沾染了墨点,无论怎么洗,污迹还是存在。 “哥哥!” 薛绾一声悲泣,泪水如泉。 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她也曾如此心痛。那天起,她就暗想,永远不要再经历那样的事情。 可是她再也没有想到,没过几年,同样的一幕情景再现。 只是,这一次却是她最爱戴的哥哥。 长兄如父! 在她心中,薛祈年就像是父亲一样的存在。 “小姐,你不要太难过了!” 紫烟也是悲不自胜。 这时,萧玄彻却走了进来,语气轻轻。 “紫烟姑娘,别管你家小姐了,让她尽情哭一场吧。” 只有哭出来才会好受些,若憋在心里只怕更加难过。 紫烟点头,和萧玄彻关门走了出来。 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吧。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薛绾已是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 “本公主要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 她要亲自收敛他。 萧玄彻愕然。 楠木棺材可是王公以上的人等才能使用的,而现在的薛祈年已经是庶民了。 “薛都尉一生忠心,为国为民,不过是一副棺材而已!” 薛绾冷声说道。 萧玄彻点头,吩咐人去安排了。 此外,萧玄彻依旧找来了僧道各一百人,超度薛都尉的亡魂。 白幔围起,红灯换白烛,招魂幡飘,阴风阵阵。 灵堂正中却是一副上好的楠木棺材,前面祭桌上摆着牌位,幽州都尉薛祈年之位! 这是薛绾冒死上表,请求皇帝恢复长兄官职。 他这一生,足够英勇,当得起这个官职。 与此同时,薛绾也派人报丧家里。 长兄之前有遗言,棺柩不再回上京,就葬在幽州望关山。 望关望关,家仇未报,何以回关? 或者这就是长兄未了的心愿吧。 按照道家规矩,薛祈年的棺柩要摆放七日后才可下葬。薛绾自然要守丧七日。 这七日,也是她和哥哥能待在一起的最后时间了。 听说这件事后,府中也有和薛祈年关系好的,少不得要来祭拜一番。 圣旨下来后,凌云淮并没有升为参军,依旧是统领,帐前效力。想来,倒是和秦二鬼一个级别了。 这日是薛祈年自刎的第三日,终究,凌云淮还是来了。 自打出狱后,他还没有正式和薛绾见过面。无论如何,他心里还是只有一个薛绾,就是在和柳如意做夫妻之事时,他心里念的依旧是薛绾。 何况她现在贵为大萧国公主,若能一亲芳泽,那实在是此生无憾了。 想着两日来,官员祭拜的也都差不多结束了,他才准备了一些纸钱祭品,假惺惺而来。 见他过来,典礼官报名:“凌统领祭拜!” 凌云淮双膝跪地,嘴里不免喊了一句:“大舅哥……” 照常理,若薛绾还是他凌云淮的正妻,如此称呼却是正常,只是薛绾早已休夫,和他一别两宽,再无瓜葛,此称呼让人听来很不舒服。 一时,典礼官都有些发懵。 “大舅哥,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你这又何苦?你这一去……” 他正哭天抢地的抹泪嚎丧,不想里面走出来紫烟,手上端着一盆水,兜头就浇到他身上,正淋个透湿。 一股馊味蹿鼻而来,让他有些作呕。 “你这小丫头,干什么泼我?” 凌云淮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也不嚎了,气得直跳脚。 “泼你都是好的,用不着你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紫烟也不怕他,随手把盆子仍在一边。 凌云淮从蒲团上爬起来,瞪大眼睛发狠道:“你一个新来的丫头还不知道我身份吧,我可是你家姑爷,换以前,你现在都得给我跪这里老老实实伺候我。” 紫烟嘴一撇,不屑中带着讥笑。 “不妨说得更明白些,是前姑爷!我家小姐说了,前姑爷已经死了,你少来这里冒充姑爷,你信不信我换盆夜壶水给你!” 紫烟双手叉腰,好一副爽利痛快的样子。 见她那架势,凌云淮竟有些怕了。 这丫头不比阿喜。阿喜见人还给三分薄面,这丫头一点不吃亏啊,真要被她泼一盆尿水,可找哪里说理去? “你还不走,快走,别脏了我家小姐的地。” 说着,紫烟捡起角落的扫帚就来扫地,一个没准头,就拍在了他的腿上。 凌云淮见讨不了好,忙讪讪地逃离了。 好巧不巧,凌云淮刚走不久,何夫人也带着两个女儿过来祭拜。 说是祭拜,三人身上却都穿着艳装。这哪里是祭拜,分明是来看热闹的。 “说来薛都尉死的真是可惜呢?” “降顺蛮国,这样的事情说出去终究不好听啊,以后还怎么做人呢,不如死了干净。” 柳如意和柳如初一唱一和,脸上看不出丝毫悲伤的神色。 “要我说,死了也未必干净呢,想想以后薛家要怎么说这件事呢,太没脸面了。” 耳听得这种风凉话,紫烟忍不住从里面大步走出来。 “哪里狗叫呢?原来是三只小花狗。” 紫烟嘴里何曾饶过人? 柳如初不乐意了。 “你不过小丫头,骂谁是狗呢?” “骂谁谁心里清楚!” “我看你才是狗仗人势!” 紫烟更不想和她们多说,嘴里呼哨一声,竟不知从哪里去窜出来一条凶猛的大黑狗。 “大黑,上!” 黑狗呲牙咧嘴,直奔三人过来。 三人吓坏了,慌不迭地四散逃开,生怕跑慢了被狗咬那么几口。 何夫人穿的裙子太长,一不小心踩住了,差点摔个四仰八叉。 只跑到院外,那黑狗才摇着尾巴回去了。 三人气得直跳脚,却看见沈寻山带着一队侍卫巡视。 何夫人马上走过去,气呼呼地告状。 “沈都尉,我问你,这府内放狗咬人你管不管?简直无法无天了是吗?” 沈寻山淡然回答:“何夫人说哪里话?本都尉只管人的事情,哪里管得来狗?” 说着,沈寻山的眼睛瞟了她一眼,饶有意味。 “更何况是狗咬狗的事情,本都尉更管不来了。” 说完,沈寻山径自走了进去。 一时,何夫人还有些晕。 什么狗咬狗?怎么听不明白呢? 倒是柳如初机智,气得面色发白。 这不是转着弯儿骂人呢,狗咬狗?那不是她们也是狗了? 守丧七日后,薛绾在望关山厚葬了大哥。 此时,她也接到了京里的来信,一封是父亲的,一封是二哥薛祁言的。 父亲的信件很短,大致就是这样办事很稳妥,丧事一切从简。 而二哥薛祁言的就不一样了,好几页纸,字里行间尽是对大哥思念和悲痛。信最后还有三弟薛祁玉的附言,他说马上出发来幽州,誓死也要杀死那个蛮鬼符伦! 附言是红色的,想必是祁玉咬破指尖写的。 这个三弟,依旧这么莽撞。 葬了兄长,萧玄彻特意来找过薛绾,希望她尽快回上京。 萧玄彻的意思,此乃伤心之地,久留这里对她无益。 还有一层,幽州是北疆重地,蛮人随时都会大兵来犯,他不想让她身处险地。 她在这里,萧玄彻反倒不放心,做事多有后顾之忧。 没想到,薛绾一口回绝了,态度异常的坚决。 “九殿下不必多说了,薛绾已经做好打算,一定会留在幽州!” 幽州是兄长镇守的地方,也是他丢了性命的地方,无论如何,她都会留在幽州,完成兄长未完成的事业。 杀死符伦!拿他的人头祭奠兄长! 还有,她要告诉世人,薛家铮铮铁骨,生是,死也是,绝不能让任何人小看了! 萧玄彻长长地叹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阿绾倔强起来说什么也是多余。 只是,他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呢? 眼前只是暂时的平静,更大的暴风雨马上就要席卷而来了。 第111章 捡了一个王妃 深夜寂寂,凉风习习,转眼就是八月初。 幽州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落叶满天,自有一种萧瑟。 只是府衙大厅内,依旧明亮如昼。 一桌丰盛的宴席,柳权正和萧玄哲对饮畅谈。 “当时符伦攻陷幽州,竟没有扰到二皇子,实在是意外啊。” 萧玄哲自斟自饮一杯,并不以为意。 蛮军遍搜城内朝臣,或杀或降,竟没一个善全的。 想他一介皇子,只能躲在山上的清凉寺才算躲过一劫。柳权现在这话,无非是讥讽的意味,他竟没有组织城民反抗蛮军,有失皇家威仪。 “柳节度,玄哲现在已是一介草民,身无长物,就是有心也无力。若是柳节度该当如何?想当年高祖皇帝,几战几败,只能跻身寺院生活,最终依旧建立大萧国天下。一时成败,不足为论。” 柳权嘿然,干笑两声。 “二皇子胸怀天下,柳某佩服佩服。” 两人正说着,不想有侍兵进来禀告说,有柳节度的信。 柳权吩咐人拿进来,拆去封漆,抽出来看。 萧玄哲也不在意,自顾自吃喝,神情闲散。 随手柳权却将信件交给他:“二皇子请看。” 萧玄哲却并不接信,淡淡地说道:“玄哲现在不是朝中人,不方便看,还是柳节度自我猜度吧。” 柳权一笑,信件随手仍在一边。 “二皇子可知凉州流民作乱?” 萧玄哲点头。 之前他寄居凉州,流民无以为靠,啸聚山头,很是猖獗。 “二皇子平乱有功,柳某正要上奏朝廷,论功行赏,二皇子自当是头一份。” 萧玄哲一怔,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柳权这是要把这份头功算在他的头上。 “玄哲多谢了。” 萧玄哲却也不卑不亢。 “玄哲记得柳节度使有个次女,听说机敏聪明,城民对她赞誉有加。” “二皇子说得是如初吧。若说人物品格,倒不是柳某自诩,也算得上是上等人物。只是柳某正室夫人膝下无出,这两个女儿却都是庶出。” 柳权何等聪明,岂有猜不到的意思? 像这种庶出的女儿,别说皇家了,就是一般的官宦人家也是很忌讳的,不如丑话说在前头。 “嫡庶又如何?前朝皇帝还是番邦异种呢,只要人品好,别的玄哲不计较。” “二皇子果然是天生异相,大有高祖之风啊。” “若有朝一日登得皇座,玄哲定不忘今日之情,令女自当贵为皇后。” 此话一说,柳权竟然跪拜在地,连声称谢。 两人相谈甚欢,不一时,尽欢而散。 萧玄哲告别柳权,迈步走了出来。 此时已经月上中天,虫鸣声声。 酒意上来,忍不住,萧玄哲仰天吟唱一句。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四海兮归故乡!” “哦,是你?” 骤然,廊子转角处走出来一个人影,月光下看竟是萧玄彻。 萧玄彻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府衙内遇见他。那日,萧玄哲雇佣刺客谋杀皇帝,嫁祸给他,被薛绾查出来后,皇帝大怒,将他贬为庶民,发配边疆,原来他竟然躲在这里。 之前倒是他疏忽了。 “九皇弟,这可真是巧了。” 再躲也来不及了,索性,大大方方出来见面。 萧玄彻却没有答应他。说来他现在是九殿下,萧玄哲呢,身份只是庶民,叫九皇帝不合礼制。 “应该叫九殿下吧?” 萧玄彻神态自若,语气轻飘飘的。 萧玄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毫不在意。 他轻笑一声,仰头看着天上一轮初月。 “古人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人生无常才是常态,正所谓今日不知明日事,今晚上脱了鞋,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穿的上。所以人嘛,还是多留给人留些路子嘛,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他转眸看着萧玄彻,饶有深意。 “况且,像我们这些战将,就在沙场征战,还是自求多福才是。就是九殿下这般英明神武,也难保一定会万全。薛都尉也算是名将了,最后又如何呢?不一样自刎当场嘛?” 或者一下说得太多了,萧玄哲缓了一口气,又说道:“当日之事当日过,你又何必如此介怀?不像是王者风范啊?” 到此时,他竟然还能倒打一耙,也算是口才出众了。 “若没有什么事,玄哲先回去了。” 说罢,他竟然转身离开了。 萧玄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儿没说话。 幽州这里的水,看来不比上京浅啊。 果真次日,柳家就收到了萧玄哲纳采和纳币。 对于这门婚事,柳如初没有反对。萧玄哲虽然现在是庶民,但终究是皇家血统,保不准哪天就起来了,也算是奇货可居。 既然要赌,为什么不豪赌一把呢? 不过她还真赌对了。 很快,柳权的上奏批复就下来了。皇帝对萧玄哲平乱的事情大加赞扬,擢封为幽州王。 这下,最开心的莫过于柳如初了,一不小心就捡了个王妃。 而一大早,红碧阁的门就被人叫响了。 紫烟出去看门,见是一个小丫鬟。紫烟认得她,就是柳如初买进的那个小丫头,名叫可喜的。 可喜手里端着一个红漆镶金描花的盘子,上面是茶饼。 看见这些东西,紫烟就明白了。都说刚提升的幽州王聘妻柳如初,想必就是这个了。 “紫烟姐姐,我家小姐让给绾公主带过来的。” 紫烟本想退却,不想薛绾在里面看见了,吩咐她拿进去吧。 既然她行礼,哪有输理的道理? “紫烟,合欢酒还有两坛,让她拿回去吧。” 无论如何,总是一件喜事,还礼总是要有的。 紫烟答应了,吩咐人从里面拿出两坛合欢酒,送了回去。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了晚上,柳如初和大丫头春桃气呼呼地闯了进来。 “如初并没有害绾公主的心,绾公主为什么要谋害于我?” 一时,薛绾和紫烟都怔住了。什么谋害,这话从何而来? “可喜那丫头拿回去了合欢酒,我看她跑路辛苦,就赏她喝了一碗。不想喝了酒,她就死了。难道不是绾公主谋害我嘛?” 可喜死了?这事可是蹊跷的很。 “合欢酒本公主昨晚还喝了一杯,并不曾有事,怎么到了柳姑娘那里,就死人了?” 薛绾并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到,稍微想了想,不动声色地怼了回去。 “想必不是酒有问题,倒是人有问题。” 柳如初气得柳眉倒竖。 “绾公主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难不成是如初自己要害死自己的丫头不成?” “害不害的本公主也不知道,不过人在做,天在看,柳姑娘还是问问自己的心就好。” “既然这样,如初还真要调查个清楚才行,看看到底是谁想害谁?” 说罢,柳如初又气呼呼地离开了。 这时,紫烟才气得只跳脚。事实很明白,柳如初为了嫁祸小姐,不惜杀死自己的丫头,其心简直是黑透了。 “小姐,她实在是太可恨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毒辣的人,白白死了一个好女孩儿。” 同样是丫环,惺惺惜惺惺,紫烟心里也是一阵悲痛。 还没等这件事消停,就听得外面又有人报说,有乱民把府衙围了,说什么也要绾公主出去说话。 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薛绾只好和紫烟一起走出了红碧阁,来到了前厅大院。 远远地,果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嚷。 薛绾正要走出去,却被沈寻山拦住了。 “绾公主,外面都是乱民,只怕于您不利,您还是不要出去了罢。” 薛绾轻笑一下,不以为意。 天大的事情总要去面对,他们薛家还从没有做缩头乌龟的道理。 “叫绾公主出来,我们有话说!” “对,我们倒要问问,她一直留在幽州做什么?难道还要引蛮军过来嘛?” “蛮军进城无非就是烧杀抢掠,我们幽州百姓受的苦还不够多么?” 薛绾稳步过去,神态自若。 “我就是薛绾!” 她声音朗朗,目光清澈,神色冷静淡然。 一时,闹哄哄的喧嚣声竟安静下来了。 只是片刻后,有个粗犷的男人大声喊道:“红颜祸水!那个蛮国符伦一门心思只在你身上,你留在幽州对我们百姓就是个威胁!” “对。只要你还在幽州,蛮军就会卷土重来。” “我们没别的要求,你必须马上离开幽州,去哪里都好,反正不能留在幽州。” 忍不住,沈寻山站出来,慨然争辩。 “当时幽州被困,绾公主押送粮草到我们幽州,难道你们忘了嘛?蛮军大巫师符水制造瘟疫,又是谁解救大家的?就是薛都尉自刎而死,又是为谁?” “我们不管那些,必须马上离开幽州!” 乱民吵吵嚷嚷,不时还有人往里面扔臭鸡蛋,情况一片混乱。 “本王在这里,看谁敢动她一根毫毛!” 一个凌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王服冠带,气宇轩昂,萧玄彻龙行虎步走了出来。 果然,他一出现,乱民马上安静下来。 “本王在这里一天,就能保幽州太平无事。但若有人说要赶绾公主出幽州,本王立即用他人头做夜壶!” 第112章 水漫幽州城 萧玄彻久在边疆,外号战神,杀伐决断,绝不留情。那些乱民岂有不知道的道理,一时竟被震慑住了。 谁敢九王头上撸王须,那真是活腻歪了。 眼见乱民的气势被灭了下去,这时萧玄哲却王服冠带也走了出来。 “本王乃当今皇帝二皇子,今被皇上特赐为幽州王,主管幽州所有事宜。” 他目光熠熠,说话铿锵有力。 继而,他眸子一转,看向萧玄彻,淡然一笑。 “玄彻,皇帝让你监军。既然是监军,似乎没有管辖幽州事宜的职责呢。” 萧玄彻无语。 他说的不错。此次派兵,皇帝命他只是监军,主要决策权还在柳权那里。至于幽州事宜嘛,现在有了幽州王,自然要有萧玄哲来管事。 萧玄哲又看了一眼薛绾,朗朗说道:“绾公主是皇帝亲封的公主,当是一国之公主,自该心怀天下,体察民情。幽州连年战火,百姓深受其苦,怎能以一人之私害一城百姓?” 他顿了顿,又说道:“刚才沈都尉说得明白,绾公主救国救民,一向很有热忱的嘛,难不成都是掩人耳目?” 这话分明是激将。薛绾应该有更高的格局,难道此时不该主动离开嘛?之前说好的家国情怀呢,难道都是假的? “对啊,可见之前做的都是假的。” “这你还不懂嘛,那些贵人什么的只会做这种事?哪里会真心为我们着想?” “我们又被骗了啊,我还以为她是个好人呢。” 被压下去的气焰重新被点燃,乱民们又开始喧嚷起来。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薛绾身上。 薛绾并不躲闪,依旧不动声色,淡然自若。 “王爷说得固然不错。本公主正有此心。为国为民,原是本公主的份内事情,岂有推脱的道理?幽州百姓连累如此,本公主心内也是痛彻心扉。既然如此,本公主这就收拾行装,即刻离开幽州。” 她说得不卑不亢,自有一种潇洒。说完,她目光收敛,谁也没看,径直转身飘飘而去。 来得匆忙,去得仓促,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准备的。 不一刻,车驾出府,逶迤而去。 幽州城外五十里,有座观音山,观音山上有座观音庙。此时,庙门大开,门口站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尼。 眼见得有人远远地走来,正是薛绾和紫烟。 “绾公主有礼了!” 观音庙内的璇玑师傅合掌行礼。 “璇玑师傅免礼吧。” 薛绾说了一句。 “九殿下已经打过招呼,让绾公主安心在这里住着。璇玑已经打点了两间精舍,还望绾公主不要嫌弃才好。” 薛绾一笑。 “璇玑师傅说哪里话?菩萨面前,自然都是好的。” “绾公主请进!” 对于柳家来说,简直是庆幸到了天上。闹心的薛绾被赶回去了,而柳如初呢,竟然一夜之间成了王妃,转眼就要大婚。 这几天,整个府衙都在操办幽州王爷的婚礼。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简直是热闹到了极点。最开心的莫过于柳如初了,自己想要的终于实现了。 “妹妹,今日你的位置竟比我的还要高。” 柳如意站在柳如初身后,看她对镜梳妆,由不得感慨了一句。说真的,竟有些酸酸的味道。 当初战场上遇见凌云淮,自认为是名门氏族,看起来也算人物出众,由不得以身相许,博他欢心。没想到,他竟是个软骨头,一心一意只在薛绾身上,现在想来,她的这桩婚姻竟是失败许多。 柳如初何等聪明,当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镜子中对着她笑了笑。 “姐姐,你看你糊涂了是不是?你我姐妹,谈什么彼此?我好了,自然姐姐就好了。姐妹同心,其利断金。难不成妹妹好了还能害姐姐不成?” 柳如意也就一笑。 “妹妹说得是,我只是那么说笑呢。” 两人正谈着,不想丫环春桃急火火地闯了进来。 “小姐,小姐,可不好了,蛮军又来了!” 柳如初蹭地站了起来。什么意思?符伦又来了?这个家伙还阴魂不散了?况且再说了,薛绾都已经不在幽州了,他又来这里做什么? “蛮军说了,听说王爷成亲,特来讨杯喜酒喝。” 又要喝喜酒?这家伙,对大萧国的酒真是情有独钟呢。 春桃说得不错,符伦确实又来了。 那天,他单骑从幽州逃走,回到大本营,心中不服,又向蛮王请兵十万,再次杀回幽州。这次更过分的是,正值地里庄稼熟了,他带着蛮兵索性做了农夫,用腰刀把地里的庄稼全收了。 这下,城内的城民可气坏了。要知道辛苦一年就指着这些庄稼糊口呢,这可好,全被蛮军捡个现成的。 一时,城内尽是愤慨之声,一定要杀退蛮军,夺回粮食。 而府衙大厅,也正在开军事会议。主持的正是幽州王萧玄哲,还有九殿下萧玄彻,节度使柳权,统领沈寻山,还有参军凌云淮。 萧玄哲正中坐着,环视一圈,缓缓开口说道:“本王看,蛮军长途奔袭,疲乏至极,趁他落脚未稳,杀他的威风。” 柳权附和。 “王爷说得对,不过王爷看谁去杀头阵呢?本节度使认为,沈统领英勇善战,正适合打头阵。” 沈寻山正要说话,不想却被萧玄彻一个眼色制止了。 “本王看城外杀敌固然重要,但城内守防也是重中之重,沈统领一向主管城内巡防,还是另择他人吧。” 此话一出,沈寻山也就没有再表态。 沉默的僵持,终于,凌云淮站起来说道:“我去战符伦!我和他有些交情,若能劝他撤兵倒是不战而胜。” 萧玄哲沉思良久,方才点头。 凌云淮换上甲胄,拎起长刀,带着一队精兵,威风凛凛出城。 蛮军为首的正是符伦。看他出来,符伦抱拳打招呼:“哦,原来是凌统领,我们可是故交了。” 凌云淮抱拳还礼。 “三王子,说来我们也打交道这许多年了,今日我守幽州,不若三王子看你我交情面上,撤军可好?或者转战别的城池可好?” 只要别在幽州,哪里都好。 符伦哈哈大笑。 “可笑可笑!凌统领现在要和本王讲交情呢。我们蛮国从没有交情这一说,只有利益存害。” 凌云淮气得面色发青,这人简直恬不知耻。当初给他许多好处,如今翻脸不认人。不过眼下还是尽量忍气吞声才好。 “这样吧,三王子,本统领听说凉州城内富庶,不如三王子移步过去?” 符伦连连摇头。 “凉州城内没有喜酒。本王喝了这里的喜酒再去凉州正好。” “三王子非要一战嘛?本统领手下这把刀也不是吃素的。” 凌云淮有些气急败坏了。 不等他说完,没想到符伦弯腰搭弓,一箭射了出来,正中凌云淮的头盔。 凌云淮吓得几乎要坠马下来。 “射!” 符伦大手一挥,吩咐身后骑兵射箭。 一时,万箭齐发。 大萧军毫无准备,一个个弃盔丢甲,急慌慌如丧家之犬逃了回去。 此一战,大萧大败。 夜黑,一切终于寂静下来。 观音庙内,薛绾和紫烟正准备吹灯休息,不想窗外闪过一个黑影。 “谁?” 紫烟警觉地喊了一声。 “嘿嘿,别怕,是我。” 秦二鬼从窗户外翻身进来。 “二鬼大哥,你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 秦二鬼一头一脸的尘土。 “别提了,大萧军被蛮鬼打的稀里哗啦,屁滚尿流,真是丢人。” 薛绾一怔。 大萧军战败了? “什么情况,二鬼你坐下来慢慢说。紫烟,给二鬼准备茶。” 秦二鬼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凌云淮简直就是个大草包,那个蛮鬼一箭就把他吓跑了。龟儿子的,一点本事都没有,只会装蒜。” “九殿下什么意思?” “九王说了,先晾蛮军几天再说,也让我过来和绾公主通个气。” 薛绾沉吟不语。也好,灭灭蛮军的锐气也好。 “对了,绾公主让查的那件事也有消息了。仵作说了,阿喜中的是蛇毒。” 蛇毒?竟然是蛇毒! “放心吧,绾公主,二鬼在江湖上有人,查一查捕蛇人就知道了。” 薛绾点头。 又商议了一会儿,秦二鬼才又离开。 不想连日暴雨,落霞江水位涨的厉害。只是那天,萧玄彻上城巡防时,发现蛮军消失不见了。 莫名地,他心中有种不安。 符伦绝不会轻易退兵,一定是另有打算。 “九殿下,卑职情愿出去探视一番。” 沈寻山也看到了,自告奋勇说道。 萧玄彻沉吟半晌,骤然,似乎想到了什么。 “落霞江是不是在幽州城上游?” 沈寻山马上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 “九殿下的意思是蛮军要用水漫幽州?” 不等萧玄彻回答,隐隐地就听得一种咆哮声滚滚而来。 循着声音看过去,滚滚波涛席卷而来。 “不好,水来了!” 沈寻山惊叫了一声。 “铜锣通知城民,快转移!” 果然,蛮军堵住了落霞江的上游,只等江水足够掩了一个城。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江水拍打出巨大的浪花,一个海浪,滚滚江水直接倒灌进来…… 第113章 符伦被射杀 此时再想转移城民太晚了。不过瞬间,水流倒灌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座城。 一时,城民风一般地逃窜,有稍微跑的慢的,直接就被卷进了水中。 于是,整座幽州城内都是人喊惊叫声。 更悲催的是,水涨船高,蛮军借着水势划船而来。遇见飘在水中的城民,更是不多说,砍瓜切菜一般,人头落水。 此时,落霞江真的就是落霞江,满江殷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萧玄哲,柳权等人知道这个消息后,也算反应迅速,趁乱冲出了幽州。 等逃到高处安全地带,眼见跟过来的军士也就几百人,多半的人都被困在了幽州城里。 如此狼狈,可是萧玄彻从军以来仅有的一战。 他冷然一笑,目光凌厉只看着萧玄哲。 “如此,本王倒要问问王爷,眼下可要怎么办?本王这个监军要如何向皇帝奏事呢?” 萧玄哲也彻底傻了。别看平日里谈笑侃侃,从容风度,真不知道战事如此风云变幻。 “这个嘛,也是天公不凑巧。” 他回答的含含糊糊。 萧玄彻又转身看向柳权。 “柳节度使呢,可有什么良策?” 柳权终究是久经沙场,长长叹口气。 “卑职以为眼下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找地方先整顿队伍,休整,再慢慢寻求良策。” 这会儿他也收敛了一向的倨傲之气,态度卑微下来。 还有一点,时间仓促,逃离幽州时,家眷都没跟上来,只怕也被蛮军抓住了。 观音庙也是连日暴雨,只是因为在山顶,所以并没有被淹的危险。 而山下的情况薛绾她们并不知情。 昨日,秦二鬼刚把捕蛇人带了过来。 原来这个捕蛇人叫王庆明。他说当时府衙一个叫春桃的丫环找到他,领他进去,把花斑蛇的涎液滴到两坛合欢酒里。 当时他也曾问过春桃,这涎液有剧毒,姑娘做什么呢? 春桃瞪了他一眼,让他少管闲事,拿钱办事就是了。 他也不敢多问,拿了五十两银子就离开了。 果真,可喜的死是柳如初安排的,之后又嫁祸给她,真是手段低劣。 “小姐,等我见了春桃一定要好好问问她,亏她怎么想得出来?” 紫烟愤慨地说了一句。 “不管春桃的事。” “就算她听命于人,那也是从犯,可恶至极。” 眼见雨势越来越大,窗户被打的啪啪作响。 “今年的雨水可真多啊,这么下几天的话会不会淹了吧?” 不由得,紫烟感慨道。 不想,山风大,竟把窗户吹开了。 风声夹着雨滴扑面而来。 紫烟走过去,刚要准备关上窗户,不想一个黑影倏然跳了进来。 紫烟吓了一跳,差点跌坐在地上。 眼前这人就像是一个水人儿一样,从头到脚只滴水,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细细一看,这人却是秦二鬼。 “二鬼大哥,这种天气你怎么又来了?” 秦二鬼气得直跺脚,脸上悲愤不已,嘴里连连咒骂。 “别提了,我们又吃败仗了,蛮军水灌了幽州,现在幽州就是一座水城。” 忍不住薛绾站起来,也是吃惊不已。 “那大萧军呢?” “跑了,全跑了。就是那个幽州王爷,现在也是乌眼鸡一样,一点主意都没有。” “小姐,这可怎么办?” 紫烟大惊失色。 薛绾慢慢坐下,让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种情况,越要保持冷静。 父亲曾说过,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 好一会儿,薛绾才稳稳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引蛇出洞吧。” 引蛇出洞? 紫烟听不懂。自然,秦二鬼更听不懂了。 两日后,终于天色放晴,空气中带着一种发霉的味道,还夹杂着一种血腥。 幽州城外,赫然站着一队人马,尽是大萧军。 若不是萧玄彻从凉州搬来了救兵,若用几百军士对战蛮军,简直以卵击石。 这队急行军无疑是大萧军的新生力,让大萧军有了重新夺回幽州城的信心。 中军帐内,萧玄彻再次开了军前会议。 “王爷,你说要派谁去一战呢?” 萧玄彻斜倚在椅子上,双目微闭,一副慵懒的样子。 既然只是监军,那就监吧。 萧玄哲笑了笑,语气缓和。 “九皇弟,你我之间分什么彼此?你是鼎鼎大名的战神呢,还是你拿主意的好。” 萧玄彻表情淡漠。 “柳节度使呢,可有合适人选?” 柳权嘿然一笑。 “大家都是为国尽忠,卑职认为九殿下英明明断,一定会有更好的人选。” 这会儿,竟没一个拿主意的。 骤然,萧玄彻睁开双目,眼神犀利,语气凛然。 “此战只能胜,不能败,否则我们只能拎着自己的人头回京见皇帝去了。” 他的目光转向沈寻山。 “沈都尉!” “在!” “命你前去叫阵。” “卑职明白!” 沈寻山答应了,换上甲胄,径直出营。 不想叫了半天,城内始终毫无动静。 蛮军只是坚守不出。 萧玄彻等得郁闷,只好叫人穿上女人衣服去骂战。 “符伦蛮鬼,你是缩头乌龟嘛,既然那么怕死,不如回蛮国做女人去了。” 果然这招管用了。不一会儿,符伦登上了城楼。 “符伦,你敢出城和我决一死战嘛?” 沈寻山大声呵斥。 说真的,他现在一腔热血,恨不得马上杀蛮军个痛快。 符伦俯瞰着城下身着女人服装的大萧军士,嘿然一笑。 “本王对战争没什么兴趣,唯独喜欢的就是大萧国女人了。” 他冲身后摆摆手。随即,有兵士押着一个女人走了上来。 观战的柳权一看那人,脸色大变。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爱妾何夫人。 “这个女人如何?” “符伦,你要做什么?” 柳权大喝一声,骑马出阵。 “符伦,你个蛮鬼,我告诉你,有本事只管冲着我来,别拿女人泄愤!” 关心则乱。柳权怎能看他伤害自己的女人?况且,蛮人残忍成性,他可是见识过的。 “柳节度使怎么急了?想是心疼这个女人呢,也罢,本王对这种女人也没什么兴趣,送给你好了。” 符伦嘿嘿笑两声,猛力一推何夫人。 只见何夫人脸色惨白,万分绝望地惊叫一声,随即就重重地落在地上,却已是桃花遍地开。 柳权只感觉眼前一晕,差点从马上跌落下来。 可是符伦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又命人押上来两个女人,正是柳如初和柳如意。 符伦将姐妹俩左拥右抱在坏,脸上带着一种谑辱的笑。 “这两个女人也不错哦,夜里暖脚很合适。喝着大萧的酒,睡大萧的女人,本王看不如让你们大萧皇帝对蛮国俯首称臣如何?” 耻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任何一个大萧国男人由不得都血脉喷张。可是在这个狡诈又阴险无比的符伦面前,他们空有一身武艺,却使不出来。 “符伦,有种就出来和我们决战!” 大萧军声震寰宇。 符伦只是嘿嘿一笑,揽着柳氏姐妹下去了。 双军僵持。大萧军叫阵,蛮军只是坚守不出。 一夜过后,蛮军竟然发现大萧军竟然全部撤军了。只是在城外,摆满了一个又一个的酒坛子。坛子上的盖子全都打开了,酒香四溢,几乎要醉倒人了。而那些酒坛子旁边,隐隐地还泛着光,似乎是金银珠宝。 “酒,上好的酒。” 有蛮兵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沉醉不已。 “大萧军留下的吧,这味儿真是够了!我们去拿两坛子进来。” 蛮兵贪酒爱财,眼见城外有如此好东西,忙忙地就要开城门。 不等城门打开,就见一颗人头咕噜噜从城门上滚了下来。 原来是符伦一刀斩了那蛮兵的脑袋。 “谁胆敢开城门,和他一样下场!” 他也不傻。好好地放一地的酒坛子做什么?明摆着这就是大萧军的诱兵之计。 一旦有人打开城门,大萧军势必伏兵四起,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蛮兵虽然贪婪,可终究是小命更重要些。酒虽好,但都没命了,还拿什么喝啊,于是也就不敢再动出城喝酒的心思。 可是一连过了三天,城外依旧一个鬼影儿都没有。于是,有蛮军深夜偷偷出去拎了两坛子酒回来,还顺了一些碎银子。 喝了酒,尝到便宜的蛮兵开始炫耀,到处宣扬说城下的美酒好喝,还有银子可拿。于是,更多的蛮军溜了出去。 这一日,不知哪个蛮兵大胆,竟然大开城门,蛮军几乎倾巢而出。 “有酒啊,快去抢,还有银子,再不抢就没有了。” 蛮军疯一般冲了出来,抱起酒坛子就是一顿好喝,还有的蛮兵开始抢银子,乱哄哄不成样子,眼下就是符伦在只怕也拦不住了。 恰就在这时,大萧军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见蛮军就杀。 符伦在城门上看得清楚,也管不得那些蛮兵,忙下令关闭城门。 就在这时,大军中冲出一匹白马,上面却是一身白衣的女子。白衣白马,煞是威风。 这女子却是薛绾。符伦,杀死大哥的凶手,今天,她要他偿命。 白衣就是孝服,符伦,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薛绾弯弓射箭,正中吊桥的绳子。只听轰隆一声,吊桥一端就掉了下来。 符伦见势不好,转身又要逃。 薛绾再次射箭,箭矢飞了出去,正中符伦的脖颈。 符伦站不住,从城门上摔了下来。 第114章 谁敢打她的丫头 符伦死了,蛮军彻底败退。 有债有还,血债血还。 薛绾也实现了自己对兄长的誓言,用符伦的人头祭奠他的亡魂。 纸钱飞洒,像极了那些死去的幽魂。 若地下有知,大哥薛祈年也该欣慰了吧。 除了这件事,薛绾还有一件事要彻查清楚。 于是,她回到府衙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柳如初。 经过城门符伦那一番羞辱,柳如初似乎没受一点影响。 她依旧晏笑自若,浑似没事人一般。 “绾公主好!真没想到,绾公主竟然没回上京呢,却把我们所有人都瞒过了。” 到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说这种话。 紫烟气不过,也顾不上什么身份尊卑,冷冷说道:“若不是我家小姐,王妃也不是大萧的王妃,倒是蛮国的侍女了。” 这话可够讥讽的。 柳如初脸色一变,眼珠子瞪得溜圆。 “不过一个小小丫头,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绾公主也算是京中贵人,难道调教的下人都是这样没规矩的吗?” 说到这个,薛绾正要问她。 “本公主有一事不明,正要讨教王妃。前几日,沈都尉抓到一个名叫王庆明的捕蛇人,说是春桃把他领进府内,用花斑蛇的涎液做毒酒,又说要毒死什么丫头,王妃可知此事吗?” 柳如初一怔,继而笑了笑。 “春桃竟敢做这样的事吗?本王妃真不知道呢,回去倒要问一问。” 薛绾嘴角勾勒,冷笑。 “看来本公主要问一下春桃了,到底受谁指使,可喜又是谁毒死的?她若不说,想来府衙那些刑具也不是摆设。到了那时,不说也由不得她。” 薛绾绝不是吓唬她。幽州府衙内那些刑具,别说春桃那样的女孩子,就是一个壮汉也受不得。到那时,即受了罪,该说的还是要说。 柳如初跟随父亲,自然也见惯了那些。 于是,她话锋突转,语气也轻缓下来。 “就算可喜是本王妃害死的,又如何呢?想那丫头不过是本王妃买来的,一个物件而已,就像一个茶杯茶盅,喜欢了捧着点,不喜欢了摔碎或扔了随本王妃心意吧,也犯不上什么大事。” 就是拿到府衙说起来,不过是主子惩治丫头,要杀要剐全由得主子。 紫烟听得七窍冒烟。 “明明是王妃毒死的,为什么要陷害我家小姐?” 柳如初粉脸铁青,抬手甩给紫烟一个巴掌。 “你算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别说她现在是幽州王妃,就是以前,她也是节度使的千金小姐,哪里容得一个丫头指责? 这一巴掌脆响,紫烟左边脸颊立时肿了起来。 不想,这下把薛绾惹火了。自己的丫头自己可以打得,可以骂得,她又算什么东西,敢打自己的丫头? 毫不犹豫地,薛绾就甩给她一巴掌。 啪!脆而响亮。 “你,敢打我?” 柳如初捂着生疼的脸颊,气得不能行。长这么大,只有她打人,还从没被人打的时候。 “打你如何?” 不等她还击,薛绾竟然甩手又给她一巴掌。 “那一巴掌为了紫烟,这一巴掌却是为了可喜。怎样,你是要本公主上奏皇帝,说你毒害丫头,草菅人命,还要陷害本公主吗?” 这一下,柳如初双颊都肿胀起来,却也无话可说。 她若真的上奏皇帝,别的不说,皇后肯定是要为她做主的,自己还是要吃亏,不如忍了算了,以后再慢慢处置她。 想到这里,柳如初竟然莞尔一笑,不以为意。 “绾公主自然说得对,倒是如初失手了。既然如此,我们就算扯平了,过往不究。以后呢,朝里朝外,难免见面,倒是不要失了和气才好。” 翻脸竟比翻书还快。 薛绾懒得和她掰扯,看也没看她,径直转身离开了。 经过幽州一战,萧玄彻将此事原原本本上奏皇帝,说萧玄哲用兵无能,胆小怯战,贻误军机,导致幽州失守,实属罪魁祸首。 对幽州失守的事情,萧玄哲也深知自己失误太多,少不得要去找柳权商量,希望他上奏时替自己美言几句。 不想柳权却不在厅内,有下人说,节度使大人似乎往府衙后院去了。 萧玄哲只好去后院找他。 府衙后院很大,有些地方他都不曾来过。他且走且看,饶有兴致。 就在这时,他听得前面隐隐有人说话。 他凑近去,正要走出去,却听得一句让他浑身战栗的话。 “岳丈大人,谋反大罪,可是要诛九族的。” 萧玄哲吓坏了,再也不敢行进一步。他扒开草丛偷偷看过去,却见凌云淮和柳权正在一个洞口说话。 他们身后似乎是一个密室,里面有刀光闪过。 柳权竟然在这里私藏刀兵武器,他可是要自立为王? 这一念头在他脑海闪过,差点没吓尿裤子。 “皇帝对你我早有猜忌之心,事情周全方能万全,难道你要等人来杀你我的头吗?不如借机赌一把,事成之后,你我当共享天下富贵。” 萧玄哲完全吓傻了,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在地。 偏这点小小的动静立即引起了柳权的注意。 “谁?” 萧玄哲顾不上别的,忙忙地转身逃开了。 可巧晚上的时候,萧玄彻竟然来访。 那时,萧玄哲正自斟自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九弟,你来得正好,你我兄弟,且来陪我喝一杯。” 萧玄哲似乎已经醉了,酒味冲天。他拿起一个酒杯,倒满酒,放在对面。 萧玄彻冷着脸坐下,凛然说道:“你叫我一声九弟,我今天也叫你一声二哥。今天我来,也不为别的,就是告诉你,我将你的事情已上奏父王,你要好自为之。” 萧玄哲哈哈大笑,不知是醉了还是疯了。 “九弟,你我都是傻子啊。自认为天下是萧家的天下,殊不知窥视天下者大有人在。今日父王坐的那个位置,保不准明天就会江山易主。可笑啊可笑,你我兄弟,骨肉至亲又争得什么?” 萧玄彻诧异。 “此话怎讲?” 哪知萧玄哲却不说了,竟抓起桌上的酒壶全部倒了进去,状态疯癫。 “功名利禄等闲看,世事沧桑付笑谈,莫道人间一梦醉千年。不如喝酒,喝酒啊……” 见他醉成那个样子,萧玄彻且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哪知道,翌日一早,有人惊慌失措来禀告说,王爷昨晚喝酒死了! 稳重如萧玄彻,不由得也吃惊不小。 自然,他和萧玄哲一向不和,但死得这么突然也太奇怪了些。 他穿好衣服,快步走了过去。 进去后,只见柳权已经在那里了。 萧玄哲趴在桌上,早已死去多时。 “柳节度使,究竟什么情况?” 柳权面色沉重,看向萧玄彻的目光饶有意味。 “本节度使也很诧异呢。王爷面色苍白,七窍流血,中毒身亡。” 中毒?萧玄彻越加诧异。他是被毒死的,可是自己昨晚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啊。 “九殿下,卑职听下人们说,昨晚上只有九殿下您来过这里,您走后,王爷就死了。” 萧玄彻何等聪明,哪里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柳节度使是怀疑本王杀了王爷?” “卑职自然不敢擅自揣测。只是皇帝要问起来,卑职自然要如实禀报。” 萧玄彻冷笑。 “很好!” 萧玄彻拂袖而去。 几日后,皇帝派监察御史王正阳来到幽州,全面调查二皇子萧玄哲的死因。而王正阳却是左相张官正的门生。 府衙大堂内,柳权和萧玄彻稳坐左右,然后是凌云淮和沈寻山。王正阳沉着一张黑脸走了进来。 “王御史,一路辛苦!” “辛苦不辛苦谈不上,只是皇上有旨,命微臣全力查出王爷死因。” 他的目光一凛,在柳权和萧玄彻之前游移。 “不管牵涉到谁,一律秉公审问,不得遮掩瞒报。” “那是自然,柳某当全力配合。” 萧玄彻毫无动容,斜倚在椅子上,依旧是一副闲散的样子。 王正阳命人做记录,自己却当中坐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那好,微臣就开始了。九殿下,先从您开始吧,您说您当晚去了哪里……” 这样的审问足足进行了几个时辰才算结束。 王正阳也乏了,早早吃了晚饭,泡了脚就准备就寝安歇。 刚躺下,不想就有人轻轻敲门。 “王御史可在里面?” “谁啊?” 王正阳诧异,这个时候谁会来呢? “王御史奔波辛苦,凌某特意送了些解乏的东西过来。” 解乏的东西,又是什么? 王正阳心中纳罕,不过还是穿鞋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凌云淮,身后跟着几个仆从,手里各自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层红绢,鼓鼓囊囊的,也不知下面是什么。 凌云淮吩咐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揭开上面的红绢,下面赫然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是一千两银子,给王御史买点茶叶喝解解乏。” 一千两银子,能买一座茶山了。 “这不好吧?无功不受禄,王某不敢受!” 凌云淮一笑。 “王御史不必客气。凌某听说王御史看中一座庄院,恰恰五百两银子,除了这些,置办家具正好一千两。” 第115章 说来只是一场骗鬼的戏 白花花的银子,泛着光,让人目眩神迷。 王正阳吞咽了一下口水,最终却抱拳谢道:“那就多谢凌统领了,王某一定会秉公办事,不会徇私。” “那就好,那就好。” 凌云淮这才带着仆从离开。 果然是银子好使,一夜奋笔疾书,王正阳立即写了一封奏折给皇帝,八百里加急送到上京。 奏折写的含糊其辞:幽州王的死因确是中毒而亡,只是临死前和九殿下交谈,两人似乎有争执。之后,九殿下离开。次日,幽州王死。 字里行间虽没明说是九殿下萧玄彻下毒毒死了他,但皇帝何等睿智,岂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萧玄哲和萧玄彻一向明争暗斗,不过就是为了将来的太子继承者。 之后,萧玄哲被贬为庶民,发配幽州,不想又因功封为幽州王,这让九王萧玄彻感觉受到了威胁,所以借此除掉他很有可能。 就是这么一封不置可否的奏折让皇帝震怒,命王正阳彻查此事,无论是谁,只要犯法,势必要惩处。 红碧阁内,香烟袅袅,正中间正供奉着大哥薛祈年的牌位。 萧玄彻进来的时候,看了看上面的牌位,竟拿起三根香,点燃,插进了香炉内。 “九殿下,今日得闲喝茶?” 薛绾从里面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素衣,清淡如许。 “来你这里清清心。” 萧玄彻盘腿坐了下来。 薛绾一笑。 “薛绾这里什么时候成了清净之地了?” 紫烟上茶。 青绿的茶汤,看着就沁人心脾。 萧玄彻一双细长的眼睛挑着看她。 “看着阿绾心就清净了。世间最烦躁的莫过于人心,倒是阿绾,却是一剂清凉散,有清热清凉的作用。” “九殿下说笑呢。” “不过,阿绾有什么打算?” 毕竟符伦已经死了,薛祈年的大仇得报,薛绾又不是朝廷官员,没有必要留在幽州。 幽州可是北疆重镇,兵家必争之地。眼下,北方有蛮国虎视眈眈,西方有金国,东方还有游牧民族,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纷争四起,却不是久留之地。 “薛绾没什么打算,先在这里留一阵子再说。” 长兄薛祈年的坟墓就在这里,她不想马上离开这里,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说到这里,薛绾扬双眸,看着萧玄彻定定地问道:“九殿下有心思,有话直说无妨。” 原来,她早看了出来。 萧玄彻叹口气,笑了。 聪明如她。 “萧玄哲死了!” 薛绾点头。这件事她已经知道了。 “皇帝只怕是疑心玄彻做的。” “九殿下不会做这种事!” 薛绾果决地说了一句。 这些日子以来,经历了这许多的事情,薛绾知道,萧玄彻并不会做这种事情。 要杀一个人很简单,但一定是名正言顺的。这种卑劣的下毒行为,他不屑也不会做。 萧玄彻苦笑。 没想到,最了解他的竟然是眼前这个女子,而他的父皇却怀疑他杀死了萧玄哲。 “本王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随后他就死了,所以所有人都会认为本王毒死了他。何况,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本王和他一向不和,有足够的理由。” “九殿下且放宽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薛绾相信一切自有公论。” 公论?权力争斗,冤死的人多了去了,朝廷中哪里还有公论? 公论不过是世人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好了,谢谢你,阿绾。” 萧玄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薛绾竟感觉有一种孤独和悲凉。 原来,像他那样的人竟然也有无助的时候啊。 “小姐,九殿下看起来好伤感啊。” 忍不住,紫烟就感叹了一句。 薛绾收回目光,沉思好一会儿,然后才吩咐紫烟出去了。 很快,紫烟回来禀告了一个消息。 她买通了萧玄哲屋里的一个小丫头,说九殿下离开后,还有一个人进去了,那就是王妃柳如初。不过,柳如初进去的时间很短,不过片刻就出来了。 果真如此。 “走,紫烟,我们去会会这个旧王妃。” 萧玄哲已死,她可不是旧王妃呢。 柳如初的住所在红碧阁的西边,也有一个名字叫杨柳青青。这里花红柳绿,姹紫嫣红。 时值仲秋,柳如初正坐在凉亭里赏荷。残荷花谢,荷叶却依旧青绿。 听得脚步声响,柳如初抬头看,薛绾和紫烟逶迤而来。 柳如初没有动,稳稳坐在那里,像似没看见一般。 “本公主有话问。” 薛绾并不寒暄,依旧是开门见山。 像她这种人,不必绕弯子,直接问了也就是了。 柳如初没有回答,双眸依旧定定地看着池中。不知什么东西游了过去,荷叶颤动起来。 柳如初拔下头上的一枚银簪,迅疾地刺了进去。 一条金色的鱼翻了上来。银簪子正中鱼的腹部。 这种手法也算是极致了。 “幽州王爷被毒死那晚,王妃曾经去过房间,就在九殿下离开不久。” 薛绾只是看了一眼池中的死鱼,神色淡然。 柳如初目光从池中收回,看向薛绾。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隐隐地透出一些杀气。 “本王妃和王爷虽然未曾大婚,但二礼已下,名正言顺的夫妻,难道本王妃进入夫君房间,算是越礼了嘛?” “王妃自然可以随意进出王爷房间,只是王妃刚离开,这王爷就死了,这事情只怕就不太好说了吧?” 薛绾直视她凌厉的目光,没有一点躲闪的意思。 柳如初竟笑了,笑得有些意味难明。 “那么本王妃想问问,原因呢?杀死自己的夫君有什么好处呢?” 她顿了顿,一双眸子只是看着薛绾,很有些审视的意思。 “说到整个,本王妃知道绾公主和九殿下亲近,想必是存了嫁进王府的心思。现在整个幽州都知道九殿下有最大的杀人嫌疑。这会子绾公主却来质问本王妃,难道是倒打一耙的意思嘛?” 不愧是柳如初,机敏如此。 “想陷害本王妃也行,只要绾公主让本王妃亲口承认杀人,那么本王妃情愿认罪,否则嘛,想也不要想了。” 柳如初站起来,撩了撩裙角,转身离开。 站在身后的紫烟气得只跺脚。 “简直是胡说!她怎么会亲口承认杀人呢?” 薛绾却沉吟半响,然后才缓缓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虽是进入八月中旬,但幽州的天气依旧说变就变。 这一日,明明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子天色却骤然沉了下来。 黑压压的云漫天席卷,天色黯淡,倒像是深夜时分。 一个霹雷在空中炸响,一道闪电划过,看起来十分惊心。 虽说外面凉爽,但屋里却十分闷热。 柳如初燥热难耐,吩咐春桃在廊下摆上一张小桌,又准备一壶酒,三四碟精致菜蔬,自己却坐在那里,喝着酒,听雨打芭蕉声。 外面越是兵荒马乱,这里就越是闲适自得,柳如初很享受这种状态。 “春桃,听说前面刚打了几只上好的野鸡,你让厨下烧一只拿过来。” 春桃答应了,拿起油纸伞出去了。 柳如初又倒了一杯酒饮了。 就在这时,又一道闪电劈过,瞬间照亮了夜空。 柳如初刚放下酒杯,抬眸的瞬间,竟看见一个鬼影飘飘而来。 那人披头散发,歪着一颗脑袋,一双白眼翻翻着。。 柳如初差点没灵魂出窍,难道喝多了,眼昏了? “小姐!春兰伺候你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为何要杀死我?” 春兰?眼前这个人是春兰,她不是死了嘛?是鬼?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又一个鬼影飘飘而来,面色青白。 “还我命来!小姐,你为何要用毒酒害死我?可喜死得好冤啊。” 这也是只鬼? 就是柳如初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么多只鬼啊。她浑身颤栗,自己差点都要灵魂出窍。 “贱女人,你为什么要害我?” 又一只男鬼也不知从哪里飘过来了。细细一看,这不是自己的夫君,幽州王———萧玄哲嘛? “走,随我们一起见阎王说理去!” 萧玄哲伸出两只魔爪,只掐住她的脖子。 凉意袭来,柳如初感觉自己马上要喘不过气了。 “你说,你为什么要杀我?” 终于,萧玄哲的手稍稍松缓了一些。 柳如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才开口说道:“如初错了,如初一时糊涂听了父亲的话,在你的酒里下了毒,你放过如初吧,百年之后,如初一定赔你一条命。” 紧张之中,尊称什么的全没了。 也就在这时,廊子后闪过一人,却是薛绾。 薛绾摆手,那三只鬼适时地全退下了。 柳如初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戏。 “王妃,你亲口承认了可对也不对?” 柳如初恼羞成怒,也就撕破脸皮,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淡然。她愤然喝道:“那又如何?没人会相信你!” 薛绾轻笑,一副了然的神态。 “王御史,你可都听见了?” 王正阳叹口气,慢慢地走了出来。 “王妃,你怎么能如此糊涂呢?杀人可是犯法的,何况他还是幽州王爷,这可是死罪啊!” 骤然,柳如初猛然扑向了王正阳,抓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116章 柳如初疯了 谁也没有想到柳如初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完全是猝不及防。 王正阳呢,被她咬住手臂死活不松口,只是呲牙咧嘴。 毕竟他只是一个文官,何曾受过这种训练?也不对,就是武将也不会随便被人咬吧,这又不是狗? “放手!” 他痛苦地喊了一声,又感觉有些不对。 “放嘴,快放嘴!” 好一会儿,柳如初才放开他。 只见手臂上一排老深的牙印,看起来触目惊心。 “王妃,你,你这是做什么?” 王正阳简直气坏了,涨红了脸问了一句。 哪知道柳如初却哈哈大笑起来,还连连拍手,原地跳着转圈。 “好吃,太好吃了,我还要吃,你是一只大公鸡啊,老母鸡,五花鸡,花不溜秋的铁公鸡。” 她高声哼唱,状态疯癫。 什么情况?这王妃不是受了刺激疯了吧? “王妃,是不是你毒死了王爷?” 王正阳再次问她。 一道闪电划过。 柳如初圆睁双眼,怒目而视,几乎要喷出火来。 “杀人,哈哈,我要杀人!” 柳如初蹭地一下抽出王正阳的佩剑,直刺他的脖颈。 王正阳被她的样子彻底吓到了,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恰这时,春桃端着一只烧鸡过来。 “小姐,烧鸡到了。” 柳如初扔掉佩剑,转身抓起整只鸡往嘴里塞。 春桃彻底傻掉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小姐这是怎么了? “小姐,您慢点吃。” 春桃过来想帮她擦掉掉落在衣服上的鸡骨头,不想却被她闪身躲开了。 “走开,别想抢我的鸡吃!” 一旁的薛绾看得好笑。 这戏真是演的够足了,亏她脑子怎么长的。 场面如此滑稽混乱,不知哪个小丫头却怕事通知了柳权过来。 “如初,你这是闹哪样呢?” 柳如初停了下来,手中的鸡掉落在地上。 她双眼呆滞,一副迷茫的样子。 “如初,谁是如初?” “你这个傻女儿,如初是你啊,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吗?” 柳权也是一脸又急又恼的样子。 “胡说!” 柳如初指着柳权的鼻子,瞪着眼睛呵斥。 “我不是如初,你才是如初呢,我是月宫里嫦娥娘娘,不,不对,是天王老母,也不对,西王老母?” 她抓耳挠腮,神情崩溃。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想不起来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见状,柳权只好看着王正阳问道:“王御史,她到底是怎么了?” 王正阳只好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清楚。 “绾公主让我来这里赏雨看戏,然后就听见王妃说……” 到这里,王正阳却不说了,一双眼睛只看着柳权,欲言又止。 “王御史,她到底说了什么,你只管明说,本节度使什么都能听得下。” 王正阳这才又说道:“王妃说受您的指使,毒死了王爷!” 柳权先是一怔,随后仰天长笑。 “疯了,她可不是疯了!完全是疯言疯语,王御史你还真当真呢。” 这会儿,柳权又转向春桃,神色凌厉。 “春桃,你家小姐最近可是有反常?” 春桃不敢反驳,头低了下来。 “老爷说得极是,小姐最近精神确实不太好,不知什么原因。” “大胆!明知道你家小姐精神错乱,为什么不及时通知医官过来看病?” 春桃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老爷,是春桃的疏忽,春桃错了!” 柳权却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王正阳,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王御史你也听到了,最近如初只怕是受了刺激,精神失常了。就是她刚才说的话,或是疯话也未可知。退一万步,就算真是她做的,她现在已疯,只怕皇上知道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王正阳自然明白,在大萧国,疯子杀人不承担任何责任。 “那……” “这样吧,王御史如实上奏就是,柳某呢,一定会严加管教如初,绝对不让她再跑出来做此等事情。至于王御史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王正阳手臂上的咬痕,叹口气。 “王御史放心,柳某一定会加倍赔偿。” 事已至此,王正阳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还有加倍赔偿,何况之前还有一千两银子的定金,被咬一下也算值了。不过…… 他转身看向薛绾。 薛绾一直远远地旁观,脸上却挂着一种洞察了然的笑。 “绾公主,您看这件事该当如何呢?王妃这般疯魔,她口里说的话只怕做不得准。” “既然如此,本公主自然无话可说。只是王妃这疯病太巧了些,倒像是装了机关似的,说疯就疯。” 薛绾轻笑着,语气淡淡然。 柳权脸上黑沉,竟似比天上的云还浓些。 “春桃,还不快把你家小姐带走,关进去,以后再擅自出来发疯,小心打断你的腿!” 一个小姐发疯,却要打断丫头的腿,也是可笑了。 春桃答应了,忙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拉起柳如初就走。 “走吧,小姐!” “我不走,我还要玩一会儿,我要吃鸡,方才那只鸡真的很好吃。” 她话虽这么说,竟也被春桃拉进去了。 过了两日,闲暇,薛绾算了算,祁玉之前说要来幽州,这行程就是最慢也该到了啊,怎么现在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奇怪,该不是路上出什么事情了吧? 看薛绾发呆,紫烟上前问了一句。 “小姐又想什么呢?” “最近城中可有什么奇闻?” “奇闻,什么样的奇闻?” “有没有谁家的公子哥儿打鸟斗蛐蛐之类的?” 薛祁玉没事就爱做这些,难不成又在那里玩这个呢? 紫烟摇摇头。 “好的,我知道了。” 薛绾不再问了,埋头又要去看书,不想书却被紫烟一把拿去了。 “小姐,您都坐这里一天了,也不嫌闷。您不闷紫烟都要闷死了,走吧,我们出去散散心。” 薛绾笑了,起身站起来。 “行,听你的,我们出去走走。” 走出红碧阁,沿着竹林小道慢慢地行。 这时,却听得墙外有喧哗声。 “过分,太过分了,饭都吃不饱,别的什么都不要说。” “就是,我们参军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吃口饱饭,脑袋悬在裤腰带上的买卖,饭都吃不饱算什么?” 墙外却是府内的粮食仓库,听来像是兵士起哄呢。 “大家先回去,本都尉一定会细细调查此事,绝对不会让大家饿肚子。” 这是沈寻山的声音。 “行吧,我们相信沈都尉。” 之后,脚步声嘈杂,似乎都离开了。 四周又静了下来。 “沈都尉,你过来一下。” 薛绾喊了一声。 应该是听出了薛绾的声音,沈寻山答应了,然后也走了。 不一会儿,沈寻山却从前面走了进来。 “绾公主!” 沈寻山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起来吧。我问你,刚才士兵喧哗什么呢?” 沈寻山正色回答:“说来这个寻山也很是恼火。之前一个兵士一月饷米三斗,现在无缘无故变成了一斗半。兵士们就靠这些吃饭哪有不闹的道理?” “哦,竟有这样的事情?你和九殿下说了吗?” “还没呢。寻山正说要去找九殿下,看看什么情况。这样下去,一旦闹起来,再想压下去可就难了。” “也好,我们一起去。” 沈寻山自然满口应承。本来他还在担心怎么说这件事,有绾公主出面,事情就好办多了。 别人不说,对绾公主的话,九殿下十有八九是能听进去的。 说来也巧,萧玄彻和柳权正在议事厅商量流寇作乱的事情。 这些年,连年战乱,流民失所,于是啸聚山林的事情时有发生。 官军呢,本想剿匪,但这边剿了那边又出来了,总也剿不完。况且之前蛮军虎视眈眈,哪里顾得上匪军? 薛绾和沈寻山进去的时候,他们正说这件事。 依旧行礼后,沈寻山把饷米的事情禀报了上去。 “刚才卑职和绾公主去查了一下,每月朝廷军粮十万担,可是每月军士到手的饷米只有七万担,足足少了三万担。” 萧玄彻也是吃惊不小,三万担米,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竟有这等事? “柳节度,你可知道此事?” 柳权沉吟片刻,方才说道:“军中饷米的事情原是凌统领负责的,倒要问他一问。” 不一会儿,有亲兵把凌云淮请了进来。 得知是问饷米的事情后,凌云淮定定地回答:“这种事情说来也不算稀罕,仓库中虫食损耗也不小,况且朝廷给的饷米多是虚报了。” “难道竟有三万担的亏空?” 萧玄彻却不相信这样的话。 “九殿下放心,凌某一定会严查清楚。” 他既然这般说,且等他查来再说。 不过薛绾却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得和沈寻山对视一眼。 当时,沈寻山还在京外山上做寨主,时不时从事一些运送军粮的事情,后来得知却是倒卖军粮到敌国。当年幕后指使直指凌云淮,难道现在也是如出一辙? 于是,从议事厅出来,薛绾悄悄跟上了前面的凌云淮。 “凌统领,本公主有话问你!” 凌云淮没想到薛绾跟在后面,转身看着她,满眼都是贪恋和欲望。 “阿绾!” 他亲切地喊了一句。 第117章 你应该尊称绾公主 终究,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女子才是他一生挚爱! “家有家规,王有王法,凌统领应该尊称为绾公主!” 薛绾神色淡然,从容有礼。 “阿绾,我错了,真的错了,只要你愿意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你相信我心里只有你。” 说着,他就过来想要亲近一番,却被一双打手拦住了。定睛一看,竟然是沈寻山。 “凌统领,绾公主面前,不得无礼!” 凌云淮就有些讪讪的。 薛绾方才正色问道:“凌统领,本公主要问,饷米的事可有别的蹊跷?” “不知绾公主说的什么蹊跷?” 凌云淮脸色一凛,正色问道。 “本公主常听人说,军中时有倒卖饷米的事情,凌统领可曾知晓?” 凌云淮哼了一声。 “绾公主可是怀疑凌某倒卖军粮,中饱私囊?” 薛绾笑而不语。 “放心,凌某从不做那样的事情。” “那是最好!” “没别的事,凌某告辞!” 凌云淮气呼呼地甩袖离开了。 竟敢怀疑到他头上了,看来,不让她知难而退真是不行。 凌云淮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一个绝佳的法子。 也就在次日,府衙中有人禀告,朝廷押送的军粮被流寇劫走了。 柳权大怒,命凌云淮立即带一千军士上山剿匪。 一千官军,对抗几百匪军,自然是易如反掌。 也就一日功夫,凌云淮胜利而归。山上大当家和二当家的当场击毙,倒是抓了一个三当家的回来。 原本这事军务,和薛绾无关,不过,凌云淮却派人把她请了过来,说是有个熟人,她必须见一见。 大老远,薛绾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难道是祁玉? “姐姐!” 果然,一见到她,薛祁玉就惊喜交加地叫了起来。 真的是祁玉? 这么多日子不见,他还真的长高了一些,只是为什么他双手被捆? 一下,薛绾明白了,所谓的三当家竟然是祁玉。 “绾公主,你来得正好,本统领奉命上山剿匪,不想抓住一个三当家。这人绾公主可认识?” 凌云淮的神色中尽带着得意。 “他是本公主三弟,如何成了三当家,本公主也很好奇呢。” 薛绾淡淡然地说了一句。 “哦,竟然是绾公主三弟啊。那可怎么办?堂堂的薛家贵胄,竟然沦为匪寇,这要说出去可算什么呢?如果上报朝廷,绾公主以为皇帝会怎么发落呢?” 凌云淮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得意之色,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绾公主应该知道,此伙儿匪军竟敢劫饷米!山上尽是朝廷押送的饷米,足足有四五万担,简直是胆大妄为!” 原来是因为这个。 “姐姐,姐姐,祁玉和霍敬一路走来幽州,不想前两天莫名其妙就被人抓上山了。霍敬趁机逃了。那匪寇只说让祁玉做三当家。祁玉不想做,可他说祁玉不做就要砍祁玉的脑袋。祁玉害怕砍脑袋,就答应了。这才两三天的事情。” 薛祁玉委委屈屈地说了原委。 “一日为寇,终身为寇,还有一日两日之说?到了朝廷,一样是死罪!” 凌云淮厉声反驳了一句。 薛绾了然,神态从容。 “凌统领以为该当如何处置?” 他做的事情,自然要看看他的底牌。他要如何呢? “凌某以为,饷米的事情已经查清,原是匪寇作乱,这样上报朝廷可还好?至于绾公主三弟嘛,年少不懂事也是有的,带回去好好教育一番,下不为例也就是了。” 原来果真,一切不过如此。 薛绾却走过去,用绢帕细心地擦干净他脸上的土,动作细腻亲切。 “祁玉,你相不相信姐姐?” 薛祁玉重重地点点头。 “那就好,你什么都不要管,姐姐肯定能救你出去,记住了嘛?” 薛祁玉睁着一双漆黑溜圆的眼睛只看着薛绾。 “嗯,祁玉知道。” 薛绾这才转身看向凌云淮,语气坚决:“本公主以为饷米的事情必须彻查清楚!”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紫烟怎么也不相信,小姐竟然真的就把三少爷扔给凌云淮了。 想想也知道,凌云淮一定会把三少爷关进大牢。可怜那么粉妆玉琢的孩子,要受这样的牢狱之灾。 “小姐,我们真要把三少爷交给凌统领嘛?那怎么能行呢?” 刚回到红碧阁,紫烟就迫不及待地说了一句。 薛绾坐了下来,沉吟片刻。 “紫烟,你知道幽州西面是哪里嘛?” 紫烟摇摇头,她怎么能知道哪些? “幽州西面是游牧民族,被称为是草原上的雄鹰,据说他们的首领名叫巴图。我派出去一些人,他们说最近凌云淮和巴图走得很近,我怀疑他把饷米倒卖给了巴图。” 原来是这样啊。 “为了消弭此事,凌云淮找人假扮匪军,把祁玉绑架上去,就是为了让我收手。” 一语惊醒梦中人。 紫烟这才恍然大悟。 “那小姐准备怎么办?” “明天是不是一年一度的骑射比赛?” 紫烟点点头。 幽州乃边疆重地,所以对骑射马术这些马上的本领很是重视。所以每年中秋时节,幽州都会举办骑射比赛。 在比赛中获胜的人可以得到很高的奖赏,也可以直接破格进入官中,也算是选拔军队人才的一种方式。 今年的骑射比赛头名的彩头是一匹纯种的血玲珑。血玲珑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宝马,据说可以日行八百,夜行一千,毛色泛红,竟无一根杂色。 城民没想到的是,除了这匹血玲珑,今天来参赛的人身份也很尊贵。其中有凌统领的妻子柳如意,还有上京来的绾公主。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叫巴士军的男人。 牵马的时候,薛绾正看见柳如意从马厩里出来,她手上是一匹青骢马,看样子也是上等马。 “绾公主对血玲珑也有兴趣嘛?” “本公主有兴趣的可不止一匹血玲珑。比如说王妃的病情可好一些了?” 柳如意脸色一变,继而笑了笑。 “承蒙绾公主惦记,王妃的病情轻了许多,只怕很快就好了。” 说着,她牵着青骢马径直走了出去。 薛绾也不理她,在进去牵马的时候,她发现白雪神驹有些不对劲,一个劲地冒汗,好像是生病了一样。 不该啊,昨晚上她还让马夫看过,白雪神驹一切都很好啊,怎么今天一早就病了? 可是眼下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薛绾也顾不上许多,只好牵着白雪神驹走了出来。 骑射比赛要经过两场,首先要比速度,人骑着马赛场跑十权,看谁的马跑的最快。 第二场就要看技艺了,人马合一,跨越水沟,石墙,和飞桥,最先到达的就是头名了。 第一场开始,几十匹马奔涌而出,尘土飞扬,场面极为壮观。 果然,九圈下来,薛绾的白雪神驹领先,继而,是那个叫巴士军的男人,柳如意紧紧相随。 可就在第十圈刚开始的时候,白雪神驹突然停了下来,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双膝跪地,说什么也动不了。 柳如意在超越她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小姐!” 围观的人群中,紫烟大声喊道。 事情紧急,薛绾也顾不上别的,命人把白雪神驹带下去,换了一匹普通的白马上来。 虽然这匹白马速度不如白雪神驹,但第二场可是障碍赛,或者这匹白马可以试一下。 换上白马,薛绾尽力往前追。而此时,柳如意的青骢马被巴士军的马蹄子绊了一下,一个马失前蹄,已经翻倒在地。 薛绾马上扭转缰绳,绕过她的青骢马,紧紧地追赶前面的那匹黑马。只是那匹马太快了,无论薛绾的马怎么追也追不上它。 眼见就要到终点了,最后一个障碍却是一个宽三丈的壕沟。这么宽的壕沟,别说一般的马匹,就是白雪神驹在这里只怕也飞不过去。 果然,前面那匹黑马眼见壕沟,无论巴士军怎么催促,它说什么也不跳。 此时,薛绾扯下自己的衣袖,单手蒙上白马的眼睛,心里默默祈祷:白马啊白马,你一定要越过去啊! 薛绾手上使力,嘴里大喝一声:“跳!” 那白马却像是听懂了一般,凌空飞起,远远地越了过去。 最终,白马稳稳地壕沟对面,最后飞一般到达了终点。 薛绾赢了! 紫烟在旁边看得兴奋极了,连声叫好。 今年的骑射头名竟然是绾公主! 按照规则,头名当然要赢得头彩———那匹纯种的血玲珑! 血玲珑如约到了薛绾手中。 就在这时,巴士军却走了过来,抱拳称赞:“绾公主果真好骑射!” 薛绾只是淡然一笑,不以为意。 “我想和绾公主做笔交易,不知绾公主可愿意否?” 薛绾点头:“你说来听听。” “鄙人想买这匹血玲珑!请绾公主只管开价。” 薛绾微微皱眉,想了想开口说道:“银子本公主也不稀罕,本公主想要你手中一张买卖契单!你和凌统领买卖饷米的契单!” “绾公主说什么话?鄙人从不认识什么凌统领,手里更没什么契单。” “巴图头领,你和凌统领的交易大萧早已知道了,你又何必遮掩?况且,对你来说,那只是一张纸而已,相比较血玲珑,你认为哪个更重要呢?” 第118章 九殿下要的豆腐 她说得确实不错。对于巴图来说,那不过就是一张单据罢了,总没有血玲珑矜贵。 要知道纯种血玲珑极为罕见,只怕整个天下能找出来的没有五十匹。 草原上的雄鹰,没有宝马怎么驰骋? 仿佛是故意示威似的,那匹血玲珑仰天长嘶,大有傲视天下的气概。 “宝马配英雄,巴头领,你以为呢?” 薛绾淡淡然地问了一句。 “如果巴头领感觉不划算,也无所谓,我们这笔交易不做也罢。” 说着,薛绾牵马就要离开。 巴图忙拦住她。 “做,无本买卖当然要做。” 巴图从怀内掏出那张契单,交给薛绾。 薛绾打开看。上面果然是凌云淮倒卖饷米给巴图的单据。官军几万担饷米以低于官中的价格卖给了巴图,下面赫然有凌云淮的签字画押。这下他有口莫辩,看他怎么说? “很好,巴头领,我们合作愉快。” 薛绾把缰绳交给巴图,拿着那张契单直接去找凌云淮。 说来正巧,凌云淮,柳权还有九王照常开公务会议。 眼下,一批流民大量涌进幽州,正要问这些流民从何而来。 薛绾婉婉然走了进去。 “这是前厅公务会议,绾公主有事等会议结束再说。” 这个柳权真是好大的口气!刚愎自用,傲慢不堪。 薛绾看也没看他一眼,更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坐下,拿出那张契单放在桌上,神态闲适从容。 “本公主说得也是公务。凌统领,本公主呢,刚才闲暇无事做了一笔买卖,上面竟然有凌统领的签字,本公主也看不太懂,倒是要请教一番。” 萧玄彻使个眼色,早有人过去把契单呈了上去。 萧玄彻大略一看,随手把单据抛掷在桌上,嘴角不由得冷笑两声。 “好,真是做的好!” 柳权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忙一把抓了过去。只一眼,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凌云淮,你真是大胆!” 凌云淮吓得一身冷汗直冒,起身扑过去,见是自己和巴图倒卖饷米的单据,心里就凉了一大截。 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 “节度使大人,岳丈大人,饶命啊,云淮糊涂,罪该万死,只求岳丈大人看着如意的面上饶了云淮吧。” 柳权脸更加黑了,一拍桌子,大声呵斥。 “胡说!难不成你还让本节度使徇私枉法不行,来啊,给我推出去斩了!” 听得这话,凌云淮眼前一晕,差点直接栽倒在地上。 “岳丈大人,岳丈大人,你不能这样,那些饷米的银子我……”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柳权大声呵斥了。 “大胆!这个时候你还要狡辩不成?你受朝廷厚禄,朝廷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做如此事情?或者是有下属不满,故意陷害不成?” 凌云淮一听,脑子里打了一个激灵,随后连连点头说道:“节度使大人说的不错,手下军官温子然一向对云淮心怀不满,十有八九是他伺机报复,冒名顶替云淮签字。” 柳权振声说道:“既如此,来啊,把温子然推出去斩了,人头挂在城门上,以示警戒!再敢违规乱纪,倒卖饷米者如他一般!” 萧玄彻脸色一变,起身制止。 “柳节度,事情没有问个清楚,怎么能直接杀头?我们应该拘来温子然,听他认供之后,上报朝廷,听皇帝处置。” 正准备执行命令的侍从又停了下来,犹豫不决。 柳权大手一挥,大声呵斥:“事情如此恶劣,岂有不斩之理?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当本节度使在放屁嘛?” 那侍从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报说已经斩下温子然的头颅,悬挂在城头。 萧玄彻冷哼一声,甩袖愤然离开。 随即,薛绾也走了出来。 走不多远,萧玄彻停了下来,似在专等薛绾过来。 “阿绾,辛苦你了。” 果真,等薛绾进来,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薛绾自然明白他说什么。 “不值什么,说来也是为了祁玉。倒是九殿下有妙策,打探到巴图酷爱宝马良驹。” 萧玄彻目光熠熠,看着远处群山连绵。 “凌云淮盗卖饷米,本王早有察觉,只是苦于一直没有证据罢了。虽说这次高价收购了血玲珑,引得巴图上钩,只是……” 他目光收回,长长地叹口气。 薛绾心领神会,淡然一笑。 “九殿下放心,话说人在做,天在看,总有到头的时候。” 萧玄彻微微颔首,脸上阴晴不定。 “绾公主看柳权这人如何?” 薛绾一怔,沉吟片刻,方才斟酌说道:“刚才的事情似乎有些急了,怕是多有隐情。” “刚愎自用,大有王中王的意思。” “九殿下的意思是担心他……” 最终,下面的话,薛绾没有说出来,谋逆造反,那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萧玄彻默然。这正是他最担心的。他只是有这种感觉,但苦于没有证据。 两人正说话,不想一个人影扑了过来。 “姐姐!” 再一看,却是薛祁玉。 终究,凌云淮也不能把他怎样。 “姐姐,我快饿死了,幽州可有什么好吃的?” 薛绾爱怜地看着他,眸子里有着无尽的宠溺。 兄长薛祈年已经过世,让她越加的珍惜亲情。 “好,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来,幽州有一家豆腐王,卖的豆腐最是好吃。 豆腐王有个女儿叫王玉瑶,长得很是标致。这一天,豆腐王和女儿王玉瑶推着一车豆腐来到府衙,说是要送豆腐给九殿下。 “玉瑶,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把豆腐给九殿下送进去就出来了。” 王玉瑶点头。 王豆担着一筐豆腐准备进入府内,不想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 “嘿,嘿,嘿,你做什么呢?你以为这是哪里,你想进去就进去啊?” 王豆陪笑解释:“军爷,是府内的九殿下要的豆腐。” 守卫听说是九殿下,用弯刀挑起筐上的纱布,见下面果然是一块块豆腐,然后点头说道:“进去吧。” 王豆正要进去,不想柳权恰从这里经过,一眼就瞥见了门口的王玉瑶。 这一眼恰就被他看进了心里。 那日,何夫人被符伦摔下城楼,这几日心里正是难受,也有属下买了几个丫头进去,但都不尽如人意,倒是眼前这个丫头,看起来很可人意。 “你们做什么的?” 柳权喝问了一句。 见是节度使大人过来了,侍卫忙躬身回答说道:“回大人的话,卖豆腐的,说是给九殿下送的豆腐。” “哦,豆腐?” 柳权大步走了过来,心下有些疑惑。 “检查过了吗?” 那侍卫自然不敢怠慢,当着柳权的面,上下摸了一遍,确定身上没什么可疑的东西才点头说道:“回大人,什么都没有。” 柳权又上下审视了一番,才示意王豆可以进去了。 王豆浑身上下冷汗直冒,听说可以进去了,倒像是听到了大赦令一样,忙忙地进去了。 按照侍卫的指点,好不容易,王豆才来到了九殿下住的地方。 门前见有一个小哥站着,王豆放下那担豆腐,躬身施礼。 “这位小哥,有九殿下的豆腐麻烦通禀一下。” 这位小哥正是阿符,听说是豆腐,心里有些纳罕。豆腐不送到厨下送这里干嘛? “送到厨下!” 阿符转身就要进去。不想王豆却拦住了他。 “这位小哥,是幽州王爷的吩咐,一定要把豆腐给九殿下送过来。” 一开始,阿符以为自己听错了。谁?幽州王爷,幽州王爷不是早已死了几天了,难道是从地下捎过来的豆腐? “你胡说什么?哪个幽州王爷?” 见左右无人,王豆更不答话,拿起筐里的刀,对着一大块豆腐切了下去。 豆腐划开的时候,里面露出一封信。 “这是幽州王爷给九殿下的信。王爷说了,若七日后收不到他的吩咐,务必把这份信交给府衙的九殿下。王爷一向爱吃小人的豆腐,那天突然给小人这封信,又给小人五十两银子。” 原来是这样,阿符跟着九殿下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这其中的蹊跷。想着事情有些不对,阿符命他在门口等着,他却拿着这封信进去了。 “殿下,您看看这封信。” 阿符进去后,直接把这封信交给了萧玄彻。 “哦,谁的信?” 萧玄彻歪躺在椅子上,微闭双目,一副半睡不睡的样子。 阿符压低了声音。 “说是二皇子给您的信。” 骤然,萧玄彻睁开双眼,挺身而起。 二皇子的信,怎么可能? 阿符躬身把信递到他面前。 萧玄彻接过信,见信封上有皇家的印戳,确实是宫中之物。 他揭开红色的印戳,里面掏出一封信,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萧玄彻定睛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冬至,柳翻。 自小在宫中一起长大,萧玄哲的字他是认得的,确实是他的字迹。 只是这四个字什么意思呢? 他沉吟片刻。突然,他脑子如电光石火一般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柳权要反? 冬至,柳反! 难怪那天萧玄哲喝酒时会说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九弟,你我都是傻子啊。自认为天下是萧家的天下,殊不知窥视天下者大有人在。今日父王坐的哪个位置,保不准明天就会江山易主。可笑啊可笑,你我兄弟,骨肉至亲又争得什么? 难道因为萧玄哲知道了柳权要谋反的事情所以才被毒死的? 第119章 弃暗投明才是正道 想及这里,稳若萧玄彻不由得都打了一个寒噤。 身为封疆大吏,刚愎自用也是有的,可是像柳权这样,敢毒杀朝廷大臣的可也真是胆大包天。何况,萧玄哲可不是一般的朝廷大臣,而是皇帝的二皇子,皇亲贵胄,那也就是说,柳权志不在一个幽州,而有吞食天下的野心。 萧玄彻反复思量,又把王豆叫进来细细询问了一番。可惜王豆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说王爷交代了,只要七天不联系他,就让他把这封信交给九殿下。 见从他这里得不到更有用的信息,萧玄彻吩咐拿了赏银五十两给他,打发他出去了。 正值八月中秋,城里很是热闹。虽说这几年战乱不断,但节该过还是要过的。 薛绾带着薛祁玉正在幽州闲逛,看市集热闹,人流穿梭。 薛祁玉看这个也稀罕,那个也好玩,兴奋的到处乱窜。 不想这时,一大群流民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其中有人借机拽走了他身上的荷包。 “有贼!” 薛祁玉气得大喊了一声。 那贼见势不妙,忙忙地要逃走。 “拿过来吧!” 一个人上前给了他一脚。那贼摔倒在地,被人踩在了脚下,随即抢过了荷包。 “少爷,你的荷包!” 那人甩手把荷包扔给了薛祁玉。 霍敬! 薛祁玉眨了眨眼睛,看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灰头土脸的人竟然是霍敬。 “霍敬,你这是打哪儿来的?” 自从那天薛祁玉被流寇带到了山上,霍敬却趁机逃走了。这一连几日也没他的消息,正焦急万分呢。 这一分神,那贼借机逃走了。 霍敬也不管他,转身过来给薛祁玉和薛绾行礼,然后才说他逃走后,正遇见从凉州跑过来的流民,跟随他们一路才到了幽州。 原来凉州正被蛮军围攻,眼下很是危急,所以城内的城民不得不逃到这里,暂避一时。 蛮军又来了? 薛绾心中一紧,怎么感觉蛮军就像是一群绿头大苍蝇似的,怎么赶也赶不走呢? 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简单说了几句后,他们就带着霍敬回府了。 自从白天见了那个豆腐西施后,柳权这一天都有些心神恍惚。 这一切都被察言观色的凌云淮看得清楚。晚上的时候,凌云淮悄悄溜进来,眼见柳权正对着一轮圆月长吁短叹。 “岳丈大人,可有什么心思?” 柳权也没转身看他,沉默不语。一番心思又怎么好开口? 凌云淮凑近,嘴角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笑。 “岳丈大人,云淮下午打探得清楚,那个豆腐王的女儿名叫玉瑶,今年刚十六,原是有婚约的,云淮和他也有些相熟。” “哦?” 柳权终于有了些兴趣。 “这人是她表哥,名叫景深,现就在咱军中任职,是个百夫长。” 柳权依旧沉吟不语。 凌云淮又笑了一下。 “岳丈大人,蛮军围困凉州,凉州急等援兵救援呢。” “这个我已知道,正不知派谁去呢。” “云淮想呢,景深一向勇猛,在军中很有些威望,不如派他去如何?” “你的意思是……” “只是我们幽州也不容疏忽,给不了更多援军,让他带着自己的队伍去怎样?” 景深为百夫长,他的队伍充足也就一百多人。而蛮军围攻凉州,说少也得几万人。一百人对敌几万蛮军,那不是救援啊,那是羊入虎口嘛。 景深必死无疑! 景深死了,柳权就可以顺理成章把王玉瑶占为己有,妙,实在是妙策! “凉州之围事在紧急,既如此,让他速速前往救援。” 柳权一脸正色。 凌云淮答应了,急急传达节度使大人的命令去了。 不出所料,次日下午,柳权得到军报,景深的队伍遭遇蛮军大军。虽然军将奋勇杀敌,个个以一敌百,但还是寡不敌众,全部被杀。 不等王家悲痛过去,府衙的亲兵侍卫梁楚生就带着节度使大人的吩咐来了,有意提亲,让王玉瑶成为节度使大人的伺妾。 这对于寻常人等,可是天大的好事。想柳节度使可是谁?封疆大吏,朝廷重臣,王家不过是一家卖豆腐的,节度使能看上他家闺女,那是何等的福分! 不想那王玉瑶性子刚烈,誓死不从。她说自己自小许配景家,生是景家的人,死是景家的鬼,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嫁给别人! 梁楚生急了,下达了最后命令,三日后势必要娶亲。那时,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王家只是一家卖豆腐的,这种事情却找谁说理去? 于是,王豆只好劝女儿,从了吧,如此世道,人命如草芥,能活下去就好了,要什么贞洁烈女? 王玉瑶当面同意了,不想是日晚上,她换了一套大红的喜服,竟悬梁自尽了。 次日一早,王豆看见了女儿早已凉透的尸体,几乎要昏死过去。他活了半百,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如今,白发送黑发,这不是要他的命呢。 “女儿啊,你怎么想不开啊,你走了老父可怎么办啊?” 王豆哭天抢地,恨不得随她一起走。 街邻看得难过,可也不能劝什么。人死如灯灭,无论如何也劝不活的。 “好吧,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女儿啊,你等着我,父亲这就过去陪你。” 说着,王豆一头就要往磨盘上撞。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捷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还偷生呢,你有委屈找我家少爷,我家少爷一定会帮助你的。” “正是,你有委屈只管给我说。” 原来,这两人正是上街溜达的薛祁玉和霍敬。听得这里喧闹,就进来了。 王豆见薛祁玉气宇不凡,也就把梁楚生逼婚的事情说了。 薛祁玉听得愤怒,一拍大腿说,这件事他管定了,一定要给他一个说法才行。 果然,回到府衙后,薛祁玉把王豆的事情说给了薛绾。 薛绾一听竟然又是梁楚生,心里不由得一动。 昨天,萧玄彻才来找过她,说了萧玄哲那封信的事情,担心柳权有不轨之心,正苦于没有证据。而这个梁楚生是柳权的亲兵侍卫,对柳权的行踪一定有所了解,只要能说动他,扳倒柳权轻而易举。 细细计较一番,薛绾有了主意。 正值八月中秋佳节,府衙柳权命人在内宅准备了一桌宴席。 柳如意做东,请亲兵侍卫梁夫人过来一坐。 梁夫人和柳如意早已相熟,所以欣然同意。 不想宴席刚开始,薛绾竟然和紫烟也不请自来了。 看见她的时候,柳如意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如意很有些不明白,难道绾公主还缺几个月饼吃嘛,巴巴地来这里蹭吃来呢。” 薛绾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坐下,看着梁夫人莞尔一笑。 “月饼有什么稀罕的,本公主不至于贪嘴如此。不过呢,听说梁夫人在这里,有心结交一下,所以才特意过来一叙。” 梁夫人原也出自名门,疏离地笑了一下。 “多谢绾公主抬举。” “如意和梁夫人交情多年。如意深知梁夫人品格,必然不是那种见异思迁之辈,只怕绾公主多虑了。” “这样啊,本公主也有些了解。梁夫人祖父为前朝名臣,势不肯为叛军所用,所以投湖自尽,一生名节如此,本公主很是敬佩。” 听得她提及自己家祖父,梁夫人不由得站起来,一脸正色,那样子倒像是虚心受教的样子。 绾公主却也不看她,继续侃侃而谈。 “本公主闲来无事,最喜读前朝历史。梁夫人家乃幽州名门,品行端正,绝不会为虎作伥,做那等不臣之事。” 柳如意嘴里冷哼一声,脸上带出不屑和嘲讽的表情。 “绾公主什么意思?难不成梁夫人和如意结交就是为虎作伥了?” 薛绾笑而不答。 “梁夫人乃绝等聪明之人,自然明白本公主的意思。梁夫人若有意,本公主随时恭候梁夫人的到来。” 她微微垂眸,瞥了一眼满桌的菜肴,淡然一笑。 “幽州的月饼虽好,但终究不及上京的口味纯正。幽州的月亮虽好,但上京的月亮想必更亮一些。” 终究还是皇帝那里才是正宗,弃暗投明才是明智之举。 梁夫人听了她这句话,竟呆了好一会儿。 翌日一早,梁楚生匆匆出了住所,直奔九殿下萧玄彻府邸而来。 说巧不巧,恰就在这时,他正遇见要出府的柳权。 “梁侍卫,一大早这是要去哪里呢?” 梁楚生神色仓惶,言语支吾。 “回节度使大人,家内老母身体不好去抓药。” 柳权一笑。 “既然是抓药,怎么不走东角门?” “是,卑职一时仓促,走错了。” 说着,梁楚生转身要离开。 “慢着!” 柳权大步过来,拦住了他。 “梁侍卫怀里塞的什么?” 梁楚生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脸色越发的惊惶。 “没,没什么,抓药的方子。” 柳权冷然一笑,上前一把撕开他的胸襟,露出一沓子密信。 梁楚生面色大变,汗如雨下。 “好大胆!你竟敢行刺本节度使!” 柳权一声大喝,抽出梁楚生的腰刀,竟插入了自己的腹部。 不等柳权下命令,早有侍卫上前,一刀刺中了梁楚生的心脏。 第120章 壮哉大萧 亲兵侍卫梁楚生行刺节度使大人,被当场斩杀,这个消息传到了萧玄彻耳中。不用多想,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中秋节那天,薛绾说已经说动了梁夫人。私底下,梁夫人转告薛绾,说会劝说丈夫,很快就会带着证据去见萧玄彻。 没想到不过一夜过去,梁楚生就被杀了。自小在权力漩涡中搏杀的萧玄彻早已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经过此事,只怕柳权已经有所戒备。事不宜迟,眼下,他只好尽快上奏皇帝,把柳权意图谋反的事情禀告,也好让皇帝尽快下决策。 于是,萧玄彻写了一封秘奏,吩咐随从立即赶回上京转交给皇帝。 没想到没等密使出府,就被柳权的人赶上去杀死了,当时就把密信搜走了。 而萧玄彻这里竟然还不知情,直到柳权带着人把他的府邸全部围住了。随即,柳权气呼呼大步走了进来。 变故发生的突然,萧玄彻忙换了王服,手握皇帝钦赐的九龙弯月刀,正色站在院中。 “柳节度,无故包围本王府邸,意欲何为?” 他凛然问了一句,气度不凡,大有皇家的威严气度。 柳权面沉如水,却将怀中的密信拿了出来,冷笑一声。 “本节度使正要问九殿下呢,本节度驻守幽州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但不知九殿下这封信可是要如何?谋逆乃是朝廷重罪,九殿下可有证据吗?” 被他这么一质问,萧玄彻竟无语。他手中确实没有证据。虽有萧玄哲留下的那封信,上面有四个字,但并不能证明什么。 “本节度使想九殿下应该无证据,那么为何要污蔑本节度使?想来是九殿下要自立为王,嫌柳某镇守幽州,手握重兵,所以要拿掉柳某这颗硬钉子不成?” 他竟然倒打一耙! 柳权直盯着萧玄彻的眼睛,咄咄逼人。 “既然九殿下猜忌柳某,不如柳某和九殿下打个赌怎样?” 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还有这种雅致。 “不知柳节度要赌什么?” “九殿下这封密奏原封不动地送达上京。” 一时,萧玄彻还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柳某呢,自然也要向皇帝表表忠心,将柳某的意思转达皇帝,九殿下意欲自立为王,两封奏折一起交到皇帝手上,九殿下说皇帝会信谁的呢?” 没等萧玄彻回答,柳权冷然一笑,又说道:“皇帝若信九殿下的,命九殿下拿下柳某的项上人头,柳某呢,自然无话可说,引颈待宰也就是了。” 骤然,萧玄彻意识到自己上套了。眼见得这就是一个陷阱,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再想跳了出来只怕不能了。 柳权脸色一沉,语气凌厉。 “若皇帝信了柳某的,那么柳某也不敢要九殿下的人头,只要九殿下立即离开幽州,永远不要再回来!” 毕竟萧玄彻可是皇帝的九皇子,头颅矜贵,也不是谁想要就能要的。 “很好,就这么着吧。” 萧玄彻语气平静,面色如常。 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能输了气势! 柳权更不多废话,吩咐准备纸笔,就在萧玄彻面前笔走游蛇,很快也写下一封信。为了以示公平,柳权还把信给萧玄彻看了。两人都无争议后,柳权才吩咐侍卫,八百里加急把两份奏折送到上京。 事后,柳权竟然还以防卫九殿下府邸的理由,留下了二百兵士。 “等皇帝的旨意下来,柳某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在此期间,九殿下还是安生在这里休养才好。” 说得好听,不过是幽禁而已。从今天开始,萧玄彻不能踏出府邸半步。 见状,萧玄彻明知多说无益,拂袖转身进去了。 午时的时候,萧玄彻才听巡防的沈寻山说,蛮军二王子符文为了替弟弟符伦报仇,领军二十万,绕过幽州,正在分兵攻打凉州,肃州等北疆城池。 难怪柳权会如此笃信! 此时正是用兵之际,皇帝见奏折后,肯定会审时度势,绝不会在此时因猜忌就斩杀大将。 柳权久镇北疆,和蛮军多有交战,在北疆又很有威望,若此时杀了他,北疆十六州只怕不属于大萧了。 十有八九,皇帝会下达安抚的旨意,命柳权安心镇守,同心戮力,击退蛮军才是正事。 果然,几日后,皇帝的旨意就下来了,对柳权好一番安抚,之后命萧玄彻完全受柳权节制,当此危难之际,齐心协力,共击蛮军。 当面宣读完圣旨,柳权谢恩之后,转眼看着萧玄彻。 “九殿下可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那咄咄逼人的神态完全嚣张到了极点,简直是孰可忍不可忍。 萧玄彻竟然毫不在意,语气如常,并没有丝毫的怨愤或不满。 “皇帝圣明,本王当然明白。” 柳权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很有些为难的样子。 “既然皇帝下了旨意,眼下正是用兵之际,本节度的意思呢,蛮军攻打凉州,急等援兵救援。九殿下呢,杀伐决断,应是首要人选。” 看来他是打发萧玄彻救援凉州了。 “为国效忠,本王义不容辞,自当效力。” 萧玄彻说得不卑不亢,从容坦然,大有王将的风度。 “九殿下果然英武!本节度这就派兵一千,请九殿下速速带兵救援。” 一时,别说萧玄彻了,就是柳权身后的众位将官都吃惊不小。 要知道这次蛮军符文带兵二十万,围困凉州,一千大萧兵士,抵抗二十万蛮军,这真的是援兵么?怎么有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这不是救援,这是送死呢。当然,这也是柳权的意思,若萧玄彻一不小心马革裹尸了,正好除去一大隐患,就是上报朝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或者柳权也意识到这有些意图太明显了,所以笑了笑,解释道:“本来也想多给九殿下一些兵马的,只是幽州重地,一旦发兵前去救援凉州,蛮军转过来攻打幽州,幽州一旦有失,罪莫大焉!” 果然是柳权,说得冠冕堂皇。 “柳节度的心思昭然若揭,本王当然明白。” 萧玄彻回答的淡淡然,丝毫没有恼怒的神色。 在府邸准备了行装,阿符好一阵抱怨。 “九殿下,您就不该接受他的受命,明摆着他就是让我们去送死呢。” “既然如此,阿符你留下吧。” 萧玄彻沉思着说了一句。 阿符立即急了:“阿符绝不是怕死,跟着九殿下死一百回又如何?只是阿符替九殿下不值,这不是白白的牺牲吗?” 萧玄彻自然明白,若去了,胜算几乎没可能。可若不去呢,就是抗旨不遵,也是一个死!与其那样,不如拼一下,至少死得有些尊严。此时,只能进不能退! 明知此去胜算不大,所以萧玄彻决定凌晨即刻出发,这样至少不用告别薛绾。 若他真的不幸死于沙场,希望她一切安好。 不想一大早,正要出发时,不想却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九殿下,难道都不想告别一声吗?” 来人却是薛绾,只见她一身戎装,飒爽英姿。 萧玄彻猜到了她要做什么,由不得沉下脸。 “本王受命前去征战,绾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国之存亡,匹夫有责。薛绾乃皇帝钦封的公主,岂有国家危难置之不理的道理?” “可笑!绾公主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难不成我们大萧男人都死绝了吗,竟要一个女人出征?” 萧玄彻说话很不客气,完全是用一种侮辱的语气。 “大萧国男人自然没有死绝,只是当时射杀符伦的并不是男人,而是薛绾!” 薛绾不卑不亢,神态从容。 “如今,符文以此围困凉州,事由薛绾起,自然要有薛绾结束!薛绾绝不会坐视不理!” 她的语气果决,已经不再用绾公主的尊称。 随即,她一双黑眸转向身后大萧军,声音朗朗。 “薛绾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深知置之死地而后生,更有一种志气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人生在世,生于天地间,无非醉酒高歌,畅意江湖,为国尽忠,马革裹尸,何憾之有?” 她神色凛然,气势非凡,眸子中尽有一种决绝的豪情,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情。 “薛绾常想,生死如何?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是在走向死亡,一年也是死,一百年也是死,薛绾倒想知道,怎样的死才更有价值?” “为国尽忠,向死而生!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汉子!” 有人高喊一声! 于是,群情激昂,众将士引亢高歌。 壮哉大萧,神兵勇武! 立于天地,扬名五湖! 薛绾摘下腰间的将进酒,高高举起酒壶,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将酒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只要是大萧的人,喝了这杯酒,我们势必杀尽蛮军!” “干!” 一千兵士全都满饮了一杯酒,豪情万丈。 一时,城内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城民们自发地击鼓,高声喊喝。 “壮哉大萧,神兵勇武!立于天地,扬名五湖!” 第121章 萧玄彻死了 城内振奋,声震寰宇。 而这一幕正被薛祁玉和霍敬看到了。霍敬激动的涕泪交流,热血喷张。 “少爷,今后我可不能伺候您了。” “为什么?” 薛祁玉只看得心醉神迷,不知所以然地问了一句。 “霍敬要随绾公主破阵杀敌去!” 霍敬说得坚决,不等薛祁玉答应,已经飞身离开了。 薛祁玉这才反应过来,怔了一下,忙也跟着跑过去了。 “我也要去!” 两人激动的无可无不可的,冲到了队伍前面。 薛祁玉死死扯住白雪神驹的缰绳,一脸热忱。 “姐姐,好姐姐,你带祁玉去吧,不杀他几百个蛮鬼,祁玉就不活了!” “霍敬誓当大萧的鬼,绝不做蛮军的人!” 没想到,霍敬今日也有这等豪情! 由不得,薛绾粉脸一沉。 “胡闹!本公主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乖乖回幽州!” “另一个呢?” 薛祁玉仰着小脸,目光中满是期待。 “另一个,即刻,马上回上京!” 无论是幽州还是凉州,都是乱地,战争一触即发。祁玉他们留在这里,终究不稳妥,只有回到上京才最安全。 薛祁玉嘴巴撅得老高,老大的不满意。 “什么嘛,就没有第三个选择嘛?” “沈都尉!” 薛绾却不理他,径直对送行的沈寻山喊了一声。 因为沈寻山要固守幽州,又没有柳权的命令,也就不能跟随他们一起救援凉州。 “是,卑职在!” “送他们两个回京。” 薛绾面如冰霜,竟没有丝毫可以通融的意思。 这下,薛祁玉马上松开了缰绳,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回幽州,行了吧?” 说着,他垂下头,满是落寞地走开了。见状,霍敬只好也跟了上去。 离开幽州,一路急行,很快,他们就到了凉州城门外。只见漫山遍野都是蛮军的营帐,营连营,帐连帐,绵延几十里,看得触目惊心。 听说是援军到了,凉州都尉邱石门迫不及待地上了城楼。远远地,只见一队军马上来,正是大萧的旗号,只是…… 只是这真的是援军嘛?屈指可数的人马,和乌泱泱的蛮军比起来,简直是石入大海,羊入虎口。 参军陈海等各位将官也在观摩,脸上都是悲观绝望的神色。 这柳节度使也太儿戏了些!请求增援的文书都送去半月了,好不容易来了救兵,可就这么点人马,完全是胡闹! 别的不说,蛮军几十万人马,每人吐口唾沫,都能把大萧军淹死了。 “邱都尉,这……” 陈海欲言又止。 “目前,我们只能坚守不出!” 众将官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 照理说,城内和城外正该合兵一处,内外夹击蛮军。可是眼见大萧援军必死无疑,城内也只有五千守军,即使这些守军全部出去迎敌,同样也是死路一条。与其那样,不如依旧坚守不出,至少还能保存有生力量。 邱石门面露犹豫之色,实在是两难。若合兵夹击,凉州必失;若作壁上观,那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城外援军死无葬身之地。 柳权啊柳权,在你眼里,大萧军人的命就如草芥嘛?可杀可恨可痛! 与此同时,蛮军也看到了这一支大萧国的救援军。一开始,他们以为只是大部队的前锋部队,所以符文要求蛮军整肃,排列好阵型,严阵以待。 不想等了好一会儿,大萧军已经走到城下了,始终只有这一千人马。 终于,符文仰天大笑。 “本王以为大萧何等雄武,原来不过是一群蝼蚁!” 萧玄彻单骑出列,只看着符文,冷傲中裹挟着一种杀气。 “大萧乃中原正统,对付你们这种蛮夷,不过围捕禽兽一般,何必用许多精锐部队?” 符文的笑容僵在脸上,圆睁双目,胡须倒立。 “死到临头,还敢嚼舌?” 萧玄彻却不回答,而是转身看着身后的一千军士,振声说道:“今日乃死战!萧玄彻不求别的,只求黄泉路上和诸君作伴。皇天厚土,祭奠我军亡魂!” “杀啊!杀一个是一个,杀两个赚一个!” 军士们士气高昂,一个个高声呼喊。 萧玄彻挥鞭向前,身先士卒,早已先冲了出去。 那些军士们也如猛虎下山奋力向前。 一时,蛮军倒看得有些愕然。见过不要命的,但这么不要命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来不及多想,大萧军已经冲到近前,一刀过去,人头落地。 蛮军这才惊醒过来,忙挥刀扬鞭迎战。 但只是一千大萧军啊,在几十万蛮军里,就像是一地的沙子里掉进来几粒米,看起来那样的微不足道。 这一千死士,凭着一股义气,拼死迎战。有被斩掉一只手臂的,就用另一只手臂斩杀对方;有双腿被砍掉的,就用双手紧紧地拖住蛮军;还有双腿双手都被砍掉的,就用嘴死死地咬对方的脖颈,天地动容,场面惨烈。 血染红了城外的土地,看起来如此的触目惊心。 最后,只剩下了一个旗手,脑袋都被削掉了一部分,双手依旧紧紧地抓住大萧国的旗帜,嘴里喃喃着:“壮哉大萧,神兵勇武!立于天地,扬名五湖!” 天色黯淡下来。 厮杀声停止了。 “萧玄彻,还不束手待毙?!” 符文看着他,满脸的鄙夷和不屑。 此时的萧玄彻已经宛若血人儿一般,从头到脚都在滴血。 蓦然,他转身,身后是一排排的死尸。这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人! “本王承诺,只要你肯投降,一样给你荣华富贵!” 萧玄彻冷笑。 “放屁!宁做大萧的人,绝不做蛮军的狗!” 符文恼羞成怒,厉声喊道:“弓弩手!” 眼见一排弓弩手上前,拉弓射箭,只要符文一声令下,萧玄彻立即就会被射成刺猬。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随即一个炸雷响起。 萧玄彻转身,飞速地冲向护城河的方向。 弓弩手射箭,箭矢如蜂一般扑扑飞来。 也就在这时,萧玄彻纵身投入护城河内,冒出几个水泡后,就消失在水底。 萧玄彻死了! 声名显赫的大萧战神萧玄彻投河自尽! 符文追了过来,只等着萧玄彻的尸体浮上来。 不少蛮军也凑上来,嬉笑嘲讽,眼睛只盯着平静的湖面。 终于,一具死尸翻了上来,只是…… 只是这身形形貌不像是萧玄彻啊。 骤然,那具死尸睁开双目。 蛮军惊得下巴几乎要掉下来,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天魔教神!” 有人惊呼了一声。 果然,眼前这具死尸完全不是萧玄彻的样子,更像是天魔教神。难道萧玄彻死而复活变成天魔教神了? 也就在这时,那人从湖面上一跃而起,竟飞了上来。 一时,狂风起,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天魔教神发怒了!” 有蛮军战战兢兢喊道。 眼前这人赫然就是天魔教神的化身。只见她抽出腰中的弯刀,借势砍掉一个蛮军将官的脑袋。 脑袋咕噜噜滚了出去。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蛮军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再迎战,转身就逃。 蛮军生来最信奉天魔教神,眼见天魔教神复活,岂有不害怕的道理? 此时,符文还想阻止,可蛮军已经成做鸟兽散,哪里还拦得住? 符文挥刀砍掉一个蛮军的脑袋,大声呵斥:“谁敢再逃……” 话音未落,一支利剑嗖地一下飞来。 符文还算反应灵敏,闪身躲开了,不过他脑袋上的头盔还是被射歪了。 他定睛一看,却是萧玄彻! 电闪雷鸣中,萧玄彻赫然站在那里,浑身湿淋淋的,却依旧是威风不减。 他明明死了! 萧玄彻更不多说话,扔下弓箭,抽出佩刀,愤然杀了过来。 见状,蛮军吓得越发魂不附体,一个个屁滚尿流只管逃走。 于是,一个惊世骇俗的情景出现了! 两个人在后面紧追几十万蛮军,而蛮军却吓得面色惨白,惊叫连连。 一开始,城楼上的邱石门等军官看大萧军死的惨烈,也是心里好一阵难过。此时再看,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真的嘛?不是幻想嘛? 片刻后,邱石门挥刀砍掉了吊桥的绳索。 “是大萧的人就跟我冲出去,共同击敌!” 他三步两步下去,竟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于是,更多的大萧军士从城内冲了出来。 “杀死蛮鬼!” “为那些死去大萧军人的亡魂!” “生做大萧的人,不做蛮军的鬼!” 一声声,一句句,伴随着天上的雷声,风声,雨声,冲击着蛮军的耳朵。 “杀啊!” “冲啊!” 此时,蛮军丢盔卸甲,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疯一般地四处逃窜,更有不少自相践踏的,死伤无数。 这一仗只打到三更左右,雨停风止。整个凉州城外的土地都变成了红色。 蛮军大败! 除了被杀死的三四万兵士,还有被踩死的也有两三万,算来大萧军不过五千多人马,竟杀死蛮军近十万兵士,损伤一半。 等邱石门来拜见萧玄彻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他原来的样貌了。 “凉州都尉拜见九殿下!” 邱石门双腿拜倒在地上,一脸的恭敬。 战神不愧是战神! 第122章 柳权真的反了 凉州城门大开,欢迎大萧援军进城,只是所谓的大萧援军只有两人———萧玄彻和薛绾。 背后是苍凉的大地,眼前只有两个如血人儿一样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千言万语只在一眼中。 “卑职镇守凉州这些年,大小阵仗也算见了不少,但像这样的战斗,邱某平生第一次见到,实在太震撼了!” 参军陈海也附和说道:“别说亲眼见了,就是翻遍史记,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九殿下实乃我大萧之栋梁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是……” “绾公主!” 凉州众军官并不认识薛绾,但绾公主的名字此时也传到凉州。别的不说,幽州解围,射杀符伦都是她所为,实在是了不起的人物。 不想今日这位竟然是绾公主! 一时,众位将官噗通噗通又跪了一地,纷纷给薛绾行礼。 “各位起来吧。” 薛绾神色间有些倦怠。 邱石门起来忙请两人进了府衙,洗漱了。因时间太晚了,又经历一场大战,各位尽是疲惫不堪,就各自回房休息,只等来日再议事。 真的太累了,薛绾这一觉只睡到日上三竿。 听得房间里有动静,才有丫头进来打水洗脸。 “绾公主,九殿下吩咐了,等您醒来却去议事厅议事。” 薛绾点头,想想确实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她忙忙洗漱后,吃了一些东西,然后由人带着来到议事厅。 萧玄彻已经到了,居中坐着。 见她到了,吩咐让她坐在自己身旁,邱石门等人却在下首陪着。 “邱都尉,眼下凉州到底什么情况?” 邱石门清了一下嗓子,方才说道:“蛮军围困半月,卑职坚守不出,只等援军,眼下城内只有三天粮食,再无粮草,只怕城内马上就会大乱。” 陈海不由得躬身说道:“说来九殿下和绾公主实在是英勇神武,竟然用一千兵士就击退了蛮军二十万人马,实属罕见!陈海佩服的五体投地!捷报即刻上奏,皇帝少不得嘉奖一番,可喜可贺啊!” “是,确实该庆贺一番!那一场大战,看得卑职触目惊心啊!” 薛绾面沉如水,由不得开口说道:“用一千大萧军的命换来的捷报,有什么可喜的?本公主要说,现在首要事务是好好安葬一千军士,按照阵亡三倍抚恤给家属。” 战争从来不是什么赞许的事情,若是为了个人的加官进爵,那些军士的命又算是什么呢? 陈海被怼了回去,诺诺连声。 “不过呢,柳节度使那里该禀告还是要禀告的。” 邱石门提醒了一句。 无论如何,北疆十六州都在柳权的管辖之下。昨日一场大战,总要上报给他,粮草也要及时发放过来。 “那就这样办吧。” 最终,萧玄彻发话了。 会议结束了,薛绾从厅内率先走了出来,萧玄彻紧跟了上来。 “阿绾好计策!” 他的语气很平淡,和平常并没有不同。 若不是她利用蛮军的迷信心理,把自己装扮成了天神教主的样子,只怕也不会有昨日那场大捷。 两人也不会在凉州府衙见面,却是在阴曹地府。 “九殿下不必客气,只是一时侥幸而已,不值得什么!” 她面色如常,淡淡然的。或者是昨天的战争太沉重了,她的眉梢始终凝结着,有一丝淡淡的伤感。 “况且都是为国尽忠,九殿下不必挂怀。” 她的神色清冷若许。 不知为什么,他听来却很有些不舒服。 他一双细长的眸子微微扬起,只看着她,仿佛要洞察她的内心。 “阿绾竟没有一点点私心?” “私心?阿绾从没有那样的心思!” 薛绾不明所以。 事后她也曾问过自己,当时来到幽州是为了兄长,眼下兄长已经过世,她又为什么要冒险来凉州? 答案只有一个,为了兄长的遗愿!想必兄长在天之灵,看见她这样也会欣慰的吧。 阿绾啊,你好厉害啊,真的比兄长还厉害呢! 那是兄长想让她做的。 “若是有一点点私心,薛绾想是为了兄长的在天之灵吧” 薛绾仰头看天,微微闭上眼睛,好像那样,她就可以感受到薛祈年的存在一样。 骤然,萧玄彻心内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一个跨步上前,将她紧紧地拥在怀内,让她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听,听这里,感受到心跳了嘛?它是活生生的,所以,阿绾,你必须有一点点私心,那是为了我!” 他只想她是为了他才来到这里的,冒死迎战,生死与共! “九殿下!” 薛绾支吾不清地喊了一声。 良久,萧玄彻才放开了她。 “早晚有那么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成为本王的人!” 萧玄彻又恢复了之前冷然的状态,再也没看她,大步走开了。 薛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泯然一笑,不以为意。 没有等到柳权的粮草,凉州却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 柳权反了! 在接到信使的急报时,邱石门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柳,柳权反了!这消息实嘛? 而事实证明,这个消息非常真实。 带来这个消息的正是他派去的信使。本来邱石门派他前往幽州送邸报,一来禀报凉州大捷;二来,凉州急需粮草,请节度使大人速速多带粮草来。 没想到信使到了幽州城下,却发现城门紧闭,城楼上飘的不是大萧的旗帜,而是大大的一个柳字。 当时信使还有些纳闷,没猜到什么情况,只见从城里逃出来几个侍卫,惊惶地嚷道:“节度使大人反了!” 信使大吃一惊,忙拉住一个侍卫,听得清楚,城内柳权已经自立为王,反了朝廷。信使哪里还敢再擅自进城?信也没送到,慌不迭地又跑了回来。 柳权确实反了。皇帝早已猜忌他多时,不过是仗着现在蛮军侵扰,自己还有些用处,所以皇帝才暂时留着。一旦蛮军败退,迟早都会杀了他。与其引颈待死,倒不如赌一次,侥幸赢了,那可是千古帝业。若最后事情不成,也不过还是一个死,也算是平了。 于是,他自立为幽州王,却封原配张氏为皇后,柳如意,柳如初为公主,凌云淮为驸马都尉,手下的亲信一律加封晋爵。 等不得黄道吉日,柳权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黄袍,准备即位。 而此时的府衙已经乱作了一团,全府封闭,进不得,出不得。 沈寻山急得一团火似的,在屋子里只是踱步。 柳权反了,他和二鬼不是柳权的人,势必要被铲除,眼下只有赶紧逃出幽州才是。 正焦头烂额之时,却听见二鬼气呼呼地进来了。 “奶奶的,柳大头召集我们过去呢。” 因为柳权头大,所以二鬼私底下叫他大头。 “说是什么即位,即你奶奶的位,爷爷让你坐不稳,摔一跤。” 沈寻山也没时间听他说许多废话,眼见得门外一大队亲兵侍卫过来,直接把门踹开了。 “沈都尉,秦统领,王爷说了,让你们马上过去朝见。” 秦二鬼正想骂人,却被沈寻山拦住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拿到玉牌,趁机逃出幽州,还有三少爷薛祁玉和霍敬也在城内,看怎么能把他们带出去才行。 这么一路寻思着,却已到了府衙的大厅。 眼下大厅已经布置一新,用黄绫装裹,正中间一把金光灿灿的龙椅。 大厅两旁却已站好了将官大臣,一个个屏气凝神,只等柳权登基了。 沈寻山看得冷笑,就这么着也要当皇帝,可笑之极! 里面一阵脚步声响,正是柳权出来了。 此时,他一身打了褶子的龙袍,头上戴着一顶宝石穿就的冕旒,煞有其事地走了进来。 柳权巡视了一下堂下的众臣,然后稳稳地坐了下去。 不想那把看起来富丽堂皇的龙椅竟然折了两脚。柳权屁股坐下去,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竟从台上滚了下来。 没有人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原本还严肃的朝堂竟有人偷笑出声。 柳权恼羞成怒,尴尬至极。自己坐龙椅的第一天就被摔个屁股墩儿,这要是传出去,不被人笑死才怪! 早有人过去把柳权搀扶起来,仓促中也来不及修补龙椅,只好另换了一把普通的椅子过来。 柳权再次坐了上去,一脸黑沉。 倒是凌云淮聪明,上前说道:“天下事务繁重,落在王爷肩上的担子自然很重,所以才会如此不堪重负!” 柳权一听,脸色平和了许多。 果然,这个驸马都尉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幽州王已死,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本王暂时管理幽州,待有贤士,一定让贤于他。各位看如何?” “王爷明鉴!” 众位将官异口同声。 “沈都尉,你的意思呢?” 柳权振声问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沈寻山。 他从来都不是柳权的人,他是九殿下一派的人,是绾公主执意提上来的。 刚即位,人心不稳,柳权正要拿他开刀,但凡沈寻山要说一个不字,正好拿他人头祭旗。 正所谓杀鸡儆猴!柳权就是要所有人看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第123章 谁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柳权一双虎目直盯盯地看着他,面沉如水。 大厅内鸦雀无声,乌泱泱站了一堆人,却几乎听不见众人的呼吸声。 老虎要发威了,还是躲着些吧,不过更多人却存了一个看热闹的心思。 殊不知沈寻山并不是功名出身,不过是靠着一点军功,恰又跟对了人,所以直接升为了都尉。 在各位同僚之中,其实并不被人看得上。何况这位沈都尉一向倨傲,明明匪军出身,却时不时都要摆出一副刚正无阿的样子,倒像别人都是乱臣贼子一般,实在可恶。 这会儿,大家都一样了,不过都是叛贼,看他怎么说? 哪知道沈寻山淡然一笑,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样子。 “卑职以为王爷谋略过人,又久镇幽州,正所谓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自该有智者当之。识时务者为俊杰,卑职定当全力拥护,并无二言。” 众位将官听得差点惊掉了下巴。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位薛都尉藏的挺深啊,见风使舵的功夫登峰造极。 秦二鬼竟也耐不住寂寞,上前撅起那张毛嘴,大剌剌地说道:“可不是呢,王爷那像狗熊一样大才学,大手段,我也佩服的七八九体伏地。” 众人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什么像狗熊一样的才学,明明是雄才大略嘛。 不过,柳权似乎听得很受用,微微笑了笑,神色间很有些得意。 “既如此,各位要同心戮力,开疆拓土,等本王收复上京,各位以从龙之功,自会加官进爵,威名显赫。” 殊为可笑!上京何曾丧失,又哪里来的收复? “对对对,等王爷坐了龙椅,二鬼也能做个王爷什么的过过瘾。” 这个秦二鬼,简直口无遮拦。他是自比王爷嘛?或者王爷和他一般呢? 不过这会儿柳权兴致很高,竟然没有治他的罪。 登基仪式草草完成,柳权又开了厅前军事会议,力争联合金,蛮两国,先取北疆十六州,然后南下徐图大萧,不出三五年,大萧将变成大柳。 好不容易,一上午结束,众将官也累了,从厅内散了出来。 此时,沈寻山一把拉住秦二鬼,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 “二鬼,我们要马上逃离幽州,你可有什么办法?” 刚才他用话稳住了柳权,但柳权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斩杀他们是肯定的事情。眼下只有尽快逃离幽州,和九殿下他们会合才是上策。 两人正说着,恰这时,紫烟匆匆而来。 “沈都尉,秦统领,三少爷和霍敬被人带走了!” 柳权谋反,紫烟也得到了消息,意识到幽州不安全,正在打点行装,准备带着薛祁玉和霍敬一起逃离。不想红碧阁来了一群侍卫,不由分说,上前就把薛祁玉和霍敬带走了。 “不好,只怕柳权已经开始清剿活动了。” 沈寻山沉吟着说了一句。看来必须马上行动了。 “沈都尉,秦统领,王爷有事召见。” 不想一队亲兵侍卫正从那头跑步而来,有人还高喊了一声。远远地,也看不清是谁。 沈寻山和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直往西北角而去。那里却是马厩,府内所有的马匹都栓在那里。 一路直行,解下缰绳,三人上马,直冲城门而来。 眼下,城门紧闭。 “薛都尉奉王爷诏令,急等出城,速开城门。” 大老远,沈寻山就大喊了一声。 眼见三匹马疾奔而来,守卫看得清楚,头前那匹马上正是幽州都尉沈寻山。 “都尉可有王爷的玉牌?王爷吩咐了,凡出城者必须有王爷的玉牌。” 这时,秦二鬼的马匹已经赶了上来。 他单骑过去,冲着守卫诡异地一笑。 “玉牌啊,我这就给你拿。” 只见寒光一闪,那守卫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秦二鬼更不多话,打开城门,三人径直出了城。 与此同时,凉州这边也得到了柳权已反的消息。萧玄彻立即召集凉州众将官开了军事会议。 凉州城内现只有五千守军,而幽州城内却有十五万兵士,所以凉州城内的守军现在只够自保。 还有一点,别的还好说,只是城内粮草已经短缺,若不能及时供应,城内必生内乱。 “本公主知道,幽州的粮草都屯在城外太平粮庄,只是柳权肯定派重兵防守,一时只怕也攻不下来。” 薛绾对粮草一向比较上心,所以知道的清楚。 萧玄彻沉吟不语。 幽州反,凉州还要防备蛮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围城,现在凉州可谓内忧外患。就算现在禀报朝廷,一时半会也运不来粮食啊。 “九殿下,门外有人带着粮草要见绾公主!” 厅外冲进来一个侍卫官,估计太兴奋了,也顾不上行礼禀报,直接就说了出来。 不由得,萧玄彻心内也是诧异。来人是谁呢?想什么来什么。 “带他进来!” 不一会儿,侍卫官带着三人进来了,为首的正是沈寻山,后面却是秦二鬼和紫烟。 “小姐!” 见了薛绾,紫烟扑了过来,眼泪哗地一下就流出来了。 “小姐,三少爷被他们带走了。” 没有把薛祁玉带出来是她的失责,她实在愧对小姐。 “好了,我知道了,我们会慢慢想办法的。” 薛绾安慰着她,急也无用。 而沈寻山呢,也将逃出幽州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说来也巧,出城后,他们正遇见朝廷押送粮草的队伍,沈寻山呢就假传九殿下的命令,强行把队伍带了过来。 不由得,萧玄彻也是一喜。 解决了粮草的问题,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平反了。当然,柳权已反的消息也要尽快上报给皇帝。 “邱都尉,本公主记得凉州素有矿城之说是吗?” 突然,薛绾问了这么一句。 邱石门点头。 “不知绾公主为何有此一问。” 薛绾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想必硫硝炭这种东西是有的。” “凉州城内多有这三物,不知绾公主要做什么?” 萧玄彻也有些诧异,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要做火蒺藜这种东西,就要需要这几样。” 聪明如萧玄彻却已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怕叛军攻城?” “我也是这么一想罢了,万无一失最好。” 萧玄彻微微颔首。 有备无患,未雨绸缪,她倒想的周全。 是夜,凉州的月格外圆,仿佛触手可及。 大地一片宁静。 如此静谧的夜,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 薛绾坐在凉亭上,仰头看天。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这么做。 和浩瀚无垠的夜空比起来,人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小姐,小心夜里凉。” 紫烟在她肩上披了一件外衣。 随即,紫烟在她身边也坐了下来,学着她的样子看夜空繁星点点。 “紫烟,你的梦想是什么?” 薛绾微闭双目,悠悠然地问了一句。 紫烟想了想,然后说道:“紫烟没什么梦想,从小跟着九王,就一门心思想照顾九王。如今跟了小姐,又一心只想照顾小姐,别的,紫烟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薛绾睁开双眼,看着她,柔柔一笑。 “真是个傻姑娘!” “那小姐的梦想呢?” 紫烟反问她。 薛绾轻轻地叹口气。 “有酒嘛,热热地烫一壶酒来。” 紫烟答应了,很快就准备了一壶热酒,还有两碟子小菜。 薛绾只管拿过来酒壶,猛灌了两口,粉脸通红。 她笑了笑,竟有一种寻常难以见到的妩媚。 一时,紫烟竟看呆了。小姐真乃天人啊! “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我呢,也很有一些女儿情节。你知道嘛,十三岁的时候,我不小心落水,被一个人救了。后来当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说了一句话,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以为那就是人生的全部,所以我义无反顾,众叛亲离跟了他。于我来说,薛家嫡女的身份算得什么?只要我们两厢情愿,吃糠咽菜又算什么?我从不在意什么统领不统领,那时,我要的只是一片真心!” 说到这里,薛绾嘴角的笑有一些薄凉。 “小姐说的是凌统领嘛?” 对于小姐休夫的故事,紫烟多少也是了解的。 薛绾点点头,又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 酒意醉人!或者酒不醉人人自醉。 “可是女人也要成长的嘛。我从不抱怨那些,他叛了我,我也从没有怀恨过他。佛说,每个人来到你身边,无论好与坏,总会教会你一些什么。我啊,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太看重情义二字。功名如何?名利又如何?与我来说,总不及情义二字。否则,这人间该是多么的凉薄呢?” “那小姐现在怎么想?” “现在梦想于我,不过是四个字———问心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国无愧,于家无愧,于父母兄弟无愧!” 她半睁着一双醉眼,挑眉看着紫烟,指着紫烟的鼻子,神态俏皮无比,哪里还有公主的威严? “于你,紫烟,也无愧!” “阿绾于我又将如何呢?” 骤然,萧玄彻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循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他坐在不远处的廊檐下,神态闲适,不知听了多久。 一时,薛绾脸上的醉意更浓。女儿间,这么私密的话他却听见了嘛? “九殿下从哪里听的?” 萧玄彻长长地叹口气,仰头看天。 “哪里都听到了。” 第124章 一场游戏两条命 一股浓烈的醉意在空中发酵,让人有些面红耳赤。 “紫烟,有些醉了,扶我进去吧。” 薛绾起身,由紫烟扶着走了进去。 萧玄彻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饶有意味的笑。 人生如此,总不及情义二字。 这句话很有意思。 一夜平静,不想次日晌午,凉州城外果然来了一大队人马。只是,这队人马却不是蛮军,打的旗号竟然是‘柳’字,真的是柳权派来的。 为首一匹红马,上面却坐着一个女将,一身红衣,煞是鲜艳。她旁边并排站着一匹黑马,上面也是一个女将,一身黑衣。 “如公主到城,让你们绾公主出来,本公主有话说。” 这女将正是柳权钦封的柳如意,别名如公主。 “不会是你们绾公主不敢出来吧,想来是怯战!说什么绾公主英明的话,不过也就在大萧横一下,真到了这里,原来也是乌龟一只嘛。” 柳如初一如平常,笑得春风灿烂,难以想象这样损人的话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凉州城内的守卫早已去禀报了,不一会儿,城门大开,从里面也走出一队人马。 当前一匹白雪神驹,上面坐着的正是一身白衣的薛绾。 自从兄长薛祈年过世后,薛绾总是一身白衣,远远看过去,白马白衣,尘土不染,宛若仙子。 她身后也有一匹马,上面却是紫烟,紧紧地跟着自家小姐。 “见了绾公主为何不行礼?” 紫烟大声质问。 柳如初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么久了,从进入凌家开始,她还从没像今天这么畅快过。 终于有一天,她也和对面那个女人站到了一起。她们身份是对等的,没有高下之分。 “拜你?可笑!难道你不知道本公主现在也是公主嘛?本公主可是幽州王爷亲封的如公主。你是大萧的公主,我乃大柳的公主,说来你我身份同等,为何要拜你?” 听她说的好,柳如初也莞尔一笑。 “如公主原谅人家吧,人家都躲在这里当乌龟了,不敢出门了,怎么可能知道天下已经易主了呢?” 薛绾平静如常,神色冷然。 “哦,如公主?本公主很想知道,谁封的呢?自封的吧。你是一公主,她是二公主,全天下只怕都要出来做公主了。” 她转眸看向紫烟,轻笑。 “紫烟,你可以自封哦。” “小姐,紫烟算什么公主呢?难道要做太一公主嘛?” 两人一唱一和,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薛绾看着紫烟,沉吟片刻。 “你嘛,做公主有点屈才了,不如做柳太后好了,柳家太后怎样?” 紫烟喜不自胜,笑答:“很好,以后紫烟自封柳太后。” 柳家两姐妹气得鼻子差点冒烟。 两人如此聪明,岂能不知道她们话里的意思。 柳家太后,她们是柳家公主,这么算来,紫烟倒比她们长了一辈,难不成她们还得叫她一声母后嘛? 不想,紫烟却皱眉,嘴巴撅得老高。 “算了,算了,我才不要做什么太后,也养不出那样没脸没皮的女儿来。若是那样,只怕紫烟家的老祖宗都要从坟墓里跳出来骂人。” 柳如意再也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 “少说许多废话,今日我就让你看看,我这自封的公主如何攻下你大萧的城池。” 她心里暗自憋着一股气,无论如何,今日也要扬名于此,至少,她要赢薛绾一次。 她挥挥手,身后早有一队士兵推着一个赫然大物过来。 薛绾认得,那正是攻城的投石机。 随着柳如初的指挥,几块巨大的石头投向城门,发出震天声响。 凉州城门虽坚固,但这样下去,早晚会凿出一个大洞来。 面对如此巨大动静,萧玄彻坐在城楼上,身披宽大长袍,竟然还在品茶,神态闲适。 他还真能沉住气。 柳如初沉下脸,吩咐第二轮投石机投放石头。 萧玄彻这才摆手示意,随即城楼上来一排弓弩手。 弓弩手点燃一个火蒺藜,远远地射向了柳军。 火蒺藜燃烧,然后在柳军内炸开,惨叫声声。 不等柳军反击,第二排弓弩手又上来,也是一排火蒺藜。 火势蔓延,就连投石车都着火了。 一个个军士如火球一个滚了出来,在地上翻滚。 有的来不及扑灭火焰,不一会儿就被烧成了焦炭。 眼见这般情况,柳如意吩咐军士忙忙撤退。 第一轮的攻击到此结束,但柳如意并没有就此撤兵,而是让军队远远地站列,然后吩咐把人带过来。 不一会儿,几个兵士押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薛绾细细一看,正是三弟祁玉和霍敬。 “姐姐!” 看见薛绾的时候,薛祁玉惊喜地叫了一声。 “祁玉,你还好吧?” “姐姐,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不由得,薛祁玉挺了挺胸脯,似乎在告诉她,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薛绾,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你来换他,你来,我放他走。一换一,也算公平。” 此时,柳如意连尊称都省去了,索性直接叫起了名字。 薛绾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继续。 “第二个选择,我杀死他俩,我们可以继续鏖战,一决胜负。” “好,一换一。” 薛绾毫不犹豫地说。 若能护三弟周全,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已经没了一个兄长,不想再失去一个弟弟。 “不行,祁玉不要,姐姐,我不允许你那么做!” 薛祁玉大声呼喊。 不想他话音刚落,柳如意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瞬间,薛祁玉的脸颊红肿起来。 薛绾几乎要冲了过去,却被紫烟紧紧地拦住了。 她的心生疼生疼的,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淡然。终究关心则乱,她还是难以克制自己的心。 “充什么英雄?在我这里,你不是什么薛家少爷,连条狗都不如。我想杀就杀,想剐就剐。我看谁敢动?” 柳如意厉声喝道。 薛祁玉长这么大,何曾被人打过?但此时即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竟然还轻轻笑了一下。 “你生气的样子可真丑!就是给我姐姐提鞋都不配。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薛祁玉绝对不会丢薛家的脸。”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薛家的人,果然都是硬骨头。 可薛绾怎么能熟视无睹呢? “祁玉,你听姐姐的。” “不听,以前姐姐说什么都听,今天姐姐就听祁玉一次吗,否则,祁玉宁可血溅当场。” 骤然,薛祁玉竟然抽出守卫的佩剑,径直横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薛绾的心几乎要停止了。 “不要,祁玉!” 柳如意也没想到薛祁玉竟然会这么做,心里也是吃惊不小。 “不过呢,我们可以玩一个游戏,你赢了,我可以同意换人质。” 薛祁玉眨巴着眼睛,说得一本正经。 “你要玩什么游戏?” 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到这个时候还要玩游戏。不过今天,只要她能抓到薛绾,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玩什么游戏都行。 薛绾,她忍很久了,无论如何,今天也要出了这一口恶气。 薛祁玉扬起小脑袋:“剪刀石头布,会玩嘛?” 柳如意笑了。这种小儿科的游戏谁不会玩啊? “好,一局定胜负。我赢了,你放我走,然后撤兵如何?” 他还蛮会算计。好啊,就玩一玩好了。 “那我要赢了呢?” “你赢了,我同意交换人质。” 柳如意嘴角上扬,脸色冷峻,眸子中闪过一丝狠戾。 “不,我现在加码了。我赢了,我要你和她一起死!” 薛祁玉一怔,脸色一变。 “怎样,敢玩嘛?” 柳如意的语气中满是挑衅。 一场游戏,两条性命,还是薛家名门的性命,这场游戏果然有趣! 薛祁玉再次挺了挺胸脯,振声说道:“玩就玩,谁怕谁?” 说完,他把目光转向薛绾,定定地看着她。 “姐姐,你信祁玉嘛?” 薛绾点点头:“姐姐信你,到什么时候都信你。只要你说玩,姐姐陪你,哪怕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但所有人都能明白,哪怕是赌上这条命! “好,姐姐,记得小时候我们常玩嘛,祁玉总是赢啊,因为祁玉有杀手锏。” 薛绾一怔,神色有些异样,但转瞬即逝。 薛祁玉这才放下手中的刀,紧闭双目,双手合十,煞有其事地祈祷。 “天灵灵,地灵灵,各位神仙快显灵,保佑薛祁玉赢了这一局,回头给你一个大鸡腿吃。” 连着念叨了三四遍,他才说道:“神仙已经来了,我们开始吧。石头剪刀,布!” 布音刚落,一个荷包迎面飞到他面前。 薛祁玉捡起荷包,冲着柳如意和柳如初就甩了过去。 满荷包都是黄土,扔在两姐妹脸上。一时,两人都迷了眼睛。 “祁玉,快过来!” 薛绾喊了一声,也冲了上来。 刚才的荷包就是她准备的,祁玉给了她时间。趁着别人不注意,她装了一荷包的土扔给了他。 小时候,薛祁玉和人在街上打架,打不过就用这种方法,还被父亲吵了很多次。 而这个杀手锏,只有薛绾知道。 第125章 他从没动过你 原以为祁玉这会儿应该飞快地冲自己这边过来,不想祁玉却转到另一个方向。 “还有霍敬呢。”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惦记着霍敬。不愧是薛家的人,誓死不离不弃。 霍敬双手被捆,身边还有两个守卫。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 其中一个守卫发现了祁玉,拿起弓箭,瞄准祁玉,弯弓搭箭。 也就在这个时候,薛祁玉从腰内摸出一把弹弓,装上铁球,用力弹了出去。 这把弹弓是他请高人所制,从小玩到大的,打鸟,打野鸡一向弹无虚发。 铁球从守卫的左眼进去,裹挟着眼球又飞了出去。 守卫惨叫一声,捂着眼睛痛不欲生。 “霍敬我来救你!” 薛祁玉大喊一声,已经逼近了过去。 另一个守卫举起佩刀,对着薛祁玉就要砍下去。 此时再想还击已经来不及了,眼见得薛祁玉就要命丧刀下。 “少爷!” 霍敬看得心惊,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候,薛绾一个飞脚踢中守卫的手腕。 佩刀远远地抛了出去。 不等守卫还击,薛绾举起月牙弯刀,一刀结果了守卫的性命。 接着,薛绾迅疾地拔出月牙弯刀,反手一挥,就砍断了捆绑霍敬的绳索。 “走!” 她冷静地说了一声。 三人快速地向凉州城内奔去。 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柳如意已经擦去了脸上的黄土,眼睛也用水清洗过了。 薛祁玉跑了,薛绾也没抓过来,恼羞成怒中,柳如意神态几近癫狂。 她用一种嘲讽的语气喊道:“薛绾,无论如何,你也是一个没男人喜欢的女人!就算云淮和你成婚又如何?你算你为他守节几年,尽心操持家事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为我做嫁衣裳!他从没动过你!而我才是顺利进了凌家成为他夫人的女人。” 这样刀光剑影的战场,她,堂堂一个封疆大吏的女儿,竟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简直有污视听。 可这时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报复,嫉妒,这些充斥着她的全身心,现在,她就要全部发泄出来,况且这也是她唯一能拿出来的理由了。 “他看见你没兴趣,对吧?你还是个处子!做女人,你真是失败啊!可是你知道嘛,云淮见了我,就如饿虎扑羊一般,疯狂的很呢。我是个让男人着迷的女人,你,什么也不是!” 眼见这许多将士全是男人,而她一个女人,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薛绾并不理会那些,置若罔闻一般,带着薛祁玉和霍敬飞快地冲自己的队伍冲过去。 “射箭,给我射死他们,我要他们全部死!” 柳如意发狠地说了一句。 一时,箭矢齐发,漫天飞来。 霍敬停了下来,转身,举起钢刀划开如蝗一般的箭矢。 “绾公主,三少爷,你们先撤!” 薛家于他有恩,待他如亲人一般无二,将心比心,牺牲自己的命也是值得的。 而此时,一直坐在城楼上观战的萧玄彻站了起来,面沉如水。 不知他做了怎样的安排,几个士兵抬着一个火统一样的东西上来。 只听轰的一声,那个火统发射了一个火球。 火球准确无误地在叛军中炸开,发出惊天巨响。 这正是薛绾发明的浴火重生。 叛军从没见过这种东西,竟然比火蒺藜厉害百倍,一时都吓呆了。 接着,几个火球又发射过来,几个叛军被炸到了空中,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满地的断胳膊断腿。 叛军彻底被这火统的威力震慑住了,一个个开始往后撤退。 死就死罢,死状如此惨烈,不跑等着被炸开花嘛? 柳如意还想制止,但军心大乱,哪里还能拦得住? 而此时,薛绾他们已经到了自己的队伍那里,吩咐马上开始反击。 炮轰,箭矢,刀砍,全部到位,柳军节节败退,死伤无数。 此景此情,柳如意只好吩咐撤军,大萧军大胜。 幽州府衙,柳权正在召见李少仁校尉。 李少仁今年五十九,接近花甲之年,性子稳重,老成可靠。 “本王没记错的话,李校尉已经在幽州做了三十年校尉了,从无差错,可谓是尽忠职守。” 李少仁捻了捻有些花白的胡子,表情淡然。 “从老太爷坐镇幽州,少仁一家就在这里了,能安稳坐到这个位置,少仁已经很知足了。” “本王今日封你为镇远将军,如何?” “少仁不敢受,王爷有话直说吧。” “李校尉应该是城外太平粮庄的人吧?” 李少仁久居官场,听话听音,一下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王爷可是要我守着粮仓?” 太平粮庄是北疆重要粮仓,储存了三分之一的粮草,乃是重中之重。 “正是。李校尉老成持重,本王要你只管坚守。” 柳权站了起来,胸有成竹。 “凉州城内只有五千守兵,勉强够坚守,所以本王猜测他们势必会偷袭太平粮庄。” 李少仁有些不明白了。诚如他所说,对方会偷袭太平粮庄,为何要派他去,应该派更骁勇善战的将士去才好。 “凌都尉一向骁勇善战,守卫太平粮庄更合适。” 李少仁提议。 凌云淮现在可是柳权亲封的驸马都尉,亲近无比,正是可靠人选。 柳权饶有意味地一笑。 “本王留他还有大用。无论萧军如何挑衅叫嚣,你只管坚守,闭门不出。之后,本王派云淮大军援救,你们两军夹击,杀萧军一个片甲不留。” 柳权看重他的正是这点。若是换成年轻冒进的,只怕沉不住性子,反倒坏了他的事情。 果然是好计,柳权果然有谋略。 李少仁点头,领命而去。 而此时,皇帝的旨意也到了凉州。 在得知柳权谋反后,皇帝震怒。他命九殿下萧玄彻为征北王,全权负责幽州平叛事情,可以先斩后奏。除此以外,免去柳权节度使的职衔,势必要取下他的脑袋送到上京。 宣读完旨意后,萧玄彻谢旨,脸色却越加的阴沉。 皇帝只是给了一纸空文嘛,什么全权节制北疆十六州,可是一兵不发,一两饷银没有,那是要他空手套白狼嘛? “邱都尉,你的意思呢?” 邱石门也是一脸踌躇。 “九王爷,凉州城内只有五千守兵,幽州城内驻扎十五万兵马,这……” 邱石门欲言又止,下面的话不说也罢。 这么点人马要征讨幽州,这不是以卵击石嘛?再说五千守兵也不能都去啊,总要留下来两三千兵士守卫凉州。否则,幽州趁机攻打凉州怎么办?这样以来,幽州没有拿下,又失了凉州,这几千人马难道要野外宿营嘛? 这些道理萧玄彻自然明白,所以才一筹莫展啊。 “薛绾倒认为可以突袭一下太平粮庄。” 正攻幽州肯定不行,但偷袭太平粮庄或者侥幸取胜,而且粮草可是军中之重,一旦粮草有失,军心势必大乱。 萧玄彻沉吟不语。 “这个本王早已想过。太平粮庄乃北疆粮仓重地,想必柳权不会料到这点,只怕会重兵把守。” 邱石门回答说:“守卫太平粮庄的将官是李少仁,卑职也有些交情。他倒是个老成持重之人,若说起排兵布阵,真的很一般。” 可是这么一个人柳权为什么要安排在太平粮庄呢?这个时候不该安排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官嘛? 从幽州府衙出来,李少仁直奔城外太平粮庄。 进庄后,他马上集结所有兵士,吩咐即刻加强戒备。三千兵士分三班,日夜不停巡视,如果发现有人偷袭,立即禀告,坚守不出,敢擅自出外迎战者,军法无情,格杀勿论。 这么等了三天后,真的等到了大萧军。 领队的将官正是沈寻山。 得到禀报后,李少仁登上碉楼,只是坐在那里闲闲地喝茶,自得从容。 “李校尉,你拿着大萧的俸禄,如今却为叛贼守粮,不过一个看家狗而已,沈某很是为你不值。说来你也诺大年龄,临老了还整个晚节不保,可悲可叹。” 沈寻山语气里满是嘲讽。 李少仁不愧是老成持重,他懒懒地倚靠在躺椅上,竟没有丝毫动容的神色。 “如今不过是各为其主,我记得沈都尉之前还是棒槌山上的匪军呢。” 沈寻山一笑。 “寻山这样的匪军也知道弃暗投明,李校尉身为朝廷命官,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嘛?” 李少仁依旧不为所动,端起茶桌上的茶杯,慢慢地啜饮。 “李某活久了,很多道理也不去想了,正所谓难得糊涂吧。不过薛都尉要喝茶,要吃肉,庄内尽有。” 他俯身扫视一眼下面的大萧兵士,淡淡地说道:“这两三千人马嘛,不是李某吹牛,就是管一年也是有的。” 不过两三千人马就要攻打一个太平粮庄,实在可笑! “对了,薛都尉要夜宿帐篷的话,记得多准备防蛇药,这里很多蛇,一不小心就要咬人。” 李少仁摆手,吩咐兵士从碉楼上放下很多竹筐,里面却盛放着酒肉。 “薛都尉远道而来,李某不得不略尽地主之谊,慢慢享用吧。” 说完,李少仁径自下去了。 他还真是妥帖,既然不用两阵对垒,那就好好吃喝吧。 第126章 此生恩怨了 一切都在柳权的预料中,大萧军果然攻打太平粮庄了! 得到李少仁发来的军报后,柳权不以为然地笑了。什么战神,什么绾公主,在他面前,也不过如此嘛。 若大萧都是这样的将领,只怕很快他就可以攻入上京,成为一代明君。 “云淮!” 按照原来的计划,柳权要安排凌云淮去救援太平粮庄了。之前已经交代了李少仁,让他坚守不出,只等凌云淮过去,两军合兵一处,内外夹击。沈寻山那几千人马,正好吞了。那时再攻打凉州,杀死萧玄彻,一举两得。 “是,父王!” 凌云淮整了整官服,振声答道。 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此时,再也不是在上京唯唯诺诺看人脸色的时候了。幽州王,是他岳丈大人,爽啊,实在爽哉。 “你领一万人马,速速支援太平粮庄。李少仁说了,沈寻山手下最多只有三千人马,此一战务必要胜。若败了,你直接提你的脑袋来见我。” 凌云淮很有些不屑。沈寻山那个匪军,怎么能和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统领相比呢?何况还只是三千人马,完全是小菜一碟嘛。 “父王放心,云淮绝对提人头来见,不过不是云淮的脑袋,而是沈寻山的脑袋。” 相比较父亲的轻率,柳如意心内很不安。薛绾和萧玄彻绝不是那种庸才,只怕是另有算计。 “父王,薛绾想法乖张,经常不走寻常路,是不是要小心一些?” “对啊,父王,万一是陷阱怎么办?如意看不如趁着凉州空虚,攻打凉州如何?” 不由得,柳权狠狠瞪了她俩一眼。 她们还有脸说?上次攻打凉州,输的一败涂地。尤其是柳如意,说了那些什么话,将士们到现在,私下里还在开玩笑呢。 “怎么,你们还想再败一次嘛?” 柳如意,柳如初闻听此言,哪里还敢多说? 校军场点了一万精兵,凌云淮快马加鞭直奔太平粮庄而来。说来,太平粮庄就在幽州城外,不足五十里的路程,就是慢慢走来也就一天的时间。 行了三十里,此时天色已晚,凌云淮命军马就地扎营,明日一早再走。 反正明天中午就到太平粮庄了,又何必赶这一夜? 火头军就地埋锅造饭,很快就准备好了行军的晚餐。 中军帐内,参军吴文俊端着一桌精致酒菜进来了。 “凌驸马,行军疲乏,卑职准备了一些酒菜,正好解乏。” “安排的不错,长夜寂寂,我们正好对酌一番。” 凌云淮一口应承。 吴文俊把桌子摆好,自己却在对面坐下,然后满斟了一杯酒给凌云淮。 三杯酒下肚,吴文俊的话不由多了起来。 “文俊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凌云淮也有些醉意阑珊。 “你只管问来?” “听说驸马之前和绾公主在一起几年,竟没有近过她的身?” 这个话题实在太隐私了,不过男人这会儿醉了,口无遮拦,竟不避讳许多。 想那绾公主,何等人物?正常男人,就是看一眼都会心乱神迷,凌云淮竟然能坐怀不乱,简直不可思议。 说到这个,凌云淮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个柳如意,实在是无理之极。当初床笫之间的话,她怎么能在三军前说出来?这下,他的脸面往哪里搁? “文俊想来也不可能,绾公主那等妙人儿。” 见他脸色不佳,吴文俊适时地转了话题。不过男人间,自然对这种事情更感兴趣嘛。 不知道因为什么,凌云淮竟有些赌气,自己斟了酒,猛灌了三杯下肚。 吴文俊也是聪明人,见状,不由得心中纳罕。 “不会吧,驸马真的没有和绾公主行夫妻之礼啊?” 凌云淮没有说话,气呼呼地又倒了一杯酒喝了。 本来他就有些醉意,这下看起来醉得更厉害了。 “可惜,可惜!绾公主那样的人,比如公主强好多呢。” 估计吴文俊也有些醉了,越发的口无遮拦起来。 和柳如意一样,薛绾始终是他心中的结。 柳如意是怀恨得到了他的人,没得到他的心。 但对于凌云淮来说呢,他始终没得到过薛绾。 人常说得不到的往往就是最好的。男人的征服欲与生俱来,而薛绾就是那个没被他征服的女人,所以他到死都不能释怀。 “换做我,肯定……” 他话未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一把匕首只插入他的嘴里。 吴文俊惨叫一声,一缕幽魂直奔黄泉路上去了。 “臭男人,竟敢猥亵我家小姐!” 进来的却是紫烟。她不屑地看了一眼吴文俊,随即拔下了自己的刀子,就在他身上擦了擦,又塞进自己的靴筒里。 原来,紫烟从小跟着萧玄彻,也学了一些刀法。别的不说,这个飞刀夺命的本事绝对天下第一。 “凌统领,你的人全部降了,你也束手投降吧。” 紫烟站在那里,俯视着他。 “阿绾也来了吗?” 不知是不是醉酒的原因,或者冥冥中,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他现在的神色非常的颓废。 “我家小姐当然要来了,要看你怎么死的?” 这个紫烟,真的是嘴下一点不留情。 脚步声响,凌云淮定睛再看,薛绾真的走进来了。 “阿绾,真的是你!” 凌云淮睁大眼睛,直直看着她,掩饰不住的满眼迷恋。 “阿绾,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我真的很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在我心中,除了你再无别人。我和如意只是欲望,你知道的,男人的欲望,可我的心,只在你这里。” 听到这番话,薛绾真的感觉一阵恶心。 他怎么能如此无耻地说出这种话。这样看来,他和柳如意还真是匹配! 幸亏当时她义无反顾地休了他。原来老天也在眷顾她,他不配! “阿绾,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他那副可怜样看起来越加的让人反胃。 “够了!” 薛绾一张粉脸冷峻。 “凌云淮,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不要再痴心妄想!和你在一起的那几年,你知道嘛,是我薛绾人生最大的败笔。我谁也不抱怨,只怪我当时年少不更事。从我休夫那天起,你我恩怨已了,再无瓜葛。此生断,来世也不要再相见。” 她说得果决,和当年离开家时一样义无反顾。 当年怎样义无反顾地进了凌家,今日怎么义无反顾地对待他。 因果循坏,何曾亏欠! “阿绾,你就那么记恨我嘛?” 骤然,凌云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绝望的悲哀。 薛绾轻笑,满是不在意。 最大的痛苦不是怨恨,而是不在意,仿若陌路。你和我无关,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不,我不是记恨,也从来没有记恨过你,我只是悲悯!” 悲悯芸芸众生,但已经无关情爱! 骤然,凌云淮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得不到的,他就要毁掉,绝不允许别人得到她! 更何况,他从没有得到过她! 寒光一闪,凌云淮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刀,直击薛绾的咽喉要道。 “我们生不同房,死也要同穴。我这辈子不能得到你,我们在阴曹地府做一对鬼夫妻。” 凌云淮终究也是军中人,就算有醉意,这点功夫还是有的。 佩刀横在薛绾的脖颈上,渗出一丝嫣红来。 “小姐!” 紫烟面色大变,紧张地叫出了声。 “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哪怕一点点真心喜欢过我?”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今天必然要死,他想知道这个答案,否则他死不瞑目。 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心满意足了。 薛绾微微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终究,她不能骗他! 如果当初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现在也早已消耗殆尽。何况?她真的喜欢过他嘛?不,她想她是没有的,她对他只是感恩吧?他曾经救过她!或者她当时只是在还债。 “很好!薛绾,你真的很好!” 凌云淮脸上显出复杂的表情,有绝望,有颓废,最终是难以掩饰的绝杀。 杀,杀了她!至少那样,她不会给别的男人,至少,他还可以和她一起死! 凌云淮发狠,腕上的力道加大了许多。 眼见薛绾就要血溅当场,香消玉殒。 就在这个时候,薛绾反手点中了他的麻穴。 凌云淮浑身酸软,手上的佩刀也重重地掉落在地上。 不等他恢复,薛绾的脚踩在他的胸口,脸色冷峻异常。 “凌云淮,你有三不忠你可知道?为臣,叛国通敌,是为不忠国。为夫,你停妻再娶,是为不忠妻。为人,你荼毒生灵,残害百姓,是为不忠天地,枉为人!活着还有何用?” 她的语气冷静如许,却有一种凛然的正气。 那一刻,凌云淮竟看呆了。 莫不是她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者? “天地虽大,容不下你这不忠之人。本公主今日替天行道,望你来世好好做人。” 那一刻,凌云淮微微闭上了眼睛,心上从未有过的平静。 薛绾捡起地上的佩刀,只见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已经插进了他的心脏。 此生恩怨了! 希望来生再也不相见! 再见,再也不见! 有的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第127章 本王身体优良 凌云淮已死,手下却还有一万的将士。 薛绾再也没看一眼他,转身走了出来。 时间已经是三更,四周静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恰这时,有巡逻的守卫走了过来,一眼发现了她们。 “谁?” 不等他们发生警报,薛绾已经飞步过去,控制住了为首的将官。 “示警!集合所有兵士!” 薛绾沉声下命令。 那将官倒也认识薛绾,见状,就猜到有情况发生了。 “不想死的话就听我家小姐的。” 紫烟凌厉干脆地补充一句。 自在幽州,那将官就十分佩服薛绾的品格,有勇有谋,力挽狂澜,神人一般! “明白,卑职这就做。” 那将官放出三支响箭,两长一短。 响箭的声音刺破寂静的夜空,顷刻间,喧嚣声起。 不一时,将士们纷纷从帐篷内出来,个个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凌云淮已死!” 薛绾大声说了一句。 就像是平静的湖面扔进了石灰,瞬间炸开了。 什么?凌云淮已死! 那这一万人马要怎么办? 薛绾站在队伍前面,朗声说道:“本公主奉大萧国皇帝之命,已将叛军将领凌云淮处死!” 众将士个个面面相觑! 主将处死,他们会怎样?皇帝也会处死他们嘛? “绾公主,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有人斗胆辩解了一句。 薛绾点头,又说道:“大萧国皇帝英明,说了只降罪首领,余下人等一概赦免!” 竟有这等好事! 不由得,各将士喜不自胜。 “本公主想来,大家从军不易,本公主愿意自掏腰包,每人资助川资纹银50两。大家可以回去可以用这些银子做个小买卖,可以维持生计。若是不愿意,也可以留下继续效忠大萧。” 每人五十两,一万人,就要五十万两银子,她可真是大手笔! 各将士议论纷纷。 也有愿意拿银子走人的,也有愿意留下的,倒有十分之九选择了留下。 “我们情愿跟随绾公主!” “对,绾公主总不会坑害我们!就是跟着她,我们也心甘情愿。” 人生在世,总是将心比心,为这样的将领卖命,心里总是值得的。 “好,你们听我命令,我们依旧赶去太平粮庄。” “旗号校衣用换嘛?” 毕竟现在又回归大萧了,打的却是柳家的旗号,身上还穿着柳家的战衣。 “不必换!” 次日天亮,李少仁果真看到了援军。 远远地,旗帜上尽是柳字。 柳权,诚不欺我! “开城迎敌!” 李少仁发下号令,大开城门。 城内守军倾巢而出,杀向沈寻山的队伍。 却不曾想,那批援军却和沈寻山合兵一处,直接向他们杀来。 李少仁彻底懵了,什么情况? 而这些身着柳军战衣的军士,见他们就杀,一时竟分不清敌友。 也有自己人误杀自己人的,彻底乱作了一团。 这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城内守军多半被杀,余下全部投降。 等大军进驻太平粮庄的时候,有人押着李少仁过来了。 李少仁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只是神色依旧淡然。 “李校尉,事已至此,你降也是不降?” 绾公主正中坐着,沈寻山旁边侍立,振声问了一句。 李少仁淡然一笑。 “胜败乃兵家常事,李某情愿领罪!” 沈寻山叹气。 “蝼蚁尚且贪生,李校尉何必如此!” “李校尉若降顺,皇帝并不追责,官复原职,一样器用。” 绾公主语重心长。 曾经一样是大萧的人,自相残杀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若能救得一命,何必多来牺牲? “当年,我受柳家恩惠,做得这个校尉。既叛大萧,又叛柳家,叛贼这个名号到死也要扣在我头上了,不如认了罢。” 说完,他抬头看着沈寻山,微微一笑。 “沈都尉,看在这两日酒肉的份上,李某别的不要求,只要求一个全尸就行。” 沈寻山看了一眼薛绾,点头答应了。 “还有,李某原是太平粮庄的人,叛乱事情和百姓无关,还望绾公主饶恕一庄百姓。” 薛绾见他执意,心知难以挽回,只好长长地叹口气,微微颔首。 之后,沈寻山亲自送他上路,一刀干脆利落,毫无痛苦。 太平粮庄顺利拿下。 薛绾吩咐将庄内的粮草全部带走,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 大军胜利返回凉州。 征北王萧玄彻亲自出城迎接。 这一场大仗,带回粮草无数,还有一万军马,对于大萧军来说,实在是雪中送炭。 有了这些军马粮草,总算有了对抗柳权的底气。 萧玄彻自然要封赏一番,好好庆贺一下。 不过对于薛绾,他另有安排。 晚上,萧玄彻命人准备一桌精致喜宴,特特请薛绾赴宴。 这一席,却是他单请薛绾的。 等薛绾来了,萧玄彻亲自满斟了一杯酒敬她。 “此次太平粮庄大捷,多是阿绾功劳,玄彻特意敬一杯。” 此时,他对她的称呼更加亲切起来。 薛绾也不推辞,竟一饮而下。 “都是为国做事,九王不必多礼了。” 她却答得疏离而客气,冠冕堂皇,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不是为了本王?” 薛绾不置可否,不做回答。 为了他,绝不是!她不能违心地说虚伪的话。 所以不如不做回答,让他悟去罢。 萧玄彻却端起酒杯,也饮了一杯。 “凌云淮和阿绾的事情是真的嘛?” 骤然,他竟然转移了话题。 这么私密的话题,薛绾不想回答。 “九王没有别的要说的嘛?” 萧玄彻轻笑一下,一双细长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薛绾,似乎要把她看穿。 终究,薛绾垂眸,避开了他的眼睛。 萧玄彻有些自得,起身,倒背着双手,来回踱步。 “本王征战多年,见多了生死,所以深知无常才是人生常态。今日不知明日事,所以很多事情没有多做考虑。” 薛绾却不明白他要说什么,又在意指什么? “人常说本王不近女色,多半是常年打仗,坏了身体,本王可担保,本王身体好的很,一点问题都没有,和那凌云淮并不一样。本王绝对是身体优良的男人!” 薛绾终于悟出来一点点意思了。 这么一男一女,真的适合说这个嘛? 就是理智如薛绾,此时脸上不由得也是一片绯红。 “薛绾不知道九王在说什么。” 此时此景,只能装糊涂。 萧玄彻突然停下了脚步,一个跨步来到她面前。 他凑到她面前,和她咫尺距离,呼出的气体在空中相遇,缠绕在一起。 他直直地盯着她,似乎要把他装进自己的眼睛里。 “你想让本王说得更明白些嘛?本王可以说的更明白,也可以做的更明白,你要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明显的威胁。 不由得,薛绾的身子往后缩了一下。 “薛绾身体不适,要回去了。” 薛绾起身站了起来。 再留下来只怕不合适,不如借机离开。 “你怕什么?难不成你还在恋着那个家伙?” 萧玄彻的语气很有些质问。 她到底在怕什么?又在顾忌什么? 他身为九王至尊,她是名门贵女,正是天皇贵胄,珠联璧合! 可是她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呢? “本王难道还不如那个凌云淮?” 萧玄彻面色阴沉,忍不住的燥怒。 薛绾扬眸,定定地看着他。 “九王说这话实在可笑!九王是谁?凌云淮又是谁?对薛绾来说,九王是九王,凌云淮是凌云淮,何来比较?九王又为何非要和凌云淮比?即使要比,又和薛绾有什么关系?” “你难道没看出来本王……” 终究,他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让他承认,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只是她竟然看不出来他的心意吗? “你若是担心那个,本王可以担保,本王绝不是那样的人,本王的字典里没有叛这个字。” 薛绾转身,语气淡然。 “九王一片赤胆忠心,薛绾从不怀疑。” 说罢,她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紫烟却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紫烟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不喜欢九王呢?紫烟从小跟着九王,对九王的品行很是了解,九王绝不是凌云淮那种背信弃义的男人!” 薛绾轻笑。 “小小年纪,你懂得什么?再说,我没有说九王是坏男人啊。” “别小看紫烟,紫烟可懂老多了。紫烟能看出来,九王看小姐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紫烟上前,一把拉住薛绾的手,一脸真诚。 “真的,除了小姐,紫烟最信任的人就是九王了。紫烟从小跟着九王,别看他对人冷然,其实对自己人真的挺好的,也很照顾紫烟。” 这丫头可不是疯了,今日里说的都是什么。 薛绾板下脸,故作恼怒,斥责道:“紫烟,难不成你是九王派来的奸细吗?” 紫烟忙放开薛绾,连连摆手。 “紫烟不是,绝对不是,九王从没说过那样的话。紫烟真心为小姐好的,小姐不喜欢,以后紫烟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 薛绾点头,迈步走了回去。 紫烟哪里知道,无关九王,更无关任何男人,是她自己的心。 她怀疑感情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是,她不明白,现在也不想搞明白,如今,只是做事就好,别的,且随自己的心走吧。 第128章 凤凰城里鸿门宴 凌云淮领军一万全部降顺大萧,而凌云淮也被杀了。 太平粮庄粮草尽毁,李少仁被杀,这一连串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幽州。 顾不上悲伤,柳权尽快召开了军事会议,商讨计策。 别的还好说,只是粮草没了,这十多万将士要喝西北风吗,不内乱才怪。 当时,柳权登基的时候,各位将官一个个都说稳妥,这会儿有事情了,又一个个低下头,只是不说话。 “各位爱卿可有什么好主意?” 再一次,柳权发问了。 终于,有人站出来了,却是参军杨文成。 “卑职的意思是不如围攻凉州,夺回粮草。” “不成,不成,我们已经攻了一次,不是大败亏输吗?当时城内五千兵士都没拿下,何况现在,萧军士气正盛。” 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竟没有一个靠谱的主意。 柳权脸色阴沉,沉声不语。 这时,柳如初却走了出来,开口说道:“父王,如初倒是有一个主意,或者还可试一下?” “你说!” “之前,如初和金国大王妃飞鸽传书,曾说过联盟合作的事情。大王妃答应了,若此时,不如请大王妃出面,暂时和谈,我们也好休整一下。” 说了半天,依旧没有说如何解决粮草的问题。 “至于粮草嘛,如初也和大王妃商量好了,金国可以暂时借助我们,等我们拿下北疆十六州,加倍偿还也就是了。” 这下,柳权才欣然点头。 说到智谋,这个二女儿如初却是比如意强一些。 “很好,就这么办吧,一切事情全由你去处理。” 柳如意答应了,忙忙地去安排了。 而太平粮庄大捷的消息也传到了上京,皇帝下来嘉奖文书,参与战役的将士都有赏赐。 与此同时,萧玄彻也在准备下一步的战略部署。 此番大捷,萧军士气大振,萧玄彻也想借机一举拿下幽州。 这个想法遭到了都尉邱石门的反对。 柳军虽然战败,但幽州城内还有十几万军马。而凉州呢,算上那一万的降军,军士也才一万左右,用一万军马去攻打驻军十多万的幽州,有点太冒险了! 一旦失败,眼下这大好的局面将彻底扭转。 听了邱石门的见解,凉州一多半的将官都表示赞同。 终究,他们还是怯战。柳权长期给他们的打压实在太大了。 也就在这时,有人禀告说,金国派来的信使,要绾公主亲启。 金国? 薛绾也有些诧异,她和金国并无交际啊,怎么会有人特意送信给她来? 萧玄彻命传进来。 随即,大厅内走进来一个信使,执意说要把信亲自交给绾公主。 薛绾点头,把信拿了过来。 她剥去封印,打开信,却是金国大王妃写来的。 金国大王妃,她自然知道,就是和亲的清怡郡主嘛。 难为她,这么长时间还记得自己? 薛绾一目十行,很快看完了。 信的内容很简单,大致内容如下。 作为大金国准王妃,有意促成大萧和幽州王停战协议。现在邀请幽州王公主如意和如初,大萧国绾公主一起到金国都城凤凰城商谈。不到者,视为放弃。 “柳权一个叛贼,算什么幽州王?金国,简直无礼!” 果然,萧玄彻冷然说了一句。 清怡郡主现在是金国大王妃,代表金国,无可非议。 薛绾是皇帝钦封的大萧国公主,身份自然无疑。 只是这柳如意,柳如初算是什么公主?竟要代表幽州王?幽州王什么时候算是一个独立的军国了? 她这么一封信算是承认了幽州王的身份。 “大萧国不去!回去禀告你家王妃,说要战就战,大萧国绝不需要什么停战协议?” 萧玄彻凌言厉色,直接把信摔在了地上。 金国使者战战兢兢,并不敢多说一个字,捡起地上的信就要离开。 不想这个时候,薛绾却喊住了他。 “且慢!” 薛绾转身看着萧玄彻,沉吟说道:“九王,薛绾以为此事可以商谈。” 萧玄彻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她说完。 “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武战乃不得已之举,难免生灵涂炭。若能达成合约,对大萧还有幽州百姓,都是一件好事。” “明摆着这是鸿门宴,你是在以身犯险!” 萧玄彻一言中的。若真的让薛绾只身过去,怎么保证她的安全? 薛绾轻笑。 “以薛绾一身之安危换千万百姓之安全,就算是鸿门宴也是值了。” 萧玄彻沉吟不语。 邱石门却开口说道:“卑职看绾公主这个主意倒可以试一下。” 毕竟对大萧来说,现在不是反击的最佳机会,胜算的可能性并不大,若能暂时休战,也不失为良策。 凉州那些将官也纷纷附和邱石门的意见。 “邱都尉所说甚是。” “绾公主忧国忧民,我们倒不要辜负她这一番心才是。” 说得好听,无非是不想冒险。 说来谁愿意天天过那种刀尖上饮血的日子呢,能太平就太平几日吧,大家都累了。 见状,萧玄彻却不好再说什么。 “绾公主,你准备带几个人过去?” 这是他最关心的事情。若不能护她周全,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只带一人。” 薛绾淡淡地说了一句。 “谁?” “紫烟!” “不行!” 萧玄彻坚决地说了两个字。 “又不是上阵杀敌,要许多人做什么?若真带许多人过去,倒灭了大萧的威风,让她们小看了。” 薛绾平静如常,神态从容。 若是险地,倾城过去也未必有胜算。 既然准备商谈,索性爽利些,一主一仆就够了。 她说得有道理。最终,萧玄彻还是点头同意了。 简单准备了一下,薛绾和紫烟出了凉州,向东而来,直奔金国都城凤凰城。 一路晓行夜宿。五日后,她们终于到了凤凰城。 打听了大王妃的住所,薛绾和紫烟直奔王府。 门口的守卫听说她们要见王妃,上下好一番审视。 “你们什么身份啊?我们王妃何等人,可是你们想见就见的?” 真是狗眼看人低。 紫烟上前,凛然说道:“我家小姐乃是当今大萧国的绾公主!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呵斥我家小姐?” 那守卫被紫烟的气势吓到了,再也不敢多说什么,毕恭毕敬地行礼,却让人忙忙进去通报了。 只是过了好久,才见那人回来回报说:“我家王妃这会儿正在睡觉,要不您等一会儿?” 薛绾冷笑。依旧手段拙劣! 恰这时,马蹄声哒哒。 薛绾看过去,竟然又是两匹马到了,上面坐着的正是柳如意和柳如初姊妹。 “哎呦,本公主以为是谁呢,原来是绾公主啊。怎么?大萧国的公主在这里不好使了,被吃了闭门羹了呢?” 柳如初笑语晏晏。一口一个本公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公主嘛? “柳小姐可是说疯话呢?本公主记得最后见柳小姐时可是得疯病了,怎样?这几日可就好了?又或者是旧病复发嘛?” 薛绾淡然一笑,只把她叫做柳小姐。 柳如初脸色绯红,一时无语。 “薛绾,别人抬举你,我却不!我们之间有天大的仇恨!我早晚要杀了你!” 柳如意瞪着一双眼睛只看着薛绾,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杀死了凌云淮!柳如意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她! 薛绾依旧从容平静,毫不在意。 “薛绾随时恭候!薛绾项上这颗人头好的很,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拿走了。” 三人正说着,不想听得里面环佩叮咚,脚步声响。 循着声音看过去,好家伙,乌泱泱竟走出来好多人。 两排侍女分左右而来,蔓蔓延延足有好几丈。 “王妃到!” 随着一声喊喝,礼乐响起。 真一派好大阵仗! 两排侍女退下,从中走出一个富丽堂皇的女人来。 满头珠翠,锦绣衣衫,五一不在炫耀金国的富贵。 “如公主,小公主,你们到了啊,且请进来吧。” 她和柳如意柳如初打招呼,独独却没有看见薛绾,仿佛她和紫烟就是空气一般。 柳如意两姐妹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且跟在清怡王妃身后进去了。 临走,柳如初往上撩了一眼薛绾,满眼挑衅。 “大胆!” 不想,此时薛绾竟然凛然喊了一声。 一时,所有人都被这一声吓到了。 她在喊谁大胆?这可是金国王爷府邸,她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清怡王妃也转身过来,看着薛绾,一脸的诧异。 “见了本公主如何不行礼?” 薛绾又说了一句,却是直直看着清怡王妃说的。 清怡竟然笑了,笑得那是一个开心。 “薛绾,你可是失心疯了不成?” 她可是堂堂的金国王妃,还要给薛绾行礼,真是可笑! “本公主乃大萧国皇帝钦封的绾公主,你是大萧国郡主,难道见了本公主不该行礼吗?” 薛绾振声说道。 从身份尊贵来说,公主自然要比郡主身份更高。 清怡王妃脸色变了,青一阵白一阵的。 薛绾说得不错,无论如何,她始终是大萧国的郡主,这点她无法改变。 “按照大萧国礼法,你见了本公主,要行三跪九拜之礼。” 清怡王妃简直要疯了。 在这里,大庭广众之下,她竟然要给薛绾磕头? 第129章 金龙殿里金龙宴 她还带了这么多人来给自己摆谱壮威,如今却要他们一个个看自己笑话嘛? 清怡王妃又气又急,却又无话可说。 薛绾说得不错。无论如何,她是大萧国郡主,薛绾是大萧国公主,这一点无可非议。 不管她,薛绾径直走了进去,当庭正中坐下,微抬下巴,傲然十足。 既然是大萧国公主,自然要有大萧国公主的气派。 “请郡主行礼!” 紫烟侍立在薛绾身侧,大声喊道。 清怡郡主脸颊发烫,更有若干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似乎要让她着火一般。 “请郡主行礼!” 紫烟催促。 “请……” 却听得噗通一声,清怡王妃已经跪在地上,敷衍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不等紫烟喊礼毕,她已经站了起来,快步走了进去,倒把跟过来摆仪仗的侍女晾在了一旁。 没有给薛绾立下马威,却让她们看到了好一场戏,却好像是拿了自己的鸡毛掸子,打了自己的脸。 清怡王妃进去里面,好一会儿,才又慢慢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了一套轻便衣服,头上的金珠翡翠也去掉了好些,一贯地仪态万方。 “本王妃已经在金龙殿摆宴,请幽州两位公主,大萧国公主移步赴宴。” 既是中立国,又要和事,自然要赐宴,尽显金国之待客礼数。 一行人等,由清怡王妃在前,引着众人来到了金龙殿。 金龙殿果然威仪,富丽堂皇,奢靡至极。 正中摆着一桌盛宴,无非是金国本土菜肴。 “请!” 清怡王妃单说了一个字,然后居中坐下。 柳如意坐了对面,柳如初和薛绾各分东西坐下。 侍女斟酒。 清怡王妃先举起了酒杯,朗然说道:“本王妃以金国之东道,请三位公主而来,略尽绵薄之情。来,我们先饮一杯开宴酒。” 四人饮了头杯酒,话入正题。 清怡王妃抿了一口茶,和颜悦色。 “绾公主以大萧国公主之名,如公主呢,则是幽州王之公主,本王妃的意思呢,却是以金国之名,举行今日三国会谈……” 薛绾轻笑,打断了她的话。 “王妃此话不对。” “如何不对?” “幽州原是大萧国国土,何来另立国?本公主好些不明白,幽州王又是谁封的?既没有大萧国皇帝颁赐,又如何得以承认?清怡王妃乃大萧国人,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一番言辞,竟让清怡王妃无话可说。 柳如初婉婉一笑,不以为意。 “说是不通,果然不通。如初也有些不明白呢。自古以来,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难不成自来姓萧嘛?天下唯有德者居之,自然是你也坐得,他也坐得,我们柳家如何坐不得?” 柳如意也附和说道:“当今大萧国难道不是推翻前朝才建立的嘛?” “虽是如此,大萧却是中原正统,天下共认。幽州又算什么?如果什么猪啊,狗啊,猫啊,也要建国立朝,天下人也要承认不成?” 大萧国天下公认,幽州算什么?也敢称王? 柳如意脸色愠怒。 “你可是指桑骂槐?你倒说说,谁才是猪啊狗啊猫的?” 薛绾扬眉,淡然一笑。 “本公主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特指别人,凌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薛绾自来不承认她是什么公主,只是叫她凌夫人。 柳如意无语。 眼见无果,清怡王妃咳嗽一声。 “这件事姑且不论,我们且说眼前。本王妃的意思呢,就是双方休战,互不干涉如何?” “本公主想问问,如何休战?又如何互不干涉?” 不知如何,清怡王妃脸上微微有些绯红。 她笑了笑,声音低沉下来。 “以落霞江为界,江以北十六州归幽州王,江以南尽归大萧。” “王妃所言甚是。北疆十六州一直以来由我父王管制,也不算是强占国土。” 薛绾没有立即回答,面色如常,而是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一杯。 “绾公主看如何?” 薛绾放下茶杯,一双眸子看向清怡王妃。 “王妃可是哪里人?” 一时,清怡王妃不明白她要说什么。 “本王妃乃大萧国人。” 薛绾冷笑。 “本公主竟不知道王妃乃大萧国人,这般计算,堂堂大萧国的领土竟要白白给别人,竟有这等稀罕事?不知皇帝知道了,该当如何呢?想必长公主脸上也无光罢。” 清怡公主脸色有些不自在,诺诺地抿了一下嘴巴,笑了笑。 “这件事和本王妃无关,本王妃只是把商谈条件拿出来,还要你们双方协商呢。” 薛绾微微颔首,一派从容。 “本公主可以理解,毕竟猴子也有异想天开要做山中王的时候。不过呢,它想不想是它的事情,真要做成做不成还要看老虎答应不。” 她略略停顿一下,一双眸子看向柳如意两姐妹。 “本公主奉劝二位,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骤然,她的语气凌厉起来,一脸凛然。 “大萧国皇帝的旨意,要柳权一家立即服罪,送到上京,可以不必株连九族。若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忍不住,柳如意燥怒起来。 “胡说!那还有什么和谈的必要?战也是死,不战也是死,倒不如战死算了!” “既如此,姐姐,我们回去禀告父王,誓死一战,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柳如初已经站了起来,看样子马上就要走。 “王妃,枉费你一番好意。” 柳如意也站了起来,脸色决然。 薛绾却稳稳地坐着,置若罔闻一般,慢慢地喝茶。 这时,清怡王妃不得不再次开口说道:“两位且坐下,既然是和谈,可以商量嘛。” 两人这才又愤然坐下。 柳如意还赌气地喝了一大杯酒。 清怡王妃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说道:“本王妃倒有个提议,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王妃请说。无论如何,如意和姐姐总是赞同的。” 柳如意满口应承。 薛绾依旧自顾自地喝茶,淡淡然无动于衷。 既然是设好的局,既然是金龙宴,又何必遮遮掩掩呢,爽快些罢。无非是见招拆招罢了。 “金国贵族呢,不喜欢武斗厮杀什么的,却很喜欢文斗。本王妃的意思呢,不如入乡随俗文赌一次如何?” “如何文赌?” “我们身份尊重,自然不能和他们一样赌金银珠宝什么的,也太俗气小家子了些。我们要赌就赌个大的,一统江山如何?” 清怡王妃笑了笑。 “输了的人自然要把锦绣河山让出来,岂不是一统江山?” 说着,她又瞥眼看着柳家两姐妹问道:“只是不知道如公主可能代替幽州王做主呢?” 大致意思总算是明白了。 这场赌局以之前的协议为赌注。若是柳家姐妹输了,就要上京服罪。 而薛绾若要输了,就要让出北疆十六州的土地。 柳如意冷笑,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坚决。 “本公主来到凤凰城就是代替父王,自然做得这个主!” “那么绾公主呢?” 柳如初浅浅一笑,语气很有些轻视。 “王妃这个提议只怕是行不通。想绾公主又不是什么皇家血脉,不过是大萧皇帝一时高兴说笑封的,怎么能替大萧皇帝做主?她能当上公主已经是万幸了呢,能不能坐稳还不好说呢?终究不如我们姐妹纯正。” “本公主的坐骑白雪神驹也很纯正,不过也是供本公主驱使罢了,难不成还能让它登堂入室不成?” 薛绾却不看她们,冷冷说了一句:“紫烟,拿上来!” “是,小姐!” 紫烟答应了,解下了腰中的佩刀,轻轻放在薛绾面前。 只看这把佩刀镶黄色刀鞘,上面镶嵌名贵珠宝,一看就不是凡品。 薛绾拿起刀鞘,嗖地一下抽出了宝刀。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顿时冷气扑面而来。 “借王妃头发一用。” 薛绾起身,也不管清怡王妃答应与否,径直扯了一根头发下来。 她对着刀刃吹起头发。头发飘到了刀刃上,又轻轻地掉落在桌上,却已经是两根。 如此宝刀,果然天下难得。 薛绾猛然把宝刀插入桌子中间,冷气森然。 “清怡王妃,可认识此刀?” 清怡王妃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从看到刀鞘的时候,她已经认出来了,那正是大萧国皇帝的御刀———九龙弯月刀。 刀柄上有九龙缠绕,象征天下至尊,乃是历朝历代皇帝佩戴之刀。 当初,太祖皇帝从前朝得到了这把宝刀,从而一统天下,坐稳大萧国江山。 每每新帝即位时,都要从先帝那里得到此刀。 皇帝乃九五至尊。因为易数里单数为阳,为天,为君,为父,为男,而九又是单数里最大的数,所以只配皇帝才是至高。而五呢,是单数里至中的数字,至中至高就是天之龙子,故为九龙弯月刀。 九龙弯月刀,乃是皇帝的象征。 “见刀既见朕!” 薛绾凛然说了一句。 当时出发来这里的时候,萧玄彻特意把这把宝刀给她,等于给她一切处置权。 只听噗通一声,清怡王妃已经跪倒在地上。 “起来吧!” 薛绾平静地说了一句。 “既如此,王妃可说本公主做不做得主?” 第130章 一杯毒酒赌江山 清怡王妃站了起来,见紫烟已经上去收了弯月刀,重新佩戴好。 坐了下来,清怡王妃神态已经如常,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看来皇帝对绾公主还是蛮信任的,但本王妃还是有些疑惑,绾公主赌的可是一统江山,即使大萧皇帝同意,绾公主可输得起吗?” 薛绾轻笑,也坐了下来,气定神闲。 “这个就不用王妃担心了,倒是柳小姐要掂量掂量呢,万一有个闪失,回去要怎么给柳节度使交代呢?” 柳如初扑哧一声笑了。 “绾公主要摆乌龙阵要多久呢?成与不成,败与不败,想必绾公主也说了不算,且看天意罢。正所谓愿赌服输,如意也无话可说。” “对,请王妃明示。” 清怡王妃点头,示意侍从端出来一个酒盘,上面却是四杯酒。 四杯酒一一放在桌子中间,一模一样,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四杯酒里,有一杯是毒酒。” 清怡王妃说得轻松,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杯酒里放了穿肠散。” 穿肠散,顾名思义,吃了之后肚腹难受,大小肠烂,继而触及五脏六腑,令人痛不欲生,最后晕厥死亡。 “谁喝到那杯毒酒就算输了。说来是文赌,其实也是天意。” 说着,清怡王妃环顾薛绾和柳家姐妹。 “各位意下如何?” 柳如意一笑。 “本公主情愿!” “那么绾公主呢?” 薛绾看也没看那四杯酒,依旧是气定神闲的样子。 “随王妃安排!” 清怡点头。 “很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么谁先来呢?” 柳如意看了一眼薛绾,笑着说道:“绾公主远道而来,还是先来吧。” 薛绾冷然一笑,也不和她辩解,一副无畏的神态。 她伸出一双纤纤素手,也不犹豫,直接端起了第一杯,一饮而尽。 饮完了,她向下空了空酒杯,一滴酒都没有。 该柳如意了。她上前细细观察剩下的三杯酒,又挨个端起来一一闻了一遍,先端起第二杯酒,正要喝的时候,看清怡王妃,眼睛微微眨了眨,忙又放下了酒杯,端起第三杯喝了下去。 “绾公主继续!” 柳如意抿了抿嘴巴,也把酒杯空了一下,示意自己全喝下去了。 薛绾早已看得清楚,却依旧神情淡淡然的。 生死于她,早已度外。 和千百万百姓相比,一人生死如何? 她正要端起第二杯酒喝的时候,却被紫烟紧紧地摁住了。 “小姐,紫烟替你!” 薛绾摇头。 “紫烟,这不是你能替的。” 这哪里是一杯酒,是一统江山,何等沉重? “对啊,一个小丫头算什么东西?你赌得起嘛?就是一千个一万个你也赌不来这杯酒。” 柳如意冷笑嘲讽。 可笑至极! 明明是一杯毒酒,却还要分出身份贵贱。 紫烟这样的丫头不配喝这杯毒酒。 可是紫烟并没有听命放开那杯酒,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直直地看着薛绾,神情悲痛。 “小姐,紫烟身子贱,一死不足惜。但若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想想九王,薛家,还有大萧国几万万黎民百姓,将置于何地?” “紫烟,生死有命,这是薛绾的使命,薛绾死而无憾!” 说罢,薛绾挣开紫烟的手,从容坦然,一饮而尽。 好一会儿,柳氏姊妹竟没有动静,而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明明是这杯酒,她就该中毒发作了。 柳如意和柳如初相视一笑,得意至极。 一旦薛绾中毒身亡,北疆十六州尽归她们所有。 既解决了薛绾,又能拿到十六州,一举两得。 王妃这个主意实在是妙! 薛绾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嘴里慢慢地吃着。 “该凌夫人了。” 薛绾以目视意,桌上那最后一杯酒。 有片刻的功夫,柳如意竟呆住了。怎么会这样?难道不该毒发而死的嘛? 终于,柳如意把目光看向清怡王妃。 清怡王妃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转而看向身后端酒上来的侍女。 那侍女脸色大惊,吓得浑身颤栗,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 “王妃饶命,王妃饶命,我刚才不小心搞错了顺序,所以就胡乱放了。” 薛绾凛然一笑,一双眸子直直地看着柳如意,似乎要刺穿她一般。 骤然,一股再也压抑不住的燥怒袭上心头,柳如意站起来,情绪躁狂。 “够了,不要再叫我凌夫人,凌云淮已经死了,被你杀死了,你还要怎样?” 薛绾没有被她的情绪感染,神色依旧淡然。 她微微颔首。 “对不起了,本公主都忘了,柳小姐已经没丈夫了。” 薛绾的目光又转向柳如初,意味深长。 “说来,如初姑娘也是丧夫了,看来柳家还真是运气不佳,只要跟了柳家的人最后都会落得身死名裂的下场。” 柳氏姊妹脸色发白,却无话可说。 薛绾略加停顿,又看向最后那杯酒。 精致的酒杯,澄清的酒液,闻起来也香气四溢。 只是如此美酒佳酿,却藏着如此尔虞我诈! “柳小姐要等到天亮嘛?或者是输不起了呢?” 薛绾淡淡然地说了一句。 薛绾话音刚落,却听得柳如初一声大喊,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她双臂一挥,将桌上的菜肴全都划拉到地上,那杯毒酒也掉了下去,发出咣的声响。 “阎王老子,狐狸老仙,俺是西王老母,你们这群妖怪,杀啊,全部杀光。” 她一跃而起,跳到了桌上,神态疯癫。 一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明明刚才是温婉可人的公主,怎么瞬间变成了这般模样? “如初,你怎么了?” 柳如意怔怔地看着她,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这个妖女,我要杀掉你!” 陡然,柳如初跳出去抽出侍卫的刀,直逼柳如意而来。 柳如意吓得面色发白,簌簌发抖。 眼见此景此情,薛绾只是冷笑。 “敢情柳小姐这又要发疯呢?柳小姐的疯病总是发作的巧。” 柳如意恍然大悟。 “对,对,对,我这妹妹可是有疯病的,时不时都要发作一番。” 此时,柳如初仿佛真的抽风了一般,举刀追着侍女又砍又杀的,吓得侍女一个个都逃开了。 眼见场面越来越混乱,清怡王妃只好说道:“既如此,如公主把她带下去好好医治一番。和谈的事情以后再议罢。” 柳如意忙谢了王妃,匆匆带着柳如初下去了。 “绾公主,今日天色已晚,本王妃也倦了,还是早点休息罢。” 于是,清怡王妃吩咐侍女领薛绾下去休息,自己也带着一众人等离开了。 侍女引着薛绾和紫烟来到一个偏殿,上面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写了三个大字———仙游宫。 不知为什么,看见这三个字的时候,紫烟莫名地有些不安,总觉得这地方阴恻恻的,让人不舒服。 侍女开了门,请她们进去后就离开了。 好在里面的陈设也还算干净。 一路奔波,两人确实有些乏累。 沐浴更衣,时间就已到了二更时分。 凤凰城比不得幽州,微风习习,很多了一些夜里的凉爽。 “紫烟把门窗都关上吧。” 不想,薛绾却如此吩咐她。 这里气候炎热,一旦关上门窗,里面势必闷热。 “你我身处险地,不得不防。” 见紫烟不解,薛绾解释了一句。 原来是这样。 紫烟点头,一个个将门窗全上栓关死。 于此,两人才上床休息。 而回到寝宫的柳如意,柳如初却没有就此休息。 吃了药后,柳如初的疯病立即就好了。 “姐姐,如今我们却要拿她怎么办?” 柳如意却从里面走出来,一身黑衣束带。 “姐姐这是要出门?” 看她如此装扮,柳如初自然明白。 这种夜行衣通常是晚上才穿,避免被人认出来。 “蛮军一直想要她,不如借此机会把她献给蛮军。以后若有变数,我们却和蛮军联合,一起攻打大萧,正是两全之策。” 薛绾杀了符伦。蛮军崇尚血债血还,势必要抓到薛绾才行。 如今,薛绾身在金国都城,身边无一兵一卒,如此良机,正好行事。 柳如初欣然称赞。 之前来的时候,听柳如意说,清怡王妃已经安排好了一计,可以铲除薛绾。但为了以防万一,柳如意又制定了另一计策,确保薛绾必死无疑。 果不其然,清怡王妃果然失策,只能行使此计。 “姐姐准备如何做?” 柳如意却从身后的背囊里取出了一盒香,却是息魂香。 “我已安排妥当,等她晕倒后,王妃命人将她送到城外二十里铺,那里自然有人接应。” 由不得,柳如初拍案叫绝。 姐姐从小喜欢制香,也擅长用香,她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 夜上三更,且听得窗外虫鸣啾啾。 不知是不是不习惯这里的床铺,有好长时间,薛绾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 听着身边紫烟细细的呼吸声,终于有了些睡意,正要沉沉睡去的时候,她却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奇香。 奇香扑鼻,让人很是不舒服。 这是哪里的香,竟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一般,难道是迷香? 第131章 本王对你的承诺 夜朗风清,惯常的静谧,整个凉州似乎也沉沉睡去了。 一轮血月,看着让人心惊。 萧玄彻一身宽松长袍,衣袂飘飘,临风而立,很有些仙逸神姿。 平心而论,萧玄彻绝对是大萧国的美男子。若不是身上自带那种凌寒气质,不知会是多少女子梦中的丈夫。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又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蓦然,他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声音被风裹挟,有一种飘忽感。 薛绾轻叹。 他说得何尝不是呢,身在他乡,又是如此月色,常会让人心生沧桑。 世事无常,犹如血月。今圆明缺,哪儿能事事圆满? “阿绾!本王常想,若天下没有征战,你我安享太平,儿孙绕膝,也不枉是人生一件美事。” “九王说得极是。但人生通常事难两全,又怎能事事如意?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罢。” 萧玄彻转身,目光深沉。 “明日阿绾就要前去金国,有何打算?” 薛绾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并没有什么打算,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明日一早,她和紫烟就要前去金国,并不能预料要发生什么,权且一切随缘罢。 他一双细长的眸子熠熠发亮,深情款款。 薛绾认识他这些日子,并不曾见他这般,或平静无波,或凌厉异常,如此深情,实属第一次。 “想必阿绾已经置生死度外。” 薛绾沉吟不语。 “既如此,我们这些人也不必拘泥于俗世,且活在当下,活得自在些如何?” 薛绾越加不明白了,他在意指什么? “九王明示。” 一个箭步,萧玄彻直来到她面前,炯炯地看着她的眼睛。 “今日血月,且洞房花烛如何?” 不由得,她的脸颊发烫,垂下眸子。 终究,她还是不能直视他的眼睛。 “九王醉了不成?” 萧玄彻更不答话,一把将她揽入怀内,不等她反抗,已经重重地印上一吻。 “盖章完毕。即日起,无论你愿意与否,薛绾已经是萧玄彻的女人了。你该明白,无论如何,叛国叛君都是死罪。城池是本王的,你必须为本王守住,不得退让一步,更不能给任何人。” 他的呼吸近在耳畔,暖暖的,让她有些痒。 “你放心,本王在一天,护你一天;本王在一世,护你一世;本王若死了,杀得阎王殿里十大阎罗,百千小鬼,也要换你一方清明。这是本王对你的承诺!” 所谓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让它随着那人一起下地狱吧。 “契约乃双方之契约,现在该阿绾给本王盖章了。你放心,本王并不要利息。” 他定定地看着薛绾,竟如此说道。 邦国之间,有来有往方为常态。他既然给了礼,依旧要讨还礼。 薛绾竟一脸平静。她从他的怀里挣脱,不以为然地轻笑。 “九王以为盖了章,薛绾就要遵守契约嘛?薛绾却是要攻城略地,只是要攻别人的城池,做自己的王。九王还是找别人镇守九王的城池吧。” 说完,她竟翩翩而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薛绾只感觉头痛欲裂。 她睁眼看四周,却是一个陌生的环境。眼前是一个帐篷,似曾相似。 她想起来了,之前被符伦带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帐篷。 这里是蛮军大营? 嘤地一声,紫烟也醒了过来。 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神智还未完全清醒。 “小姐,我们这是在哪里?” “蛮军大营。” 薛绾平静地说了一句。 她们还穿着之前的衣服,目前看并没有受伤或受到侵犯的迹象。 也就是说,她们被人从清怡王妃府里带了出来,直接送到了蛮军大营。 “怎么会这样?” 明明之前是在清怡王妃府邸,怎么会到蛮军大营? “只怕是柳如意对我们用了迷香。” 薛绾神色冷静。 那天晚上,明明是迷香的香味,而柳如意最擅长使用各种迷香。 所以她们被送到蛮军大营也是她事先勾结好的了。 薛绾正要起身,不想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响。随即,门帘被掀开,一个蛮军男人走了进来。 乍一看,这男人面相和符伦有些相似,但更多了一些清俊。 “绾公主醒了?” 他稳稳地走了进来,举止谦和,完全没有符伦那样的粗俗和无礼。 “本人乃蛮国二王子符文。” 原来他是符伦的哥哥。 蛮王膝下有三个王子。长子符武,二子符文,三子符伦。 “原来是二王子。” 薛绾声音淡然,不卑不亢,即使被俘获在险地,却依旧从容,不失大国之气度。 见她如此,符文很有些诧异。 之前听说大萧绾公主神人一般,符文还不以为然,总感觉是兵将夸大其词,掩饰败局。 想那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不过是三弟浮躁所以遭了暗算。 大萧人一向奸诈,不比蛮军,一味莽撞。 不过今日见她,气态不凡,天然一派气度,不是常人可比。 想来,他却没有说出来,而是淡然一笑。 “本王不比三弟,自来喜欢大萧文化,很有些意思。” 他在一把虎皮椅上坐了下来,重重地打了一个响指。 随即,门帘再次被掀起。 有兵士端着一大锅肉骨头进来,咕咕还冒着热气,香气四溢,却看不出是什么肉来。 “你们大萧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绾公主到这里,本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且饮一杯薄酒吧。” 薛绾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锅肉,温婉一笑。 “二皇子请吧,本公主喜欢素食,不喜吃肉。” 符文也不勉强,抽出佩刀,自顾自拿起一根骨头,削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慢慢嚼着。 相比较符伦,符文果然斯文。 薛绾也知道,这个符文对大萧文化很有研究,诗书礼乐都曾涉猎,致力提升蛮军素养,倒是和别人不同。 “大萧乃中原正统,本王一向崇敬。” 他放下骨头和刀子,目光熠熠。 “不比我们蛮国,久居蛮荒之地,到现在竟连属于自己的文字都没有,本王很是汗颜。” “二王子有意向学,大萧势必倾力传授。天下大道皆通,大萧何乐而不为呢?” 符文笑了笑,却不在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转口说道:“绾公主既然不喜吃肉,喝杯酒如何?今日清淡,总要饮杯薄酒。蛮国的酒虽不如大萧,但另有一番口感。” 薛绾点头。 “既如此,本公主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符文击掌一下。 门帘再次被掀起来,这次却进来了一排兵士,足足有十个,鱼贯而进。每个兵士双手抱着一个巨型酒杯。 有兵士把桌上那一锅肉端走,之后,将十个酒杯一个个摆放整齐。 细细一看那些酒杯,即使是自小跟着九王,见惯大阵仗的紫烟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哪里是什么酒杯啊? 明明是人头! 桌上竟然摆了足足十个人头。 “绾公主看我们蛮国的酒比起大萧如何?” 一时,稳如薛绾心内也有些吃惊。 征战沙场,死人见了不少,也见过很多惨烈的,但像如此这般人头做酒杯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蛮人果然是蛮人! 符文抱起最前面那只酒杯,细细地把玩,倒像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玩一般。 “绾公主可知这是谁的人头嘛?” 薛绾不语。 有时说话不如不说,沉默往往更有力量。 “本王当初擒杀蛮族头领留下的,美则美亦,就是少了一些韵味。” 他放下酒杯,抬眉盯着她,审视了好久。 “若是绾公主的话,想来应该是本王这里最美的酒杯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哪里有半点凶残的口气? 薛绾扬眉轻笑。 “得人心者昌,失人心者亡。想必二王子应该听过这句话,竟没有一些领悟嘛?如此说来,二王子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用心学习大萧国的文化,倒是本公主多虑了。” 一时,符文有些发怔。 “绾公主请继续。” “历朝历代如何打下天下,不过是得人心者得天下,是人心者失天下。二王子呢,若只是为暴利劫掠而来,本公主亦无话可说,终究人不能与禽兽多谈,正如对牛弹琴。” 符文脸色一变,怒目而视,终究还是压了下去,抿嘴一笑。 “绾公主高深明智,本王受教了。” 薛绾这才继续又说道:“本公主想来二王子定不是那禽兽之辈,又机敏好学,自然会领会许多。” 她双眸看向那些人头做的酒杯,饶有意味。 “酒杯虽好,好不过人心,佳酿易醉,终究不如百姓喜乐。此等杀戮,并不会震慑人心,只会等同于禽兽之行,不是智者之举。” 好一会儿,符文盯着那些酒杯,沉吟不语。 烛光下,那些酒杯隐隐地泛着青色,萧杀无比。 终于,符文站了起来,对着薛绾抱拳,正色说道:“今日,本王聆听绾公主教诲,大有裨益。本王先就告退,细细揣摩一番,再来详谈。” 说罢,符文叫人过来收了那些酒杯,然后转身离开了。 帐篷内安静下来。 紫烟一个忍不住,直接吐在了地上。 第132章 死是大萧的鬼 明明刚才还晴空万里,这会儿,凤凰城的天就变了。大风骤起,几乎要将房顶掀飞了出去。飞沙走石,大树倾倒。 原本清怡王妃还在后花园赏鱼,只被这股大风搅的兴致全无。 也不知什么情况,完全就是突来的妖风嘛。 清怡王妃眯着眼睛,吩咐回宫。 外面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隐地还有喧嚣声。 奇怪,谁这么大胆敢在王府闹事?敢是活腻歪了不成? 恰一股风又起,卷起了一地的尘沙。 清怡王妃皱眉,掏出绢帕挡住了脸。 恰这时,一个人影飞一般闪了过来。 随即,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脖颈。 她咳嗽着,手中的绢帕随风卷入池中。 一双细长的眸子正怒视着她,眼睛直要喷出火来。 “九,皇,兄!” 她艰难地喊了出来,脸色发白。 “她在哪里?” 来人正是萧玄彻。 薛绾前脚来到金国,萧玄彻后脚就跟了过来。 他总觉得事情有蹊跷,心里有些不安。 不想到了王府门前,守卫却不放他进来。 萧玄彻堂堂大萧九王至尊,岂能被这一道金国的门槛拦着? 宝刀举起,他一刀斩掉了那守卫的头颅。 头颅咕噜噜滚了出去,只把其他的守卫吓得连连退缩。 萧玄彻更不多说,径直闯了进来。 “先放开……” 清怡王妃的脸色都青紫了,只怕坚持不了多久,就要魂飞天外了。 萧玄彻终于放开了她,脸色冷峻,周身杀气十足。 “说!” 清怡王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道:“九皇兄问的可是绾公主?” 明知故问,萧玄彻沉着脸不语,冷峻异常。 “说到绾公主,清怡也诧异呢。那天喝了酒,大家各自睡了。不想第二天一早,绾公主和她的侍女就一起离开了。清怡心里还有些自责,也不知怎么得罪了绾公主竟不辞而别。” 她的表情那般无辜,只怕自己都要相信了。 萧玄彻冷哼一声,冷然举起宝刀,斜拉里刺了过去。 身边一个侍卫应声而倒。 清怡王妃脸色一变,浑身微微有些颤抖。 别人或者还不太了解,可眼前这位九皇兄的性子,她打小是知道的,杀伐决断,从不二话,就是太后都要怕他三分。整个大萧国里,再没有别他更狠戾的人了。 “你最好直说,否则要本王查出来和你有关系,本王定要血洗金国!” 不等清怡王妃回答,萧玄彻转身竟大步走了出去。 是死是活,自己掂量着办! 而蛮军大营,薛绾并没有等太久。 次日一早,符文再次进来了。 他双眼通红,似乎熬了一夜。 “蛮人一向笃信血债血还,何况是兄弟之仇?就使本王答应,只怕蛮王和蛮国上下都将容不得本王。” 听他如此说,薛绾已知结果,脸上却依旧淡然从容,并没有丝毫的惧怕。 “二王子费心了,本公主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符伦乃本公主所杀,本公主并不反悔。只是……” “只是什么?绾公主请讲。” 明明不过才一炷香的了解,可是他怎么对眼前这个女子钦佩不已? 难怪三弟执意要娶她做王妃,原来她真的不是一般的女子。 若论起相貌,虽也算得上美丽,但蛮国也不乏美丽的女子,不止她一个。 她身上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让人不由得更要亲近。 薛绾略加沉吟,方才扬眸,直看着符文。 “本公主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是请二王子不要牵连大萧百姓。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自来战争最受苦者无辜百姓,历来穷兵黩武,不是国家兴举。” 那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犹如蛮地的天水湖,天境一般的存在。 “好,本王答应你,会转告蛮王。” 他面色郑重,只能答应如此。 “这三日内,本王会让兵士多准备一些绾公主喜欢吃的。” 说罢,他再也不看她,转身离开了。 “小姐,他什么意思?三日后要怎样?” 忍不住,紫烟惊惶地问道。 隐隐地,她猜到了一些什么,可就是不想承认。 薛绾神情定定,语气依旧轻描淡写。 “连累你了,紫烟。” 紫烟的泪水一下夺眶而出。 倏然,紫烟跪倒在地。 “紫烟不是那个意思。紫烟跟着小姐,虽死如何?紫烟只是心疼小姐,明明做了那许多,小姐之心,天地可鉴。” 就算小姐死于此地,大萧可知道?她只是替自家小姐不值! 薛绾将紫烟扶了起来,莞尔一笑。 “真是个傻姑娘!生死乃人生常事,又何必拘泥形式?况且,我并不曾期待别人的理解,依旧是凭着自己的心,无愧天地,无愧大萧,无愧父母。” 紫烟站了起来,却依旧是难过不已。 她们被掳到蛮军大营,只怕是没人知道的。 “不是紫烟抱怨,那个清怡王妃算什么大萧的郡主,胳膊肘往外拐,伙同叛贼做此等不仁不义的事情,对她又有什么好的?她脑子是不是被门板夹坏了?大萧怎么会有这等傻瓜郡主?” 想来就可气。若不是她出面,搞什么和谈,小姐又怎么会去凤凰城? 薛绾轻轻叹口气。 “紫烟,去凤凰城之前我已经掂量过了。她自然不靠谱,柳家姐妹我也是了解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让百姓少受战争之苦,薛绾愿意一试。既然已经做了最坏打算,所以今日不必怨天尤人。” 紫烟无话可说,又能说什么呢? 果然这两日,侍卫端上来的饮食多半素食,薛绾却也吃得心安理得,并没有半分焦虑不安的样子。 眼见两日已过,第三日就是处决的日子。 这日一早,符文又来了,手里却拿了两套簇新的蛮人女装。 “绾公主身上衣服已污,不如换上这套罢。” 既然要死,哪有让人脏污离开的道理? 哪知道薛绾只是扫了一眼,站起来,轻拍了一下衣服上的尘土。 “不必了。薛绾乃大萧国公主,岂能穿蛮人的衣服?” 生是大萧的人,死是大萧的鬼! 事已至此,紫烟再也顾不得许多,赌气冷哼一声。 “那么丑的衣服,鬼都不稀罕穿,可笑死了!” 符文听了并不恼,只是轻轻叹口气,将衣服扔到一边,自己却让到一边,少有的恭敬。 “绾公主先请。” 薛绾也不谦让,微扬起下巴,面色平静,傲然走了出去。 帐外的阳光刺眼,明媚如许。 天空碧蓝,山川翠绿,这人间何等美妙! 若有来世,愿这人间太平盛世! 若有来世,愿世人平安喜乐,不再受战争流离之苦! 若有来世,愿绾在那平民百姓家,父母健在,姊妹和谐,和美团圆。 蛮军众多,两排战列,个个拭目以待,眼前这女子就是让蛮军闻风丧胆的绾公主?! 她一人逼退了蛮军大营,于万军中冲杀,拿下三王子的头颅,何等威风? 可是…… 可是她不过是大萧一女子啊,如此瘦弱,白皙皮肤,弹指可破,和蛮军军士强壮彪悍的体型比起来,她算什么呢? 薛绾面色一贯的平静。她微闭双目,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或者这是她最后一次呼吸这人间的空气了,是自由的风,裹挟着初秋的凉爽。 此时此刻,想必上京的父亲正在朝中议事,为国奔忙。 也好,阿绾就要去找母亲了。 为女不孝,竟不能尽责了。 忠孝难两全!阿绾尽力了! 千百双眼睛直盯着她。 她缓缓睁开一双清澈无比的眸子,嘴角牵起一抹淡笑。 一步,一步,又一步…… 迎着风,她走得如此笃定。 处刑台就在那里,不远,很快就会到的,只是时间却如此的漫长,仿佛经历了一个朝代的更迭。 终于,她走了上去,居高临下,一派傲然,睥睨着台下百十万蛮军。 “大萧国薛绾,你杀死我国三王子,罪当斩首。临死你可有话说?” 符文已经走上去,稳稳地坐在了台中一把椅子上,振声问了一句。 “薛绾无话可说。” 薛绾定定地回答,稳若泰山,从容中几许平静。 风卷起了她的衣袂,让她有种出世绝尘的神姿。 不由得,蛮军个个赞叹。 果然大萧不比别国,人物出众如此! “好!来啊,刀斧手,速速砍下她的头颅,祭奠三王子符伦的亡魂!” 符文高声喊喝。 随即,两个刀斧手上前,手中各自挥舞着一把锯齿钢刀。 薛绾和紫烟对视一眼,各自了然。 “小姐,紫烟下辈子还要做你的丫头,伺候你一生一世,不,世世代代伺候你!” 薛绾轻笑,云淡风轻。 “傻丫头!若有下辈子,我们当生在一家做姐妹。” “好,我们约好了,下辈子做姐妹。” “斩!” 符文厉声发下最后的命令。 只见两道寒光闪过,带着逼人的杀气。 薛绾竟没有像别人一样闭上双眼。她目视南方,那是上京所在的位置,想必那里依旧繁华几许。 若死,唯愿一缕亡魂,早归故乡。 第133章 九王喜欢小姐啊 就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候,乍然听得外面一阵动乱。 看过去,却见一队巨大的怪物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这怪物足足有一百头,一个个身高巨大,还有长长的鼻子,浑身铁甲罩着,很是可怖。 蛮军大都在北疆生活,何曾见过这种名叫大象的怪物? 为首一员大将,也是周身金甲穿戴,威风凛凛。 有蛮军吓得要跑,不想被大象甩了一下鼻子,直接卷起了七八个人,甩在了空中,重重地落在地上。 也有蛮军跑的慢的,竟被大象巨大的脚踩了下去,顿时成了肉饼。 更多的蛮军被眼前这景象吓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军队?闻所未闻,听未曾听过啊。 也有勇猛的蛮军,举起弯刀和长矛,卖力刺了过去。 只是这大象原本皮甲坚硬,何况现在身上还有金甲罩着,那里刺得进分毫? 倒把弯刀折了无数个。 “射箭!射箭!”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有蛮军纷纷举起弓箭,只对着这群怪物射击。 哪知道箭矢凌空飞来,落在这些怪物身上,然后又纷纷掉落在地上。 一时,蛮军被眼前的情景吓得要死,以为是天降天兵天将,一个个只恨爷娘少生了两条腿,疯一般地四散逃开。 “斩!” 见乱不乱,符文大声呵斥刀斧手。 刀斧手早看呆了,刀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落在地上。 听符文如此命令,只好捡起地上的弯刀,惊惶地就要下手。 不想从那怪物嘴里喷出一股巨大的水泉,直接将两个刀斧手冲了老远,手中的弯刀也不知被冲到那里了。 符文起身,依旧面不改色。 他抽出腰中的佩刀,快步向前,准备亲自动手。 这时,为首的那员大将弯弓搭箭。只听倏地一声,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正中符文的右臂。 佩刀落地。 而此时的蛮军已经败如山倒。跑的慢的被大象踩死的无数,更有那互相践踏的也死了无数。 见状,符文只好命令全军撤退。 其实,不等他下令,蛮军已经四散逃走了。 终于,为首那头大象大步过来,停在了行刑台前。 “阿绾,上来!” 听声音竟然是萧玄彻。 接着,让人倍加奇异的一幕出现了,那大象竟然双腿跪了下来。 萧玄彻呢,又从上面扔下来一条红色的缎带。 薛绾过去,抓起那条缎带,凌空一跃,就上到了象背上。 继而,紫烟也一样爬到了大象的背上。 “抱紧本王!” 这次,薛绾没有反对。 象身上没有马镫,来回奔袭,自然还是安全第一。 “九王是如何知道紫烟和小姐在这里的?” 紫烟倒是蛮兴奋的。 想来劫后余生,又是这种场景,她还真是第一次坐这种庞然大物,小孩子心性,激动也正常。 若是祁玉在这里,估计早手舞足蹈起来了。 “想来是清怡王妃告知的。” 不等萧玄彻回答,薛绾轻轻地说了一句。 她猜得不错,果真是清怡王妃主动去找萧玄彻的。她担心萧玄彻真的会血洗金国,于是不但告知了她们的下落,还额外赠送了这一百头金甲战象,可算是倾金国之力了。 “阿绾果然聪明!” 难得的,萧玄彻竟然夸了她一句。 不说蛮军大败,只是萧玄彻他们一行再次回到凉州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听说九王终于回来了,邱石门忙忙地出城迎接,脸上却是一脸的焦急。 “九王,您可回来了,皇帝下旨了!” “什么事?” “皇帝命我们马上攻打幽州,限时一个月,必须拿下幽州。” 竟有这等事! 攻打幽州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眼下凉州只有一万五的兵士。其中五千是凉州本州的常驻守军,不能动的。还有一万的兵士还是幽州的降军,就算这一万兵士倾巢拿出去,攻打幽州十多万人马,简直也是以卵击石。 皇帝难道不明白这点嘛?这么催促又是为何? 若皇帝真的想快点拿下幽州,只要多派些大萧军将士来也好啊。 “九王看如何?” 邱石门一脸焦急。他是一点主意都没有的,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这不是两难呢。 都尉都没有主意,别人更是没有什么良策,大眼瞪小眼,只是看着萧玄彻。 “攻!” 萧玄彻果决地说了一个字。 退无可退,只能向死而生。 不想,沈寻山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九万万万不可!此战必败,不如坚守!等待合适的机会再作道理。” 沈寻山一向稳重,但此时竟说出这样不详的话! 果然,萧玄彻震怒。 “大胆!大军未发,你竟蛊惑军心,妖言惑众!” 沈寻山只是跪地不起。 “望九王三思!” 萧玄彻冷笑。 “很好,本王正要三思!既然你怯战,不如做一名火头将军如何?” 萧玄彻冷声下了命令。 “免去沈寻山都尉官职,即刻前往火头军杀猪去罢。” 说罢,萧玄彻再也不看他一眼,甩袖离开。 一时,府内所有人都知道了,沈寻山被免去都尉了,直接去后方拿刀杀猪砍柴去了。 所有人都在猜不透九王的意思。要知道沈寻山可是绾公主提拔的人,却一点没给绾公主面子。 沈寻山都去杀猪了,秦二鬼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只好跟着一起去了火头军。 以前拿刀砍人,现在拿刀杀猪,也算是物尽其用。 紫烟也是不明白。说来,她对沈寻山和秦二鬼二人蛮有好感的。 “小姐,你去劝劝九王吧,沈大哥挺好一个人。” 闲下来的时候,紫烟说了这么一句。 “别人的话九王或者不听,但小姐您的话九王十有八九会听的。” “未必!他为何要听我的话?” 紫烟撇了撇嘴,一副了然的样子。 “天下人都知道嘛,九王喜欢小姐您啊。” 原本薛绾正在看一本兵书,这时却把书合上,转眸看着紫烟。 “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满嘴胡说!” “小姐您啊,可是当局者迷。紫烟眼神好着呢,早看出来了。九王看小姐的眼神特别温柔,说话的时候也一样,那是掩饰不住的。” “对啊,对啊,紫烟姑娘说得不错。绾公主您就去劝劝九王呗,我秦二鬼杀人杀惯了,杀猪不利索。” 不知什么时候,秦二鬼又跳窗进来了。 薛绾脸颊一红。 这个秦二鬼,到现在依旧这样,总是偷偷摸摸的。 “胡说!本公主平时惯着你们,你们可是一个个要反了不成?若再说这样胡闹的话,小心本公主让你们杀猪都杀不成。” 薛绾板着脸,正色说道。 见状,秦二鬼再不敢多说一个字,乖乖地出去了。 无论如何,大萧军一万人马还是出了凉州,直奔幽州而来。 讨伐叛贼柳权,这是他们这次的使命。 只是不知为什么,大萧军的士气并不高涨。 想来他们毕竟是柳权手下的兵,这会儿虽归顺了九王,但心理上还是有些底气不足。何况,幽州城里可还有十多万兵士,无论如何,此战也是必死一战。 慢腾腾地,这一万人马总算到了幽州城下。 听说九王到了,柳权并没有关闭城门,而是吩咐大开城门,他却只身一人一马从城内走了出来。 狂妄如此! 完全不把萧玄彻放在眼里。 “九王别来无恙!” 萧玄彻冷笑。 “柳权,你好大胆!朝廷待你不薄,你竟敢谋反,自立为王,简直是自寻死路!” 柳权惯常地捻着胡须,淡然一笑。 “九王见过那耍猴的艺人不?艺人喂那猴子吃好喝好,无非是为了一己之利,何曾真把猴子当人看?但凡哪日不用了,自然也就甩手扔了。” “可笑!你自认为是猴子一类嘛?” 柳权仰天大笑。 “本王是猴子,九王何尝不是猴子?在大萧国皇帝眼里,天下芸芸众生,不过都是猴子一类的畜生罢了。有用则用,不用则弃。何况大萧国皇帝猜忌心甚重。本王早已是他眼中刺,肉中钉,早一日也是死,晚一日也是死,不如落个黄袍加身。” 若临死能穿上龙袍,人生不枉白来一遭。 “柳权!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即下马投降,自缚全家,前去上京服罪,或能落个全尸!若不然,势必株连九族,死无葬身之地。” 柳权依旧神情淡然,丝毫不以为动。 “本王想知道绾公主可在军前?”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转移了话题。 薛绾从后面骑马走上前。 “本公主正在这里。” 柳权上下审视着她,仿佛今日才第一次见她似的。 “本王有话要对绾公主说,无论中听不中听,却是肺腑之言。” “你但说无妨。” “本王十分钦佩绾公主品格,知绾公主一片赤胆忠心。只是官场风云变幻,今日为王,明日为寇,朝不保夕,也不在今朝今时。像薛相那般中正之人,无非是仗着皇帝信任,但凡皇帝猜忌心起,今日朝重臣,明日阶下囚,绾公主还是早做预算。” 听他弦外之音,薛绾心中竟有些隐隐地不安。难道京中父亲可是有什么不测? “柳节度使明示!” 柳权一笑,却不再往下说了。 第134章 要战就战 这一夜风平浪静。 次日一早,依旧风和日丽,难得的好天气。 早早吃了早饭,萧军已排列整齐。 一万兵士,除了几百骑兵,只能机动作战,最主要还是依靠步军。 前日晚上,萧玄彻下达了明确指令,。敌众我寡,所以此次作战没有规矩就是规矩,只管杀敌就行。所以这次就使硬战,拼的就是个人作战能力。杀一个是一个,杀一双是一双。 幽州城门大开,走出一队人马。不,事实上是一支庞大的队伍。 先是一大队步军,鱼贯而出,站在中军位置。 继而,是几十乘巨车。 真的是巨车。这些巨车全部用牛皮包裹,只在中间露出孔洞。 巨车两翼包抄,形成包围圈。 最后,又是一队骑兵,个个是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见此阵仗,大萧军个个瞠目结舌。 见过打仗的,没见过如此打仗的。 那些巨车到底是什么东西?他们从听闻过杀阵还用这种战车的。 一亮出底牌,大萧军气势就矮了半截。 无论实力还是阵法,似乎柳军都要更胜一筹。 柳权一身金革金甲,凛然从中军里走了出来。 “九王,本王兵力如何?” 他一脸傲然,语气中都是掩饰不住的自诩。 “不过是花花架子,虚张声势尔。” 萧玄彻惯常的平静。 即使内心一样的吃惊,但此时并不能在众军面前带出一点来。 征战多年,柳权果然非等闲之辈。 柳权仰天长笑,手举长鞭,指着萧玄彻,倨傲十足。 “萧玄彻!不到半个时辰,让你卸甲做鬼!” 他直呼其名,完全不把萧玄彻放在眼里。 “杀死萧玄彻者,赏金一万两。活捉薛绾者,赏金五千两。” 柳权下了绝杀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有要钱不要命的。 “杀死萧玄彻,活捉薛绾!” 一时,柳军阵营呼喊声此起彼伏,声震寰宇。 好一阵子,柳权才挥手让众军停了下来。 “萧玄彻,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归顺本王,本王或者可以免你一死。” 萧玄彻冷然一笑。 “痴人做梦!要战就战!” 既如此,也就没有更多要说的。 柳权挥鞭。 “杀!” 柳军疯了一样冲了过来。同时,大萧军也冲了过来。 只是那些巨大的战车却从侧翼包抄,箭矢却从那些空洞内射了出来,飞向大萧军。 这时,大萧军才意识到这些战车的威力。 若攻它,它有牛皮保护,箭矢击不中,刀砍不到。 而那些兵士躲在牛皮后面,射出的箭矢却能击中大萧军。 这些战车仿佛就是巨大的盾牌,攻守无往不利。 借机,柳军骑兵不时冲入大萧军中冲杀一阵。 就算大萧军勇猛,面对如此大的压制力量,也不由败下阵来。 眼见大萧军兵士一个个倒了下去,萧玄彻不得不发出撤兵的命令。 足足退了几十里,大萧军才算停了下来,重整队伍。 萧玄彻点检一番,足足有三千人马死于此战。 柳军大胜。 回到城内,柳权自然论功行赏一番。 虽说这次没杀死萧玄彻,但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府内那些将官自然要吹捧一番,歌功颂德。 “王爷果然英明无双!” “若是这样,不出三个月,上京归我大柳。” 面对如此谄谀之词,柳权并有动容。 “此战虽胜,但萧玄彻并不是那等平庸之辈,只怕是另有计策。诸君可有计划?” 真正问到这里,各将官只是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说话的。 好一会儿,参军杨文成才沉吟开口说道:“所谓粮草失,人心乱。当时太平粮庄,萧军烧了我军粮草,不如我们趁他们仓促逃窜,偷袭他们的粮草如何?” 柳权沉吟。 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卑职听闻,眼下萧军粮草都屯在棒槌山。王爷看知道负责火头军将军是谁?” 杨文成嘿然一笑,语带嘲讽。 “就是那个沈寻山。” 柳权也是一怔。 沈寻山竟然做伙夫了?倒是浪费了他一身本领。 “听说出兵之前,沈寻山建议萧玄彻坚守,触怒了萧玄彻,就被送去做伙夫了。” 柳权沉吟不语。 不会是萧玄彻和薛绾的计策罢? “我们派出去的细作早已探听的明白,那沈寻山虽然满腹牢骚,不过却只是在山上砍柴,伐木,烧柴做饭呢。卑职想萧军再也想不到我们今夜不去劫营,而是去棒槌山。” 若是劫营,想必萧玄彻肯定会做准备,转兵去棒槌山,他们却是万万没想到的。就算那沈寻山有些本领,手里只是烧火棍子,还能比他们的刀快不成? 最终,柳权认为此计可行。于是,他命一万精英骑兵,连夜上山,烧掉萧军的粮草。 沈寻山手下能有几个伙夫,面对一万精英骑兵,无论如何都是只胜不败。 是夜,柳军这一万骑兵果然领命前往棒槌山。 不想正往上冲时,却听得一声呼哨,从山上滚下若干大木,巨石。 这棒槌山本来就山路窄,眼见这些东西滚下,那里还有逃命的机会? 顿时,这些骑兵连人带马都滚了下去。 好不容易有侥幸逃下命来的,正准备撤离,不想斜拉里又冲出来一队兵士,由秦二鬼带领,砍柴的镰刀只管削马腿。 柳军大败,一万骑兵倒消灭了八九千,只有少数跑的快的算是躲过了一劫。 次日一早,沈寻山下山,来营中报捷。 “九王果然好计策,如何料到柳权会劫粮?” 萧玄彻一笑,不以为然。 倒是秦二鬼杀的开心,胡子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过瘾,实在过瘾!自来没有打过如此痛快的仗呢。” 不过,萧玄彻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开心。即使赢了一仗,要攻打幽州也是难上加难。 好在此战过后,柳权并没有再来骚扰,双方都很平静。 转眼就过了半月,皇帝的旨意又下来了,命萧玄彻必须马上拿下幽州,不得有误。 萧玄彻也是日夜忧思,想不出更好的计策来。 说巧不巧,次日,柳如意竟大开城门,单单要求和绾公主对话。 薛绾正要和她一番计较,随即在营内商量了,之后带着紫烟走了出来。 柳如意一身轻装,并没有穿战甲。 “凌夫人今日不曾带香?” 薛绾一双上下打量着她,语气轻轻。 “绾公主何出此言?如意不明白,好端端带什么香?” 薛绾轻笑。 “本公主印象中,凌夫人最爱带香,各种迷香啊,熏香之类的。若不是这般,当时在金国,本公主也不会一夜之间,从王府到了蛮营,说来都是凌夫人的迷香效果好。” 柳如意依旧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样子。 “绾公主说什么,如意并不曾明白。” 说到这里,突然,她恍然大悟起来。 “原来,那天晚上,绾公主去了蛮营啊?难怪呢,如意竟没有想到这一层。绾公主一向和蛮人亲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 真是恬不知耻! 忍不住,紫烟斥道:“胡说!你才和蛮人亲近呢。” 柳如意不以为然,轻叹一口气。 “想那蛮人贪财好色,绾公主在蛮营待了也不是一天两天,绾公主如此姿色,只怕嘛……” 她故意止口不说,只是一双眼睛上下撩着薛绾,意味不明。 也就在这时,一把飞刀迎面飞来,正中她的胸口。 柳如意完全没想到紫烟会突然出手,竟从马上摔落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人冲了出来,兜头罩下一个大网袋,拖着她抢回到萧营。 这一变化太快了,柳军完全没反应过来。 等柳军再想反击的时候,已经晚了,柳如意已经被捉过去了。 抓她回来的那人正是秦二鬼。 秦二鬼扯下网袋,反捆住她的双手,带到薛绾面前。 “绾公主,这等人留她什么用,不如一刀砍了拉倒。” 说着,秦二鬼举起钢刀就要砍她的脑袋。 柳如意簌簌发抖,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嚣张得意的样子? “饶命!绾公主饶命!” 薛绾冷冷地看着她一脸可怜相,淡然说道:“饶你也不难,只要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柳如意却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薛绾也不解释,命秦二鬼押着柳如意来到阵前。 “告诉柳权,命他打开城门,自缚来降,否则今日就要她的命!” 那些柳军见此情景,忙进去禀告柳权去了。 不一会儿,柳权登上城楼,远远地看得清楚,正是女儿柳如意。 “父亲,救如意!” 柳如意大声喊道,早已吓得泪如雨下。 “柳节度使,本公主今日倒要看看,你女儿重要还是幽州重要?你是选择幽州还是她?” 薛绾沉声问道。 柳权面如沉水,好一会儿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古今成大事者,势必会有牺牲。以一人之死,救百万黎民,如意,你不会白死的,幽州万千百姓一定会感恩于你。为父也会在城里为你建庙,标榜你的功勋。” 听到此话,柳如意眼前一晕,直接昏死过去。 “既然如此,砍下她的脑袋!” 薛绾振声下了命令。 秦二鬼答应了,用一块白布盖上她的脑袋,大刀落下,血溅当场。 第135章 来世如意做你姐妹 悠悠醒转。 帐子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却不是她常用的熏香。 “醒了?” 有声音飘忽地传了过来,听来有些不真实。 她看了过去,却是薛绾。 一身素衣,长发没有挽起来,瀑布一样垂到腰间。 “北疆并无好茶,倒是我从扬州带来的一些碧玉芽还能喝一些。” 果然,一个光洁圆滑的古石,做了茶面。上面一个陶制的茶炉,正咕嘟咕嘟煮着一壶泉水。 龙尊兽犀的茶壶,精巧中不失古朴。 热水灌入壶中,沁香四溢。 薛绾举起茶壶,将第一壶茶浇在原石上,此谓洗茶。 水溢,茶香越加的浓郁,满室生香。 此香天然,令人心旷神怡,从不造作。 再次冲茶。 薛绾倒了两杯茶在白玉盏中。 素雅的盏面,青绿的茶汤,几经沉浮,一如这波诡云谲的人生。 “想必这会儿好一些了,且起来喝杯清茶。” 薛绾的声音柔柔,并没有之前的清冷,听来亲切。 恍若隔世一般。 一时,她有些恍惚。 何曾?她和薛绾这般亲密了? 从她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们之间从来都是刀光剑影! “人生百味,茶是清欢。人常说,活成半碗茶,不满溢,不吝啬,不完美,就如你和我。” 薛绾转眸,看着她,像极了喜欢的样子。 “你没有杀死我?” 她明明记得,两军阵前,父亲那惋惜却决裂的眼神。 为了他的霸业,牺牲她又如何? “没有,只是玩了一个把戏而已。” 当时,她让秦二鬼用白布蒙上了她的身体,刀砍下去,却是一颗假的头颅。 不过是以假乱真,欺瞒一下柳军罢了。 “为什么?” 她心怀不解。 她们从来都是冤家对头。若有这样的机会,她一定会杀死薛绾的。 杀死她,是柳如意一直想做的事情。 “如意,请允许我这么叫你。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我希望我们能抛开成见,推心置腹地谈一次。” 她言辞恳切,眸子清澈如水。 柳如意微微点头,起身,走过来,在她对面慢慢地坐下。 她转眸,看向天外,声音沉沉。 “当初我进凌家的时候,父亲并不同意。不是因为身份或地位那些,而是因为凌云淮并不是那种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但你知道嘛,如意?” 她顿了顿,视线收回。 “他曾救过我的命!” 一时,柳如意脸上也显出诧异的表情。 云淮曾救过她嘛?从未曾听他说起过。 “所以当他回来告诉我那些,我才死心塌地跟了他,众叛亲离,义无反顾地跟了他。我想当时我真的对不起薛家,对不起父亲,但于他凌家,我问心无愧。” 终于,柳如意试着放下自己的戒心,轻轻问了一句。 那是她一直以来一直想问的问题,困扰她很久的问题。 “你,你爱过云淮吗?” 不由得,柳如意垂下头,心内有种莫名的不安。 她不明确,自己到底是想听还是不想听。 “如意,你想听我说什么呢?” 薛绾却直视着她,毫不避讳。 “无论你想听什么,我都会实话告诉你,我想我不曾爱过凌云淮。我,只是感恩罢。或者当初不明白,但现在我很明确自己的心,我没有爱过他。” 放松了些罢,但柳如意心内为什么却更加的悲凉呢? 她浅浅一笑,有些凉薄。 “可是我爱他,我真的爱云淮。自来我和如初不一样。我优柔寡断,常常感情用事。为此,父亲并不太喜欢我,不比如初。如初很明确自己想要什么,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感情那些不过是附庸罢了,可有可无。” 薛绾轻轻把白玉茶盏推过去,示意她喝了茶再说话。 今天有的是时间,且抛开一切,平生做一次自己罢。 柳如意点头称谢,然后端起茶盏喝了。 “你知道吗,云淮只喜欢你啊,至始至终,心里只有你,我柳如意,不过是你的替代品罢了。当他和我行夫妻之礼时,嘴里念的却是你的名字,你知道我心里多难过吗?” 柳如意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里难以掩饰的怨恨。 作为一个女人,她从未感觉如此的失败。 薛绾轻笑,不置可否,并不多做解释。 她现在只需要静静倾听就好。 柳如意的执念,对自己的怨恨,就在这里,由她发泄出来罢。 “他一辈子只想拥有你———薛绾,而不是我柳如意!所以,我恨你!从未有过如此恨过一个人!虽然我知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我宁可你做错,我就是想看你狼狈。你越是完美,我心里就越是嫉恨你。” 薛绾站了起来,缓缓地走过去,背对着她。 “如意啊,这世间阴差阳错的事情太多了。我们常想,我们不生活在这个朝代多好,不生活在帝王将相家多好,或者……” 她转身再次看着柳如意,目光真挚。 “或者我们不是恩怨仇家多好,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可是啊,如意,你想过吗?我们并不能改变什么。那天,从凌家出来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从此我放过自己,不再纠葛,该还的还了,该走的走罢。” 柳如意沉吟。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心里豁然开朗起来。 “如意,你细想,你并不需要他爱不爱你。他爱与不爱,是他的事情。而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和我那天走出凌家一样,放过自己!爱过就够了,到此为止罢!” “放过自己!” 她低低重复了这么一句。 这么久以来,她终于感觉自己轻松了起来。 是的,做她自己就好了! “谢谢你!” 柳如意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或者从今天开始,她真的放下了! “如意,薛绾知道,柳家世代驻守北疆,可谓大萧名臣。如意祖父柳仕铭更是坚守幽州多年,被蛮军抓走,誓死不降,被蛮军砍头示众。如今,幽州城内还有百姓为他建的祠堂,朝廷从不曾忘记。至少,他死而有名。若今日今时,如意祖父地下有知,会作何感想呢?” 薛绾语重心长。 柳如意岂能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沉吟好一会儿,方才缓缓开口说:“即使如意,只怕也不能改变父亲的心意。” 片刻后,她又抬起头,神情果决。 “不过,如意愿意一试!” 是时候做一次自己了! “如意情愿回城,劝说父亲降顺大萧!” 叛贼的妻子,叛贼的女儿,这些柳如意厌倦了,她不想到死都背着这些骂名,她要以柳如意的名字,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薛绾轻叹一口气,一个字都没有说。 结局早已注定。 可是她能说什么呢?她什么都不能说,更什么都做不了。 芸芸众生,她常怀悲悯。 道法自然,讲究不要随意介入别人的因果。 就像她不是柳如意,柳如意不是她。 每个人只是在修自己的行,结自己的果。 薛绾笑了笑,恣意中竟有些狂放。 她走过去,端起桌上的茶盏,江湖豪气十足。 “来,如意,今日无酒,薛绾以茶代酒,敬你三杯。” “好,从此后,我们一笑泯恩仇。” 柳如意也端起白玉盏,爽快地喝了三杯。 放下茶盏,两个人相视而笑。 随即,她们哈哈大笑起来,竟笑出了眼泪。 好一会儿,柳如意才止了笑声,神情有些落寞。 “如意该走了!” “稍等!” 薛绾摘下自己耳上的一副祥云坠子,亲自帮她戴上。 “这副坠子是母亲当年戴过的,薛绾戴了很多年,今日却送你罢。” 柳如意眼圈一红,掩饰地一笑。 “如意却没什么好送你的。” “不必,如意只要开心就好。” 柳如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决然地转身。 “若有来世,如意定要和你薛绾做姐妹!”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营帐外,恰是夜幕时分。 柳如意大步走向幽州城下。 高高的城墙,宛若一个巨人一般。 这些年来,为了抵抗蛮人的骚扰,所以父亲到了幽州后,加强了城防,城墙无比的坚固。 “嘿,柳小姐,想必你需要这个。” 有人在她身后说了一句。 柳如意转身看,却是秦二鬼,她认识的。 秦二鬼从身后的背囊中拿出一副挠钩索。 “这个却是我的看家武器,今日送给你罢。” 秦二鬼好好抚摸了一番,然后重重地甩了出去。 挠钩索正挂在城墙上。 秦二鬼把绳子交到她手上,示意她攀援上去。 柳如意点头,接过绳子,拉了一下,很结实。 她一跃而起,借力使力,攀附着绳子,很快爬上了城楼。 幽州的城楼,她很熟悉。 很快,她就找到了开城门的角楼里。 “谁?” 在看见她的第一眼,那些守卫全都吓傻了。 这不是如公主吗? 她好像死了吧? 白天的时候,他们明明看见大萧军砍掉了她的头颅。为此,王爷还在城墙上挂了招魂幡。 招魂幡这么管用吗? 真的把她的魂招来了? “妈呀,鬼,鬼来了!” 不过是片刻,那些守卫吓得惊叫着,一个个逃的无影无踪。 柳如意打开城门,然后径直下楼直奔王府。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父亲,女儿来找你了。 第136章 如初可以让你当王 幽州城门大开,大萧军全部进城。 不一时,四处火起,火焰冲天。 而那些逃下去的守卫,惊惶地到处宣扬,鬼来了,如公主的鬼魂回来了! 以讹传讹,更多的柳军知道了这个消息,军心大乱。 趁机,大萧军冲入柳军大营,见人杀人,见鬼杀鬼。 原本军心已乱的柳军见大萧军从天而降,多半没有反抗,一个个做了刀下鬼。 与此,震天的喊叫厮杀惊动了柳权。 一个时辰前,他才巡城完毕,刚刚躺下睡得迷迷糊糊,不想就被惊醒了。 他翻身起来,只见柳如意正站在他的床前,定定地看着他。 不由得,他打了一个激灵,恍若做梦。 “如,如意?” “父亲未曾想过会是如意吗?” 柳权定神,一笑。 “他们没有杀死你是吗?” 柳权终究是柳权,不比那些守卫,从不相信鬼神之说。 倒是兵不厌诈,战争,乃诡道也,这些他从小就知道的。 柳如意怅然,悠悠地说道:“当时如初以杀人诛心之说,逼迫薛祈年投降蛮军。薛祈年见不得蛮军伤害幽州百姓,所以不得不降。只是如意再不曾想到,此一说有一天也会轮到如意头上。” 薛祈年为民,柳权为己。 为了一己私欲,柳权置她于死地。想来,柳如意并没有在任何人心中重要过。 凌云淮如此,父亲亦如此。 不由得,她竟然很羡慕死去的薛祈年。至少,在薛家,在薛绾心中,他是何等重要! “如意,你听父亲说。父亲很在意你的,只是,那种情况下,多半身不由己罢了。” 柳如意笑得冷然。 “父亲不必多说,如意明白的。如意今日来,只求父亲一件事。” “如意你说,但是父亲能做到的,父亲一定会答应你。” “如意请求父亲投降罢!” 柳权的脸冷下来。 “胡说!为父活了这半辈子,就为了今天,哪儿来什么投降之说?” “父亲从没想过失败吗?若万一失败,我们柳家将永远是乱臣贼子。” “那又如何?为父就要赌这一统江山。如意,你不必再说,为父厮杀半生,早已看淡生死,就是死,也要死的壮烈。” 柳权虎目圆睁,愤然决裂。 柳如意长叹。 “既如此,如意借父亲一命!” 骤然,柳如意从背后抽出一把弯刀,直刺了过来。 柳权身着家服,空手无物,只能坐以待毙。 眼见弯刀就要刺中他的前胸,稳重如柳权也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没想到啊没想到,柳权没有死于沙场,竟然死在自己女儿手下。 咚的一声,有人倒了下来。 只是不是柳权,而是柳如意。 柳权睁开眼睛,看见如意身后的柳如初。 柳如初从姐姐身上抽出自己的弯刀,在衣服上擦拭一番,面色冷静如常。 “父亲,大萧军攻进来了,时间紧迫,我们速速离开幽州。” “我们能去哪儿呢?” “若初已有办法,眼下,我们先冲出去再说。” 说着,柳如初帮父亲穿好战甲,飞快地冲了出去。 城内已乱作一团。 “所有柳军随王爷北门冲!” 柳如初大声喊道。 果然,有柳军听到了,忙忙地跟着柳权他们冲北门而去。 乱了一夜,直到黎明时分,幽州再次回归大萧。 此时,离皇帝的一月期限,还有三天。 而此时的柳权,带着手下残兵败将,只逃了一夜,才来到蛮军营前。 通禀过后,符文命他们进去说话。 符文端正坐在那里,正闲闲地翻看一本古书。 从封面字体来看,那应该是大萧书籍。 “幽州王见过二王子!” 柳权只是抱拳施礼。 符文并没有抬眼看他,而是又看了一页,然后才合上书籍。 “见了本王,如何不跪?” 柳权傲然。 “本王乃幽州王,二王子乃蛮国王子,本王为何要拜?” “你乃败军之将,前来投靠我蛮国,难道不该跪拜吗?” “二王子错了。本王并不是来投靠蛮国,而是来帮助蛮国的。至少,我们都有意攻取北疆十六州不是吗?更何况,大萧人更了解大萧人。二王子真的以为攻下了北疆就能治理的了吗?民心所向,只怕不会中意蛮人?” 符文没有回答,却把目光转向身边的柳如初。 “来啊,把柳如初推出去斩首示众!” 早有人上前,架起柳如初往外拖。 柳权忙问道:“二王子为何要杀如初?” 符文冷然。 “当时若不是她写信给我三弟,命他攻取幽州,里应外合,我三弟符伦如何会死于非命。此事终究要归咎于她。” 柳权无语。 柳如初却神色冷静,莞尔一笑。 “如初死就死了,不值什么,只是为二王子可惜。” “为我可惜什么?” “请二王子屏退左右,如初细细谈来。” 符文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去。 柳权不明其意,依旧站在那里。 “请父亲也暂退!” 柳权看了一眼柳如初,这才退下,却从外面拉上了营帐的门帘。 符文高高坐在虎皮椅子上,凌然俯视着她。 柳如初不以为然,依旧浅浅一笑,缓缓褪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肤如凝脂,透着微光。 人都说大萧女子皮肤细腻光滑,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符文定定地看着她,面色如常,并不说话。 最后,柳如初脱下鞋子,光脚一步步走了上前。 “据如初所知,二王子身边并没有王妃。如初情愿终生侍奉二王子。” 她直走到符文面前。 符文并没有转移视线,仿佛在看一件古玩珍宝。 美则美亦!只是不知价钱几何? “本王知道,你之前可是大萧二皇子萧玄哲的王妃。” “萧玄哲已死。况且,如初是谁的王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初可以让谁当王!” 她近在咫尺,吐气如兰。 终于,符文一把将她揽入怀内…… 一夜鏖战后,萧玄彻命人收拾残局。沈寻山恢复都尉官职,之前降顺大柳的一概不予追究。 由此布告幽州城民,恢复市集,一切回归正常。 这几日,萧玄彻忙于城中的事务,竟顾不上别的。 只是这日,城中来了信使,却是蛮人装扮,只是要见九王。 侍卫不敢拦着,领着他来到了府衙。 萧玄彻听说后,命人带他进来。 这个蛮人信使也不多说什么,拜见九王后,直接送上一封信。 “我家二王子有信送给九王和绾公主。” 萧玄彻有些诧异。 照理来讲,符文给他信可以解释,可谓是军务,可是为什么非要带上薛绾呢? 难道这封信还和薛绾有关吗? 他命人把信拿上来,随后拆开信来看,里面竟然是封喜帖。 上面的名字赫然是符文和柳如初。 柳如初嫁给符文了? “我家二王子说了,势必请九王和绾公主一起来参加喜宴。” 自来蛮人婚丧嫁娶并没有太多规矩,只要是男女双方愿意,随便一个帐篷内也就算成婚了。 只是柳军真的和蛮军合兵一处了? 若是那样,这封喜帖算是示威吗?或者是警告? 不过片刻间,萧玄彻的脑海中已经闪过很多种想法。 “九王!” 沈寻山轻轻喊了他一声。 萧玄彻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下面还跪着的蛮军信使说道:“本王知道了,你回去禀告你家二王子,本王和绾公主势必带重礼过去。” 那信使谢了,然后起身离开了。 喜宴的时间就在明日。 萧玄彻和薛绾商量了,决定按时参加这个喜宴。一来探探虚实,二来也要看看蛮军到底有何动作。 沈寻山倒是有些担忧。 “九王,您和绾公主若要过去,万一有闪失怎么办?” 萧玄彻不以为然。 “蛮军虽然无礼,但绝不会在喜宴上闹事的。” 这一点,蛮人和大萧人一样。天大的事情两不闹,一为婚宴,一为丧宴。 这世间,除了生死,别无大事。 这一点,即使是蛮人也不屑做。 萧玄彻吩咐只带随军几十名足矣。 次日,萧玄彻和薛绾上马,直奔蛮军的营帐而来。 符文并没有撤兵,而是在不远的山仓郡驻扎。 山仓郡在蛮萧边界,自来属于三不管地带。 进了山仓郡内,早有蛮人过来,将他们迎到了县衙内。 此处却是符文的暂住地。 红灯高挂红绸结。这么一看,确实有一番喜庆的样子。 萧玄彻命人将带来的一百坛酒摆在院内,自己和薛绾迈步走进大厅。 符文已经等在那里,虽不是大萧装扮,但也穿得喜服,看起来精神奕奕。 “九王和绾公主请!” 符文彬彬有礼。 “恭喜二王子!” 萧玄彻回答的客气。 “本王知道蛮地荒凉,所以今日特带了大萧上好的酒送来做贺礼。” 符文并不以为意,笑了笑。 “多谢九王。” 正说到这里,却听得脚步声响,柳如意一身红妆从里面走了出来。 “九王,绾公主,贵客,贵客呢。” 她依旧笑语晏晏。 薛绾一双眸子,上下打量着她,轻笑。 “怨不得柳小姐日常里蛮人长,蛮人短,又说这个通敌了,那个交好了,感情是自己喜欢蛮人呢,索性把自己变成蛮人了。” 之前一直诋毁薛绾和蛮人通敌,今日她要如何说呢? 第137章 柳小姐嗜好毒 当日初到幽州,柳如初总说薛绾和蛮人交好,不想今日,她却嫁给了蛮人。 可笑之极! 柳如初脸上并没有丝毫难堪的神色,依旧浅浅一笑,不以为然。 “此一时,彼一时。绾公主当初还是凌夫人呢,今日也是皇亲贵胄了。不过是一身衣服,换上什么就是什么了。” 如今,她自然是一身蛮人的衣服了。 薛绾双眉扬起,嘴角勾勒,一双眸子却只是盯着符文。 “说到这个,本公主还要提醒一下二王子。之前柳小姐可是大萧的王妃,这个可清楚?” 符文点头。 “这个本王自然知道。听说他已经死了,本王也算不得夺人之爱。” 薛绾轻笑。 “二王子知道他怎么死的嘛?说来要拜柳小姐所赐。柳小姐呢,想来有毒死人的喜好,二王子呢,还是多加了解才好。” 柳如初面色微变。 “萧玄哲之死并不清楚死因,你何必凭空污蔑人?” 符文轻轻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绾公主不必担心,本王福大命大,不比萧玄哲,也不是谁想杀就能杀死的。” 符文转眸,看向萧玄彻。 他只坐在那里,半倚靠在凳子上,神态闲适。 偏这个时候,那些蛮人士兵正把那一百坛子美酒搬了进来。 蛮人士兵原本强悍,加上此次南征多是精锐,所以个个身强力壮。 进来这蛮人勇士竟一手拎着三只酒坛子,足足有六坛酒。 力气确实够大。 符文看了,微微一笑。 “要说文治嘛,我们蛮国自然不比大萧,但要说起勇猛嘛,当然是我们蛮人更厉害些。不是本王抬举,大萧国的男人嘛,终究是柔弱了些。” 自然,萧玄彻也看到了这一幕,神情依旧冷然。 “不过是些蛮力罢了,不值得什么。想那野兽也蛮横力大,终究还是死于猎人的刀下。” 蛮人再勇猛,不过是野兽一样的存在罢了,而大萧,才是真正的猎人。 符文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说巧也巧,恰这时,空中飞过一只雄鹰。 想来这却是蛮人和大萧的交界,有鹰飞过也实属正常。 符文抬眼,见那雄鹰一飞而过,凌厉无比。 蛮人最是崇尚鹰,是草原上勇猛,自由,力量的象征。 “既如此,今日,本王和九王来一次男人与男人的比试如何?” 他就是要看看,蛮国的男人厉害,还是大萧的男人厉害? “哦,如何比试?” 萧玄彻依旧一副淡然的神态。 “九王可看见刚才的雄鹰了?” “自然。” “我们就比试射鹰,看谁能把天空中的鹰射下来。” 符文一向以射箭自傲,常认为蛮国第一。 终于,萧玄彻挺身起来,稍稍有了些意兴阑珊。 “本王对这些原本不怎么感兴趣,不过今日二王子大喜的日子,本王就算助兴罢。” 他说的轻描淡写。 男人对男人?可笑!本王从没有把你当成男人,不过是闲着陪你玩一下罢了。 “九王爽快!不过呢,本王有个提议,既然是比试,自然还是有些彩头才好,否则比试有什么意思呢?” 萧玄彻心里一怔,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二王子说得也不错。只是本王不知道二王子可要赌什么?说来可笑,本王出门并没有带许多银两,不知能赊欠与否?” 符文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蛮国虽处于穷乡僻壤,但还不至于缺那些银两。今日,本王要赌一个人!” 骤然,他把目光转向薛绾。 “我蛮国三王子符伦死于绾公主箭下,实乃蛮国之仇人。蛮国向来认为血债血还,没有不还的道理。所以本王今日要赌绾公主这个人。本王赢了,九王就要把绾公主交给本王处理。” 薛绾依旧平淡如常,置若罔闻一般,仿佛他们在提别人的事情。 “不瞒二王子,说到赌术这种事情,蛮国向来没有大萧源远流长。何况,本王逢赌必赢,从没有输的道理。二王子比射箭,就射箭,本王绝对奉陪到底。至于彩头什么的换了罢,不要白白没了好心情。” 萧玄彻说得不卑不亢。 “本王不急,本王还没说完呢。若是九王赢了,本王即刻送柳家父女给九王。九王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分量。九王来到幽州不就是平叛吗,柳家父女束手就擒,九王平叛有功,想来大萧皇帝自然会大加封赏一番。” 世人不过趋名夺利,何况皇家重臣? 不费一兵一卒,即刻班师回京师,于萧玄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柳如初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此时,不是她说话的时候。即使要说,又能说什么呢? 她和符文,原本就是交易,何来什么感情? 有利则有用,无利则无用。 不由得,柳如初看了一眼薛绾。 薛绾自然了然,却依旧神色淡然。 男人之间的博彩,却是以她和柳如初为赌注。 想来,两人不过都是男人之间的商品交易罢了。 蛮人一向如此,女人如衣服,不想要扔掉就是了。 只是萧玄彻会如何想呢? 萧玄彻拈着胡须,平静无波。 “三王子多虑了,本王对柳家父女没兴趣。” “本王看九王不是没兴趣,是担心输了罢。原来大萧国男人也不过如此!” 符文笑得文雅却肆意。 “本公主认识九王这些日子,九王并不是那等胆小怕事之辈。九王,本公主杀人偿命,无话可说。” 薛绾看着萧玄彻定定地说了一句。 “九王一向百发百中,本公主相信九王!” 萧玄彻沉吟。 “好,本王就答应你!” 符文微微颔首,吩咐人准备两把弓箭来。 不一时,侍卫拿来两把弓箭,分别交给符文和萧玄彻。 两人各自试了一下,好在都还算顺手。 “九王先来?”…… 符文客气地礼让一番。 “不必,还是二王子先来罢。” 大萧让他蛮国一次如何? 符文也不再推让。 耳听得空中传来一声尖啸,正是一只雄鹰凌空而来。 符文看得仔细,弯弓搭箭,嗖地一声,箭矢只飞向天。 众目睽睽之下,那只箭矢破空而入,竟将那只鹰打了下来。 侍卫忙去寻那只坠落的鹰。不一会儿,侍卫拿着那只鹰过来。 鹰已死,身上赫然插着一只箭矢。 “二王子果然好箭术!” 萧玄彻赞叹了。 不等众人惊叹,耳听得空中又是一声尖啸。只是这尖啸声带着一种悲痛,想必是那只鹰的家人。 这只鹰并没有避开众人,而是俯冲着,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凌空之势冲着符文只扑了过来。 符文再次射箭已经来不及。 那只鹰的速度很快,眼见就要扑到符文身上。 “保护二王子!” 侍卫们惊慌失措,抽刀直奔那鹰而去。 即使砍中那只鹰,只怕符文的眼睛也要被它啄瞎了。 四周慌乱一片。 萧玄彻气定神闲,慢慢地弯弓搭箭,正对着那只鹰。 觑得清楚,看得仔细,他单眼闭上,重重地扯开了箭矢。 箭矢如飞而出…… 已经扑到符文身上的鹰落在地上,抽搐片刻,死了。 符文笑了笑。 “九王处变不惊,本王实在佩服!不过嘛……” 他用脚踢了一下那只死去的鹰。 “不过,既然两只鹰都死了,说来本王和九王算是平局哦。” 明明俯冲的鹰攻击性更大,难度也更难。在他嘴里,仅仅是平局。 “二王子说得对,这种程度的箭术对蛮国来说也算是为难了。” 符文仿佛没听出来他的弦外之音,轻轻叹气。 “这样可如何是好呢?总要分出胜负来呢。” 这时,柳如初莞尔一笑。 “既然二王子和九王已经比试过了,如意也想和绾公主切磋一下呢。算是加一局如何,谁赢了算谁的,依旧是刚才的赌注。” “这个主意好是好,只是不知道绾公主意下如何?” “柳小姐却要比什么?” 她要比试的项目,自然胜算更多一些。 柳如初斜眼看她,目光中很有些挑衅。 “潜水呢?” 薛绾心中一怔,眸子却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一点躲闪。 她一定是知道的。 十三岁那年,薛绾无意中落水。打那时起,她就怕水。 那天攻打幽州,若不是萧玄彻好一番鼓励,又在水下撑住了自己,她怎么会去潜水? “可笑!今日要比的可是箭术,潜水算什么箭术?” 萧玄彻冷然说了一句。 阿绾怕水,他自然知道。 若比试这个,阿绾必输。 柳如初就是挖好了坑,等着阿绾去跳。 “潜水虽不是什么高超的技艺,但对于如初这样的女子,也只能比这些了。绾公主不会连这个都不敢比吧?” 柳如初无奈。 “绾公主不想比试也没办法,毕竟愿赌服输,这场比试就算是二王子赢了嘛。” 薛绾沉吟。 萧玄彻的目光适时地飘了过来。他看着她,无限话语只在那一双细长的眸子里。 阿绾,绝对不能答应! 她若答应了,等于把自己交给了蛮国。 “本公主欠九王好大一个人情,今日还了九王也好。” 薛绾沉声。 “好,本公主就和你比试一番。” 第138章 本王要你必须赢 骤然,萧玄彻面沉如水,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压制的凌厉之气。 “可笑!你欠本王的可不止一个老大人情,本王要求你现在还了吗?要还什么,怎么还本王说了算。比如说你欠本王一千坛酒,非要还一千担粮食,不需要经过本王同意吗?” 柳如初莞尔一笑。 “九王说得也不对。就算绾公主说错了话,今日是如初要和绾公主比试,比不比她说了算,想来九王也没权力干涉太多罢。” 萧玄彻凌厉地扫了她一眼,如刀一般,吓得她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本公主说出的话,决不反悔。本公主愿意和柳姑娘比试一番。” 事已至此,不必多说。 凡事尽人事,听天命罢。 不过转念间,萧玄彻那凌厉之气消散。 他看着院中满满的酒坛,语气轻松。 “比试的事情且等会儿再说。想本王和绾公主远道而来,不说别的,且带了大萧上好的伏屠酒。二王子难道不该略尽地主之谊,请我们喝杯喜酒吗?” 符文哈哈大笑。 “九王说得有理。本王竟没想到这一层。也好,我们先喝酒,吃肉,之后再比试。” 说罢,符文吩咐侍卫摆上一桌喜筵。 蛮人饮食粗糙简单,不比大萧。那些酒肉原都是煮好的,只要端上来就好。 不一会儿,侍卫端上几盘子肉,无非依旧是大骨头之类的,好在还有些糕点,勉强可以吃上一些。 之后,符文又命人把酒端上来。 四个粗瓷碗摆上。侍卫打开酒坛子,斟满酒。 扑鼻的酒香四溢,果然是上好的酒。 “本王今日恭喜二王子成婚大礼。” 萧玄彻端起了酒碗。 符文却没有动,淡然一笑。 “还是请九王先喝一杯如何?” 萧玄彻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九王果然英雄气概!” 符文赞了一声。 “来,今日痛快,我们共饮一碗。” 四只碗碰在一起,发出咣的声音。 于此,酒过三巡,比试时间也差不多了。 柳如初借口失陪一下,走进去了。 不一会儿,她再次走了出来,却已经脱掉了那一身宽大的喜服,换上了一套轻便的白色束衣尽显女人曼妙的身材。 而蛮军的侍卫也已抬上来两个浴桶,里面灌满了水。 符文又命人点燃一炷香,用来计时。 “两位请吧。” 柳如初风淡云清,早已踩着凳子跳入浴桶。 薛绾没有换衣服,依旧是来之前那套行装。 她正要也进入浴桶的时候,不想萧玄彻却大步走了过来。 “慢着!” 他摘下自己腕上一串佛珠,轻轻带到薛绾的手上。 “还记得本王那天在护城河边说的话吗?” 薛绾当然记得。 不用担心,不用害怕,因为本王会一直在! 当时,他就是附在她耳边如此说的。 “记住本王的话,本王会一直陪着你。” 薛绾轻笑。 “九王何至于此!薛绾想来,假设真的输了,对九王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萧玄彻冷笑,戾气十足。 “本王平叛不需要女人去交换,玷污本王战神的名声。本王警告你,本王要你必须赢!” 薛绾不做回答,平静从容地下水。 恐惧来源于我执! 消除执念,平心静气,感受它!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柳如初从水里跳了出来,来不及多说什么,急慌慌去后院去了。 谁先出水谁败! 显而易见,柳如初败了。 萧玄彻第一个冲过去,大手一挥,将薛绾从水中捞了出来。 “阿绾!” 薛绾睁开双眼,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你没事很好!” 看着水淋淋的她,萧玄彻只是说了这么五个字。 符文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正莫名其妙时,不想自己的肚子也是一阵绞痛。 顾不上多说话,他也忙捂着肚子匆匆跑了进去。 好一会儿,他才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 “酒里下药,这种拙劣的手段,九王竟然也用上了!” 刚才所有喝酒的蛮军将校全都开始拉肚子,院内茅厕都不够用了。 萧玄彻将自己的长袍脱了下来,披在了薛绾身上。 “二王子此言不对。若是酒有问题,为何本王和绾公主却没事呢?” 他轻描淡写。 “本王想来,蛮人一向习惯在蛮地生活,多半对大萧水土不服。蛮人吃惯了那些粗糙食物,真要喝到这等美味的酒,只怕会拉肚子。本王想,二王子还是回到蛮地才好,大萧这种地方并不适合二王子。” 符文正要辩解,不想肚腹内又是一阵绞痛。他捂着肚子,又要往后院冲。 “二王子还是善加照顾身体罢,本王先行告退。” 两人上马,扬长而去。 比试的事以后再说罢,若继续下去,只怕还是他们要吃亏,不如找借口离开。 只是,这一天,正是柳如意的大喜日子,为何没有见到柳权呢? 他却去了哪里?实在让人费解。 一路行来,回到幽州,已经深夜了。 紫烟倚在长廊上,竟沉沉睡去了。 薛绾脚步轻轻,如此也还是惊动了紫烟。 “小姐你回来了?” 紫烟忙跳起来。 薛绾轻轻点头。 “怎么不去屋里睡?外面凉。” “屋里太闷了,不如外面畅快。” 紫烟瞥见薛绾身上穿着九王的长袍。 “小姐衣服怎么湿了?” 紫烟看得仔细,忙准备了热水,伺候薛绾泡澡。 水雾氤氲,映着薛绾白皙的皮肤,如玉一般光洁,隐隐泛光。 “小姐,白日里如何?” 薛绾微闭双目,悠悠地把在山苍郡的事情说了一遍。 伏屠酒?大萧哪里有什么伏屠酒?明明是屠符酒! 屠杀苻家的酒! 萧玄彻,也是够了,杀人不见血,骂人不带字。 紫烟听得入神。 “小姐,你说九王真的在酒里下药了吗?为何你和九王没事呢?” 薛绾轻轻嗯了一声。 “想来酒里应该有泻药,只是……” “小姐,你说啊,只是什么?” 薛绾睁开双目,面颊微红。 “不早了,睡吧。” 有些话终究难以启口。 “此去险地重重。阿绾,我们总要早做预防才是。” 临行时,萧玄彻目光深远,脸色凝重。 “薛绾明白。” 薛绾垂眸,解下缰绳。 “本王送你一颗神仙丹,百毒不侵,百药可解。” 不等薛绾回神,他已经欺身过来,双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身体。 他的唇霸道侵入,口对口喂她一枚丹药。 味道微苦,却温热。 此话断断不能和别人说。 柳权逃离幽州,此事已经上奏朝廷。不几日,皇帝旨意下来,对萧玄彻大加表彰,随军所有将官一律封赏。 只是,萧玄彻看到这封旨意后,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 “皇帝老子是不是没弄明白。这事多亏了绾公主嘛。若不是绾公主设计,让二鬼抓回来柳如意,又忽悠她做了内应,幽州哪儿能容易被我们拿下?可是为什么没有奖赏绾公主呢?” 秦二鬼不识字,倒是听得清楚,老大的不乐意。 沈寻山也听出来了,心里十分的纳罕。 “是啊,九王,照理来说,绾公主当记头功。” 可是皇帝的旨意上对薛绾只字不提。 自小在皇庭长大,敏感的萧玄彻自然闻到了一点不详的气息。只是,他还是希望,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薛绾对那些原本不在意。” 薛绾倒是淡淡的。 土地也好,金银也罢,那些赏赐对于她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 多也不多,少也不少,无所谓。 况且她做的这些原本不是为了表功得到赏赐。 萧玄彻沉吟不语。 她虽不在意这些,但很多时候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却性命攸关。 朝政,一向如此。 几人正说着,不想有人急急忙忙地闯了进来。 “九王,大事不好了,凉州丢了。” 再一看,进来的却是邱石门。 邱石门灰头土脸,官帽也丢了,脚上只穿着一只鞋,狼狈不堪。 萧玄彻脸色微变。 柳权偷袭凉州?难怪昨天一天都没看见他呢。 喜宴果真是早已布好的局! 幽州得,凉州失,北疆还真是风云变幻呢。 原来,在萧玄彻和柳如意去山苍郡参加喜宴的时候,柳权却带着一队军马绕道去了凉州。 这一支柳军也没有多少人,不过四五千人马。不过,凉州那些将校本就是柳权的手下,在他治下管理多年,所以柳权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很有威望。 柳权呢,并没有立即围攻凉州,而是攻心为上,不必多做牺牲。 命是自己的命,死了也是白死,朝廷并不会体恤半分。 众将校被他说动,多数人都有意投降。 只有邱石门一人抗争,坚决不降顺。 不想晚上,有将校私自打开城门,放柳权进城。 柳权不费一兵一卒,占了凉州。 知道消息的时候,邱石门大惊,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拼力抢了一匹马逃了出来。 “九王,眼下可如何是好?” “不能如何!怎么拿走的怎么还回来!” 萧玄彻挺身而起,神色冷峻,眸子中杀气十足。 柳权不死,北疆难以安定! 终究,他会像只苍蝇一样搅扰的北疆不安宁。 第139章 一群流民作乱 薛绾脸色一沉。 凉州被占,祁玉可怎么办? 当初来攻打幽州,她只带了紫烟一人。祁玉和霍敬却留在了凉州。 从一开始,她就想送他们回上京,只是两人说什么也不同意,眼下却不知他们怎样了。 当柳权领军进入凉州的时候,霍敬从梦中惊醒,只听得外面有人吵嚷,说是柳军进城了。 霍敬打了一个激灵,来不及多加思考,忙把薛祁玉推醒了。 “三少爷,快醒醒,叛军进城了。” 薛祁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睡意未醒。 “抓同党,王爷说了,有大萧的同党一并抓起来。” 脚步声杂乱,越来越近了。 霍敬拉起薛祁玉,不由分说,跳窗而出。 府内正门想必都是叛军。他们只能从偏僻的角门逃了出来。 柳军进入府衙的时候,也有誓死抵抗的将校,都被柳军一刀砍了。 这场战役并没有坚持多久,很快,柳军就全部占领了府衙。 柳权坐在正厅内,四周全是灯笼火把,如白昼一般。 不一时,柳军把府内所有将校全部带了进来。 也有昂首挺胸的,也有垂头耷拉脑袋的,各自神态不一。 “王爷,所有人都在这里了。” 柳权俯视众人,一多半都认识。 “见了王爷,还不快跪下!” 统领李卫厉声喝道。 主簿王怀安冷哼一声。 “卑职跪天跪地跪父母,从不跪反贼。” 李卫怒目。 “放肆!” 李卫上前,准备武力制服,不想柳权温和一笑。 “主簿乃朝廷忠臣,不得无礼!” 李卫态度恭谨退下。 “本王理解各位同僚的心情。不想留下的可以离开,本王绝不为难。” 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 “不过呢,留下来的,一律官升三级。” 众将校心动,面面相觑。 柳权语重心长。 “说到这个,本王倒有些心思。想来大家都是为官为臣,一样是守边疆,和谁做不是一样做?何况大家常年在北疆,家小都在这里,自己死了一人倒好,只是家小要怎么办呢?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众位同僚存着心思细想一番。” 有一刻,厅内鸦雀无声。 只听噗通一声,有人跪了下来。 “王爷千岁!” 再一看,这人却是主簿王怀安。 “王县丞起来吧!” 主簿原是九品,县丞却是从七品。 果然是官升三级。 “谢王爷千岁。” 众将校见状,一个个跪倒,恭谨拜服。 安抚了众位将校,柳权却吩咐参军杨文成查验府内财库,一一备案。 若要起事,总要有足够的军饷。这些却是招兵买马的根本。 此时,城内不时有柳军行走,见是军官打扮的人,一律都抓走了。 幸亏薛祁玉和霍敬只是两个半大孩子,又是家常服饰,所以并没有人盘问。 一直走到城郊山神庙,四周安静,他们才迈步走了进去,准备歇一下再说以后的事情。 “哪里来的野人?也不看看是你的地盘不?” 不想里面传出来一声呵斥。 原来这山神庙里有人。 借着门外一点月光,庙里竟躺着百十号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个个灰头土脸,原来是逃进来的流民。 “嘿,嘿,我说哪儿来的两个小子,这里已经被我们占了,你们另去找别的地方罢。” 为首的一个汉子,约莫三十来岁的样子,样子很是彪悍。 霍敬抱拳施礼。 “这么晚了,我们又去哪里找地方?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互相照应一下罢。再说我们就两人,也占不了太多地方。” 旁边有一个人被吵醒了,劝解那人说道:“大哥,我看就让他们进来吧。这兵荒马乱的,大家都不容易。” 那个大哥上下打量着两人,点头说道:“让你们进来也行,不过你们可有份子钱嘛?” 霍敬一怔。 份子钱,那是什么名头? “难不成你们要白睡这里不成?这里的人都是交了月银的。” 霍敬心中恼怒。 山神庙原本是现成的,他算什么东西?还要收人家月银? 本来就都是流民,生活不易,白白让他赚钱? “份子钱没有,命倒是有一条,要不你来取?” 霍敬语气冷厉。 “哟呵,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敢是活腻歪了不成?” 大哥跳了起来。 经这么一闹,庙中的人也都被吵醒了。 “山神庙可是共有地产,凭什么大家要给你交份子钱?难不成你还比官府不成?” “在我这里我就是官府,怎么,你小子不服啊?” 大哥挺胸向前,挥拳就打了过来。 这么多人面前,总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霍敬冷笑,闪身躲开了。 不等大哥收手,他一拳正打在大哥的腰间。 大哥痛的不能行,呲牙咧嘴。 他这样街头混混的招式怎么能和霍敬比呢?霍敬跟着薛祁玉这段时间,有高人指教,武艺虽不能和高人比,但总是比常人要强许多。 霍敬抽出腰中佩刀。 月光下,寒光闪闪。 大哥看得差点惊掉了下巴。这个年代,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佩得起腰刀的。 “要收份子钱,看我手中这把刀同意不同意。” 那位大哥瑟瑟缩缩躲到了后面,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我告诉你们,这个山神庙现在由我家少爷管制了。” 霍敬走到薛祁玉身后,凛然而立。 一时,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位少年公子。 锦袍缎带,青玉簪,面如冠玉,好一派富贵公子样子! “我是薛祁玉,当今薛相之子。” 片刻的宁静后,响起一阵震天笑声。 “我是玉皇大帝呢。” “我是大萧国九王,战神,很威风的。” 看着好人一个,原来他是个疯子。 薛祁玉长叹一声,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 “难道你们要一辈子做这庸庸之辈么?好歹也该做一回大买卖,不枉此生白来一回,不比在这山神庙里苟且偷生吗?” “小子,你口气不少,你倒是说说,什么大买卖?你说说得对,我们这一百多号人就跟着你干。” 薛祁玉冷哼一声。 “就是给你们说了,你们未必敢做?” 原本退在后面的大哥站了出来,嘴巴撇了撇。 “这天下还没有我独枭不敢做的事情。” 薛祁玉慢慢吐出了几个字:“杀掉反贼柳权呢?” 独枭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小子莫不是真是疯子? 柳权是谁?现在的幽州王!就他们这一群讨饭吃的流民,杀死幽州王?简直做梦! “说你们不敢就是不敢罢,还充什么江湖侠客?” 薛祁玉语气里满是嘲讽。 “杀死他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当今世道,谁做王还不是一样?我们这些人,没什么大志向,能吃饱饭就不错了。柳权是不是反贼我们不知道,但今天他进了幽州,立即开仓放粮,我们还多分了一碗粥呢。” “对啊,谁给粮谁就是王!皇帝坐在上京,酒肉吃饱,哪里知道我们饿肚子?” 一时,有人嚷着散了,散了罢,各自躺回去要睡觉。 “少爷,还是算了吧。这些人哪里知道什么君臣大义?和他们讲不明白的。再说了,他们不过是一群流民,怎么可能杀死柳权?没冲进府里就被人杀死了。” 霍敬分析的不无道理。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能从凉州逃出去就很不错了,别的还是交给九王和绾公主来做罢。 让这群流民去杀贼,原本是痴心妄想。 薛祁玉皱眉,想了想。 “若是送给你们一笔大富贵要不要?我们也去做那杀富济贫的事情,就是死了也够吹一辈子的了。” 独枭原本都躺下了,听他这么一说,又翻身起来了。 “小子,你倒是说说什么富贵……” 次日一早,府衙门口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好多乞丐,一手拿着一根骨头,一手举着一只破碗,在府衙门口讨吃。 “各位军爷,求求您了,赏口饭吃罢?”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讨饭讨到府衙门口了。 “滚,滚,滚,赶紧滚,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可是由得你们乱来的?” 侍卫并不把这些人当回事。这里可是府衙,里面重兵无数,几个流民而已。 “我们就是想讨口饭吃啊。” 一群人闹着,却有一群人直接往里面冲。 侍卫一下没拦住,由着他们冲进去了。 “有人闯进去了,放狗!” 有侍卫大声喊了一句。 随即,从里面传出狗吠声,几只大黑狗疯了一样扑了过来。 幸亏这些人也有准备,早把手上的肉骨头远远地扔了出去。 昨晚那小子已经说了,府衙内养的有恶狗。为了防止被咬,所以每人身上都准备了一根肉骨头。 果然,那几只黑狗转了方向,都奔着骨头扑过去了。 “混账!” 恰这时,李卫统领正领兵巡视,听见这里的喧哗声,来这里查看情况。 “连几个流民都对付不了,要你们何用?” 李卫大步走过去,抽出腰间的佩刀,对准最前面那个流民砍了下去。 刀起头落,咕噜噜滚了出去,血溅当场。 果然,流民被震慑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 “找死!” 李卫看也没看那个血淋淋的脑袋,冷冷地说了两个字。 第140章 一根狗尾巴草 肃杀一般的沉寂。 “再有闹事者格杀勿论!” 李卫冷冷地说了一句。 他单手拎刀,刀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流民的脑袋不由得低了下来,一个个慢慢倒退。 民和官斗,必死无疑!当初就不该受那小子的蛊惑来这里。 “大萧自有大萧律法,杀人者偿命!我们又不是敌军,不过是大萧子民,为何无故被你斩杀?” 一个人慷慨陈词。 李卫看过去,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小子,面如冠玉,清秀无比,看着像是一个读书人,气质和流民大有不同。 李卫哈哈大笑。 这小子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律法?在我这里,老子就是律法!信不信,老子今天把你们全杀了,按匪盗处置啊?” 李卫再次举刀,凌厉异常。 “滚,全给老子滚出去!” 不由得,流民一个个退了出去。 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回到山神庙,大哥独枭撇了撇嘴,一脸的嘲讽。 “什么薛相之子,什么神算子?什么智谋无双,简直可笑!又怎样呢?依旧被人揍了吧?还平白掉了一颗脑袋。得了,还是躺在这里继续收份子钱吧,什么泼天的富贵险中求?险你一个大头鬼!” 独枭说得不错。 他们算什么?不过是流民呢,手里别说兵刃了,只有一根烂骨头,妄想拿下一城府衙,简直痴心妄想。 “我看此事还有转机。” 薛祁玉一脸沉思,和他平日纨绔戏谑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平白多了几分沉稳。 “不会吧,你还要围攻府衙啊?说笑呢?人家拿的是刀,又是官军,我们手里只有一根烂骨头,打打狗还行,杀人,怎么可能呢?” “骨头用好了也是杀人的武器。我看我们就叫骨头军!” 薛祁玉眉头舒展,一跃而起。 他脱掉自己的外袍,用一支烧焦的木柴龙飞凤舞写了三个大字———骨头军! “霍敬,找旗杆来!” 霍敬答应了,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树枝做了旗杆。 独枭哈哈大笑。 疯子,真是两个疯子。 “再多找些硝硫炭来!” 薛祁玉又吩咐了一句。 凉州原本是矿城,这种东西常有,倒不必太费事。 不一会儿,霍敬就找了好些过来。 薛祁玉细细想了想。当初姐姐曾说过火蒺藜的配方,他没有上心,不过大略好像是那样。 “霍敬,脱下你的衣服!” 薛祁玉一脸严肃。 不管这个小子如何吩咐,那个霍敬都照做,竟然不打一点含糊,仿佛圣旨一般。 霍敬脱了自己的衣服,看他撕成一条一条。 薛祁玉煞有其事,用布条包了一些配好的粉末,包裹严实,最后绑在一根骨头上。 “怎么?这是狗尾巴草嘛?” 一根狗骨头,绑个大尾巴,不是狗尾巴草嘛。 果然少年心性,顽劣成性! “看见前面那棵大树了吗?” 摆弄好狗尾巴草,薛祁玉远远地指着前面,眼神坚定。 “咋了?你准备玩投石的游戏呢?” 薛祁玉不理会他们,神情笃定。 “霍敬,你一向准头好,火折子点了扔出去。” 薛祁玉把狗尾巴草递到霍敬手里,迈步走了出去,那副气定神闲很有些大将指挥若定的样子。 霍敬跟在他身后也走出了山神庙。 有几个凑热闹的也跟了出来,看这个小子鼓捣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霍敬用火折子点着狗尾巴草,见布条点燃了,随即远远地扔了出去。 “霍敬,捂住耳朵!” 薛祁玉双手抱耳时还不忘提醒霍敬。 霍敬却没想太多,定定地看着那棵大树。 狗尾巴草带着火星,飞了出去,击中大树的腰身,然后又落了下去。 众人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不由又是一番谑笑。 “散了,散了,什么嘛,折腾半天还是小孩子玩的投石子游戏,没劲。” 霍敬也是一脸诧异。 “少爷,您玩什么呢?” 薛祁玉眉头皱紧,不对啊,难不成比例不对,怎么不炸啊? 他转身回去,不一会儿,又做了一根狗尾巴草。 “霍敬,你再试试。” 这一次,没人再出来围观了。想来也没什么意思,让他们自个玩去吧。 霍敬也没当回事,依旧点燃了,远远地抛掷了过去。 狗尾巴草落在地上,发出震天声响。 仿佛地震一般,整个山神庙几乎都要被震飞了。 一时,流民吓得面如土色,从庙里冲了出来。 薛祁玉欢喜的拍手大叫。成了,果真成了。 霍敬跑过去看了一眼,下巴几乎要惊掉了。 地面被炸出好大一个坑。 没想到狗尾巴草威力如此之大!这要是炸到人身上,不得炸熟啊。 有了狗尾巴草,攻击府衙就轻松多了。 那些流民对薛祁玉自然刮目相看。没想到这个小子真有些本事啊。 一帮流民在府衙闹事,李卫都没当回事,更没有禀报给柳权。这种小事不值一提,震慑一下他们,赶跑了也就是了,难道他们还有胆子再过来不成? 可他真错了。次日一早,这帮流民竟然又来闹事了。 这次他们的胃口大开,直接说要纹银五十两。 “让王爷每人给我们五十两银子,我们就安生回去种田,否则我们今天绝不甘休。” 当侍卫禀报李卫的时候,李卫简直要气笑了。 五十两银子,他们叫花子一样的人,也敢狮子大张口。想想自己一个月俸银才一两三钱,都尉一年俸银才五十两。 他们算什么东西,竟敢要五十两银子? “走,少不得今天要多砍几颗人头。” 李卫冷冷地说了一句。 王爷刚刚来到府内,他作为亲军统领若连这帮流民都管不住,被王爷知道了,少不得说他没用。 于是,他带着一队亲兵径直来到大门外,远远地,听得一阵喧哗声。 为首的是一个彪形大汉,背上背着一个大背囊,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的什么。 别的流民也都是这样装扮,手里依旧拎着一根骨头。不过这根骨头尾巴上绑了一个布袋,后面还有缠线,奇奇怪怪,不伦不类。 一个混小子,手上举着一根旗杆,上面竟写着———骨头军。 再也忍不住,李卫仰天大笑。 凭你们这帮乞丐一般的人,也配称军? 你们要都是军了,我们这帮正规军都可以称为天兵天将了。 “我看你们真是活腻歪了!也好,今天本统领就送你们去鬼门关。” 李卫抽出腰刀,凌空划了一刀。刀锋划过,裹挟着一层寒气。 流民并没有就此散开,脸上竟带着一些诡异的笑容。 莫名地,李卫预感到一些不安,可是,一群流民而已,能做什么呢? 李卫横刀而来,准备像之前一样砍掉流民的脑袋,杀鸡儆猴。 “骨头军,冲啊!” 又是那个小子,高声喊道。 李卫冷笑,举刀劈来。 流民并没有闪躲,而是点燃了那根骨头,冲他扔了过来。 电光石火中,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下只怕要完,自己估计要去鬼门关了。 不等他想更多,那根骨头就炸开了。 与此同时,李卫一只胳膊被炸上了天空,又落在了地上,看起来血腥至极。 府内随军彻底傻掉了。 “骨头军,杀啊!杀死叛贼,至少堂堂正正做一次人!” 流民精神大振,点燃狗尾巴草,一个个放鞭炮一样扔进随军里。 砰砰砰,爆炸声此起彼伏。 府内那些随军大乱,抱头鼠窜,跑的慢的就被炸成了肉花。 “骨头军,随我来!” 薛祁玉大喊一声,领着这群流民直往里面冲。 “柳大头叛军就在这里。” 因为柳权头大,所以薛祁玉总是私下叫他大头。 惊闻动乱,柳权原本准备出来厮杀一番,却被参军拉住了。 “王爷,这群乱民手上有秘密武器,我们不如暂避锋芒。” 柳权点头。 两人却从后窗跳出去,找地方躲避了。 骨头军冲进他的卧室,寻不到人,只好去了财库,砸开锁,抢劫一空后,一散了之。 薛祁玉眼见也差不多了,正好从马厩经过,看见厩内一匹黄骠马却是宝马。 自小他在相府长大,外祖父又是开国大元帅,自然见过宝马无数。这匹黄骠马实属上乘宝马。 薛祁玉解下缰绳,一跃而上。他让霍敬也牵了一匹良马,两人骑马冲出了府衙。 “走北门。” 薛祁玉沉沉地说了一声。 正门乃南门,北门相对守卫少一些。 霍敬答应了,紧跟着薛祁玉直奔北门而来。 正值中午,守卫正在吃饭。听得马蹄声响,一个守卫也没当回事,从耳房里出来,手里还握着一个馒头。 “嘿,干嘛的?王爷说了,任何人没有玉牌不准擅自出城。” 霍敬也不多说,从背囊中拿出一根狗尾巴草,点燃后,直接抛掷了出去。 给你一根骨头吃去吧。 那守卫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只见掉落在地上,没等看清楚,就被炸飞到天上了。 接着,霍敬有接二连三扔出了几根狗尾巴草。 北门被炸开了一个大洞。 霍敬和薛祁玉一溜烟冲了出去。 几个守卫也冲了出来,只是他们的马跑的飞快,哪里还能追得上? 第141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凉州被占之后,萧玄彻马上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也有主攻的,也有主守的,但邱石门坚持主攻。柳权立足未稳,城中民心不安,趁这个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沈寻山,秦二鬼的意思也是主攻。 “废什么话,直接杀过去也就是了。” 秦二鬼大剌剌地说了一句。 萧玄彻沉思半晌,转而看着薛绾。 “阿绾,你的意思呢?” 薛绾双眉微皱,想了想。 祁玉还在城内,她自然忧心如焚。可是若以一己之私就要牺牲若干大萧军士的命,她也做不到。 若要攻,总要有万全之策才是。 “薛绾并没有胜算。” 她脸色冷峻,沉声说了一句。 萧玄彻诧异。 以往这个时候,薛绾总是主战的,无论如何,誓死而战,态度决然。 薛绾重情重义,当时听说薛祈年受困幽州,二话不说,她孤身犯险,来到幽州。 今日,祁玉现在凉州城内,她岂有不管的道理? 只是,她却说并没有胜算。 想来,她可以只身犯险,却不能以大萧军士的命犯险。 这番苦心,萧玄彻立时了然。 “既如此,本王说了,凉州一定要攻。” 她既不要,本王替她做主。 整齐军装,萧玄彻带五千兵士出发,攻打凉州,别的将校留下守城。 不一日,正走到凉州城外,远远地见尘土飞扬,有两匹马扬鞭而来。 薛绾和九王走在前面,看的前面似乎是薛祁玉和霍敬的样子。 祁玉逃出来了? 正想着,那匹黄骠马已经飞一般冲了过来,马上坐的正是薛祁玉。 “姐姐!” 薛祁玉兴奋地叫道。 “祁玉,你如何逃出来的?” 此时,霍敬也追了上来,兴奋地把城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绾公主,九王,可了不得,三少爷真是长本事了。” 薛祁玉却学着薛绾平时的样子,沉稳如水。 “不过是雕虫小技,本少爷也没做什么。” 他学的惟妙惟肖,跟在后面的紫烟一个忍不住,竟笑了。 平常萧玄彻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今日听他这一说,也忍不住夸道:“祁玉不愧是薛家之人,临危不乱,大有薛相之风。” 薛祁玉故意做拈胡须的样子,微微颔首,沉稳说道:“九王谬赞!祁玉不过是姐姐教诲得当,侥幸赢了一场,原不值得什么。” 他学父亲故作少年老成的样子,看起来特别滑稽可笑。 由不得,薛绾眉梢含笑,嘴里却满是嗔责。 “说你拽你还翘尾巴了,没得让父亲知道了揍你。” 几人正聊着,不想身后马蹄声响,却如山崩地裂一般。 再一看,身后尘土飞扬,一大队人马铺天盖地而来。 为首正是两骑高头大马,蛮国二王子符文和柳如初。 没想到蛮人竟会到这里救援柳权。若是这般,只怕柳权占据凉州,柳如初带蛮人追击,正是一个好计策。 萧玄彻心里一怔,脸上却波澜不惊。 萧玄彻倒转马头,迎着蛮军过去,脸上淡淡然的。 “想来二王子可是好了?这荒山郊外只怕没茅厕。” 符文倒也不介意,扫视一眼对面的萧军。 “九王只带了这些人马?” “二王子说哪里话,这些人马足够了!” 符文冷然一笑。 “九王,牛皮是一天天吃大的,可不是吹大的。” 转眸,他看了一眼柳如初,不失亲切。 “爱妃,你说今天要怎么比试呢?” 柳如初惯常的浅笑。 “王爷,此时两阵对垒,只管厮杀就好。若初的意思呢,也不用定什么规矩,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军将士呢,谁杀人更多算谁赢嘛。” 符文点头称是。于是,他转身看向身后,振声说道:“蛮军将士,今日以萧军人头为数,一颗人头一两银子,杀的越多,赏银越多。最后,以人头领赏。” “我要杀十个大萧军!” “五十!” “三百!” 蛮军振声高呼,士气高涨。 薛绾粉脸冷峻,语气沉沉。 “柳如初!你也是大萧人,如今竟伙同蛮人要杀自己人!禽兽都不做此事,你简直比禽兽都不如!” “绾公主想必已经忘了,如初现在可是蛮人王妃。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本王妃既然已经嫁给了蛮人,当然要帮蛮人了。大萧现在是我敌国,自然要多杀萧人,助我王爷嘛。” 她声音娇软,燕语莺声,哪里有半点大开杀戒的意思? 薛绾冷笑。 “禽兽如何不能做天下之主呢?因为说人话不办人事。那些企图蚂蚁撼树的行为简直可笑至极。说来,本公主也能理解,毕竟无知无畏,像蛮人这等从未开化的民族,有这样的想法不为奇怪,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柳如初垂眸,似乎在想什么。 “绾公主既然这么说,本王妃倒要取辱呢。” 骤然,她弯弓射箭,箭心正对准邱石门。 “本王妃先杀一个给你看!邱都尉,中箭!” 她的语气凌厉,神色也冷峻下来。 此时,再想拦阻已经来不及了。 箭矢脱弦,飞了出去。 一箭过去,当胸击中邱石门。 邱石门都来不及喊痛,就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蛮军将士,看我如何?” “王妃英武!” 蛮军将士再次振声高呼。 符文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今日一见,柳如初果然是武将之女,有些本领。 “王爷,如初箭术如何?” 柳如初扬眉看着符文,娇俏无比。 “爱妃果然箭术高超,不愧为我大蛮王妃!” “杀死几个大萧军,如探囊取物罢了。” 柳如初轻描淡写。 见状,大萧军个个义愤填膺。 士可杀不可辱!她也太嚣张了些。 “九王,绾公主,杀吧!” “今日不杀个你死我活,我们愧对家里祖宗!” 一声声,此起彼伏。 今日当战死沙场又如何!马革裹尸又如何! “九王,绾公主!沈寻山请战!” “奶奶的,秦二鬼不活了,和蛮军拼了!” 薛绾转身,面对面看着这些大萧将校,目光熠熠。 “我们都是大萧的人,今日为了大萧一战,或成名,或战死,无论是战死或是成名,都不能掉了大萧的威风!本公主当身先士卒!绝不苟且偷生!” 她声音朗朗,却被前面的将校一遍遍重复了出去。 “或战死,或成名,绝不苟且偷生!” “或战死,或成名,绝不苟且偷生!” 一时,声震寰宇,响彻云霄。 紫烟,薛祁玉,霍敬少年心性,更是听得血脉喷张。 “小姐!紫烟请战!” “姐姐,祁玉请战!” “绾公主,霍敬请战!” 三人骑马纵前,挺胸昂首,恨不得立时杀他个人仰马翻。 薛绾沉吟片刻,点头同意。 祁玉,紫烟,霍敬都是她薛家之人,亲近无比,可大萧军的命也是命! 他们能战,薛家之人如何站不得? 若是此时此地,若不能公平对待,她将何以面对这五千大萧军,如何面对这五千大萧军的家属? 见她如此果决,萧玄彻心中动容。 “你们三个,跟在本王身后!” 无论如何,总要护他们周全! “是!” 三人异口同声答应了,只要同意让他们上阵杀敌,怎样都是可以的。 群情激昂,再不多说。 “是大萧的人,只管往前冲!” 薛绾高喊一声,带头冲了蛮军队伍里。 “蛮军将校,一颗大萧军的人头十两银子,都给我杀啊!” 柳如初也振臂高呼一声。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颗人头就十两银子,简直不要太过瘾罢! 蛮军也疯了一般地冲了上来。 一时,刀光剑影,血溅当场!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紫烟姐姐,你要杀几个?” 薛祁玉大声问道。 蛮人要杀人比赛,他们大萧为何就不能呢? 紫烟正挥刀砍掉一个蛮人的脑袋,头也不回地说道:“五十个!” “我要一百个!” 薛祁玉虽然武艺不精熟,但好在背囊内还有几根狗尾巴草,正好发挥效用。 于是,他点燃了狗尾巴草,远远地抛进了蛮军队伍。 蛮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炸飞了。 “我要杀二百个!” 霍敬挥刀,一刀一个,如砍菜切瓜一般。 大萧军如此勇猛,竟生生把蛮军逼退了几丈。 薛绾身先士卒,一身白衣都被染成了红色。 恰这时,她看见了柳如初。 “柳如初!” 她喊了一声。 她一马当先,迎着柳如初直冲了过去。 今日,她就要柳如初的命! 通敌卖国,残杀乡人,这种败类要她何用? “薛绾!” 柳如初也看见了她,撕去了之前所有的伪装,她现在阴狠异常。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薛绾冷然一笑,并不搭话。 月牙弯刀寒光闪过,一颗蛮军校尉的脑袋已经滚落在地上。 再无阻隔,两匹马迎面冲了过来。 薛绾骑的是白雪神驹,柳如初身下却是一匹黑马。 一白一黑,嘶鸣着纠缠在了一起。 一刀而过,柳如初的左臂战甲被削去一半。 若不是战甲坚实,只怕半只胳膊都没有了。 柳如初竟然脸色未变,她笑得越加诡谲。 “薛绾,今日你必死无疑!不仅仅是你,所有的大萧军都将葬于此地!” 第142章 誓死不做蛮人奴 薛绾冷笑。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薛绾,你们从幽州而来,不过带了五千人马,你知道蛮军多少吗?整整五万,还有凉州城内一万柳军,六万人马一人一口唾沫都把你们淹死了。” 她竟知道的如此清楚! 薛绾心中一惊。还有凉州城内一万柳军,难不成他们要内外夹攻不成? 柳如初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嘴角的笑意越加讥诮。 “没想到吧,我们今天要包顿大饺子吃,你们大萧军嘛,正好做了饺子馅。” 也就在这个时候,鼓声震天,果然从凉州城内又出来一队人马。远远地看过去,旗展飞扬,正是大柳军。 “杀啊,冲啊,一颗人头十两银子。” 柳军也冲了进来,见萧军就砍,刀刀见血。 大萧军正和蛮军对敌,背后却被人捅了几刀,打了个措手不及。 前有蛮军,后有柳军,正把萧军夹在中间。 萧玄彻当机立断,命萧军背对背站着,避免腹背受敌。 即使如此,蛮军和柳军还是一点点围了上来。只见大萧军一个个倒了下去,包围圈也越来越小。 柳如初越加得意。 “薛绾,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想来做鬼你也不算孤魂野鬼,五千大萧将士一起陪着呢。不如你等我一百年了,一百年后,我们在阴曹地府再厮杀一场?” “等不得一百年,一个时辰还差不多。” 薛绾举起月牙弯刀,再次劈了下去。 这次,柳如初躲开了。 “薛绾,你兄弟受伤了!” 她大声喊了一句。 薛绾心惊,关心则乱。她转身看向身后。 也就在这个时候,柳如初弯弓搭箭,悄悄瞄准了薛绾。 薛绾,你就去死吧! 听得箭矢穿风而来的声音,薛绾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小心!” 一骑马飞一般过来,正挡在她面前。 箭矢射入他的左肩。 薛绾看清了,替他挡箭的人正是萧玄彻。 “柳如初,你暗算我?” 薛绾质问。 “什么暗算明算的,我也不懂那些。战场上嘛,性命攸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啊。” 她竟然浅浅一笑,说得如此无辜。 薛绾冷然。 既然她不仁,就别怪自己手下无情。 薛绾横刀过去,手上用力,挽了几个刀花,使出了必杀技———蝴蝶穿花夺命刀! 这是霍家的独家秘技。外公只传给了她一人。 柳如初只看得眼花缭乱,寒气逼人。 虚虚实实,却看不清那里是刀,那里是影。 稍微一分神,柳如初感觉左脸颊凉了一下。一下,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不会吧,难不成要毁容了? 柳如初心里凉凉。若是身上中一刀还好说,这脸上被砍了,一定会留疤的。 “薛绾,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柳如初发狠。 “蛮人将士,谁能拿下薛绾的脑袋,本王妃赏金一千两。” 她大声喊了一句。 一千两金子!这简直要命呢! 一瞬间,蛮人的进攻更加疯狂起来,完全就是要钱不要命的状态。 而柳权呢,也振臂高呼。 “杀死萧玄彻,赏金一千两!” 蛮人和柳军同时喧嚷起来。 “杀死薛绾,砍死萧玄彻!” “杀死薛绾,砍死萧玄彻!” 终究,大萧军倒下的人越来越多了,眼见五千军士已经倒下了三千,剩下的两千也只是在苦苦支撑。 一阵悲怆! 薛绾一人死则死亦,只是可惜了这五千大萧将士! “柳如初,你要我的命,我给你!” 薛绾收了刀,冷然说道。 “如何呢?” “和大萧将校无关!你放他们走!” 柳如初再也不装了,仰天大笑,笑得脸几乎要变形了。 终于,她停了下来,目光狠厉。 “薛绾,你还真是天真呢!到这个时候,你还敢和我讨价还价!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命我要,这几千大萧军嘛,我照吃不误!” 要杀就要全部杀死!不留一个活口。 “很好,同归于尽罢!” 薛绾脸色冷峻,冰霜一般。 既然如此,拼得这条命不要了,一起死了罢。 薛绾高高举起月牙弯刀,而柳如初呢也横刀胸口。 两人对视,然后各自用力地夹了一下马肚子。 冲!看谁死在谁的刀下。 恰就在这个时候,狂风骤起,飞沙走石。 砰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炸开了,震天响。 没等人反应过来,接二连三的爆炸声起,尘烟四起。 “骨头军在此,堂堂正正做一回人!杀他个片甲不留啊!” 一个身材彪悍的人站在马上振声高喝,手里还高高地举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骨头军! 他正是流民大哥独枭。 “人生不过几十年,我们虽是乱民,但也是大萧子民,今日必然为自己,为大萧拼一回!” “三算子说得对,我们生在天地间,也该正儿八经做回人!” “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祖宗父母!拼了!” 蛮军一看这些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一般的人,手里只是拿着几根骨头,也敢来战斗? 莫不是这大萧的人都疯了不成? 骨头军,这算什么军? 正诧异间,不想独枭冲着蛮军就扔了一根骨头过来。 一开始,蛮军也不以为意,不过是根骨头而已,还能打死人啊? 不想这根冒火的骨头猛然炸开了,顿时,有几个蛮军就被炸飞了,残肢落了一地。 蛮军看得面色惨白。这啥骨头,竟有如此威力?难不成是大萧军秘密武器不成? 更有几个胆子小的,直接吓尿了裤子。 蛮军正呆怔的时候,又有喊杀声起。 再一看,却是凉州本地城民。这些城民手里拿着柴刀,切菜刀,更有甚者手里是一根烧火棍,武器五花八门,但却个个情绪高昂。 “我们是大萧子民,誓死不做蛮人奴!” “杀尽蛮人!” “还我凉州,滚出北疆!” 一声声,震天响。 此情此景,薛绾热血上涌,眼泪盈眶。 凉州城民百十万,死了,还有千千万大萧百姓!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凉州百姓已经冲进去厮杀了。 柴刀砍,铁锅敲,烧火棍捅,实在不行,就用牙齿咬。 蛮军何曾见过这种厮杀方式,全都傻掉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 何况,蛮军要面对的可是百千万大萧子民? “杀死卖国贼柳权!” “活捉柳如初,扒她的皮,喝她的血!” 相比较蛮人,他们更恨柳氏一家。 他们原也是大萧人,怎么能伙同蛮人杀自己的同胞? 虎且不伤子,如此做人,简直禽兽不如! 此时再看柳如初,脸色煞白,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凌厉之色? “柳如初,自作孽,不可活!” 薛绾冷然,月牙弯刀寒光闪闪,直劈了过来。 见势不对,柳如初倒转马头,一溜烟地走为上计。 蛮军原本有些力竭,此时看柳如初也跑了,还等什么,赶紧逃命罢。 大萧可是个硬骨头,只怕这根硬骨头不太好啃。 终究,在大萧军民合力攻击下,蛮,柳两军节节败退。 此一战,大萧不仅大败了蛮军,还收复了凉州,实在是酣畅淋漓,更关键的是,这一战,让蛮军看到大萧百姓的人心。 就算他们占据了凉州,也占据不了人心! 一场鏖战后,大萧军民重新回到凉州。 只是,凉州都尉邱石门已死,萧玄彻只好上表朝廷,再派官员来管辖。 整顿军马之后,萧玄彻命各军回去安歇。 “九王,您受伤了?阿符去叫军医来!” 阿符一眼看见萧玄彻左肩的箭伤。虽然箭矢已经拔去,但那里还是殷红一片。 “不碍事!” 一直在忙,萧玄彻也没顾得上箭伤。何况,大萧兵士受伤的大有人在,更需要军医治疗。自己这点小伤,不值得什么。 倒是薛绾,不知道受伤了没有? 想到这里,萧玄彻沉吟。 “你见紫烟了嘛?” “紫烟姐姐啊,刚才见了啊,好像准备热水去了,说是要给绾公主更衣。” 想必她的白衣已经变成了红衣。 萧玄彻却不好再问什么,只是没作声。 “九王找紫烟姐姐可是有事嘛?” 萧玄彻微微摇头。 “没事,带本王进去罢。” 疲惫感袭来,他真累了。 另一所院落内,薛祁玉和霍敬他们几个却在争论不休。 “痛快啊,想不到我薛祁玉今日也杀了四五个蛮军。等回到上京,我一定要好好吹嘘一番,看爹爹还看小看我不了?说什么文不能提笔,武不能提枪,完全就是无用的人,辱没了薛家的门风。” 薛祁玉哼一声,嘴巴早撇到一边去了。 “三少爷当然有用了,想想那狗尾巴草,还是三少爷制作的呢,这次可立了大功了。” 薛祁玉一脸得意。 “霍敬,你杀了几个蛮军?” 霍敬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也没几个,也就十几个吧?” 薛祁玉瞠目结舌。 “什么,十几个?你可以啊。” 不想,秦二鬼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很有些不屑。 “十几个而已,我杀了一百多个呢。” “那又怎样?我家小姐啊,足足杀了有二百个呢。若不是柳如初跑的快,只怕她的脑袋已经挂在凉州城门上了。” 紫烟得意。 “就是紫烟我,也杀了七八十个蛮军呢。” 秦二鬼听得下巴都要掉了。 “紫烟,进来,我有话问你!” 屋里传出薛绾的声音。 第143章 本王随叫随到 紫烟答应了,忙忙地走了进去。 此时,薛绾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家常衣服,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小姐,您要问什么?” “九王他……” 她欲言又止。 “九王怎么了?” “算了,没事了。” 终究,她还是忍了忍,没有说下去。 刚才紫烟去萧玄彻那里,不知他的箭伤怎样了?当时他替自己挡了一箭,之后就和一个蛮军将校缠斗在一起,也没顾得上问他情况如何。想来应该无大碍。 说到九王,紫烟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小姐,刚才紫烟在院内碰见阿符,说是找军医呢,也不知道给谁看病呢。” “嗯,我知道。” 薛绾的声音轻轻,并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想来是九王,他替我挡了一箭。” “什么?” 紫烟吃惊。 “小姐,九王为您受伤了啊?您怎么不早说啊。伤哪里了,严重不严重?还有,小姐,您怎么能一点都不紧张呢?万一九王伤到了要害部位,您以后可怎么办嘛?” 她啰里啰唆说了好大一堆。 这丫头,可不是口无遮拦呢? “他自己要做的,又不是我要求的。况且,他伤到哪里,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绾淡淡然说了一句。 紫烟连连跳脚。 小姐杀伐决断自然一流,只是上天是不是没给她恋爱脑啊,难道看不出来九王对她情有独钟嘛?若是真伤到了九王,那以后吃亏的还不是小姐嘛? “小姐,我听说鸡汤最补身子。紫烟这就去炖一锅鸡汤来,您去看看九王吧?” “为何?” 紫烟长长叹口气,语重心长。 “小姐,您想想,九王是不是因为您受伤了?” “如何?” 紫烟一脸严肃,煞有其事。 “我们小姐是什么人?薛相之女,皇家公主,何等尊贵体面?礼尚往来总是有的吧。得人恩惠,岂有不报答的道理?” 薛绾沉吟。紫烟说得有道理。 “所以小姐我们不能授人于柄嘛?别的不说,这个鸡汤是一定要送的。” 薛绾点头:“那好,等你炖好了我给他送过去。” 紫烟答应了匆匆而去。 九王吃的东西,她自然不敢怠慢。她亲自选了一只野山鸡,细细地炖了一锅热热的汤,却用一个橙黄的瓦罐盛了,送到薛绾面前。 “小姐,记住,鸡汤要热热地喝才行,不能凉了,凉了油腻,味道大不如前。” 紫烟好一番交代。 薛绾听着有些耳炸。这丫头越来越啰嗦了。 “好了,小姐请进去罢。” 到了萧玄彻府邸门口,紫烟才把托盘交给薛绾,挤了挤眼睛。 “小姐,紫烟看好你哦。” 若不是薛绾端着托盘,几乎要锤她一下。 什么跟什么嘛,简直放肆无礼。 卧室内,军医正在给萧玄彻上药。 “只是有些擦伤,不碍事的。上两天药自然就好了。” 说着,军医已经收拾妥当,由阿符送了出门。 不想刚撩起帘子,正看见薛绾。 “绾公主,您来了。” “九王在里面嘛?” “在呢,我带您进去。” 阿符忙领着薛绾走了进去。 萧玄彻正专心致志看军报,也没在意谁进来了。 “九王,绾公主来了。” 萧玄彻一听,抬眸看,果然是薛绾。 不由得,他左手推开了军报,挺了挺背脊。 “阿绾,你来了?” 薛绾把瓦罐放在桌上,目光扫了一眼他的左臂。看起来果然无碍,都没有缠白绢。 萧玄彻意会,微微皱眉。 “阿符,刚才军医怎么说?” 他的声音沉沉。 阿符有些不明白,军医没说什么啊,不是没事嘛。 “九王,军医说您没什么……” “难道军医不是说本王内伤严重,需要人特意照顾嘛?” 阿符彻底懵了,压根不明白九王说什么。 “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阿符莫名其妙,九王今天是怎么了?前言不搭后语的。 薛绾听得明白,神情淡淡然的。 “薛绾感念九王救命之恩,所以特意炖了一锅鸡汤。” 薛绾轻轻把那个瓦罐推了过来。 “嗯,本王正需要补一下身子。” 萧玄彻以目示意。 “本王手臂受伤,端不得碗,麻烦阿绾了。” 薛绾皱眉。他什么意思,让自己喂他嘛? 薛绾目光扫了一眼他的左臂。 “九王右手似乎没受伤吧?” 立时,萧玄彻剧烈咳嗽了几下,双脸都涨红了。 薛绾依旧神色淡淡然的。 这么一看,他的戏功也挺精湛的嘛。 好不容易,他才停了下来,长长地叹口气。 “军医刚刚说了,本王虽然看起来轻伤,但伤到了筋络,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好还是不用动的好。阿绾总不想本王因此更严重吧?” 薛绾无语。 “毕竟本王也是替阿绾挡了一箭,想来阿绾自小该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一碗鸡汤而已,不算太过吧。” 薛绾淡然一笑。 “九王说得有理。薛绾自当听命。” 薛绾过去,盛了一碗鸡汤,坐在床边,慢慢地喂着。 “烫,好烫!” 萧玄彻叫了一声。 “阿绾,吹一下。” 这还是战场上杀伐决断的九王嘛?杀人都不眨眼的主儿,这时竟和祁玉一般模样。 祁玉淘气撒娇的时候总是这般。 “姐姐给吹一下嘛,吹凉了好喝。” 原来,男人不管几岁,不管怎样,也会如孩童一般。 拿起调羹,薛绾轻轻吹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喂入他的口内。 萧玄彻看着她,目光柔和。 她垂眸吹汤的时候,那一抹柔情,简直要软化了他的心。 有一瞬间,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此时,此地,若不是凉州,若不是战场,该是多温馨的一幕! “九王!” 薛绾声音软软。 萧玄彻这才清醒过来,张口把已经凉了的汤喝了。 “阿绾炖的汤果然味美。” “并不是薛绾做的,鸡汤是紫烟做好的。薛绾对厨艺女工这些一向不通。” 薛绾把碗放在桌上,一脸淡然。 “既然鸡汤也喝了,薛绾还有事先行告退。” 薛绾起身,准备离开。 说巧不巧,这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老鼠,晕头晕脑地跑到了她的脚上。 薛绾大惊失色,一下跳了起来。 “老鼠!” 这么惊惶中,她竟倒栽了倒下去。 十有八九要摔了,好难堪!在他面前如此丢脸! 一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了她。她倒在了萧玄彻的怀里。仰头看他,和他双目对视。 “堂堂绾公主,杀人无数,只是怕一只小小的老鼠?” 他嘴角勾勒,笑得有些戏谑。 “或者阿绾有心不成?阿绾以后不用如此费心,若需要本王,本王随叫随到。” 薛绾轻笑,一双眸子扫了一眼萧玄彻的左臂。 “九王还是不必费心!若是伤到了筋络,薛绾可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就是让本王废了,本王也不能看着阿绾受伤。本王受伤不过是肉痛而已,若阿绾伤了……” 他一双狭长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款款,竟听不出半点戏谑的意思。 “若阿绾伤了,痛的是本王的心。” 薛绾躲开他的目光,从他的怀中挣脱。 “这种话想来九王还是说给别的女子吧,薛绾对这些情话并不很有兴趣。” 薛绾起身,袅袅地离开了。 萧玄彻贵为亲王,自有无数大萧女子想嫁给他。况且姨母皇后娘娘也好,还是薛家父亲也好,并不希望她再嫁入王府。 那日,皇后娘娘牵着她的手,并肩坐在凤銮上,身边侍女无数。 所有见了凤鸾的人,都远远地避让在一侧,垂首侍立,万分恭谨。 “阿绾,你认为姨母是不是很风光呢?” 皇后乃一国之母,统领九宫,万分荣耀。 薛绾沉吟不语。 皇后娘娘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悲凉。 “可是姨母并不开心!宫阙深深,姨母步步小心,一时说不得,轻则打入冷宫,重则亡命当场。皇帝的恩宠如何?朝喜昏厌,又怎么能长久呢?” “姨母不必多心,皇帝还是很喜欢姨母的。” 说不得,薛绾说出的话自己都感觉很是无力。 皇帝身边嫔妃几万,姨母不过是其中的一位罢了。 皇帝之所以让姨母坐守中宫,不过是看重薛,霍两家的身世。这些,即使姨母不说,薛绾也是明白的。 皇后娘娘笑得有些薄凉。 “阿绾啊,你母亲去世的早。姨母待你如亲母一般,所以,姨母不希望你再嫁入皇家,只要你开心,觅得良婿,从此远离这些宫廷斗争才好。” “可是,姨母,阿绾不想再嫁人了。” 男人不过如此! 皇后娘娘笑了。 “阿绾啊,天下男人千千万,凌云淮那样的人毕竟不多,难不成你要因噎废食不成?” 就算皇后娘娘说得对,可是薛绾呢,你真的决定走出来了嘛? 或者没有罢。 所以不如随着自己的心去,别的不去强求。 九王,终究不是合适人选! 兵败凉州后,蛮军和柳军合兵一处,只逃了几十里,才在一个名叫断流谷的地方停下。 断流谷,顾名思义,原本是落霞江的干流。后来落霞江改道,这里再无水源,所以因此得名。 看到这个地名的时候,柳权的心蓦然一沉。 断流谷,断柳谷,怎么听来也不祥,难不成自己今日要命丧于此? 第144章 本王不准你离开 心里虽这般想,但柳权脸上依旧没带出来。 此时和符文带的蛮军合兵一处,蛮军七八万,柳军一万多,对外依旧号称十五万。 安营扎寨之后,柳如初才看见自己的脸好长一道刀伤。 找军医来看了一下,上了一些草药。虽然很快就会治愈,但终究会留下一道疤痕。 柳如初郁闷难当,把随军的火凤凰传了进来。 火凤凰是蛮军中最厉害的巫师,自从大巫师被杀后,军中就属她级别高了。 火凤凰进了柳如初的营帐,略略施礼。 “你给本王妃看看这张脸怎么办?” 火凤凰上前细细端详一番。 “王妃这脸只是要留疤!” 她说得不以为然。 上战场打仗哪有不带伤的,留疤也属正常。 不想柳如初竟怒了起来。她发泄似的把桌上的茶碗摔在了地上。 “放屁!本王妃绝不要留疤!那样本王岂不是天下第一丑女人!” 原本美丽的一张脸,若是留疤,以后可怎么见人?仿若是带着一个行走的耻辱标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点。那个女人曾被人砍了一刀。 火凤凰神色依旧淡淡的,不以为然。 “火凤凰生来只会伤人,不会治人。王妃若要治病养伤还是找高明的军医来罢。” 若说起做法术害人的事情她懂不少,治病救人这种事情,她真的不会。 害人?柳如初心中一动,恢复了常态。 她语气轻轻,声音中带着一种蛊惑。 “那本王妃问你,你会让人变丑不?” 她丑了,自然不能便宜了薛绾。她要让薛绾变得更丑才行。 想想她那张绝世美颜的脸,柳如初就恨得牙痒痒。 “变丑有何难?火凤凰能让她要多丑就有多丑!” 柳如初笑了起来,牵动了脸上的刀口,疼的她呲牙咧嘴。 “既然这样,本王妃就要一个人变丑,变成世界上最丑最丑的女人。让男人看了她就只想吐的那种。” “这个不难,只是火凤凰需要一些东西。” “你要什么?金银珠宝,本王妃这里多的是。” 火凤凰连连摇头。 “那些火凤凰都不需要,火凤凰要的是这个人的头发和食指指甲。有了这两件东西,火凤凰只需刻一个木人儿,然后捆绑在一起,针扎火烫她的脸,早中晚各一次。七日后,她的脸就会溃烂,还会长出虫子一样的东西。” 不听还好,只是听了这么一听,柳如初就差点吐出来了。 想想长满虫子的脸,哪个男人还敢亲近她,估计看一眼都要躲远罢。 只是金银珠宝倒不是问题,只是薛绾的头发指甲却怎么弄到手呢?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柳如初沉吟不语。 火凤凰却早猜出来了她的心思。 “火凤凰认识一个人,外号叫‘神影’,最会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取这些东西不是问题。” 柳如初大喜。 “既然这样,你就吩咐他去做罢。事情成了,本王妃自然记得你们的好处。” 火凤凰答应了,慢慢走了出去。 这一日,薛绾却接到了上京皇后娘娘的信。 此是封家信。信中,皇后对薛绾很是想念,希望薛绾能尽快回上京才是。 看完信,薛绾将信件细心地收了起来,若有所思。 “紫烟的意思呢,北疆总是有九王呢,不如小姐就回上京罢。” 上阵杀敌这种事情,总该是男人来做。 当初来幽州,只是因为大哥薛祈年被困,所以才只身来到这里。不想大哥自杀,她心里抑郁难解,不得不杀死符伦,以祭大哥亡魂。 如今,这些事情都已了。父亲还在上京,她和祁玉一直留在北疆确实不是问题。何况,万一蛮人再来攻城,祁玉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不如随他一起回京罢。 “也好。明日见了九王,我就告知他一声。” 想了好一会儿,薛绾终于吐口了。 “太好了!” 紫烟开心的不能行。她可早等着这一天了。 “好了,早点休息罢。” 薛绾吩咐了,却向里面躺下。 紫烟却从后面抱着薛绾,黏糊在她身上。 “小姐最好了,紫烟最喜欢小姐了。” 薛绾静静地躺着,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和紫烟相处时间不长,但紫烟性子率真可爱,又是一起战斗打出来的生死交情,所以感情竟异常的好。 她愿意抱,由她去罢。 一夜过去,薛绾醒来已经是鸡鸣时分了。 紫烟起身煮了一壶热热的茶,让她漱了口,然后才温温地喝了一杯。 “小姐,今日通禀了九王,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吧。” 紫烟又打来洗脸水,伺候她洗了,然后才拿起梳子,准备为她梳头。 薛绾轻轻嗯了一声。 讲真,昨天皇后娘娘那封信虽没有说太多,只是一些关切的言语,可是薛绾总感觉有些不安。 迫切地,她也向回上京了。一来送薛祁玉回京,二来去家里看看,还有宫内的皇后娘娘。 这几日一直睡不好,总是梦见母亲和皇后姨娘。 “咦,真是怪了!” 偏这个时候,紫烟诧异地说道。 “小姐,这绺头发倒像是被谁剪了去。” 紫烟拿起一侧的头发给薛绾看,却是和下面的头发不一般齐整。 薛绾刚抬手抓起头发,不想细心的紫烟又发现了一件怪事。 小姐的指甲应该也被剪短了。 “这是怎么回事?” 薛绾看看四周,门窗关的很紧,并没有被大开的迹象,也就没往心里去。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薛绾神色淡淡。 倒是紫烟想得多,心里有些不安。 “小姐,听说蛮人里很多巫师,最是喜欢剪人头发或指甲,不是有人算计我们吧?” 巫术这种事情,薛绾不是完全信,但蛮人很是笃信这个。若真的是蛮人算计,也不是没有可能,倒不得不防。 “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了,不足为患。” 紫烟不好再说什么,帮薛绾梳理好头发,又伺候吃了早饭,时间已经不早了,差不多要开政务会议了。 就在这时,薛绾猛然感觉左脸颊被什么灼烧了一下,生疼生疼的。 这种疼痛感还没过去,右脸颊也是如此。 “小姐,你的脸怎么红了?” 紫烟已经看见了。 “给我铜镜。” 紫烟忙过去抓起桌上的铜镜举给她看。 果然,镜子中的她双颊通红,倒像是被谁打了一般。 好在只是一下,并没有持续下去。 “小姐,不会真的有巫术诡计吧?” 薛绾放下铜镜,吩咐紫烟:“你且收拾行装吧。” 她现在要去见九王,通禀之后就离开凉州,直奔上京。 一旦回到上京,自然和这里的一切不再有瓜葛。 想着,她出了门,迈步径直往议事厅过去。 这个时候,正是九王召集凉州官方召开政务会议的时候。 她刚要穿过长廊,蓦然,有个人影从竹林中走了出来,正是一身青色长袍的萧玄彻。 “阿绾!” “九王!” 薛绾惯常地行礼。 眼见四周无人,萧玄彻轻笑。 “这里想来没老鼠,不如阿绾再跳一下给本王看看。” “这几日军医没去嘛?想来九王的筋络不通,竟坏了嘴巴了。” 不等他更多说什么,薛绾看着他,正色说道:“薛绾有事通禀九王,薛绾准备带着祁玉回京了,今日特来告辞!” 萧玄彻脸色一沉,嘴上的笑意也收了回去。 “为何?你若担心祁玉在这里不安全,本王尽可以安排人马送他回京。” 她若回京,他要怎么办? 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若一日看不见她,心里就会莫名地慌上半天。 他从没有想过她会离开自己。 “薛绾挂念父亲,也想念皇后娘娘。北疆有九王镇守,想来是极稳妥的。” “不行,本王不允许!” 萧玄彻冷然说道。 薛绾又笑了。 “九王这话从何说起?薛绾又不是九王属下的将校,哪里来允不允?薛绾当初来幽州也是因为兄长被困幽州。如今,符伦已死,薛绾哪有不回上京的道理?” 她说得不错!她从不在军中,并不受他节制。她是自由的,自然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如此说来,他竟没有任何理由留住她! 若她是他的王妃,他自然可以不许,可偏偏她不是!当初皇上只是允诺而已,并没有颁下圣旨。 “可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就是不准!” 萧玄彻竟有些蛮横不讲理。 “九王这话越加可笑!薛绾哪里是九王的女人了?薛绾明白,当时在上京,九王确实帮了薛绾许多,但这些日子,随九王征战,也算还了九王的人情。于今,我们也算两不相欠吧。” 闲下来的这两天,她已经想清楚了。 之前她违背了父亲的意愿,执意要嫁给凌云淮,但事实证明,她是错的。 或者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真的不会幸福,这一次,她准备听从皇后娘娘和父亲长辈的意见。若再嫁,不再嫁入皇家,和皇家没有牵扯。 于此,她准备断舍离! 骤然,萧玄彻大步跨了过来,俯视着她的双眸,竟有些凌厉的杀气。 “你真的以为可以逃离本王这里嘛?本王要的人势必要到手!本王说个不字,全天下没有男人可以要你!” 第145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由不得,薛绾轻笑,一双眸子清澈如水,疏冷如此。 “九王要做的事情,自然天下无人敢拦,只是薛绾要做的事情也是一定要做到的。今日里,薛绾只是来告知九王一声,并没有期待获得九王的允准。” 说罢,她竟转身离开。 若终究不会走到一起的人,不如趁早散了吧。不必开始,也不必结束! 回到住所,却见紫烟已经在收拾行装了。另外,她也派小丫头通知祁玉和霍敬去了。如无意外,明日一早就可以离开凉州。 “小姐,九王怎么说。” “没说什么。” 薛绾坐了下来。 紫烟却倒了一杯热热的茶给她。 薛绾端起茶慢慢喝了。 紫烟在她对面坐了,细细地打量着她。 “小姐,你可感觉好些了?” “灼痛感没有了,可是脸颊依旧烫烫的。” 这么一看,薛绾的脸隐隐地有些泛红。 紫烟欲言又止。 “小姐,我总感觉这件事有些不太对。” 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 “姐姐呢,我姐姐呢?” 原来是祁玉来了。 不等紫烟站起来,门已经被推开了,薛祁玉大步走了进来,小脸气呼呼的。 “姐姐,祁玉不要回京,祁玉还没有玩够呢。” 前几日才打了一场大胜仗,还没过瘾呢,正要再来一次更刺激的,怎么就让他回京了? “姐姐,我们再玩两个月好不好,正赶上年底回家过节。” “祁玉,你若不想回京,你就在这里罢。我和紫烟回京。” 一听这个,薛祁玉却不好再说什么,嘟了嘟嘴,扭到一边去了。 “三少爷,您也别气了,来,先吃个果子。” 紫烟拿了一个果子给他。 恰这时,薛绾却感觉脸上一阵刺痛,头晕目眩,低低哼叫了一声,竟倒在地上。 薛祁玉手里的果子直接滚落在地上。 “姐姐!” “小姐!” 紫烟也是一声大叫,扑了上去。 两人抬着她,放在床上。 此时,薛绾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三少爷,你守着小姐,我去找九王。” 紫烟忙忙地跑出去了。 蛮军营寨内,一张简易的木桌,上面放着一个三寸长的木人儿。木人儿雕工细致,鼻子嘴巴眉毛很有些薛绾的神色。 火凤凰一身黑色法衣,头上插着若干羽毛,疯魔一般地叨叨不休,却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柳如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只看着眼前的一幕。她脸色阴沉,红烛辉映下,那道疤痕越加醒目,看起来可怖。 终于,火凤凰停了下来,双目骤然睁开,诡异非常。 她坐了下来,拿出一根毒针,在蜡烛上烫熟了,用力地刺中木人儿的脸部。 刺啦一声,木人儿的脸竟然火星四射,表情痛苦。 柳如初狰狞一笑。 她越痛苦自己就越开心。 “按照王妃的吩咐,此针经过蚀骨散的浸泡,毒性很大,一日内,浑身溃烂,掉皮。即使以后勉强好了,也会留下蛇皮一样的斑纹。” 火凤凰面无表情。 柳如初狞笑。 “本王妃正要她这样。毒性越大越好,让她变成全天下最丑的女人。” 薛绾,你不是高高在上嘛?也很标榜自己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嘛?我倒要看看你没了那张好脸,还能怎样? 当紫烟急急地把萧玄彻请进去的时候,薛祁玉简直要哭了。 “九王,你快看看姐姐怎么了?” 沉稳如萧玄彻,忍不住也快步上去了。 “啊?” 紫烟惊叫一声,倒退了好几步。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薛绾的脸已经溃烂,有两块烂肉已经脱落,掉了下来。 饶是萧玄彻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如此景象。 “军医,军医呢?把最好的军医萧太医叫进来。” 不由得,萧玄彻的声音大了许多。 很快,萧太医匆匆进来了。 只是,在看了薛绾的情形在以后,萧太医也是一筹莫展。 “她究竟是什么情况?” 萧玄彻脸色阴沉。 萧太医又是把脉,又是针灸,急得脸上只冒汗。 “这,这,这……” 他连说了三个这字,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疑难杂病看了许多,但像今天这般情况,他还真的是头一次见到。 “这你个屁!你要是治不好她,本王要你的人头!” 萧玄彻厉声。 萧太医头上的汗更多了。 “下官实则无能,从没见过绾公主这样的病情。下官只能以清热解毒之类的药试一下,但只怕不能治愈。王爷就是杀了下官也只是如此。” 萧太医倒也老实,实话实说。 萧玄彻心中自然也明白,脸上却依旧阴沉如霜,想来清热解毒的药也无害处,只好默然同意。 “权且试一下再说。” 这时,紫烟走到萧玄彻面前,低低地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蛮人多信巫术,军中常有巫师随军占卜,行蛊。下官也听说蛮人巫师常用人的头发指甲行蛊。若是这般,只怕吃了下官的药也无济于事。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怕九王还是应另寻高人才是。” 九王沉吟。 萧太医分析的很有道理。此事若是蛮人巫师做的,只怕要棘手很多。 不过眼下薛绾这情况,十有八九倒像是巫师做的。 “九王,可要救救姐姐啊。” 薛祁玉忍不住哭了。 “对啊,九王,您一定要想法救救小姐啊。” 噗通一声,紫烟就跪了下来。 “你起来罢。你不说本王也会倾力相救。本王心里……” 终究,下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 他们急,却不知萧玄彻心里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替了她才是。 只是当务之急,他要从哪里找高人来呢? 说巧不巧,这里正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沈寻山却急急忙忙地进来了。 “九王,外面有个道人,非要进来见您,说是贵人有难,必当鼎力相助。” 道人,还是个不请自来的道人? 萧玄彻想了,吩咐他进来。 很快,沈寻山领着一个道人进来了。 这道人穿着破烂不堪,脚上一双麻鞋都烂了几个洞,脚趾头都露出来了。 “无量天尊!” 见了萧玄彻,道人只是打了一个稽首。 萧玄彻并不计较,语气还相当的客气。 见人多了,这种不请自来的高人往往不在意俗礼。 “师傅免礼!还请师傅好好看看,若能治愈,本王重金酬谢。” 那道人也不多说,走近床边,端详一番。 此时的薛绾浑身滚烫,脖颈,手上,凡是能看到的皮肤都开始溃烂成,一片一片地掉下,看起来很是可怖。 “无量天尊!竟会使用如此毒辣的手段!” 道人长叹一声。 “师傅可有法子救治?” 听他的意思,这是知道病因呢。 道人却不回答,从背囊内找出一张黄色符纸,交给紫烟。 “此张符咒压在枕下。” 紫烟答应了。 九王过去轻轻扶起她的脑袋,由紫烟把符纸压好。 道人又从背后的背囊里拿出一瓶药,又找出一盒药膏,交给紫烟。 “此乃天山雪莲丹,每日三次,每次一粒,口服。这盒玄冰膏药,却要每日早晚擦拭。” 紫烟一一答应了。 “七日后,方可逼出体内毒素,自然痊愈。只是……” 道人沉吟片刻。 “只是什么?” 萧玄彻的语调高了一些,他实在是怕后面听到不好的。 “凡施术者,皆是逆天行为,势必会反噬。只是,能施此番术法,非是等闲之辈。九王倒不得不小心才是。” 说罢,道人又是一个稽首,准备离开。 “师傅稍等!” 萧玄彻使个眼色。阿符早从里面端出来一个托盘,上面却是金灿灿的金子。 “本王无别的相赠,一百两金子算是聊表心意吧。” 道人一笑。 “贫道空无一物,空空来,空空去,要金银有何用?” 说罢,他竟飘然而去。 道人走后,紫烟忙按照他的吩咐,喂服一粒丹药给薛绾吃了。只是这涂抹的药膏嘛…… 紫烟看了看九王和薛祁玉他们几个。 “还请九王暂避罢!” 九王领会,转身离开。 “本王稍后再来。” 道人说得不错。凡是凡施术者,皆是逆天行为,势必会反噬。 火凤凰正在施术,不想木人儿却自己焚烧起来,瞬间,燃烧成一团。 随即,火凤凰仿佛受到重击一般,连连倒退好几步,只见哇地一声,吐出了两口黑血。 而木人儿呢也燃烧殆尽,只落下一层黑色的炭灰。 火凤凰脸色惨白,浑身颤抖。 “她怎样了?死了吗?” 柳如初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神态近似癫狂。 火凤凰擦了擦嘴角的血,好一会儿,才稳定心神。 “那人身边自有高人相助,本巫技不如人,做不得,做不得了。” 说罢,火凤凰径自离开了。 柳如初几乎要气炸了,用力将桌子掀翻在地。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得?你说清楚!” 有丫头进来,见她这个样子,又吓得退回去了。 柳如初发疯一般,将营帐内的东西全摔了,砸烂,嘴里恨恨地骂着。 “薛绾,我要你死!我一定要你死!” 她面部狰狞,神智失狂,哪里还有一点之前温婉的样子? 不,她不能死!要让她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她冲门外喊道:“神影呢?见他来见本王妃!” 第146章 把他们全阉了 很快,有人进来。一身黑色斗篷,脸也被罩了起来,只露出一双阴森的眼睛。 “见过王妃!” 他声音低沉,听起来像风吹过一样有些飘忽。 “起来吧。” 终于,柳如初的情绪稍稍有些平静了。她上下打量着神影,审视的目光里带着更多的阴毒。 “本王妃要你抓一个人过来。” “明白!” 他转身要走。 “慢着!你知道本王妃要谁吗?” 神影并没有回头,声音仿佛是从肚子里叫出来的。 “知道!”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了。 来无影,去无踪,高深莫测,看来这个神影确实有些功夫。 凉州府衙内,喂服了天山雪莲丹后,薛绾的情况明显好转。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身上也没有很烫了。 紫烟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转机了,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旦放松,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顿时袭来。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安睡的薛绾,眼皮也重重地垂了下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听得外面风声呼哨,竟然起风了? 她骤然惊醒,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嘘!” 九王坐在床边,正用一条青色绢帕沾湿,轻轻地擦拭薛绾的脸。 “九王,我来吧。” 紫烟声音轻轻。小姐的脸她是知道的,皮肤溃烂,翻着皮肉,只怕看着有些吓人。 九王何等人?大萧国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贵重?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妥。 “不必,本王可以。你家小姐白玉一般的肌肤,想来她是很欢喜的。” 紫烟一怔。 杀人不眨眼的九王,竟然有如此儿女情长的一面?他竟知女儿心思?男人不该是纵情江湖,粗狂狂野的吗?何况他可是九王啊,鼎鼎大名的战神! “九王!” 恰这时,外面有人低低地喊了一声,想必是有事禀告。 萧玄彻将那条绢帕交给紫烟。 “一定要用这条绢帕将她全身擦拭干净。” “紫烟知道了。” 说完,萧玄彻大步走了出去。 说来也怪,这条绢帕上有种奇怪的香味,说不上是什么香,但味道浓烈,让人眩晕。 紫烟皱皱眉。九王那样的男人也会喜欢这么香的绢帕吗? 她将绢帕放进温水里浸湿,小心地擦拭薛绾的双臂。 薛绾的双臂也溃烂了,触目惊心。 谁会施如此毒辣的术法,简直就该遭雷劈! 紫烟擦拭一会儿,水温渐凉。 紫烟把绢帕搭在椅背上,端起鎏金铜盆走了出去。 夜风习习,吹得人透骨寒。 奇怪,白日里的侍卫却去哪里了?难不成一个个又躲去喝酒了?这帮家伙,明天一早就要告诉九王,他们值夜时竟敢擅自离开,看九王不把他们双腿打断了! 这般想着去续了热水进来,等她再次进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薛绾不见了。 铜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小姐,小姐哪儿去了? 锦被被抛掷在地上,原本好好躺在床上的薛绾却消失了! 来不及多加思考,紫烟猛然冲了出去。她必须马上告诉九王! 萧玄彻知道后立即下了命令,全城搜捕,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薛绾。 这一夜,柳如初也没有好睡。她坐在椅子上,仿佛魔怔了一样,一会儿起来,焦虑地走几圈,一会儿又坐下,喃喃自语。 薛绾,薛绾,薛绾,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简直是度日如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营帐外有了轻微的动静。 “谁?” 她跳了起来。 营帐的门帘被掀开了,一个黑色的人影裹挟着冷风进来。 “王妃要的人到了。” 果然是神影。他背上扛着一个大麻袋。 进来时,他把麻袋放在地上,薛绾的脑袋露了出来。她依旧昏迷不醒。 柳如初狞笑。 哈哈,薛绾,你也有今日! 柳如初从桌上抓起一个布袋,随手扔了过去。 “你的赏金!” 神影一把抓住了布袋,也不告辞,径直离去。 柳如初走了过来,用脚踢了踢麻袋。 薛绾一动不动。 柳如初冷哼一声,击掌三下。 从营帐外鱼贯进来四五个蛮军,一个个相貌粗陋,猥琐不堪。 “王妃!” 柳如初瞥了一眼地上的薛绾,语气带着些蛊惑。 “你们随军多久了?” “回王妃的话,有半年时间了。” “半年时间,你们可曾沾过女人?” 这几个蛮军面面相觑,不知道王妃是何用意。 “你们也是男人,难道本王妃的话听不懂嘛?” 一个高个蛮军嘿然。 “回王妃的话,自然是听懂的。只是跟着二王子,哪里能沾染女人?” “本王妃今日给你们一个沾染女人的机会,你们要不要?” 蛮军更加搞不懂了。什么意思?难不成王妃让他们…… 柳如初凌厉地瞪了他们一眼,又踢了一脚地上的薛绾。 “是她!大萧国的绾公主,今天算是便宜你们了。” 不想那几个蛮军一听说是绾公主,一个个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她可不是普通的女人,而是大萧国的绾公主呢。一箭射杀三王子,几次只身杀退蛮军,何等英武?多半蛮军听了她的名字都要胆寒。 “怎么?不敢了?” 柳如初笑得鄙夷。 “本王妃以为蛮军男人如何厉害,原来不过都是鼠辈,胆小如此!” 再怎么说男人也是男人,那个为首的高个儿蛮军冷然笑说:“放心,蛮军男人自然是男人!” “很好,用完了记得给本王妃留着,本王妃还要好好羞辱她一番。” 说罢,柳如初转身走出了营帐。 另一个蛮军依旧有些胆怯。 “真的要做嘛?她可是大萧国的绾公主啊。” “你怕个鬼!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高个蛮军露出豁出去的表情,猛然脱掉了身上的长袍。 恰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冷风起。 几个大萧军虎狼一般闯了进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萧玄彻。 一看见萧玄彻,蛮军吓得簌簌发抖,还有一个蛮军忍不住湿了裤子。 他不认识蛮军,蛮军可认识他。 鼎鼎大名的战神啊!大萧和蛮国鏖战了这么久,萧玄彻仿佛就是蛮军中的一道惊雷,但凡听见他的名字,都要被炸一遍。 “找死!” 萧玄彻先是撇了一眼地上的薛绾,然后才狠狠地看向蛮军。 “战,战……” 不等他说完,萧玄彻的佩刀已经飞了过去,当胸砍了过去。 那人来不及哎呀一声,已经重重地倒在地上,血溅当场。 剩下的几个蛮军早已吓得魂飞天外,来不及逃跑,就被萧玄彻一刀一个,全砍翻了。 之后,萧玄彻才过去,小心地把薛绾从麻袋中抱出来。 “将他们全部阉了。那个东西给本王留着有用。还有,粮草全给本王烧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凉州,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初晓的鸡刚叫头遍。 萧玄彻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的时候,紫烟的眼睛又红又肿,明显是熬了一夜。看见他的时候,她眸子一亮,惊喜地跑了过来,差点没摔倒。 “九王,小姐回来了?” 她又哭又笑,难以自禁。 小姐若不回来她也不准备活了,一条绳子结果自己拉倒了。 萧玄彻将薛绾放在床上,又亲自为她盖上被子,盯着她的脸,一双眸子里深情无限。 “九王,小姐到底去哪里了?” 忍不住,紫烟迫切地问道。 萧玄彻在椅子上坐下,命紫烟倒杯茶来。 这一路奔波,从凉州到断流谷,往返几百里,他却是有些渴了。 紫烟答应了,忙忙地沏了一杯茶过来。 萧玄彻先是喝了一大口茶,然后才开口说道:“记得本王那条绢帕嘛?” 紫烟点点头。她当然记得,那条有奇怪香味的绢帕嘛。九王当时要求必须用那条绢帕擦拭小姐身体,她虽觉得蹊跷,但却没有细问。 “那条绢帕上有特别的味道,猎犬可以循着味道追踪到人。” 他说得很简短,但紫烟聪明伶俐,一下就明白了。 原来九王特意用那条绢帕为小姐擦拭,于是,味道就在小姐身上留下了。然后再派猎犬循着味道就能追踪到小姐的去向。 难怪当天晚上,侍卫都消失不见了,想来他们也没有那么大胆,竟是被九王安排离开的。 这一切都是九王安排的欲擒故纵。 九王果然料事如神! “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萧玄彻喝了茶,起身站了起来,竟离开了。 三日后,薛绾才悠悠醒转。她的目光和萧玄彻相遇。 醒来的第一眼,她看到的是他! “你醒了,可好些了?” 萧玄彻的语气异常的亲和。 “谢九王关心!” 她的回答依旧客气,目光却转移了。 “紫烟?” 她嘤嘤地喊了一声。 “小姐。” 听见薛绾叫她,紫烟惊喜无比。 “我睡了几天?” “到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了。” 竟这么久了? “小姐,这次可多亏了九王。” 忍不住,紫烟又多嘴了一句。 这几日昏迷,虽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来总是他帮忙。 “有劳九王!” “不必客气!阿绾的事情就是本王的事情!” 他淡淡然地说道。 第147章 蛮军的货色正好泡酒 正如那个道人所说,七日后,薛绾已经痊愈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蛮军大军再次围攻了凉州。 萧玄彻收到禀告,说是符文亲自率领十五万人马将凉州团团围住了。 十五万人马,应该是符文的全部家当。 这次,他是倾巢而出了,一点后路都没有,真是贼心不死! “符文说要见九王,有话要说。” “见本王?很好,本王正有一笔账要找他算呢。” 萧玄彻穿戴好战甲,骑上战马,和沈寻山等一起大开了城门,出城。 前面首当其冲正是符文,他身后两侧却是柳氏父女。 柳如初脸上的刀疤乍然而醒目。 “九王别来无恙?” 符文惯常的从容。 “二王子倒是有些清瘦了,想来是肝火旺了?” 符文哈哈大笑。 “九王,实不相瞒,本王这几日确实寝食难安。” 他转身扫视了一下身后的十万人马,神态肃然。 “这许多人马,跟着本王,总要混口饭吃。拜九王所赐,军中粮草尽焚,所以,本王不得不向九王借些粮草。” 萧玄彻冷笑。 借粮草,真有他的?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大萧国疆域广大,物产丰富,本王也不多要,一百万石怎样?” 一百万,他还真敢狮子大张口。 “九王家大业大,想来一百万石也不算什么,九王看如何?” 萧玄彻捻须,面色如常。 “二王子说哪里话?一百万石算什么?就是一千万石大萧也拿得出来。不过呢,二王子长途奔波,一定辛苦了,本王送二王子一些慰军酒如何?” 说罢,他使个颜色,早有一些军士抬着几坛子酒过来了。 “请二王子品酒。” 这几个大萧军士打开酒盖,将坛中的酒全部倾倒在地上。 这一看,符文脸色顿时变了。 酒里泡的竟是几个男人的命根子。 “二王子,蛮军的货色正好泡酒。只是本王感觉腥臊无比,不如还给二王子罢。”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蛮军要粮,本王先送你几坛子好酒! 符文冷哼一声,脸色青白。 “你以为本王不敢攻打你凉州嘛?” “二王子多虑了,何必攻打?凉州城门大开,大萧乃礼仪之邦,欢迎二王子做客。” 萧玄彻冷然从容。 他这么一说,符文还真不敢擅自进城。萧玄彻用兵诡计多端,谁知道城内有没有埋伏?万一进去被人包了饺子,这十多万人马就要被牺牲在凉州了。 此时,柳如初却跃马向前。 “本王妃听说绾公主得了一种怪病,相貌奇丑无比,可是真的?” 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绾公主可不是你这种货色想见就能见的。” 萧玄彻冷厉地说了一句。 柳如初被骂,却也不在意,笑得有些诡异。 “看来想必是真的了?听说绾公主这种怪病原是因为不自爱造成的。据说全身都是蛇皮一样的花纹呢,想来是身子不干净罢?或者是被男人玷污了不成?” 此时,马声嘶鸣。薛绾正骑着白雪神驹从城内出来。 她依旧是一身白衣,只是脸上戴着一层红色的面纱。 柳如初看得清楚,得意的哈哈大笑。 “果然是丑陋不敢见人呢。薛绾,你有胆子就摘下来给天下人看看,大萧国的绾公主就是一个丑八怪的存在。” “本公主不是不敢,是不想见你!面黑心更黑的蛇蝎女人。本公主但凡见你一面都要被这臭气熏死了。” 薛绾冷然说道。 “说什么屁话?你有胆子就摘下来给我看看。” “本公主从不做亏本买卖。若要给你见了,势必要讨些利息。本公主丑话说在当面,利息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着,薛绾慢慢摘下了面纱。 柳如初直直地瞪着她。在看见面纱掉落的那一瞬间,她面色大变,鬼嚎一般地叫起来。 “不可能!怎么会?” 出现在她面前的薛绾,面容娇好,皮肤宛若新生。 “为什么?为什么?” 她几近癫狂!凭什么她就可以那么美,自己却成了这副鬼模样。 薛绾却没有理会她,冷然一笑,迅疾地甩出一个链子刀。 所谓链子刀,就是一道铁链子,顶尖是一把锋利的尖刀。 薛绾自幼在外公家,几十般武器,样样精通。 链子刀,却是霍家的独门武器。 只见刀光闪过,柳如初的左臂已经被齐齐削了下来。 柳如初惨叫一声。 可是薛绾并没有结束。 “本公主说了是要利息的,还是高利息。” 说着,又是一刀下来,她的右臂也掉在了地上。 柳如初眼前一晕,直接从马上摔落下来。 “如初!” 柳权叫了一声,忙抢过去,翻身下马,一把抱起如初,放在自己的马背上。 一时,蛮军大乱。 符文见此情景,知道胜算不大,只好暂时退兵。 萧玄彻和薛绾等人也不追,悠哉游哉地进城去了。 蛮军一旦停了下来,柳权马上叫军医过来救治。好在失血不多,军医也只能用了一些止血的药,双臂是装不上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如初才悠悠醒来。断臂处疼痛难忍,可让她更加难过的却是自己永远成了残疾人。 这样一副样子,还怎么活下去? 恰这个时候,符文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只是看了一眼她,目光并没有太多的怜悯。 “王爷!” 柳如初挣扎着勉强喊了一声。 符文并没有答应,而是淡淡然地说了一句话:“眼下你只以养病为主,别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王爷,你什么意思?” 符文叹口气。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做本王的王妃呢?本王看你和你父亲可怜,可以暂时收留在军中,只是王妃这个称号你却要让出来。” “不行!绝对不行!本王妃以后还要辅佐王爷做蛮国的皇帝,柳如初还要做皇后,皇后,皇后……” 她神态癫狂,喃喃自语。 眼见她是真疯了! 一言成谶! 当时她装疯,眼下她是真疯了。 符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要走,不想却被柳如初用力地抱住了双腿。 “王爷,求求你了,让我做皇后,我要做皇后!” 符文嫌弃地甩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薛绾,我要杀了薛绾,我一定要杀了她!” 柳如初目光呆滞,嘴里却依旧念叨着这个名字。 此时的凉州却是一片大好。之前听说蛮军带十五万人马来围攻凉州,多半将校都吓坏了。要知道凉州城内撑死了也就只有不到一万守军。一万对敌十五万,简直是以卵击石。所以,当时所有将校的意见都是坚守,等待援军。 不想萧玄彻却说要大开城门,迎接蛮军。所有将校都被他的这个决策吓坏了。 九王是战神不错,百战百胜嘛,可眼下这么做,万一蛮军真的进城,凉州就彻底失陷了。 可是没想到,九王这招请君入瓮还真怕蛮军吓到了,不费一兵一卒就退了十几万蛮军。九王,简直是神了! 九王自然是用兵如神,可绾公主的链子刀也不是玩的,那两刀下去,血光一片啊。 一时,整个凉州城内都在传颂两人的事迹,为有这样的守城将帅而庆幸。 回到住所内,紫烟依旧激动的不行。 “小姐,您刚才的表现简直神了!什么时候能教教我呢?” 薛绾依旧淡然一笑,稳坐在那里,慢慢地饮茶。 “小姐看见柳如初那样子了嘛,完全傻掉了。想来也实在可恶,竟然用那种卑鄙的手段,不杀死她都算好的了。” 紫烟皱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小姐,您为什么不一刀杀死她呢?留着也是祸害。” 薛绾轻叹。 “她和柳如意乃一母同胞,柳如意终究良心未泯。当时若不是她大义灭亲,我们也不会顺利解围幽州。她死虽不是我害的,但终究是因我而起。我总是欠她的。” 原来是这样。 紫烟心中不免感叹,原来小姐竟这样深情。 “柳如意已死,再杀死柳如初,总是心里不安!” “可是柳如初也太阴狠了些。” 想起她对小姐做的那些,紫烟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虽不仁,但我却不能不义!若此,我薛绾岂不是也成了和她一般的人。” 紫烟无语。 静默片刻,紫烟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问道:“对了,小姐,您的病也好了,我们还回不回上京了?” 薛绾沉吟片刻。 “回,自然要回的。你去告诉祁玉,过了明天就走。” 紫烟答应了,忙去通知薛祁玉去了。 房间里静了下来。 薛绾喝完了茶,闲闲地也走了出来。 月光皎皎,已是当空。 这时,一个人影却从廊外闪身过来了。 “谁?” 薛绾警惕地问道。 “本王!” 原来竟是萧玄彻来了。 “这么晚了,九王可有什么事?” 听说是他,薛绾的语气自然缓和了许多。 “本王无事不能来找阿绾吗?” 薛绾无语。 “薛绾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九王军务繁忙,那里有闲心到这里来?” “既如此说,本王也不客气,本王找你讨债来了。柳如初的利息阿绾已经让她换了,那阿绾欠本王的利息该如何清算?” 第148章 蛮王向大萧俯首称臣 阴影中,萧玄彻一步走了过来,一双狭长的眸子只盯着她。 “阿绾欠本王的利息如何结算呢?” 且不说以前的,只是这次她被柳如初抓进蛮营这件事,确实多亏了他。当时她还在昏迷中,什么都不知道。 “薛绾自然懂得。终究人和人之间无非是利益来往嘛。九王想要怎样的利息,明白说罢。” 薛绾面色平静无波。 相处之道,就如做买卖,有的赚才能长久。谁也不甘心一直做亏本买卖。这一点,薛绾非常清醒。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人情。人情是最难还的东西! 萧玄彻冷然。 “本王可不是和阿绾做生意。不过阿绾非要这般认为,那本王当然要多赚些利息。” “请说罢。无论怎样,薛绾欠的都认。” 萧玄彻了然。 “好,既如此,本王直说罢。本王要阿绾留下,直到蛮军被彻底赶回蛮国才是。” 他再次俯视着她,目光熠熠。 “想来不算太过分罢?” 薛绾轻笑。 “自然不过分!薛绾答应了。” 萧玄彻嘴角勾勒,笑得阴谋。 “希望下次阿绾继续欠本王利息!” 他俯身过来,在她耳边轻语。 “下次本王的利息可就高得多了,比如以身相许。” “九王多虑了,想来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萧玄彻不以为然,正色又说道:“不过阿绾每次出现都能让本王震撼却是真的。” 她休夫的果决,只身闯幽州,一箭射死符伦,每一次都如此惊艳,敢作敢当的凛然和从容,这些都让他动容。 讲真,萧玄彻从没佩服过任何一个人,除了她! “九王抬举了,薛绾不过是凭心做事罢了。” “好,本王等着你!等着你心甘情愿嫁给本王那一天!” 说完,萧玄彻毅然地离开。 那日蛮军离开后,也平静了几天。这几天,萧玄彻每日里只是要求城门紧闭,加强巡视,一旦有情况发生,立即禀报。 按照他和蛮军常年打交道的经验,蛮军可不是随便撤军的人。他们来侵袭北疆,无非是想捞到一些好处,不拿到绝不会轻易退兵的。 果然没几天后,萧玄彻就收到了符文的来信。 信中说,他准备撤军了,不过希望和萧玄彻见面商谈一下撤军协议,这样对双方都好,两军不必有伤亡,百姓也可以免受涂炭之苦。 和谈?萧玄彻竟笑了。 哪有那么简单的和谈?不过,符文既然首先示好了,不如去听听他提出怎样的要求罢?若是不太过分,或者可以清净一些日子。 于是,萧玄彻马上回信,表示答应符文的要求,他也会准时到达和谈地点。 符文选择的和谈地点在琅琊山。在简单的准备后,萧玄彻只带着阿符和几十个侍卫去了琅琊山。 他们到达那里的时候,符文已经到了。 远处青山为黛,一座凉亭,上面已经摆放了一张简易的茶桌。一壶香茶,两只茶碗。 “九王,请!我们今日也来个烹茶论英雄。” 萧玄彻从容坐下,冷冷然。 “喝茶没问题,但是不是英雄也不好说。” 符文也不反驳,淡然一笑。 “说来这里的山泉水烹茶最适宜,煮的茶也清甜可口。蛮国却没有这么好的水。” “借他国之水,烹自己的茶,想来也不算是英雄所为。” “九王此言差矣。天下之水喝天下之人。不过你们大萧占了这里,就标榜成大萧的了?” 符文双眸流转,目光凌厉。 “若我们蛮国攻占上京,宣扬以后这里就使我们蛮国的,那么大萧人喝水算不算借呢?” 萧玄彻冷笑。 “二王子这么说也无可非议。不过本王倒是很想看看,二王子有没有那个本事了?二王子若有,尽可以拿去。” 符文端起茶碗慢慢地饮茶。 “蛮国的粗茶配这里的泉水,倒别有一番味道呢。九王且尝尝。” 萧玄彻并没有听他的,而是吩咐阿符:“本王喝不惯别的茶,却只喝大萧的青茶。阿符,煮茶。” 阿符答应了,从口袋内掏出一个茶罐,倒出些茶叶,沏了一杯茶放在萧玄彻面前。 萧玄彻这才端茶品了一口。 “二王子,我们索性摊牌罢,如何和谈?” 符文点头。 “九王不提,本王也正要说这个。” 他停顿一下,斟酌几许。 “本王思虑再三,想出了一个绝佳方案。这样我们两军可以息兵,本王带着这十几万人马立即回蛮国,以后再不侵犯大萧。” “哦,什么方案?请二王子明示。” 他才不相信符文会轻易退兵。 “为了表示诚意,本王决定交出柳氏父女。” 符文笑的有些讥讽。 “毕竟嘛,柳氏父女可是大萧的叛贼,我们蛮国要他何用?”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出一两个叛贼也不算什么。难道二王子忘了,当时二王子的祖父还向大萧国俯首称臣呢,更不必说二王子的外祖父非要做大萧国干儿子这样的事情了。” 符文脸色竟有些不好看。 “柳氏父女虽是大萧国叛贼,但大萧也不稀罕这样的叛贼!二王子若稀罕,尽可以拿去。” 符文无语。 在蛮国,提起这个战神萧玄彻,多半是用兵如神,杀伐决断,运筹帷幄,却不曾听过他辩才也如此绝妙。 此时,符文也不打算继续周旋了。 “本王直接些罢。本王这里有三个方案。其一,也是本王认为最好的方案。本王交出柳氏父女,大萧每年向蛮国提供一百万石粮食。其二,大萧交出北疆十六州的管辖权,供养蛮国。毕竟我们蛮人也要吃喝嘛。其三……” 他又停顿一下。 萧玄彻面色如常,只管淡淡地喝茶。 “其三呢,我们两军继续厮杀,无止无休。不瞒九王说,我蛮人也是杀之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就使今年撤了,明年依旧会来滋扰,想来九王也会厌烦至极。倒不如想个完全之策。” 萧玄彻放下茶碗,目光冷峻。 “若要长久,本王却有个更长久的法子,蛮人也可以衣食无忧,至少不用每日里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 “九王请说!” 萧玄彻冷然一笑。 “当今蛮王可以向大萧俯首称臣啊。大萧在蛮国设立郡县,归大萧管制。这样嘛,有大萧的支援,蛮人尽可以雨露均沾。这琅琊山的水嘛,自可以喝个够。” 符文脸色沉了下来。 “九王好大的胃口!只怕我们蛮国不太好消化,大萧吃不下去呢。” 他一口将茶碗中的茶水饮了。 “既如此,想来没有协商的法子了。本王这么说罢,此次出兵誓要拿下北疆十六州。” 他又紧紧地盯着萧玄彻,似乎要将他看穿似的。 “还有,本王还要讨要一个人,想来九王是很不乐意的。” 他这么说,萧玄彻早已了然。 这个人除了薛绾,再没有第二个人。 “本王要俘虏绾公主。既然九王不稀罕柳氏父女,本王倒要看看九王可稀罕绾公主不?” 萧玄彻依旧神情淡然,但眸子中却隐藏着无尽的杀气。 “本王还是那句话,有本事二王子只管来拿,本王随时恭候!” 符文冷哼一声,起身甩袖离开。 和谈失败,符文肯定要来袭击凉州,只是不知道会是在那日。于是,回到凉州后,萧玄彻对十六州都尉下了命令,加强警戒,一旦有蛮军来攻,势必坚守,等待救援。十六州形成犄角之势,一州有袭,十五州支援。 夜幕降临,凉州城外,一切安静。 此时,有个鬼魅一般的人影踉跄而来。她的两只袖管空荡荡的,犹如两只幽魂。 不远处,有个穿着破烂的流民小孩正坐在树下抠鼻屎。 “好,好啊,我给你钱,你把这支箭插在地上!” 她呵呵笑着,好在还算说得清楚。 “多少钱?” 小孩子饿的有些发晕,听说有钱,眼睛都放光了。 “全,全给你。” 她用目光扫了一眼腰间的荷包。 小孩子上下打量着她。虽然是个疯婆娘,可穿得却是极好的绸衣。腰间的荷包也鼓鼓的,一看就有不少银子呢。 “只是把箭插在地上?” 小孩子有些不相信。这样就能挣好大一笔钱,天下竟有这般好事? “钱,钱给你!” 小孩子疑惑地起身,走了过来,解下她腰间的荷包大开。哇!里面真的是白花花的银子,足足有几十两呢?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用牙咬了一下银锭,确定是真银之后,才爽朗地问她:“没问题,我帮你。” 她身上还背着一个箭囊,里面却有几只上好的箭矢。 小孩子取出一只来正要箭头朝下插下去,不想她又乌里哇啦叫起来。 “箭头,朝上,朝上。” 似乎怕他听不懂,她急得直跳脚,上前还要踢他。 小孩子吓了一跳,虽然不解,不过还是箭头朝上插了进去。 她却走了过去,脖颈对准那只朝上的箭头,一点一点地插了进去。 血慢慢留了下来,她毫不退缩,将自己的身体压了下去。 终于,那只箭头穿出她的脖颈。她重重地倒了下去。 小孩子被这一幕吓傻了,好一会儿,才惊惶地逃开。 第149章 蛮军所谓的和谈 次日一早,有凉州守兵发现城门口躺着一个女尸。女尸被箭射穿了脖颈,旁边的地面都被血染红了。 奇怪,这是谁射杀的?为什么会躺在城门外呢? 偏这时,有守兵认出了她,那不是柳如初嘛?当时,绾公主两刀下去,削掉了她双臂嘛。 柳如初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呢? 很快,萧玄彻就接到了禀告,说柳如初在城外躺着,已经被人射杀了。 萧玄彻马上意识到事情有鬼,只怕是有诡计。于是,他来到城门上,远远地看过去,果然见城门不远的地方,柳如初俯身倒在地上,却看不清面容。倒是两只手臂却是空的。 “昨晚可有什么动静?” 萧玄彻问旁边侍立的守卫。 守卫一个个摇头。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啊,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道谁射杀的?” “九王,要不要开城门看看?” 有人问了一句。 “不必!” 萧玄彻脸色冷峻。 无论如何,他总是感觉这件事不简单,十有八九就是蛮军的诡计。 正想着,却听得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响。 再一看,远处扬起遮天蔽日的灰尘。果然是蛮军来了。 不一会儿,符文一马当先,径直来到了城门外。他呵呵一笑,冲城门上的萧玄彻抱拳。 “九王,我们又见了。” 萧玄彻没理他,脸色冷峻。他看到这些蛮军马后都拖着人,正是大萧人,一个个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符文看了一眼地上的柳如初,仰天长叹一口气。 “不想本王的爱妃竟然死在这里!” 他一跃下马,过去扶起柳如初的尸体,将她的乱发捋顺,脸上悲戚,仿佛极其恩爱的样子。 “想来本王和爱妃成婚这几日,很是恩爱。谁料想,前日被绾公主断去双臂,今日又被绾公主射杀如此,孰可忍而不可忍!” 他的眸子里泪光闪烁,竟掉出一滴英雄泪。 “九王必须给本王一个交代!” 萧玄彻依旧一脸冷然。 “可笑!二王子怎么就知是绾公主所杀?难不成只是二王子自己所说嘛?” “显而易见!这种一箭中脖颈的技法当日在三弟符伦身上也出现过,难道九王忘了嘛?当然,九王自然记不得了,死的又不是九王。” 他语气悲怆。 萧玄彻冷笑,不以为然。 “二王子要怎么认为都可以,只是本王却不买账。” 符文放下柳如初的尸体,绝然地点头。 “本王自然知道九王不认账,不过呢,本王的意思呢,绾公主一杀三弟符伦,今日又杀王妃如初,和蛮国可谓是仇敌。本王今日势必要带走绾公主,附带赔礼一百万石粮米。” 萧玄彻仰天长笑。 “二王子真是痴人做梦呢!二王子说本王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符文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本王自然知道九王不会那么容易答应的,所以嘛,带了一些彩头过来。” 他使个眼色。早有一个兵士下马,举刀将马后的大萧人砍掉了脑袋,血溅当场。 符文面色不变。 “这一千多大萧人呢,都是凉州城外村庄的百姓。想来九王一向家国情怀,总不至于让这些大萧子民全都送命。九王细细掂量一下,到底如何取舍?” 他抬头看了一下日头。 “本王有的是时间。一刀砍一个也够砍一会儿了。” 说话间,又有三个大萧子民被砍死了,其中还有一个是几岁大的孩子。孩子突然醒了,哭的撕心裂肺。 萧玄彻动容。 “慢着!本公主答应你!” 恰在这时,薛绾竟然出现在城楼上。 她惯常的一身白衣,临风而立,飘然若仙。 “阿绾!” 萧玄彻知道她要做什么,由不得就情切地喊了一声。 薛绾却没有看他,而是目光熠熠地俯视着下面的蛮军。 “本公主跟你走,你放了他们!” 符文嘿然一笑。 “放了他们自然可以,不过本王还有一个附加条件,那些赔礼怎么办?” 他说的赔礼就是一百万石粮米。 “凉州可没有那许多的粮米!” 萧玄彻冷然。 “本王也清楚这个,一个小小的凉州没有这么多,但整个北疆总能筹措出来的。这样好了,本王给你们三天期限,三天后拿出一百万石粮米,本王可以马上撤军。当然,本王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以把柳权交给大萧。一人换一人,附带一百万石粮米,从此后,绾公主和本国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如何?” “好,就这么办!” 不等萧玄彻回答,薛绾已经爽快答应了。 一百万石粮米虽多,凭她一己之力,大不了变卖全部家产,至少可以筹措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让他想法子罢。 “果然绾公主痛快!那我们三日后见。” “不过,蛮人一向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事情时常发生,所以本公主还要二王子写下一纸凭书才是。” 符文不以为意,捻须微笑。 “好,一纸凭书如何?本王给你也就是了。” 薛绾示意侍卫拿出纸笔,龙飞凤舞写下一纸凭书,然后一箭射了下来。 这一箭只掠过符文的耳边,裹挟着风声插入地面里。 一个蛮军上前,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拔出箭矢,将箭头上的信件取下,交给符文。 符文拿出随军的玉石印章,签名盖章。 “大力神!” 他喊了一声。 蛮军中走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蛮兵,却是蛮军中力气最大的军士。 “还回去!” 符文把信交给他。 大力神依旧将信穿到箭矢上,弯弓搭箭,拼尽全力,射了出去。 最终,箭矢勉强落在城门上,由侍卫拿上去了。 “再会!” 此时,符文一跃上马,吩咐蛮军放开那些大萧百姓,转头撤军。至于地上的柳如初,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薛祁玉也知道了,所以等薛绾一进门,薛祁玉就气呼呼地说道:“姐姐怎么能答应呢?蛮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祁玉不答应。” 紫烟也上前劝说:“是啊,小姐,您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呢。那蛮地,不亚于龙潭虎穴。紫烟倒有一个法子,紫烟替小姐去,反正紫烟的身量和小姐也差不多。” 为了小姐,她什么都可以做。 薛绾淡然一笑。 “你们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的。就算是危险,能用我一人换两国罢兵,百姓免遭涂炭,薛绾我也值了。” “阿绾虽是这么想,但蛮人一向不讲信用,未必会遵守协议。” 不知什么时候,萧玄彻也进来了。他一脸冷峻,语气凝重。 “薛绾知道,只是总不能不试一下。” 萧玄彻沉默。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总之,阿绾你要万分小心!你若是有什么事……” 最终,他却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三日后,果然蛮军又来了。 符文依旧一马当先,旁边还押着柳权。 此时的柳权再也不是之前的柳节度使了,一脸的颓废,像只掉毛的公鸡,耷拉着脑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若是当时不痴心妄想当什么王爷,好好地做自己的节度使,此时该何等意气风发?就算是死,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爱妾死了,两个女儿也死了,自己呢,离死也不远了!临走,还背上一个叛贼的名声,终究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此时,凉州城门大开,从里面出来的全是粮车。正是符文要的一百万石的粮食。 粮车走了好一会儿,后面又是一匹白马,上面坐着的正是薛绾。 “放他走!” 符文吩咐了一句。 柳权被蛮军牵着一步向城里走去,然后交到大萧守卫的手上。 而此时,薛绾也到了蛮军阵营。 “谢九王赐粮!” 符文冲萧玄彻抱拳。 萧玄彻站在城门那里,却一眼都没看符文。他目光熠熠,只看着薛绾的方向,久久,久久…… 她的背影那么单薄,怎么可以挑起两国交战这么重的担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开始只身承担了这么多,如此沉重! “走!” 符文下达了最后命令。 已经顺利拿到粮食的蛮军,此时开始转头,乌泱泱地撤军。 一路行来,风餐露宿,薛绾倒也清净。 符文并没有来搅扰她,偶尔还会和她聊些大萧的风土人情,似乎,他们之间真的是密友一般。 几日后,他们终于到了苍耳关。过了苍耳关,就使蛮国的地界了。 “绾公主,你看那里,就是蛮国的大草原了。” 符文马鞭指了指前面的方向。 “回家了!” 有蛮军大喊了一声。 这些日子,漂泊在外,哪有不思念故土的? “回家了!” 更多的蛮军大喊出来。 不想,这个时候却听得一声呼哨,从关口出现一大队人马,那旗帜上却是大萧的旗号。 “符文,今天爷爷让你死在这里!” 秦二鬼高喝一声。 “符文,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再一看,竟然是沈寻山。 不等蛮军排兵布阵,沈寻山却吩咐手下:“来啊,给我射出大弩!” 这时,却有大萧军士推出很多辆战车,上面是一个庞然大物,每个庞然大物上都有一个巨型的弓弩。 第150章 本王只要你 “上弩!” 沈寻山冷厉发令。 早有兵士装上巨弩,几人合力发动机关。 只见这种巨弩裹挟着巨风飞了出去。 不等蛮军反应过来,这种巨弩已经刺中了第一个蛮军,穿透之后依旧力道不减,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一连穿透七八个蛮军才坠落下来。 一时,蛮军惊呆了! 这算什么秘密武器?蛮人只见过牛肉串,羊肉串,这是人肉串嘛? 于是,蛮军大乱。 但是很快,第二支巨弩已经射来,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 蛮军逃也逃不及就被射穿了。有蛮军被射穿的时候还没死,惨叫不绝。甚至有的蛮军试图脱离巨弩,但因为前后都有蛮军夹着,只能拼命喊救命。 与此同时,秦二鬼也吩咐大萧军士发射火蒺藜,更多蛮军被炸飞了。 一时,火光冲天,弥漫着烤糊的人肉味儿。 见状,蛮军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拔腿就跑。 只要过了苍耳关,就是蛮国地界了。 “再敢逃命者杀!” 符文大怒,抽出佩刀砍死了一个逃跑的亲军。 但即使这样,更多的蛮军依旧疯一样地四散逃开。 不逃等着被烤人肉串呢? 不一会儿,蛮军就散的差不多了。 “符文,还不束手就擒?” 沈寻山大喝一声,从关上大步下来,手中弯弓搭箭,正对着符文。 符文仰天哈哈大笑。 就在沈寻山诧异间,符文却一把将身边的薛绾抓了下来,手中的佩刀架在她的脖颈上。 “本王倒要看看你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快?” 果然,沈寻山面露犹豫之色。 那可是绾公主,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动手射杀绾公主! 符文狞笑。 “沈都尉,只管射杀!” 薛绾冷冷地说了一句。 这一说不但沈寻山吃惊,就是符文也吃惊不小。 她是准备玉石俱焚嘛?见过不要命的,但这么不要命的还是第一次。 “本公主命令你,只管射杀!” 薛绾再一次命令他。 她面色如常,从容中带着义无反顾的绝然。 “可是……” 沈寻山眼中闪露出不忍。 这个大萧的女子,多次救护于他,多次救护北疆百姓,就是她的兄长,也是为了救护百姓而死,如今,她竟然依旧选择了舍生取义,何等壮烈?! “这是薛绾的选择,和你无关!” 薛绾语气冷厉下来,最后一次逼迫他。 由不得,沈寻山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沈寻山,自从军来,杀人无数,但第一次,他的箭矢对准了自己的兄弟姐妹。 是的,绾公主就是姐妹一样的存在。 箭矢骤发,正中薛绾。 如期,薛绾倒下。 与此同时,符文一跃上马,飞一般地逃走。 沈寻山再次弯弓搭箭,一箭射中他的左肩。 即使如此,他还是狼狈如丧家之犬逃走了。 蛮军逃的逃,跑的跑,剩下的被蛮军自相践踏的,被穿成人肉串的,被炸死的,很快,就消灭殆尽。 此战以一万大萧军歼灭蛮军近十万,大捷! 而沈寻山呢,飞速跑到薛绾身边,查看她伤势。 好在她鼻息平稳,看来竟无大碍。沈寻山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大喜。 一路行来,高歌凯旋。 沿途有大萧百姓,听说此战大捷,皆是喜气洋洋,把酒牵羊慰劳三军。 “太好了,蛮军被赶走了,我们也可以安心过个好年了!” “身为北疆百姓这么多年,从没见今日这般扬眉吐气的。” 百姓侃侃而谈,喜上眉梢。 蛮军侵袭北疆,沿途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大萧百姓深受其害,如今,总算是舒畅了一次。 不几日,他们就回到了凉州。 此日,凉州城门大开,萧玄彻却站在前面,身后是一群将校。 见状,沈寻山早下马,迎头就拜。 “卑职沈寻山见过九王!” 萧玄彻亲自过来,扶他起来。 “沈都尉快起来。沈都尉杀退蛮军,此乃大萧第一大胜利啊!” 沈寻山谦卑一笑。 “九王说哪里话?卑职有什么功劳?不过是按计行事罢了。” “绾公主可带回来了?” 萧玄彻目光转移,却往军中看。 “绾公主无事,正在车内休息。” “好,好,很好!” 萧玄彻连说三个好字,嘴角轻笑。 是夜,紫烟伺候薛绾沐浴,轻轻解下她身上的软猬甲。只见软猬甲上被刺穿了一个洞。 紫烟抚摸着这个洞,不免感概。 当初若不是小姐穿着这个软猬甲,只怕当时已经箭穿身亡了。 “小姐,您真的不怕嘛?” 就算是有软猬甲护身,但面对迅疾的箭矢,她怎么可以做到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这等勇气,这等胆量!紫烟佩服的五体投地! 薛绾惯常地微闭双眼,两只莲藕一般的玉臂搭在浴桶上,脸色娇红。 “说不怕是假的,不过是硬撑着罢了!至少在符文面前不能露出胆怯!倒要他小看了!” 薛绾声音轻轻,像春天的微风拂面。 “这下好了,蛮军大败,至少北疆会安稳一阵子了。” 紫烟长长地叹口气,满意地笑了笑。 只是…… 只是还是有那么多大萧将士葬身在了这里!其中还有小姐的兄长! 战争从来不是什么让人轻松的事情! “小姐,我们可以回上京了?” 薛绾轻轻地嗯了一声。 “太好了!紫烟特别想念上京的糖葫芦呢?听沈都尉说,小姐设计的巨弩却把蛮军串成了人肉葫芦,想来真是恶心!” 说到这个,紫烟忍不住撇了撇嘴。 “听九王说了,明天要举行盛宴,庆祝这一场大捷。九王特意嘱咐了,小姐一定要参加呢。等参加完庆功宴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薛绾沉吟片刻,微微点头。 无论如何,也是北疆将校的一番心意,也不好推脱了。再说以后就要离开北疆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回来,算是告别一下好了。 果然,此日,凉州府衙内准备了盛大的庆功宴,庆祝这一场大胜利。 薛绾和紫烟也去了。今日的薛绾换了一套藕荷色长裙,看起来温婉可人。 不得不说,卸下战袍,穿上长裙,今时今地,恍若隔世。 想当初来到北疆,从没有想过要厮杀战场。不过是时事所逼,也不得不做。 “绾公主真是我们北疆的大福星啊!” 迎面走来几个将校,也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却都是一脸欢喜。 “谁说不是呢?绾公主运筹帷幄,简直神人也!” “不仅是智谋神算,就是临危不乱那气派,就不是我等之辈能做到的,实在汗颜啊!” 薛绾惯常的淡笑。 “各位过奖了,此次大捷并不是薛绾一人之力,而是众志成城的结果!” “哎,绾公主实乃我们大萧国的定海神针啊!卑职敬绾公主一杯!” 盛情难却之下,薛绾正要端起酒杯,不想却被一个人抢过去了。 她定睛一看,却是萧玄彻。 “绾公主不善饮酒,本王带饮罢。” 见是九王,他们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满口应承。 萧玄彻一饮而尽。 那些将校见状,自然识趣地离开了。 “听紫烟说,阿绾今日就要离开凉州了?” 薛绾点头。 萧玄彻目光看向她,炽热而专注。 “阿绾知道本王报捷的奏折上第一件事是什么嘛?” “请功罢!” 薛绾淡淡然。 报捷奏折,自然要请功了。 “本王上表皇上,请求皇上赐婚!” 萧玄彻面色凝重,语气沉沉。 “哦?” 薛绾的回答依旧轻描淡写。 “本王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本王想要的人就一定要得到!” 骤然,他更近一步,目光熠熠,一字一句。 “阿绾是本王的,注定是本王的,除了本王,阿绾谁也不能嫁!” 薛绾抬首,一双黑眸只看着他。 “九王想做什么,薛绾自然管不得。” “难不成你还能抗旨不成?” 薛绾嘴角勾勒,浅浅一笑。 “薛绾怎么敢抗旨不遵呢?不过呢,儿女成婚,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薛绾自然也要听从父母的安排。如今,皇后娘娘却是薛绾的姨母,又是薛绾的干娘,薛绾自然要听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说可以,薛绾自然也是可以的。” 他抬来皇帝,她就有一个皇后。 皇后娘娘自然是不同意的。皇后娘娘只希望阿绾找一个良婿,一生平稳安乐就好。 譬如长兄,一生赤胆忠心,又如何呢? 薛家满门忠良,唯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何必再入宫阙重重? 宫阙重重,看似繁花似锦,不知里面暗藏杀机,她厌倦了! 北疆事平,长兄仇报,如此,结束罢!她宁愿从此纵情江湖,一生逍遥就好。 九王也罢,萧玄彻也罢,于她,终究是没有交集了。 “难道阿绾对本王竟无半分情谊?” 萧玄彻的语气凌厉,脸色越加阴沉。 “九王何至于天真如此?皇家何来情谊?不过是利益交换,即使婚姻,也是互相利用罢了。想来,皇帝自然会为九王选择更好的。” “本王只要你!” 薛绾还要再说什么,不想这时,有使者冲了进来。 “皇帝有旨!” 萧玄彻等人忙跪下听旨。 “大萧皇帝有旨:皇后娘娘薨,命九王和绾公主速速回京!” 没等使者念完,薛绾感觉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第151章 皇后死于何病 等她悠悠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车上了。 “小姐,您可醒了?” 紫烟满脸焦急。 “皇后,皇后娘娘!” 她双目含泪,神色悲戚。 无论如何,她也不相信这个事实。明明来的时候,皇后娘娘还身体康健,明明前几日还给她写过信,说一切安好,明明…… 怎么就突然离世了? “小姐,您别想太多,等我们回到上京,一切就都清楚了。” 紫烟劝解她。 一路日夜不停地急行,总算是回到上京了。 顾不上回家,换了一套孝服,薛绾命马上进宫,她要亲眼看到亲爱的皇后娘娘到底怎么了? 眼前依旧是上京的景象,薛绾却无心管那些。从乾龙门进去,径直去养心殿见皇帝。 皇帝高坐在龙椅上,脸色也是异常的难堪。 “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有些嘶哑。 “皇帝,皇后娘娘怎么会暴卒?” 皇帝长叹一口气。 “你先去静安殿看看罢。” 皇帝无力地摆摆手。 薛绾急等这句话,从养心殿退出来,急急地就去了静安殿。 静安殿是存放棺椁的地方。 她脚步匆忙,远远地,只见白幡飘飘,哀乐阵阵。 由不得,她一阵悲从中来,眼泪竟然再次夺眶而出。 “皇后,皇后娘娘!” 她悲怆地喊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早有宫女过去,将她搀扶起来,一步步艰难地挪到棺椁面前。 棺椁中的皇后,面色苍白,神态却还算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由得,薛绾悲不胜来。 想当年,外祖父霍家只有这两个女儿。一个乃自己的母亲,几年前病逝。而今,皇后娘娘也随她而去。怎让人好不难过? “皇后,娘娘……” 她一声悲切,眼泪夺眶而出,却无声。 最大的悲哀不是大哭大叫,而是眼泪无声。 若是可以,就让她薛绾替了皇后娘娘罢。 “皇后已经驾鹤西去,绾公主莫过于太过悲伤。” 长公主擦了一把眼泪,悲切切地说了一句。 “皇后是暴卒,总算走的不痛苦。” 长公主又解释了一句。 蓦然,薛绾转身,脸色冷然。 “薛绾却不明白了,皇后娘娘一向身体康健,如何暴卒?” “绾公主这话问的?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很正常。若不如此,难不成真要活万万年不成?绾公主心里难过也罢,可人死不能复生,又何必纠结于此?” “既是暴,又是如何暴?太医诊事录呢,又如何说?” “说来也怪,太医也查不出死因来,哪里会有诊事录?” 薛绾越加冷然。 “薛绾更加不明白了。想来皇后娘娘正值当年,又无宿疾,怎么会暴卒?” 高高坐在上面的太后脸色不好看了,厉声问道:“大胆!你是在质疑皇后死于非常吗?” 薛绾平静无波。 “薛绾自然不敢怀疑太后!只是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皇后娘娘若查不出死因,就是史官问起来,太后又要如何回答?即使史官写的不明,又要如何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她一派凛然,声音朗朗。 太后无语。 “夏荷,秋莲!” 夏荷,秋莲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片刻不离的。 两旁闪出两个宫女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本公主问你们,皇后娘娘如何死的?” 那个夏荷答道:“回公主的话,夏荷实在不知。当日晚上,皇后娘娘临睡前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就薨了。” “是的,当日晚上,原是奴婢伺候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精神很好,还和奴婢聊了几句,没想到一早就仙逝了。” “听见了罢?就是太医也没查出所以然来,只说估计是身体原因,暴卒也是有的事情。” 长公主叹气。 “不过俗话说得好,人有旦夕祸福,生死无常嘛,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随便谁死了,都要嫁祸别人,怨天怨地的,如何了得?” “皇后娘娘可不是随便谁!此事不查明,薛绾第一个不甘休。” “甘不甘休你说了也不算!七日后,总要下葬的!” 堂堂大萧国的皇后娘娘,竟然只停灵七日? “太祖太后停灵二十五日!” 长公主撇了一下嘴,语气不屑。 “绾公主如何想来?太祖太后是谁?可是随便谁都能比的?按照祖制,最长莫过于太祖太后停灵二十五日,余者也有十五日的,也有七日的。当今世道不宁,百姓潦倒,七日也就够了。” “皇帝已经下令了,皇后停灵七日后下葬,难不成你还敢抗旨不遵不成?你虽贵为公主,但大萧国法也不是法外之地。” 太后冷然。 “走,惠宁!” 随后,长公主扶着太后一众已经出了殿。 偌大的静安殿一下冷静下来。除了贴身伺候的几个宫女,其中就有夏荷和秋莲。 两人都跪在棺椁的另一面。薛绾的目光扫了过去,她们马上垂下了眼睑,似乎有意在躲着她。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夏荷!” 薛绾喊道。 平常相处,夏荷倒是个好说话的,性情也很温和,或者可以从她那里打听到什么来。 “是,绾公主。” “你过来本公主有话问你!” 夏荷却看了一眼身边的秋莲,两人目光交换,然后她才起身慢慢挪到薛绾面前。 她低垂着头,恨不得把脑袋钻到地面里呢,双手拘谨地攥在一起,明显就是一副紧张的样子。 “绾公主要问什么?” “我问你,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回公主的话,夏荷实在不知。当日晚上,皇后娘娘临睡前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就薨了。” 她声音低低,但这番话就像是排练好的,和刚才的话一字不差。但这正好说明这番话原本就有问题。 人说话都是无意识的,来回重复之间或者会有差池才是正常,但若是这般,一字不差,明显就是在刻意演练。 “夏荷,本公主记得当时皇后娘娘对你一向不薄。你可想想当时你父亲去世,皇后娘娘赐你五十两白银,又给你假期命你好好守孝。这且不说,宫里多少事情,你不算是聪明伶俐的,若不是皇后娘娘多方照应,你可能留到今日?” 夏荷的手攥的更紧了,脸色很有些不自然。 “绾公主别问了,绾公主再问夏荷也是一个死!” “秋莲,你呢,你可有话对本公主说!” 薛绾又转而看着秋莲。 秋莲只是跪在那里,头垂地。 “回公主的话,秋莲那夜身体不适所以早早睡了,原是夏荷当值伺候的皇后娘娘,所以一切事情都不知。” 她却推卸的一干二净。 薛绾面沉如水,还要再问下去,不想外面有人禀告道:“霍国公,薛相,大理寺卿薛大人偕外男薛祁玉上祭!” 薛绾骤然站了起来,外公,父亲他们来了。 这刚一进京马不停蹄就进宫了,哪里有时间回家?不想这么长时间不见,再见面却是在皇后娘娘的灵堂前。 薛绾心中越加悲怆。 “皇后娘娘!” 一声哭喊,外祖父,父亲他们也拜倒在地行国礼。 “国公爷,皇后娘娘已经驾鹤西去,您且止哀,善加保养才是。” 有人搀扶起了外祖父和父亲。 再一看,外祖父双腿颤抖,几乎站不稳。 这几日不见,外祖父如何就老成这个样子了。 “外公!绾儿不孝!” 忍不住,薛绾倒头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阿绾,起来吧!” 霍国公亲自扶她起来。 她直接扑入外公的怀里,这些日子来所有的委屈,悲痛,在亲人面前狂泻。 霍国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切只在不言中。 见状,薛相也只是擦眼睛。 薛家满门,终究不过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想想已经葬在幽州的祈年,怎不让人伤怀? 好一会儿,又有黄门侍郎催促。 “请国公爷,薛相节哀!” 宫内规矩诸多,总不能在静安殿扰了皇后娘娘灵魂。 这些规矩霍国公自然是懂的。 “走,阿绾,我们先回家。” 薛绾收起眼泪,重重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家都是她永远值得信任的地方! 这一夜,说不尽的畅谈,几乎彻夜不眠。 直到鸡鸣时分,薛绾才歪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 想来,今天可是第三天了,正是行人礼的日子,要进行小殓。 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女,倒是她原是皇后的干女儿,伦理上正是要为皇后娘娘入殓的正经人选。 紫烟心疼她一路奔波,几日无眠无休,竟让她多睡了一会儿。 可是薛绾心里有事,终究没有长睡。 隐隐地,似乎看见皇后娘娘飘飘来到她身边。 “阿绾,姨母去找你母亲去了,记住姨母的话,深宫阙阙,万万不是久待之地,还是早择良婿,可图一生平安。” “姨母!你告诉阿绾,谁害的你?” “宫内阴险重重,阿绾又何必多问,徒增危险!切记切记!” “不,姨母,阿绾不死心!” 皇后娘娘却没有再看她,而是遥遥地离开了。 薛绾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恰这时,有人惊慌来报。 “不好了,不好了,秋莲撞死在棺上,而夏荷也自缢在静安殿。” 什么,两个近身宫女全死了? 第152章 阿绾,给我一个机会? 那一刻,薛绾呼吸一滞,她知道姨母死的不明不白,这两个近身宫女是最有问题的。 可在第二天,两人就纷纷自缢,想要断掉她调查的线索? 薛绾脸色微沉,当即从床榻上走下来,穿上外袍,就向外走。 紫烟在旁瞧见,眉心不由一拧,连忙唤道:“小姐,您要去哪?” “去静安殿,宫女死了,宫中的人定然会打扫处理殿中,我们现在就去。” 薛绾情急之下,连连迈着步子,可刚走到门庭,窗外阴雨绵绵,薛绾立即抬手捂住心口,脸色微白。 紫烟连忙扶住薛绾胳膊:“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皇后娘娘已经仙逝,我知道您不甘心,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如今宫中局势混乱,皇后娘娘都死的不明不白,小姐您这样直接调查,只怕会引来更大的祸水。” 薛绾更是轻咳一声,她抬手拂袖,帕子上顿时沾上了血迹。 “紫烟。”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外面响起,紫烟抬头看去,眼前身穿黑袍,眉宇非凡的正是九王,九殿下! 薛绾悄无声息的将手帕藏至身后,可这一动作还是被薛玄彻看的一清二楚,薛玄彻眸色一深:“在苍耳关受的伤还没有好好调养就舟车劳顿赶回上京,皇后……的死疑点重重,阿绾,这件事,我会陪你一起查清楚。” 萧玄彻如何不知道如今宫中鱼龙混杂,人心叵测,皇帝一心只想保住他的位置,昏庸不明,将亲人置之不顾,推的越来越远。 人人都想跃跃欲试,争个皇位坐坐。 他与薛绾在幽州与蛮君对抗的这几个月,有人怕是早就暗中布局,想要篡位夺权了! 而阿绾在幽州代替死去长兄立下的汗马功劳,回京后,定会成为大家的眼中钉,萧玄彻眯了眯眸,本想保护阿绾做些简单快乐的事,不要过多宣扬,一切的混乱和争斗全都由他挡在前面就好! 可偏偏这个女子,就是不屈不折,铁骨铮铮,哪怕用自己一人只身,也要换两国安民,为百姓寻求安良幸福! 而作为皇后的外甥女。 皇后便成了他们第一个要下的手! 萧玄彻漆黑深邃的眸闪过暗流,他长腿直迈走上前,想要抬手执起薛绾的手,却被薛绾悄无声息的避开。 皇后仙逝后,薛绾的心更加冷清。 都说天家无情,可她看来,这堂堂大萧王朝,出的尽是冷血冷酷之人,已经没有了天法与人道,薛绾终于明白,皇后百般阻挠,要她寻一个良人,安稳度过一生。 哥哥薛祈年也不愿她入宫门之苦。 就算她与萧玄彻已经相处数月,知道殿下和那群豺狼虎豹之人并非一类,可无论日后九殿下有没有野心成为天子,还是继续在他的亲王府,潇洒一生,她薛绾都无法和天家的人再有牵扯! 等为姨母报了仇,薛绾想,她是该回到薛家,好好珍惜家人,听从家人的想法。 萧玄彻不傻,此刻怎能看不出薛绾动作的疏离,仿佛这一个动作,就将他们在边疆并肩作战的数月全都抹的干干净净。 “阿绾,你这是在怪我?” 薛绾薄抿着唇,声音清冷却又不失礼数:“九殿下何出此言?如今回到上京,众人眼睛杂,若是让人看到了,不免会感到误会,如今我还不知,姨母是不是因为我而遭受的这场迫害,九殿下若要因为我……” 不等薛绾说完,萧玄彻便直接打断薛绾的话。 “因为你什么?阿绾,你知道的,我最怕的是和你没有关系。” 他一步步逼近薛绾,紫烟早就识趣的离开,此刻梁檐下面,萧玄彻高大的身子逼近过来,两人站着倒是稍显拥挤,薛绾下意识向后退,却退到门上,退无可退! 萧玄彻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反而俯身,离薛绾越来越近! 薛绾再也承受不住,脸颊两边变得绯红,她伸手抵住萧玄彻的长袍,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一些,“九殿下,您这样是做什么?” 萧玄彻眯了眯眸,“皇后的死,我会调查清楚,我的手段,你一向了解,对方越是硬骨头,我越喜欢啃掉。” “阿绾,还记得我在凉州说的话?回来后,我第一件事便是向圣上请求,娶你为妻。” 只是…… 皇后的仙逝,凡是旁支亲戚,一年内都不得娶妻生子。 薛绾作为皇后唯一的外甥女,更是应该守孝一年! 一年,萧玄彻也等得起。 又不是没等过。 薛绾长睫轻颤:“九殿下!我薛绾已经想通,也决定遵循姨母的话,不入天家之门,待查清姨母死亡真相后,我便会回相府,婚嫁也会听从父亲的安排!” 闻言,萧玄彻的脸色更加意味不明,他细长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所以,是我这殿下的身份阻挠了我们在一起?” “还是,哪怕没有天家身份,只是单论我萧玄彻这个人,就不足以引起你的任何心动?” “薛绾,要怎么做,才能在你的心里占据一丝位置?” “哪怕你看透了凌云淮那样的废物,也还是对本王心动不起来是吗?” 萧玄彻越说越过火,漆黑的眼眸滋生怒意,更是直接抬手抵在了门板上,嘭的一声在薛绾的耳边回荡着,她心乱如麻,脑袋都要炸了! “九殿下!我现在没有心思谈情说爱。” “阿绾,如果我愿意为你颠覆这腐败的大萧王朝呢?你想脱离天家,可你知道,你早已入局,皇后娘娘被人陷害,薛相还在朝廷辅佐当今圣上,你哥哥还在大理寺任职,你的亲人,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早已入局,阿绾,我知道你放不下他们的,也不忍心看着他们在这腐败的朝廷下走上没路。” “如果你觉得我保护不了你,不如,这皇位,我也夺过来玩一玩?阿绾,我对封妃纳妾没有兴趣,若你能伴我左右,只有你一个就够了。” 萧玄彻的声音越来越磁性蛊惑,薛绾的脸颊早已像是熟透的虾子一样红透了,差点要被萧玄彻给蛊惑! 她咬着唇:“殿下休得狂言,这里是上京,不是边疆!当今圣上是您的父皇,我更不会教唆你去夺权篡位,九殿下还是别拉我下马了!” 薛绾才不想,因为一个情情爱爱,再次将自己的父亲,哥哥,外祖父全都拉下水! 萧玄彻轻扯着唇,“那你就什么都不做,接下来的一切,都由我来承担。” “阿绾,你知道的,我只要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放弃。” “走吧。” 薛绾不解,抬眸,水灵灵的看着他:“去哪?” “静安殿,昨晚你刚问罪了那两个宫女,今天两个宫女就直接自缢了,明显,是对方在挑衅你,不是想要查吗,这次我陪你好好查,我也想知道,这深宫幽怨,到底能挖的多深!” 萧玄彻勾起了唇角,如今边疆战乱暂时摆平,他也不用在出征杀神,那就留下来,好好陪他的小丫头,查个彻底! 薛绾垂着眼眸:“我自己去查就好了,九殿下陪我一同前去,又要惹人口舌了。” “惹人口舌又如何?这深宫还没有人敢不忌惮我这亲王府的,你借我震慑,有何不妥?” 薛绾发现自己现在是完全说服不了萧玄彻了! 他就是要插手,就是要插手关于她的所有事情。 死皮赖脸,不讲道德。 她能有什么办法? 薛绾轻咳一声,缓解心口之痛后,便要抬步向外走去,谁料,刚走出一步,身子突然悬空,薛绾虽常年习武,比一般女子有风骨,有气势,但就这么被公主抱起来后…… 她的双手都不由得控制的连忙搂住了眼前人的脖颈! 待她反应过来时,薛绾又羞又燥,连忙挣扎着:“殿下,你放我下来!让旁人看去,成何体统!这不合礼数!” 薛绾说话说的急,一时间咳嗽的更厉害了,唇瓣因为吐出的血迹而变得鲜红,看起来我见犹怜,十分诱人! 萧玄彻扫了一眼,他和阿绾吻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强行节制着自己,不要欺负她,但现在,他的身体都不由得绷紧,喉结轻滚。 “身体没有休息好,就不要假装坚强了,这里不会有人看到,我抱你到门口马车就放你下来。” “九殿下!” “我在。” 薛绾:?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 “我自己能走!” 萧玄彻轻勾着唇,笑的更加云淡风轻:“可我舍不得,看你这样抱恙着身子,还要去查案。” 薛绾想过用力将萧玄彻挣开,可粉拳握紧,触碰着萧玄彻的黑袍时,却终究是停了手,不愿意与他产生身体上的争斗! 看着怀中的女子越来越安静,萧玄彻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而且他清楚的知道,他刚刚的话不是在开玩笑。 父皇如今就是庸君,为了保住自己的皇帝位置,已经是非不明,才让长公主气焰越来越长,而长公主的野心,可不止她表现的那么简单! 只怕接下来的深宫,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薛家任职,一直兢兢业业,但正义也终究会被误会,含冤! 他不保护阿绾,保护薛家,谁来保护? 第153章 愿意放弃所有 萧玄彻说到做到,一路将薛绾抱到院子门口,阿符在看到殿下直接旁若无人的将公主给抱了出来后,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想过殿下想推进两人的关系,却没想到进展那么快? 直接像是抱着新娘上花嫁一样的给抱了出来? 薛绾上了马车,便自发的离萧玄彻远远的,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发髻,可脸颊依旧滚烫的厉害,迟迟消退不下去! 萧玄彻随后上了马车,见薛绾一副“避嫌”的样子离他坐的十分的远,萧玄彻也没有再得寸进尺,毕竟今日与她袒露心意,足以让她有时间好好思考思考。 两人之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马车行走在街上,大萧皇后仙逝,今日街上也都安静无声,戏院酒楼全部闭店,为皇后哀悼。 薛绾看着车外,眼眶再次忍不住的红了一圈。 姨母去世,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创伤,哪怕已经休息一晚,薛绾都无法接受姨母已经去世的事情! 而她垂在身侧的手指也缓缓攥紧,姨母的死,不可能跟长公主无关。 纵使是长公主,她也要连根带刺的给拔出来! 马车进了宫中,直奔到静安殿,下过一场雨的院子更加萧条,地上的血迹也冲刷的干干净净,薛绾迫不及待走下马车,便看到宫中嬷嬷小厮处理着宫女尸体。 薛绾冷言:“住手!” 静安殿的宫人在看到是薛绾时,都不由得颤了颤身子,这位公主在大萧王朝的名声和事迹还不够让人震撼吗! 可其中一个老婆婆却走了过来:“公主,我能理解您逝去亲人悲痛的心,但皇后仙逝,宫中有宫中处理的规矩,昨天您便要求让皇后停灵二十五日,皇后怎能和太祖太后一样的安葬?现在静安殿又出两人自缢,晦气极重,不清理干净,皇后也走的不安宁!” “您就别打扰我们做事了!” 说话的人,是长公主身边的管事嬷嬷,也是曾经在太后身边服侍过的! 有太后和长公主撑腰,嬷嬷说话硬气了不少! 薛绾眼皮微抬,“我不相信皇后娘娘是突然暴毙,这其中的死因定有原因,如果不查个清楚,我姨母也死不瞑目!本公主在这里谢谢太后和长公主的一番心意,但我姨母的死因,我必须得查!” 嬷嬷脸色骤变,声音也变得又尖又细:“公主,您勿要在这里影响我们做事!圣上都吩咐了我们严格按照规矩处理皇后后事,你却要在这里开棺检查?究竟是谁让皇后娘娘死不瞑目!” 薛绾冷声:“凭我在边疆立下的功劳,凭皇后娘娘是国公府唯一的女儿,凭我父亲在朝廷辅佐圣上多年的心血,我都有理由去查皇后娘娘的真正死因!” “哪怕是圣上来,我也会请求!” “你!公主,那就切要怪老奴不尊重您了!今日老奴来处理后事,是太后的吩咐!皇后仙逝,如今后宫也是长公主代管,轮不到您在这里搅乱!” “是吗?那如果是我偏要查个彻底呢!” 马车内,萧玄彻终于走了下来,长身而立,就站在薛绾的身后,那张俊脸淡漠无情,只是站在树下就足以让人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威慑! 嬷嬷见状,脸色变了变,“九殿下,您与皇后……” “我与皇后什么?我没有母族,皇后从小待我如亲,我对皇后娘娘的感情如同对待母亲一般,我想查,谁敢拦?” “玄彻!” 这时,皇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跟随一同进来的还有太后,长公主! 长公主一进来,锐利的目光就紧紧盯着薛绾,昨晚就在这里依依不饶,今天两个宫女自缢身亡,薛绾还真是闻着味就来了! 连同萧玄彻也跟着一同来插入一脚! 长公主轻咳一声:“九王爷,这次你和薛绾在边疆平定蛮君,平反柳节度使造反之心,立下汗马功劳,但我可听说,您什么奖赏都不要,就只要让皇帝赐婚给你?” “这个人,就是薛绾吧?” 皇后都还未安葬仙躯,长公主就在这里提起了赐婚一事,十分煞景! 更何况,皇后去世,无论是薛绾,还是九殿下,这一年内,都不得结婚生子。 皇帝打量了一眼萧玄彻和薛绾,淡淡开口:“九儿,你这回来就着急找我悬赏,是赐婚一事吗。” 萧玄彻被戳破了,面上也丝毫没有波澜,反倒淡淡开口:“父皇,儿臣早就向您表达过对一人有心意的事情,这次驱赶蛮君,平定叛乱,儿臣更是与薛绾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样铁骨铮铮的女子,儿臣很难不心动。” 萧王眯了眯眸:“这半年来,边疆战乱也改变了大萧王朝太多局势,二皇子也逝在了边疆,我看啊,朕这个位置,还真的要让出去了,交给后代好好打理了!” “你是朕最卓越优秀的儿子,早早的就立府,就没有夺位之心?阿绾立下的功劳,如果只是嫁给你这个王爷,恐怕如今你的位置是匹配不上阿绾的!” 萧王这番话无非就是在试探萧玄彻有没有争储之心! 萧玄彻轻笑:“倘若为了配上阿绾,儿臣也不是不愿意再向上走一步,父皇想必,也需要更有力的儿子辅佐左右,才能更加稳定大萧王朝,不是吗?” “可朕觉得,阿绾并不想过上皇后的生活,阿绾,你说,朕说的对吗。” 突然被提及的薛绾,缓缓抬眸看过来,她怎能看不懂萧王眼中的意思? 薛绾轻轻捏紧指尖,“皇上,臣女如今只想帮姨母查清死亡真相,其他的,臣女都不想!臣女在边疆平反战乱,也是为大哥一起完成平定战乱的愿望,并非要带功回来得到奖赏。” 萧王摸了摸胡子:“阿绾这是对我的九儿没有心意的意思了?” 闻言,萧玄彻的心微微沉了下来! 皇帝这番话的意思,就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也同样在试探他的心思! 如今的长公主就算心思深,背地里小动作多,可毕竟依附于太后,皇帝也不可能直接拿长公主做文章! 可风头最盛的两个人,若是走到了一起,对皇帝来说,才是最大的威胁! 今天他的这番试探,不过就是想知道,萧玄彻究竟会不会为了区区一个薛绾有了夺权的心思! 萧玄彻颔首,“父皇,儿臣欣赏薛绾,但也尊重皇后娘娘去世,一年内,儿臣也没有任何娶妻想法,今日就不必谈这些不合适的话题,还是要查清皇后娘娘的死因比较好。” 皇帝闻言,反问道:“你们这是怀疑,皇后的死另有其因?” 薛绾点头:“陛下,昨天臣女问了两个宫女,姨母为什么会突然暴毙,这两个宫女都说不上来,只支支吾吾的回答着臣女,今日她们就纷纷自缢身亡,这未免太明显了。” “薛家为陛下,这么多年付出的心血和努力,足以让我们可以有资格,好好调查皇后娘娘的死因!也算是还我姨母一个真相!” “怎么查?人都死了,还怎么查!就不能让皇后好好的安葬,不要打扰她去地府的生活吗,人有死亡,正常交替,都是很正常的事!薛绾,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搞得那么惊天动地!” “长公主在激动什么?我为我姨母查清死亡真相,难不成,这件事与长公主有关系?” 薛绾冷眼扫了过来。 长公主顿时噤声,可她脸上却丝毫没有被戳破的意思,只冷冷一笑,“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心虚,你们要查就查,与我无关,只是,我在劝你们,能让逝者安息,就不要打扰逝者!” “皇后与陛下恩爱多年,陛下也不想,皇后的棺材再次被人打开冒犯吧?” 薛绾一字一句薄唇轻启:“如果我姨母是正常身体病逝,我自然不会打扰,可眼下,她明显是被人陷害死亡,那么就必须还她一个公道!陛下,您说过,生命是最不可被侵犯的,如今您的妻子死的不明不白,您恐怕也不能接受吧!” 萧王脸色骤变,他还被一个小丫头给指责了? “我可以让你们查,但如果查不出个结果来,领不领罚?” 薛绾应道:“陛下,臣女若是查不出结果,什么罚都愿意承受!” “好,还是老样子,七日之内,如果没有结果,皇后安葬,你也免去公主的身份,从此以后,你不准再擅自去做任何事情,没有朕的命令!” 这无疑是要将薛绾这颗明珠给圈禁的意思,不允许它在发光发亮! 这就证明,哪怕是战无一败的战神萧玄彻,都没有一个薛绾在皇帝这里来的威胁大! 薛绾眼中清明,没有一丝动容:“好,臣女领旨!” 皇帝长公主等人走后,薛绾看着绵绵不停地阴雨,冷声命令:“保留现场,任何痕迹都不准破坏,我要好好调查!” 那嬷嬷也不敢违抗圣令,只能瞪了薛绾一眼匆匆离去了! 萧玄彻则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绾回头看着萧玄彻,意味深长一语:“殿下何因为我要惹进这场风雨中。” 第154章 阿绾,信我一次 听到这话,萧玄彻眼眸终于滋生怒意,毫不犹豫的反驳:“阿绾,天家在你眼里就那么无情?皇后娘娘死因不明不白,她曾待我很好,从未有过任何差别对待,我想帮皇后娘娘查清真相,也有错了?” 萧玄彻长身而立树下,几滴雨水落在叶上,滴到萧玄彻的额头上,顺着面颊缓缓而落。 他剑眉星目,神情冷峻,“我说过,颠覆这王朝我都没有……” 薛绾听闻这话,一张娇俏的脸顿时吓得惨白,这九殿下说话怎么越来越口无遮拦了,平日里在院子里说,薛绾就已经够心惊胆战了,如今他竟然敢在这静安殿都能说的出口,这可是皇帝的地盘! 宫门无情,入宫容易,出宫难! 薛绾连点脚步,几乎是飞快来到萧玄彻的面前,抬手捂住他的嘴巴,她的小脸也有些恼:“殿下!慎言!” 萧玄彻感受着女子柔软的手心,他眼眸里含着几分笑意,将薛绾的手轻轻拿开,缓缓凑近着她,“你当真觉得,圣上察觉不到自己的位置不保?天下必定大乱,王朝注定要颠覆,原本我的确不愿意参与这些争斗中,但阿绾心怀天下,市民安康比阿绾的性命都还重要,那这皇位,我不夺一夺也说不过去了。” 萧玄彻说的话,足以让薛绾内心万马奔腾!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大萧王朝正在走向没落,看似朝堂治安,一切安详,民间百姓聊生,一个口子出了问题,这个口子就会越来越大。 再者,薛家为了大萧付出的心血,绝对不能只是如现在这般被对待! 但圣上仍旧是当今圣上,权臣谋反是常见的事,可哪个不得秘密谋反,暗线传话,掩盖心思,哪有萧玄彻这样,直接将心思表露在她面前的? 她都有些看不清,这九殿下究竟是运筹帷幄,什么都清楚,还是故意说这种话来刺激她。 萧玄彻怎能看不懂薛绾脸上的表情,他缓缓执着薛绾的手,眉眼变得认真:“我没有在开玩笑,阿绾,相信我,我会还你一个太平繁荣的盛世。” 薛绾的脑袋有些麻,可还不等她回应,萧玄彻就已经率先放开了她的手,向静安殿内走去。 薛绾看着男子高大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浊气,眼下是调查姨母的死因要紧,薛绾顾不得别的了,她抬步紧跟上去,静安殿仅剩的宫女下人全部都畏畏缩缩的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见九王爷在这,众人全都纷纷跪下。 “九王,公主,我们真的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死因,那两个宫女自缢也是今早突然发生的事!求你们明鉴!” 其他宫女也跟着哭泣起来:“皇后娘娘平日待我们极好,很多责罚都给我们免去,前天还好生生跟我们说话的,怎么就……” 薛绾屏息,一双清眸在静安殿扫视着,秋莲撞死在棺上,而这夏荷则是在殿内自缢,尸体就躺在这井池旁。 下过雨的井池更加浑浊,水流流动的厉害,薛绾似是想起什么,立即严声:“现在立即挖井,井内所有需要处理的废水立即拦截住!” 夏荷死在井旁边,绝对不排除夏荷将一些证据线索丢进了井水里,顺着排水渠流入河中,想要销毁赃物! 萧玄彻同样在殿内巡视着,听到薛绾这声吩咐后,双手背立身后走出:“这些排水渠出的废水垃圾都会有人马车运输,属工部局专人管理,你现在挖井,未免太迟了些?” 薛绾秀眉紧蹙,她不是没想过去拦截专人运输的马车…… 只是。 还不等薛绾开口,萧玄彻就已主动开口:“你是怕,连工部局的看专人都被收买了?” 皇后位置,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就在薛绾与萧玄彻战功赫赫从凉州准备回来前,皇后便驾鹤西去! 那些人,不做的手脚干净点,岂不是把自己的前程也都赔进去了? 萧玄彻颔首,“你若放心的话,这事交给我去办。” “正好,有些人也该松松筋骨了。” 薛绾看着萧玄彻,眼中酝酿着一抹情绪:“九殿下,我就当是您也为皇后娘娘感到不平,并非是特意因为臣女……” 萧玄彻滞住,脸上的表情一时间也说不出是笑还是怒了,他一双眸子涌上黑色:“阿绾,真怕和我沾上一点边?” “我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你总该对我有几分情意,可没想到……” 萧玄彻后面的话并未说出,他收回目光,没有再看薛绾,拂袖离去。 薛绾看着他的背影,垂着眼眸,陷入深思。 如今朝堂局势混乱,党内拉帮结派,薛绾知道,如果真的需要一个明君,颠覆王朝,重新为百姓谋生谋利,那也只有萧玄彻了。 伴君如伴虎,如今姨母的教训,她还不能吸取吗。 萧玄彻走后,薛绾又仔细收集了秋菊和夏荷身上的线索,同时,亲自为皇后娘娘开棺检查! 圣上是给了薛绾查明真相的权利,但薛绾执意为皇后娘娘开棺检查这件事,自然也是引起了后宫其他人的不满的! 皇后已经仙逝,遗体理应得到尊重与安宁,怎能被薛绾当成一个办案解剖的尸体呢! 还没等薛绾在逝去姨母的额头扎针取样时,外面就传来不少妃嫔吵闹的声音,“这绾公主也太过分了,皇后都已经盖棺,就等七日后安葬了,整个宫内都在为皇后守孝,哀悼,这绾公主却直接给皇后开棺验尸,这样不尊重生命,还有没有王法了!” 吵闹的是魏贵妃,年不过二十,最近给皇帝又诞下一子! 宫内皇子,除了战神萧玄彻,其他的皇子,早已对皇位构不成任何威胁,唯一一个有野心的二皇子,也死在了边疆! 魏贵妃诞下一子,也给未来王朝带来了希望,而皇帝如今正值壮年,这么小的儿子,能对他带来什么威胁? 皇帝自然喜爱不已,恰巧长公主的女儿清怡如今在金国当着王妃,长公主也将魏贵妃的儿子视若己出,专门接到自己身边好好照顾着! 魏贵妃此刻莽撞冲进来,在看到薛绾正在给棺内皇后扎着针时,就不由得怒目:“绾公主,住手!你这样打扰皇后,到底有何用意!” 其余人也纷纷应道,她们涌在院子里,还有下人,嬷嬷,很快就将这静安殿内的院子给站满了,薛绾扫了一眼井边,收敛目光,眸内更加冰冷! 她先前吩咐保留静安殿现场,这下,魏贵妃便带着一群人来闹事了? 薛绾收起银针,隐隐凝聚着风暴,她起身,将棺材重新盖上:“我为皇后娘娘查明真相,让她在九泉之下能安详离开,有什么不妥当?” “各位贵妃为皇后娘娘的离开如此难过,各个的香包里还镶着珠宝和银钿?” 薛绾厉眸一一扫过去,最后又落到其中一人的嘴角:“这么难过,嘴角的香酥糕都没有擦干净?” “放肆!绾公主,我们都在为皇后守孝,是你在一直打扰皇后的灵堂,让死者不能安息!” 边说话间,还不忘在地上跺着脚。 薛绾沉眸,这故意破坏现场,未免太明显了点! 她抬步向前走去,声音冷情,不掺杂一丝温度:“原本我还在愁没有线索证据可以查,没想到,倒是有人主动送上门了。” 众人还没懂薛绾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她倏地目光掠向人群中的王美人,这王美人,薛绾可有印象的很! 当年姨母刚入宫,封为皇后时,这王美人原本是皇后身边的一个贴身婢女,每日伺候照顾皇后,皇帝留宿的每一日,都是这王美人亲身伺候的! 可皇后两年都没有诞下一子,肚子里丝毫动静都没有,连宫内的太医都没有了办法。 可就在哪一天,这王美人却突然有了身孕。 王美人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直到皇上给她封了个美人,皇后才知道,有一晚,她整整等了皇上一晚,皇上都没有来! 原来是喝了酒,被这人给截胡,还顺利借子上位! 但因为身份的卑微和不受其他嫔妃们喜爱,这王美人一直住在最不起眼的长林苑内,和这冷宫就只有一墙之隔! 每年死在冷宫的嫔妃,不计其数! 冷宫冷气重,晦气深,皇上绝对不可能来这种地方! 而王美人住的地方,就离冷宫一墙之隔,众所周知,在她怀了身孕后,皇帝就再也没来看过她! 就连王美人唯一的孩子,安王,也在弱冠后,被派遣到了常年旱土缺水的沙漠,驻守蕃地,看似是封王,驻守蕃地,实则就是皇朝中的一颗弃子,常年不能回到上京,对于王朝的事,也一律不知! 自从王美人怀了孩子后,便与皇后渐行渐远。 如今她不来,薛绾还差点忘记了这个人! 曾经在姨母身边的婢女,封了美人后,再也不来拜见皇后,也和宫内其他的嫔妃不打交道,其他嫔妃来找茬就罢了,她来看什么热闹?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155章 谁说我不是良人? 薛绾直直的看着王美人,红唇轻启:“王美人曾经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已经十多年没有来过这静安殿了吧?如今你竟然出了宫苑,和其他嫔妃一起来观看,我不知是该为我姨母感到心痛,还是其他情绪。” 王美人混入其中,突然被点名,眸光立即闪烁了下! 当年她是想借子上位,改变丫鬟奴婢命运,尤其那时候皇后刚刚登位,身边不爽的人可太多了,她原本是在长公主身边当婢女的,却因为静安殿人手不够,她被派遣过来的。 长公主不待见她,对她动辄打骂,还时不时的从她这里打探皇后的消息! 她不愿就这么被人当做一颗棋子,利用来利用去,索性在一晚,皇帝酒醉后,主动献身。 借子上位后,虽然王美人不受宠,可也比皇后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好,所以借助十三皇子,平日宫内的节日和宴会中,哪怕与皇后遇见,王美人都是一副理直气壮,翻脸不认人的模样。 两人关系一直不和,王美人更是经常踏过静安殿而不入,全然忘记自己之前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王美人眼神闪躲着,不愿意去直视薛绾的目光,她为自己找补:“皇后仙逝,宫内所有人都要哀悼,我随着大家一起来看,有什么不妥当?绾公主莫不要找茬!” 薛绾将这一切尽收其中,“是吗,听说王美人院内一向拮据,每个月的预算都很紧张,没想到王美人如今手中也能戴上玛瑙绿戒指了?” 王美人听到这话,立即把自己的手给收到身后! 薛绾这人精明的很,可不能大意了! “怎么,院内拮据,我就必须得每天灰布衣裳了吗,宫内谁规定我就必须得穿的灰不溜秋,这是我儿攒了很久的银两送给我的,子孝母贵,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王美人的儿子,十三皇子,如今在沙漠蕃地漠州,听说漠州今年大旱不说,更是遭受了风尘沙暴,这样困难的一年,十三皇子还能惦念宫内母妃,我听着也很是感动。” 王美人咬了咬牙,不愿意回答薛绾的话,只能混进其他嫔妃中间! 薛绾更是毫不留情的直接开口:“本公主在这将丑话说到前头,皇后的死因我必会调查清楚,大家今天来看皇后娘娘,我很感动,但如果谁破坏了现场,让我查明这件事跟在场的各位贵妃有关,王法无情,到时候牵连了谁,抓出了谁,可就别怪我无情了!” “破坏现场之罪,各位嫔妃应该都知道后果的吧?” 这话一落,众人皆向后一退! 反正她们也只是奉命来静安殿捣捣乱,阻碍薛绾查案的! 她们自然也不会想要在这里久留! 人群散后,薛绾站在院内,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恶心和酸涩,气火攻心,薛绾再次咳出鲜血,她连忙拿起帕子擦了擦,在边境伤的是身,回来伤的是心! 尤其今日阴雨绵绵,薛绾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更加不适! 当她回到家中后,紫烟早早的就站在门口迎接着她,见公主都不让下人给撑着竹伞,连忙撑着手中的碧绿竹伞朝薛绾的方向跑过来! “小姐!您大病未愈,又只休息了一晚,怎么能这样淋着雨呢!” 薛绾却快步向屋内走去,“二哥呢,去帮我把二哥叫来!” 紫烟看着公主这个样子,就知道公主对皇后娘娘死因一事一定是有了什么线索! 她点了点头,连忙出门派人去喊着大理寺卿前来! 薛绾则在屋内观察着银针,缓缓变黑,薛绾不由得重重攥紧! 姨母在宫内,都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害死,未免也太嚣张了些! 连皇后身份都不看重,当今圣上的悲剧还远着吗。 “阿绾,你找我!” 院内传来薛祁言着急的声音,他快步走进来,直来到房中! 姨母离世,薛祁言的状态也不好,他不是不想去查明真相,而是最近案子太多,大到上京城,小到周边村落,报案者不停,像是在恶意分散着他的注意力! 而一日不见,妹妹的脸色非但没有休息变好,反而更差更沧桑了! 薛祁言坐下来,看着薛绾,眉心忧心忡忡:“阿绾,逝者已逝,我们都应该节哀,我和父亲请求了,接下来接你回府中,好好安养身子,或者你想去扬州也可以,王朝的事,以后你就莫要管了!” 薛绾却面色不变,“哥哥也看出了王朝的腐败是吗,是不是连爹爹都做好了薛家会被牵连的准备了?” 薛祁言面色骤变,似是没想到妹妹的口中可以说出这么直接的话! 他连忙看了看周围,皱着眉:“阿绾,王朝的事,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能改变的,现在的圣上位置一天没变,就无法改变当下,至于新王,如今皇上迟迟没有立下太子,他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可总有人会野心勃勃,就连九殿下……倘若他有夺权之心,父亲倒是可以辅佐一二,可九殿下也树敌太多,一切都是未知!” “但无论发生什么,阿绾,这些都由哥哥和爹爹来承受就好,姨母的离开,爹爹再也不敢将您轻易送进宫中,所以……” 薛绾怎能听不懂薛祁言的话,她还不等薛祁言说完就径直打断:“所以,你们想把我送走,让我离大萧王朝越远越好?” 薛祁言知道妹妹绝对不是那么好劝的,他握着手,眸中复杂不已。 “可王朝内无一良人适合妹妹,阿绾,你也跟我保证过的,您对九殿下没有心意,无论接下来新王登基也好,还是圣上继续坐稳皇位,你都不适合在入局了!” “阿绾,这次就听哥哥和爹爹一次话好不好,你当年不顾我们,执意要嫁给凌云淮,我们实在不愿意在看着你跳入第二个火坑了!就连皇后……去世前不久也给爹爹送过家书,信中再三强调,不要让阿绾入宫!” “大理寺卿对本王的偏见,还是一点没少!” 就在薛祁言话音刚落时,窗外骤然传来萧玄彻冷不丁的声音! 连薛绾都没忍住的看过去,忍不住觑了觑,如今九殿下想来她府中还真是……来去自如。 连派人通知她这个步骤都省略了! 薛祁言也不禁沉眸:“九殿下,我和家妹聊天,九殿下这么当众之下偷听,不太合适吧?” 萧玄彻一跃进窗内,也没有走过来坐下,而是就这么倚着窗户。 “是不太合适,但我对阿绾是真心实意,日后也一定是永结同心的夫妻,偷听一些对话也不过分吧?” 薛祁言骤然站起来,“九殿下这话何意?九殿下明明知道……” 薛祁言的话说到一半,终究还是停止! 毕竟眼前的人是天家的人,毕竟他姓萧! 就算他与其他人不太一样,但薛祁言还是不敢轻易相信! 萧玄彻却顺着薛祁言的话向下说:“大理寺卿怎么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不说的话我替你来说如何?” “我明明知道当今王朝腐败,周边边境虽假意降服大萧,但大萧内里早已混乱,倘若再来一次内外勾结,大萧王朝就会彻底易主,到时候,阿绾会成为第一个被献祭的人,对吗。” 薛祁言没有否认:“不错!” “家妹这几个月的成绩,虽替大萧王朝改善了不少,可敌人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将家妹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连我们薛家都难保住的,我又怎么能相信九殿下?” 萧玄彻却不在意一笑,唇角勾起一抹玩昧狠辣的弧度:“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争夺皇位的心?” 薛祁言一直都觉得自己猜不透这位九殿下的想法,明明在外是征战杀伐的战神,可却甘愿在这亲王府里摆烂生活,对朝事向来不关心,更不在意太子之位! 如今,却亲口从他口中听到了争夺皇位这几个字。 薛祁言难得怔忡了下,仔细的看了看九殿下,发现他脸上的表情确实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薛祁言有些拿不准了:“九殿下是认真的?” 萧玄彻沉眸,随后淡淡开口:“怎么不是认真的?娶阿绾这件事,是我要做的最认真的这件事,你觉得,我会把她交到别人的手中,还是要让她置于难处,无法为自己的未来做决定?” 若是九殿下争抢皇位的话…… 薛祁言听父亲说过,若唯一能当上皇位,当一个明君的话,当下来看,九殿下最为合适! 但九殿下和圣上的关系最为紧张,连长公主都公然对九殿下表示敌意,九殿下若是想要登位,一路需要铲除的人就一定不会少! 薛祁言沉吟一声:“九殿下此话当真?” 萧玄彻笑了:“怎么,大理寺卿想要我怎么保证,还是怎么证明,我对阿绾的心意?” “我要向所有人证明,天家足有一良人,配得上阿绾京城绝世,而那个人,只能是我,萧玄彻!” 萧玄彻此番话振振有词,连薛祁言一时间都无话反驳了! 薛绾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银针,更是因为萧玄彻这话没有办法了! 他……真是…… 口出狂言,丝毫不考虑后果的! 第156章 她的未来我负责 萧玄彻这话将薛家兄妹都震惊的无话反驳,薛祁言的脸色难看,满是吃味,他们拼了命的想要保护家妹,远离天家,日后给阿妹寻个好夫家一生安详富贵的生活,多好。 可这九殿下穷追不舍的,丝毫不掩饰自己爱意的,连薛祁言都替九殿下感到羞! 薛祁言轻咳一声:“九殿下,您的心意,我们已经领到,但家妹对于爱情之事,目前还没有过多的想法,还请您不要逼着家妹。” 萧玄彻却倏地一笑,丝毫不会因为薛祁言的话而有任何退缩,“本王从来不会为难阿绾,本王对阿绾的心意,阿绾心中也清楚,况且,大理寺卿怎么知道我和阿绾发展到哪一步了呢?” 这话一落,薛祁言脸色彻底变了,直接拍案而起,瞳眸震惊惊恐的在两人身上扫着! 虽家妹嫁给凌云淮几年,如今也已成年,就算有了夫妻之实,那也是正常的,可和九殿下,连关系都没有确定,怎么能…… 薛祁言连连倒吸一口气:“九殿下疯不能拉着家妹疯!这对家妹以后的名誉该如何?九殿下有没有为家妹想过!” 萧玄彻冷哼一声:“她的未来我负责。” “她未来的夫君也只会是我,怎么就破坏名誉了?” 眼看着薛祁言还要说话,薛绾终于忍不住,她是当事人,坐在这里听两个男子聊她的事,她羞不羞的呀? “二哥!” 薛绾一声轻唤,薛祁言刚到嘴边的声音,在听到薛绾开口后,又硬生生止住。 她轻咳一声,“二哥,我与九殿下……并非您想的那样,在边疆平反蛮君时,我和九殿下亦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情谊,我想做什么,心中自有数的,二哥不用替我担心。” “至于姨母的死,我很明白二哥和爹爹对阿绾的担心,但姨母死的不明不白,我是不可能让姨母在黄泉之下还要承受这般委屈,所以,哪怕入了皇宫争斗风险,哪怕牺牲阿绾的性命,我也要调查出姨母的真正死因。” “至于寻个好夫家,平稳健康活得一生,不是阿绾想要的。”薛绾淡淡一笑,说出的话明明很轻,没什么重量,但薛祁言却知道,家妹就是这般执拗! 她决定好的事,就没人劝得动! 她不像一般女子,阿绾这一生注定是不平凡的,随之,薛祁言目光掠向萧玄彻,见九殿下眼中满是对阿绾的欣赏,薛祁言就知道,这九殿下是彻底栽了! 阿绾不怕卷入宫斗之乱,九殿下又有意阿绾,或许,两人最终还真的会走到一起! 薛祁言负手而立,眉梢拧了又松开,最终轻叹一声:“阿绾,二哥会支持你想做的一切的事,不过,就算你用银针检测出姨母的死是被人下毒身亡,但没有证据,谁都不好轻易办案,而且……” 薛祁言说到一半又忌惮的看了一眼萧玄彻! 萧玄彻见状,冷觑了一眼,他是真受不了薛祁言时时刻刻把他往外推,仿佛他是局外人一样。 好在萧玄彻从来没有羞耻之心,他钟意阿绾,喜欢阿绾,为了阿绾,都愿意颠覆大萧王朝,修改律法,改变当今腐败现状,他有什么不能听的。 萧玄彻从窗台上跳下来,抬手一挥,那竹窗瞬间落下来,关的严丝无缝。 他就这么大喇喇的坐在了薛绾的旁边,胳膊不经意间碰到薛绾的。 薛绾脸上掠过羞红,缓缓将自己的胳膊往旁边移了移! 且不说她现在对萧玄彻什么想法,二哥就在眼前,薛绾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出过分羞耻的举动的! 萧玄彻顺着薛祁言的话向下说,“大理寺卿有言直说就可,无需把我放在顾虑之内,你想说的是,害死皇后娘娘的,或许就是那个最忌惮,不好动弹的人。” “长公主是吗。” 薛祁言骤然抬眸,“九殿下慎言!” 萧玄彻却冷笑一声:“慎言什么?长公主如今是谋害你们至亲之人,不想着好好报仇,还在顾虑什么?你觉得圣上难道就不希望皇后就这么暴毙仙逝吗?他比谁都害怕自己的皇帝宝座不稳,薛家对圣上来说,亦是一个威胁!” “长公主就算做的再过分,在皇帝的眼里,就是一个好用的打手,借刀杀人这招,你们还看不透?” 薛祁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九殿下,那毕竟是您的父皇!” “父皇又如何,在他眼里,我亦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能找到机会要了我的命,你觉得他的眼睛会眨一下吗!” 薛祁言彻彻底底的被震撼到! 天家无情,谁都知道! 可薛祁言没想到,萧玄彻竟然能看的那么通透! “所以,九殿下现在是何意?” “为了阿绾,我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薛祁言眸光闪烁,他垂眸,遮住眸底情绪:“九殿下若是真有意……” 后面的话薛祁言实在说不出来,毕竟怎么说,当今圣上的位置仍旧没有变,他们就必须得敬重天子,薛祁言在大理寺更是勤勤恳恳的任职,何从想过,要违背天子? “我想,我父亲会支持九殿下的。” “薛公子不必这样,待皇后死因一事查明,我会亲自登门拜访相府和国公府的。” 这下连薛绾都惊讶了,她立即抬眸看着萧玄彻,“殿下为何要登门拜访相府和国公府?” 萧玄彻眯了眯眸:“阿绾,你说是为什么?” 当然要提前讨好未来的岳父大人和外祖啊,薛绾是家中最受宠爱的,萧玄彻不在两位老人家面前表现好,日后他们怎么放心将阿绾交给他? 薛绾面若粉桃,“可,可我还没有答应你……” 萧玄彻勾了勾唇:“所以,我这不是在表现吗。” 薛祁言:“……” 九殿下……还真是! 当着他这个亲哥哥的面,公然调戏自家妹妹! 偏偏他护妹心切,还不能拿萧玄彻怎么样! 萧玄彻将薛绾手中的银针夺过去:“长公主布局谨慎,又有皇帝在旁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薛祁言现在都动弹不得,两位宫女自缢,最能被审问的两个都已经自缢身亡,他现在想带走谁到宗人府审问,都没有理由。” 薛绾情急之下开口:“王美人不对劲!” 闻言,薛祁言也看了过去,他蹙了蹙眉,王美人曾经是姨母身边的一个贴身婢女,结果后面却意外怀了身孕,皇帝对这件事没有过多解释,但事后还是给封了个美人! 但这王美人离开静安殿后,也不受其他妃嫔的喜欢,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还能爬上皇帝的床,能是什么好东西? 大家自然不愿意亲近王美人,连王美人所住的长林苑,更是与冷宫只有一墙之隔,常年没有人气,像是被宫内遗忘的一个嫔妃! 而王美人的儿子,十三皇子,更是早早的就被派遣沙漠,封王,驻守蕃地,已经快有五年都没有回到上京了! 可薛祁言知道,阿绾是不可能毫无章法的提出王美人这个人的。 萧玄彻唇角轻勾,眸中依旧酝酿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倒是薛祁言沉着脸:“阿绾,确定是王美人吗。” 薛绾抿唇:“王美人是被拉出来挡死的,就算查出她给姨母下毒,真正的罪魁祸首,也依旧是长公主,但圣上会以王美人畏罪斩首,把这件事寥寥解决。” 薛祁言沉吟:“自然,长公主毕竟是圣上的……” “但王美人之所以愿意为长公主赴死,那一定是长公主拿捏住了远在漠州的安王,如今朝内,皇子所剩无几,二皇子死在边疆,八皇子立储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 薛绾说着这话,下意识看了一眼萧玄彻,眸中意味明显。 如今能争夺皇位的,也就只剩九殿下和远在漠州的安王。 长公主自然会想办法扶持安王上位,有这么一个傀儡皇帝,长公主掌握的实权也就越来越大! 萧玄彻点头:“阿绾想的不错。” “要不要直接去查安王?” 薛绾答应:“要!” “而且,要仔仔细细的查!” 薛祁言领会到,“那我暗中派线人去漠州看看。” “我的影卫早就过去了,今天就已经抵达了漠州,会给我传递信息。” 薛祁言惊到了,九殿下这动作也太快了! 不是,距离事发连两天都没到吧? 九殿下的人就已经抵达漠州了? 薛祁言倒吸一口凉气,这下彻底感受到,九殿下对阿绾的上心了! 罢了,有九殿下在旁边护着,薛祁言如今相信,九殿下就算牺牲自己也会好好保护阿绾的。 那他就放心了! 薛祁言没有继续多待,薛绾如今执意要查案,大理寺已经有线人秘密盯着他,其他的尚书工部也都蠢蠢欲动,薛祁言不想给薛绾带来太多麻烦,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薛祁言一走,薛绾就自动坐离萧玄彻远了一些! 萧玄彻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声音也沾了几分冷意:“阿绾这是要和我避嫌?” 薛绾咬牙:“本就没有什么,何来避嫌。” 这话一落,萧玄彻的目光倏地炽热的落在薛绾的唇上,薛绾的唇形生的很好看,圆润饱满,却又恰到好看的极致。 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第157章 带你看一场好戏 萧玄彻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炽热,薛绾被他盯得十分不自然,只觉得整个大脑都在发麻! 她第一次有种,被人用眼神……给“侵略”的感觉! 而薛绾的直觉没有错,此刻萧玄彻的目光暗沉,眼底涌上暗色,他毫不掩饰着自己的想法,他想亲薛绾。 萧玄彻的确也这么做了,他的身子骤然靠近着薛绾,薛绾想躲,却被萧玄彻一把按住手腕,薛绾脸颊耳垂都染上粉红,她用力挣了挣,却怎么都挣不开萧玄彻! “九殿下!” “阿绾,怎么还是记不得?” 薛绾羞窘:“我要记得什么?” “不要叫我殿下,可以叫我玄彻,嗯?” “殿下,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我都叫你阿绾了,难道我们不该平起平坐?薛相还说过,阿绾贵为薛家之女,是当今皇后的外甥女,是国公府宠爱的外孙女,是薛相之女,浑身上下无论哪一处,都没有般配不上我的,相反,我想娶阿绾,还需要好好努力呢。” 萧玄彻低沉清冽的话不断钻入薛绾的耳中,薛绾颤着身子,躲闪着萧玄彻的目光,“九殿下莫要贬低自己了!您是天家之子,是战无一败的战神,武将们没有不信服,崇拜您的,您又何必贬低自己的身份!” 换句话说,倘若前几年,没有萧玄彻带兵在外征战,大萧王朝如今还存不存在都难说! 到时候他们所有人都是敌人的俘虏,苦不堪言! 听着阿绾如此夸着自己,萧玄彻也没有谦虚,直接接受着,“原来在阿绾的眼里,我这么好?” 薛绾彻底领教了萧玄彻的厚脸皮,她用力挣扎着,却不想萧玄彻竟然真的松了手,她惊呼一声,突然失去平衡的薛绾,身子径直朝前栽了过去! 萧玄彻快速伸手,将薛绾牢牢的禁锢在怀里,安稳住她的身子后,萧玄彻的手放在薛绾的腰上,却不想移开了。 他微微垂眸,看着怀里的女子,女子皮肤细腻瓷白,白的连细小的绒毛都能看清楚,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传来。 “阿绾,你让我松了手,怎么跌进我的怀里了!” 薛绾彻底恼羞成怒,她再也不想和萧玄彻这样相处了! 他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心眼子都是坏的。 薛绾从萧玄彻的怀里挣扎出来,“那九殿下就别离我那么近,也不要什么都关心着我。” “我们之间还是保持点距离的好……唔!” 还没等薛绾的话说完,萧玄彻倏地低头吻上薛绾的唇! 只是轻轻一触,空气瞬间变得安静,针落可闻! 薛绾顿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想都没想就退开,言语里已经带着警告的意味:“殿下!” 萧玄彻看着薛绾,眼中闪过暗流。 “抱歉。” “是我情不自禁了。” 薛绾起身背对着萧玄彻:“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很清楚,阿绾,我心中一直都很清楚,我对你的情意。” “无论你觉得荒唐也好,还是想要躲着我,都不能否认我对你的情意,而且,你要试着学会接受!” 霸道流氓! 薛绾向里屋走去:“我想要休息了,殿下快快离开吧。” “阿绾,我亲了你,作为补偿,今晚带你看一场好戏如何?” 萧玄彻像一阵风般,绕到了薛绾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薛绾眸光微微闪烁,抬眸看着萧玄彻:“九殿下,看什么好戏……” “跟我走。” 话落,萧玄彻直接拉着薛绾的手臂向外走去,冲出门外的时候,刚好紫烟端着刚做好的饭菜走过来,见殿下着急匆匆的拉着公主离开,忍不住急声开口:“殿下,公主,该用膳了!” 可萧玄彻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拉着薛绾就向外走去! 甚至,萧玄彻还不忘给薛绾套上了一件……遮挡容貌的衣服,薛绾会武,翻墙轻功这些她都会,此刻却被萧玄彻抱在空中,不断翻过宫墙! 薛绾实在不懂萧玄彻都有何意,神神秘秘的,也不说出来! “九殿下,您到底要带我去哪!” “你不是怀疑王美人吗,既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我就帮你推波助澜一下。” 薛绾闪烁着眸子,“九殿下有什么想法?” 萧玄彻没在说话,直到来到冷宫的宫墙上,萧玄彻才抱着薛绾坐在宫墙上,而两人正对的位置也正是王美人的竹林苑! 如今已经夜色渐深,竹林苑安静至极,而两人坐在冷宫内,一阵阵冷气传来,薛绾忍不住颤了颤身子,她下意识抱住胳膊,萧玄彻侧眸看过来,毫不犹豫的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薛绾的身上! 属于萧玄彻清冷清冽的气味传过来,薛绾抿了抿唇,“不用……” “我不想你着凉,你的身子还没完全恢复。” “九殿下,您这样,就不怕被人发现吗?这是宫内!” “嘘!” 薛绾话音未落,就被萧玄彻抬手嘘了一下,食指指腹抵在薛绾的唇上! 薛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萧玄彻身子向后一靠,双手撑开,有种将薛绾抱在怀中的感觉:“不用我们想办法抓起王美人审问,王美人明天自会闹到朝廷上。” 薛绾不知道萧玄彻卖的什么关子,只能顺着萧玄彻的目光一同看过去! 只见竹林苑内走出两个小心翼翼的宫女,她们很警惕,左顾右盼着,手中提着剩余的饭菜羹汤,就向废水池走去! 薛绾一时间也屏住呼吸,像是当戏看一般,目光如炬的落在她们身上! 那两个宫女一前一后的跑出来,跑到废水池的时候,便催促着另外一个宫女:“快点,小主说了,我们要尽快给倒了,这样排水渠排到外面,正好有人接应,也能给安王尽快送过去!” 宫女的声音很小,夜色很黑,薛绾一时间也看不见她们的唇形在说什么。 薛绾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在说什么。” 一旁的萧玄彻仔细的听见了薛绾这句嘀咕的话,他微微侧身,薄唇有意无意的触碰着薛绾的耳朵,“这饭菜羹汤里藏着金银宝物。” 薛绾一偏头,唇瓣擦过萧玄彻的脸颊! 薛绾彻底怔住,整张脸面若粉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玄彻也没想到自己今晚还有这种福利,眉梢微微一挑,“阿绾,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 “殿下别说了!是你靠我太近了!” “我们好好看不行吗!” 萧玄彻眸色一深,现在毕竟正事要紧,他也不会一直对薛绾插科打诨。 两人便继续看了过去。 只见宫女们窸窸窣窣的将饭桶打开,随着饭菜汤羹倒下去的事是一袋袋鼓囊囊的香包,这砸进废水池的声音都变得清晰可见! 薛绾蹙眉,王美人常年居住在竹林苑,每个月都得节衣缩食,竹林苑的宫女不多,可他们仍旧每个月的月钱都不太够! 这一袋袋鼓囊囊的荷包里装的什么,不言而喻! 薛绾心脏不由得沉了下来,看着一个个害死姨母的人都过得那么潇洒,她的内心就涌上无尽的不甘。 可下一秒。 废水池里突然涌上一阵阵恶臭味,臭的两个宫女直直连连尖叫! 连声音都变得大了起来:“好臭啊!真的好臭!” 而废水池不但没有往下排水,排着赃物,那鼓囊囊的香囊反倒也跟着飘了上来,十分显眼! 而两人的声音也引起了屋内人的注意,王美人身穿锦绣连衣裙,从屋内走了出来,脾气也见长了不少:“大晚上的吵吵什么呢!让你们倒个饭菜残羹都倒不明白是吗!翠菊,去给我掌嘴!” 翠菊顿时走上前,啪啪对着两宫女打过去! 可她一走进废水池,也被这腥臭味给臭的今晚吃的饭都要吐了出来! “呕!” 一时间,院子里不断响起呕吐声! 翠菊在看到池子里飘着的香包时,立即瞪大眼睛看向王美人:“小主,这些香包都飘了上来了!怎么不飘下去呀!” “什么!” 王美人终于紧绷起身子,她自然是不愿意靠近废水池的,只能尖锐着嗓音吩咐道:“是不是堵了,你们还不快通通废水池!” 三个宫女也不敢违背小主的命令,只能拿起旁边的棍子开始通着废水池! 可这废水池越通越糟糕! 整个池水里的脏东西都涌了上来,掺杂着昨天的一些饭菜残羹! 王美人在看到昨天倒进去的香包非但没有流走也跟着涌上来的时候,顿时大惊失色,她这都是秘密往外运送的,若是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而废水池也涌出来几个黑漆漆的乌鸦,它们气息微弱,声音极小的叫唤着! 宫女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小主,您快看,好多乌鸦都在废水池里!” 王美人顿时咬牙切齿:“是这些该死的乌鸦堵了废水池吗!把它们都给我杀了!” 还不等王美人下令,其中一只乌鸦竟然直接张口,将那香包给吞了进去! 王美人彻底炸毛,站在原地狠狠跺了跺脚:“该死的乌鸦,给我吐出来!” 第158章 我知道殿下的心意了! 王美人站在原地干着急,那些宫女们强忍着废水池传出的恶臭味,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靠近着,那群乌鸦被废水浸泡过后,发出的腥臭味不说,最重要的是,它们的嘴巴更是尖利的让人靠近,生怕误伤了自己! 而另外的几只乌鸦也有些苏醒,睁开眼睛,扫视一圈后,立即抬手将眼前的荷包再次给吞了进去! 薛绾的目光一直紧落在王美人的脸上,只见王美人的脸上气的快要变形,面颊涨红,双手垂在身侧,攥紧成拳! “小主!” 宫女们也束手无策,那荷包都被乌鸦给吞进肚子里了,她们怎么能把荷包从乌鸦的体内给拿出来呢? 王美人看着不断涌上来的垃圾残羹,这若是不找工部局的人来疏通,很快竹林苑就会被垃圾浸满,还不知道别的院子里的废水垃圾有没有也流到她们这边来! 王美人咬着牙:“给我把乌鸦抓了,拆腹挖心,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香包给我拿出来!” 那些,可都是长公主赐给她的银两珠宝呢! 她就等着给她的儿子运输过去,让他能在蕃地好好生活着! 王美人心系儿子多年,对于宫内的地位和皇帝的宠爱,她早就放弃了,唯一能让她挂念的便是她远在沙漠的儿子! 长公主既然向她保证,能和外戚孝亲王联合在一起,谋反篡位,扶持她的儿子安王上位,那对王美人来说是巨大的诱惑,从不受宠的儿子到登基上位,别说要了她的命,就是十大酷刑全部用上,她都愿意! 宫女们也不敢违背小主的意愿,只能上前,缓缓伸手想要去抓在废水池挣扎的乌鸦们! 可谁料,那些乌鸦们却在这个时候,用力的扑闪着翅膀,从废水池里挣扎出来,发出一声沙哑的叫声后,便直接往夜色天空飞去! 王美人见状,理智顿时崩溃,站在原地惨叫着! 这都是她得到的千金银两啊,她毫无保留的想要全部给儿子悄悄送去,这下却全被一群死乌鸦给吞进肚子里截胡了,还飞走了! 她连抢回来的办法都没有! 而废水池不断涌上来的垃圾,这竹林苑放在谁,都无法住下去了! 王美人没了办法,只能连夜派人赶紧前去工部局,请专人来疏通废水池,将这些不断没上来的垃圾给疏通下去! 彼时,一直坐在房梁上的萧玄彻,神色淡淡,仿佛真的是闲适的看了一场……略微恶心和腥臭的好戏。 薛绾垂眸:“九殿下,王美人的废水池是你派人搞得?” 萧玄彻眨了眨眼睛:“明面上不好查案,那就诈敌。” “乌鸦也是你安排的?” 工部局的人来处理废水池,第二天自然会上报朝廷,王美人先落了网,但也惊不动背后的长公主啊,薛绾查案心切,此刻眉目间忧心忡忡,还是浮现了几分郁色。 萧玄彻却怎能不知晓薛绾的心情,他侧身,轻轻抬手捏住薛绾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阿绾,我理解你想为皇后鸣冤的心思,但长公主也不是你可以小觑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皇帝处于两边犹豫中,他知道长公主的野心,也同样忌惮我这边随时会有动作,有两派让他分忧烦心,反倒能更好的抓住机会。” “长公主这人,手段狠辣,什么都能豁得出去,清怡作为如今的金国王妃,对长公主来说,可是有利的外援,阿绾,我陪你查案,但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件事?” 萧玄彻的声音低沉温润,不断地安抚着薛绾的心。 薛绾都觉得,自己要被九殿下给……安抚迷惑了。 她清明澄澈的眼眸微微闪烁,只听萧玄彻的声音越来越轻,“保护自己的安全,切不要再向以前一样,以身试险,好不好?” 只是还不等薛绾回答,下一秒,唇上顿时划过一丝清清凉凉的感觉,薛绾怔愣,看着九殿下眼眸含笑的微微退开,她气恼不已,此刻却拿萧玄彻没有一丝办法! 薛绾无力的警告着:“九殿下,下次你再不经我允许的就……” “就什么?”萧玄彻唇角微扬,期待着薛绾说出“吻”这个字! “我就与九殿下彻底保持距离,没有任何关系!” 萧玄彻脸上的笑容收敛,黑暗中,他的眼眸同样漆黑明亮,一本正经的望着薛绾,沙哑开口:“阿绾,在你眼里,就真的对我一点都不心动?你的眼光……不至于那么差。” “只能看上凌云淮,而看不上我。” 听着萧玄彻的讽刺,薛绾眉心一凝,下意识开口:“我钟意凌云淮,并非是他的人,而是……” 亲口听着自己欢喜的女子说着别人的好,萧玄彻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他太想走进薛绾的内心了,哪怕是给自己找罪受,他也愿意! 一时间,萧玄彻的声音也不禁变得急切起来,“而是什么?” 薛绾呼吸一屏,幽幽的看了一眼萧玄彻,“他以前救过我。” 萧玄彻眯了眯眸,救命之恩,便以身相代。 “阿绾看来对感情也没那么重视,他救了你,你就不管不顾的嫁给他?那你喜欢他吗?喜欢和他做亲密之事吗。” 萧玄彻的话实在太过露骨,薛绾几度听不下去,连忙脸颊燥热的抬手捂住萧玄彻的嘴巴:“哪有人像九殿下这般将男女之事说的那么露骨直白的?我嫁给谁,喜欢谁,那是我的事情,就算不喜欢,当时他救了我,我嫁给他,就会好好做凌夫人的。” 萧玄彻语气酸酸的:“阿绾经历的比我多,怎么比我还害羞?” 话落,他缓缓凑近薛绾,声音低沉蛊惑:“本王守身如玉到现在,阿绾什么时候可怜可怜我?” “轰”的一下,薛绾的脸蛋瞬间爆红,脸上布满红霞! 薛绾一动身子,差点从房梁上跌下去,好在萧玄彻眼疾手快的将人给拉了回来,顺势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抱得更紧了一些! 薛绾眼眸微暗,“殿下如今也已经弱冠了,整个王府上上下下,怎么可能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听到这话,萧玄彻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反倒扬唇讽刺一声:“你以为谁都像凌云淮那样,在外征战也能享受儿女之情,本王不需要劳什子通房,本王的身心是要给未来的妻子的,除了她,我会好好守好自己。” 薛绾脸颊微烫,只觉得自己在这么说下去,就要被萧玄彻给绕进去了! 如今萧玄彻对她浓情蜜意,追势猛烈,薛绾不是不动心,是不敢动心。 姨母的死还历历在目,日日夜夜做着噩梦,父亲如今也已经年迈,断然是不想看着她再入天家,重走姨母老路。 薛绾偏过头,即使她与凌云淮也没什么夫妻之实,如今就算休了夫,薛绾也是清清白白干净之身,但眼下,这个谎言大概是唯一能拒绝萧玄彻的话吧! 她不再看向萧玄彻,只声音淡淡的:“九殿下既然这么守身如玉,就该寻一个同样这般干净的女子,我休过夫,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九殿下不必再肖想我了。” 萧玄彻的脸色微微暗了下来,亲口从阿绾的口中得知她和凌云淮是真的有些什么的,他不可否认,心中多少是有点不是滋味,但他也并非小气之人,他既然没有参与阿绾的从前,那他就要她的以后! 萧玄彻起身,将薛绾也一并拉起,“阿绾把我想的未必也太小气了,我从未因为你休夫而轻贱你,相反,我很欣赏你当时的勇气。” “不合适的丈夫就要大胆弃掉,阿绾既然开了休夫这一先例,以后王朝百姓,受苦的女子也能像阿绾一样,勇敢为自己的幸福走出来了!” 萧玄彻抬手揽住薛绾的腰,足尖轻点,就带着薛绾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皇宫。 而王美人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大半夜请来工部局的专人来疏通废水池,王美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工部局的人来了,对于涌上来的废水池没有产生什么怀疑,毕竟也没什么证据可发现,只好忙活了大半夜,这竹林苑的臭气才慢慢去除了许多。 而薛绾被萧玄彻带着一路来到城郊外的树林子里,半夜时分,这里晚上格外寂静,除了马蹄声,没什么人烟气,反倒是树林子里时不时传来的叫声,听在人的心里,的确有些毛骨悚然。 萧玄彻从马上飞跃而下,便朝着薛绾伸出手,薛绾见状,并没有将手放在萧玄彻的手上,而是自己一跃而下! 萧玄彻见状,倒也不恼:“阿绾受了伤,身子还能这么灵巧,不愧是我看中的……” “九殿下休要说了!你这两日说的话,阿绾已经都听在心中了,切莫要再重复了!” 萧玄彻要是时不时的撩她一下,薛绾都觉得自己无法在跟萧玄彻这样接触了! 连办案都无法专心了! 萧玄彻垂眸,也不再多言,只双手背立身后,随着薛绾向竹林子里走去。 此刻毕竟还是寅时,竹林子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薛绾想不明白,这里有何好查案的,又与皇后的死有什么关系? 第159章 殿下捂不暖小姐的心吗 薛绾回头看着萧玄彻,只见他护在自己的身后,薛绾抿了抿唇,刻意的与之保持了一些距离,“殿下,我们来这里查什……” 倏地,远处传来一道声音,萧玄彻顿时抬手捂住薛绾的嘴巴,另一只手倏地伸起,准确无比的接住远处射过来的箭! 手心被锋利的箭给划破,缓缓向下流着血! 萧玄彻脸上再无任何玩笑之意,相反,布满冷意,威慑蔓延! 薛绾浑身警惕竖起,她和九殿下这样贸然来竹林子里,被敌人盯上也是正常的事,薛绾的目光立即向周围扫去,只见马蹄声越来越近,而且还不是一个马蹄! 薛绾下意识将萧玄彻也护在身前:“有人来围堵我们了?” 萧玄彻眯了眯眸:“他们还不敢。” 薛绾不解,那来的人会是谁? 但很快,薛绾就看到了前来的人,这几人素衣素袍,身上没穿披甲,但在见到萧玄彻后,几人立即从马上下来,走上前来朝着萧玄彻作揖鞠躬:“殿下!” 萧玄彻摆了摆手:“让你们低调点,怎么还骑着马来?” 来的这群人可都是兵营中被萧玄彻亲自训练过的精兵武将,萧玄彻手握重兵一直都是朝堂最忌惮的事,在萧玄彻当年战神归来,自立成府后,皇帝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缩减着萧玄彻手中兵员的数量,但这群武将们,誓死跟着萧玄彻,毫无二心,也不成家,如今边疆平定,他们也只能在营里每日逛逛。 皇帝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拆解这群精兵武将们,只能任由他们在营里休息,连赐婚都没办法,他们亲口保证过,这辈子可以不娶妻,不成家,只为大萧王朝效命! 有这么一群忠心耿耿的人为大萧王朝效命,皇帝自然应该感到欣慰,可偏偏皇帝清楚地是,他们不是为了大萧王朝效命,而是给萧玄彻效命! 这不,最近城郊又有匪首祸乱,上京已经有几家铺子被劫持了,薛祁言作为大理寺卿,明天准备朝廷上报,那这群武将们自发夜巡,皇帝自然也是不能说些什么的。 武将们曾经见过萧玄彻战神杀伐的样子,的确还未见过殿下如今这般柔情模样,而旁边站着的薛公主,无论是容貌上还是气魄上,都足以配得上他们殿下! 武将们也朝着薛绾作揖:“公主。” 薛绾看了一眼萧玄彻手中的鲜血,抿了抿唇,眉心不由得凝起。 而武将们也开口:“殿下,今晚是我们的失职,竟然让殿下手受了伤,等下我们就好好抓捕,那人跑不了的!” 萧玄彻颔首:“无碍,你们巡山吧,明日圣上问起,都知道该怎么回答?” “殿下放心!属下心中有数!” 武将们散开后,竹林子再次恢复清净,薛绾意味不明的看着萧玄彻,终于忍不住开口:“殿下这是何意?明知道今晚有危险,为什么还是来这里。” 萧玄彻淡淡一笑:“当然是露出马脚给长公主看咯。” “阿绾还是不懂。” “一个暗线而已,我却动用了武将们,你说长公主会怎么想?” 薛绾看着萧玄彻,只觉得这人的腹黑心思一旦用起来,才是真的兵不厌诈。 “那就谢谢殿下主动用自己当活靶子了,等我查明了姨母的死因真相,会好好报答殿下的!” “恩,至于怎么报答,我说了算。” 薛绾语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但这竹林里时不时传来的叫声,也让薛绾彻底明白,萧玄彻带她来竹林里的原因。 这竹林里的叫声,不是别的,正是刚刚在王美人竹林苑里的那些乌鸦叫声,有异曲同工之处。 “我们怎么确定哪些只是王美人院子里飞出来的?” 萧玄彻也没有卖关子,而是抬手放在嘴巴间,吹出了一声口哨,院子里顿时响起了翅膀煽动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有几只浑身还沾着腥臭味道的乌鸦飞了过来! 薛绾都没忍住皱眉,下意识抬手捂住鼻子。 这废水池里的味道,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这些乌鸦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萧玄彻从长袍兜里掏出一支香,朝空中一洒,这些乌鸦便都乖乖的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萧玄彻语气温柔:“这下到了阿绾的强项了。” 薛绾侧眸,只见萧玄彻递给她一把干净的刀与缝制伤口的药,薛绾心思再次一紧:“你怎么知道我会这些?” 萧玄彻没有否认:“阿绾,如果不好好了解你,何来喜欢你这一说?” “这些乌鸦被泡在废水池里,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又吞了这些香包,想要取出来,只能开膛入腹,我呢,虽然杀人不眨眼,但的确见不了小动物血腥场面,已经给它们弄了麻药,接下来取香包的事,就交给阿绾了!” 话落,萧玄彻仿佛真的不忍心看下去,还特意往旁边走了走! 薛绾见状,手中握着这“烫手山芋”,只好无奈的走上前,屏住呼吸对着乌鸦的肚子开始处理着。 萧玄彻特意走远,背对着薛绾,但声音却是没止住:“阿绾,你进行到哪一步了?” 薛绾头一次觉得萧玄彻的话那么多,她耐心解释:“开肚。” “嘶。” 萧玄彻一本正经的感叹:“对这些小动物们,的确有些无情呢。” 薛绾无语,这是平时那个杀伐果断,杀人不眨眼的九殿下吗,在宗人府那些酷刑,她何曾见过九殿下眨过眼睛的?这下倒是觉得她血腥了! 连剜眼割舌他都能做的出来! 但薛绾也不想与萧玄彻过多反驳,只认真的取出乌鸦肚子里的香包,再给它们重新缝制伤口,涂药,只不过被这样拆腹的乌鸦们,能不能活着,还没有定数。 她也的确不想杀生,所以就算快要被臭晕了,薛绾还是尽心尽力的能保住它们的命就努力保住! 这些香包全部到手,薛绾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碎金银两,足足超出竹林苑几个月的月钱,还要更多! 王美人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薛绾一时间忍不住攥紧香包,指尖捏的发白,她将香包一一收好,转身看向萧玄彻的时候,杏眸已经气的有些红。 萧玄彻也适时的转身看过来,看着薛绾的模样,“香包都已经点清了?” “是,是竹林苑将近半年的月钱,这些钱,都是王美人收到的。” 萧玄彻点点头:“你想这个替死鬼什么时候死?” 一个王美人,不至于他们浪费太久,明天挑明就可以! 薛绾垂眸:“你也知道,替死鬼就是替死鬼,背后的真凶还是逍遥法外。” “阿绾,和长公主的博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皇后娘娘的死我也很痛心,但不是你这样一直拖延着,不让皇后娘娘下葬就可以解决的。” “我们要颠覆的是整个王朝,懂了吗。” 萧玄彻认真的看着薛绾的眼睛,薛绾一时间察觉萧玄彻的意图,也一时间屏住了呼吸,没在说话! 当萧玄彻将薛绾送回家中时,紫烟也迟迟未睡,眼看着天就快要亮了,小姐跟着殿下走了后就没再回来,紫烟心中焦急,如何能安眠入睡! 这下看着小姐回来,紫烟顿时抬步跑上去,可还未走近,就闻到小姐周身散发的腥臭味,紫烟皱了皱眉头,但也没有伸手捂住口鼻,只关心道:“小姐,您发生了什么?我这就命人去给您倒水,沐浴更衣!” 薛绾没有拒绝,因为她也快忍受不了身上的味道了! 只淡淡的留下一句:“紫烟,你送九殿下离开吧!” “不了,我现在回府中也很麻烦,不如就在阿绾的院子里,简单清洗一下,我们就该去见圣上了。” 紫烟怔住,薛绾也怔住,薛绾立即回头看着萧玄彻:“殿下怎能在我这里沐浴更衣?况且我这里哪有殿下可以换的衣服?殿下还是尽快回府中沐浴更衣吧!” 紫烟在旁瞧了瞧,随后小心翼翼的开口:“是有的……” “什么?”薛绾一惊。 紫烟这才说道:“小姐忘了,紫烟以前就是跟着殿下的,也跟着秀女学了很多针织的活,最近紫烟实在无聊,就给殿下和小姐一人缝制了一套服装,殿下的衣服,就在紫烟的屋内!” 薛绾倒吸一口气,她忽的觉得,紫烟是不是就是萧玄彻派来在她身边的“间谍”! 怎么就那么巧的,能有殿下的衣服? 萧玄彻却也不惊诧:“紫烟有心了,那我就在阿绾家中沐浴更衣了,阿绾,你还有哪里不满意?” 薛绾拂袖离开:“随殿下好了!” 看着薛绾“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萧玄彻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紫烟都忍不住着急了:“殿下,小姐的心就那么冷酷吗,殿下怎么捂都捂不暖?” 萧玄彻笑容收敛,觑了一眼紫烟:“你这是在扎本王的心?” 紫烟连忙低头:“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替殿下着急!” 萧玄彻冷声道:“着急什么,阿绾的心若是能这么好的就得到,她就不是阿绾了。” 第160章 我可要亲自堵住你的嘴了 萧玄彻淡淡的扫了紫烟一眼,语气温润:“未来又不是不会在一起,现在多等一时又如何?” 紫烟低头,哪里还敢再多言,只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殿下说的是。” 紫烟拿了衣服后,萧玄彻便大步走进薛绾的院中,沐浴更衣,而一旁的薛绾同样坐在木桶里清洗着自己,雾气凝结在脸上,衬得面颊更加粉嫩通透。 薛绾眼底不由得掠过萧玄彻昨晚和今天说的话,心里不由得流经一丝温暖,萧玄彻最近的这些行为,说不感动是假的,至少,他的亲吻触碰,薛绾知道自己并不会抗拒和嫌弃。 这么想着,萧玄彻如画的眉眼,查案时认真的神情,看向她时,眉眼却含着笑。 不过许是身子真的着了凉,泡了这会儿澡后,薛绾就觉得自己的头隐隐的疼了起来,她扶着额头,加快了沐浴。 旁边的萧玄彻早就更衣,在院子里等了薛绾一会儿,见薛绾丝毫没有出来的动静,他眉头微皱,叫住走过来的紫烟:“你家小姐平时沐浴要多久?” 这么一提,紫烟的确觉得今天小姐沐浴的时间过久了! 这么泡着,也会很容易晕的! 紫烟急声一唤:“小姐好像还真的在里面很久了,但她不喜欢下人服侍她,小姐跟其他公主千金不一样,沐浴不需要别人服侍,就连早上簪发,小姐有时候都会亲力来,紫烟也觉得讶异,小姐贵为薛相千金,怎会和下人相处的如此亲近,甚至我们经常还在一起用餐。” 萧玄彻闻言也不觉得惊讶,阿绾那人,待谁都真诚相待,亲近温和,和下人们都没有什么主仆距离,可唯独到了他这里,却事事都分的清楚! 生怕与他沾上关系! 眼看着紫烟就要抬步进去,萧玄彻手探向了腰间的荷包,眸中略有所思,他拦住紫烟:“我去看看。” 紫烟小脸露出几分惊讶,怔忡的看着眼前的人,“殿下,小姐现在毕竟是……单身女子,殿下这样贸然进去,会不会不太合适?若是让有心人看去?” 萧玄彻却面不改色:“没什么好误会的,阿绾在我这里,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她自从从凉州回来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我这里有含丹丸,给她吃吃,补补身子,身子骨也不会那么差。” 紫烟这下更加倒吸一口冷气了,“殿下,那不是熹妃给您留下的,只有三粒,您在外征战已经吃过两粒了,这最后一粒……” 紫烟有些不敢往下说,可眼里的急切和担忧却丝毫没有掩藏。 殿下未来出征,一定是不可避免的事。 蛮君只是暂时平反,柳节度使谋反失败,可不代表其他的藩王蛮君,就会就此罢休,而如今的大萧王朝,若是聪敏的人,都能看出朝堂早已…… 殿下征战,若是没了这粒保命药…… 萧玄彻却头也不回的向屋内方向走去:“无碍,给阿绾吃,这药就不可惜。” 紫烟看着殿下的背影,张了张唇,自知自己根本无法劝解。 反正殿下和小姐都是极好的人,紫烟跟过小姐后,对小姐的忠诚之心也丝毫不亚于对殿下了! 这边,薛绾强撑着头昏脑涨的感觉,从木桶里起来,快速擦了擦身子,就穿上了里衣,屏风外突然传来萧玄彻的声音! “阿绾?” 这一声低喊,着实将薛绾给吓了一跳! 薛绾连忙合紧里衣,抓过衣架上的外袍披在身上,就快步走出去,脸上满是羞红,纵使她嫁给凌云淮多年,但婚内凌云淮一直在外征战,两人从未有过夫妻之实,更别说,这种沐浴洗澡的亲密事了,萧玄彻的脚步不停,眼看着就要走进来了! 薛绾加快了步伐,在萧玄彻走进来前,连忙用身子挡住了他! 萧玄彻看着差点撞上来的薛绾,低头伸手虚扶住她。 他睇眸看着她,只见眼前小女子的脸上满是羞愤,刚刚沐浴过后,皮肤通透白皙,脸颊两边却面若桃花,睫毛浓密轻颤,纵使这张脸,萧玄彻已经看了无数次,可仍旧抗拒不了内心的悸动! 但知道阿绾害羞,在男女亲密边界感极强,萧玄彻主动后退了两步,与她保持了一些距离。 “九殿下这样贸然进来,不合适吧!” 薛绾哑着嗓音道。 萧玄彻也不掩饰眸中的关心:“等你沐浴许久,怕你出事,所以进来看看你。” 听到这冠冕堂皇的解释,薛绾内心翻腾,有些咬牙切齿:“那殿下也可以让紫烟进来唤我,或者其他的丫头,怎么能是殿下亲自进来!这里是沐浴的地方!” 萧玄彻眸光轻闪,“阿绾这是生我气了?” 看着他脸上几分受伤的表情,薛绾心思千变万千,“是殿下这样做不合适,若是让旁人瞧了去,误会了我们,就不好了!” “我不怕误会,大不了就让人传,我九殿下擅闯闺阁,不知廉耻,但阿绾,我努力的追求你,未来一定要让所有人看到,我要光明正大的将你娶回家!” 话落,萧玄彻便将腰上别的荷包拿出来,薛绾定睛看去,正是她给他缝制的那个丑荷包…… 可自从她送给他后,萧玄彻就再也不佩戴其他的荷包了,成日挂着这个丑荷包。 萧玄彻从里面掏出一粒含丹丸,递给薛绾。 薛绾虽不觉得萧玄彻会给她下毒,但他能递过来的东西,就一定不是轻贱之物,薛绾就怕礼太重,她收不起! 薛绾面上几分警惕,轻轻开口:“殿下这是什么?” 萧玄彻挑眉,解释道:“含丹丸,听过吗。” 薛绾蹙了蹙眉,似在回想着,“含丹丸起源地来自寒冰之地,这药最大的特点就是出生在极寒之地,却能驱寒,有极佳的治命效果。” 萧玄彻继续顺着她的话,身子往旁边的长柱微微一靠,双手环抱:“然后呢。” “但在大萧王朝,这药并没有盛行,宫内只有一个妃子,从母族那里携带过来……”薛绾努力的从说书中回想着,登时间,她恍然大悟:“熹妃不正是殿下的母妃?” “没错。” “所以,这含丹丸是熹妃留给殿下的?” 萧玄彻稍稍靠近着薛绾,眼前高大的身影逼近,阴影笼罩在她面前,薛绾眯了眯眸,身子下意识后仰了下,可还是没能抵过萧玄彻! 萧玄彻抬手捏住她的下巴,薛绾见状,连忙闭紧嘴巴,生怕萧玄彻做出什么举动来,只能用气腔去说着话。 “殿下这是做什么!” “母妃曾说,她等不到我成亲那年,给我留下的含丹丸,就当是她给未来媳妇的见面礼,阿绾从凉州回来后,身子一直很虚弱,你咳嗽的越来越厉害,受了寒气,吃下这粒含丹丸,驱寒养身,对你身体有极佳的治愈效果。” “所以……” 萧玄彻边说,边用力捏住薛绾的下巴,薛绾被迫张开了唇,她想要躲避,可萧玄彻的动作却比她更快,直接将那粒含丹丸塞进了薛绾的嘴巴里! 萧玄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服下,不然……” “我可要亲自堵住你的嘴了!” 薛绾面如火烧云,连一丝反抗能力都没有,她现在愈发觉得,无论她怎么拒绝萧玄彻,都阻挡不住萧玄彻热情的心! 相反,他还越来越大胆! 她哪里能抵得住! 这含丹丸入口,极其清亮爽口,薛绾稍稍一咽,就咽了下去。 萧玄彻这才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这下稍做休息几日,就能完好如初了。” “殿下,这含丹丸数量本就不多,殿下那里还有几粒?” “没了,最后一粒给你了。” 话落,薛绾顿时捏着嗓子,想要吐出来! 萧玄彻轻笑:“阿绾,吐出来可就失去它的药效了。” 薛绾红着脸,眸光闪烁:“殿下这样让我怎么还?” “阿绾,你明明知道,可以用什么办法来还我,可为什么,总是装不知道呢!” 萧玄彻的神色变得认真,薛绾一时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踱步向外走:“殿下,姨母走了,无论是你,还是我,一年之内都不得婚嫁生子,局势变化太快,殿下等得起吗?殿下还是趁早看看其他人吧。” 萧玄彻跟着薛绾身后:“阿绾,就这么小看我?” “一年而已,还能等不得了?只要能最后抱佳人入怀,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薛绾出了家,萧玄彻紧跟其后。 院里的人也不觉得奇怪了,毕竟小姐和殿下从凉州回来后,就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 小姐躲,殿下追。 反反复复,看多了,倒也觉得是几分情趣了! 薛绾乘坐马车来到宫中,昨晚王美人的竹林苑废水池溢满,堵塞原因至今还未查明,工部局的人今日自会上报给朝廷! 而薛绾从马车上下来后,便看到哥哥也难得在。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薛祁言朝薛绾暗中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薛绾亦是弯唇回视,有哥哥在,她的确觉得安心许多! 随后,薛绾随同萧玄彻来到朝廷,皇帝目光扫过来,淡淡开口:“玄彻和薛绾调查的如何了?皇后还有几天时间就要下葬,我的妻子,我不想她在世上痛苦太久!” 听到妻子二字,薛绾的眸底掠过一抹嘲讽。 第161章 王美人畏罪自杀 萧玄彻面色淡然,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变化,只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长公主,长公主如今黄袍加身,更显雍容贵态,坐在这朝廷中,倒是显得女尊地位十足。 他薄唇轻勾:“父皇,儿臣和阿绾正在调查中,今日来朝廷上朝,也是想要多了解下今日局势,并无给父皇带来新的结果!” 皇帝听到后,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放松,毕竟他清楚的知道,萧玄彻这人,说话最为周密,绝对不露出丝毫破绽。 他现在不说出新的结果,可不代表过一会儿,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皇帝只好摆摆手:“那你们就去旁边落座吧,开始今天的早朝!” 率先走上来的是工部局的人,长公主气定神闲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直到薛祁言将王美人也带了上来,长公主睇眸看去,虽在意料之中,可眼底终究还是有了一丝破绽! 王美人是她找来顶罪的,但这个人若是这么蠢,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那她的儿子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皇帝在看到被他冷落许久的王美人出现时,龙颜顿时不悦,骤然喝道:“王美人今日怎么也来了!” “还是被大理寺卿给押进来的?” 薛祁言见状,对着皇帝作揖:“圣上,臣今天来是配合工部局的人调查王美人竹林苑账单收入不等的事情。” “什么账单收入?” 皇帝拧着眉,沉声问道。 工部局的人答道:“圣上,昨日臣接到竹林苑的人来报,废水池堵了,涌上来很多废水垃圾,王美人的竹林苑一直以来都是拮据生活,这突然堵塞的废水池的确蹊跷。” 这话刚刚一落,长公主就忍不住率先开口:“竹林苑常年没人修整打理,废水池堵了就堵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本宫今日,本也想来帮忙分担解忧,却没想到,这种鸡皮算毛小事也能拿到朝廷上来讲?!” “怎么,咱们大萧王朝如今早朝就只能处理这些小事了吗?” 薛祁言却抬眸看去:“长公主所言极是,王美人虽常年住在竹林苑,生活拮据,废水池破旧需要整理也实属正常,但不知,王美人这府邸搜出来的金银珠宝该如何解释?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皇后娘娘生前最爱戴的珠宝钗子!” 薛祁言将重要证物拿出来,亮在众人面前! 朝堂内的官员全部都看过来,皇后娘娘突然暴毙仙逝,如果不是薛公主和九殿下执意要查皇后娘娘死因,如今整个王朝也就顺理成章的给皇后娘娘下葬了! 但现在,从王美人的府邸里翻出皇后娘娘的珠宝钗子,这属实说不过去了! 而且竹林苑离静安殿,远的有点离谱了吧? 皇上自然也坐不住,神色顿时变得阴沉,“仔细说说,朕的皇后如今既然死的不明不白,朕也不可能熟视无睹!王美人,这珠宝钗子是怎么回事!” 话音一落,薛祁言立即将王美人松开,王美人哪里上过朝堂,自从借子上位后,她就常年被关在竹林苑里,平日里妃嫔聚会,都没有带上她的份,如今在这里看到文武百官,王美人的脸色早就吓得惨白,瑟瑟缩缩的跪在地上,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美人双手撑在地上,额头跪着不敢抬头:“皇,皇上,臣妾府邸里的珠宝钗子是皇后娘娘赠给臣妾的,臣妾曾经从静安殿走出来的,皇后母仪天下,就算这些年,没与臣妾有交往,可皇后还是不与臣妾计较。” “废水池堵塞,臣妾也不知道原因从何而来,臣妾真的不知道啊!” 王美人瑟瑟发抖,声音都沾着哭腔! 皇上面色阴沉,细长的眼眸危险的眯着,如今薛绾和萧玄彻咬着皇后的死因不放,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得最是天子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可皇上并不想因为皇后去世这事而动弹了自己的位置,如果这王美人能认罪,这件事也能暂时告一段落! 皇上倏地拍案,龙颜大怒:“朕没记错的话,这珠宝钗子是皇后生前最喜欢的钗子,她平日里就爱不释手,怎么好端端的会送给你!” “说,你最后一次见皇后是什么时候!” 皇上震怒,朝堂内顿时安静如斯,无一人敢大喘口气。 长公主不言而喻的看了一眼皇上,这个替死鬼如今被拎了出来,皇上这么着急查明真相,也是想尽快摆平此事吧。 看来,皇帝心中对萧玄彻仍旧是多有忌惮,倘若皇帝将唯一的对手对准了萧玄彻,那她暗地里的小动作就能得到掩藏! 王美人被吓得额头冷汗直冒,她缓缓直起身子:“皇,皇上,臣妾最后一次见皇后是在……” “是在……” “说!什么时候!朕问你话,你敢不回?” 王美人大汗淋漓,整个衣服几乎都被汗水浸透,她缓缓直起身子:“臣妾最后一次见……见皇后娘娘是在……” 还没等王美人说完,王美人的眼球倏地变红,嘴角流出鲜血! 薛祁言率先发现,立即上前想要拦住,可王美人就直勾勾的在他面前倒下了! 王美人满地鲜血,眼球从红到渐渐变得发白,薛祁言低头探着鼻息,立即瞪大眼眸抬头看着皇帝:“圣上,王美人,没气了……” 皇帝更为震怒:“她这是畏罪自杀?皇后生前最喜欢这个钗子,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薛祁言,你好好调查王美人生前有没有去过静安殿,和皇后有什么接触!” “朕的皇后若真是死于王美人手中,那必须满门抄斩!” “好好为朕的皇后平了这一口恶气!” 皇帝如此动怒,说出的话更是冰冷无情,长公主见状,立即站了起来:“皇上,王美人本就没什么出身,如果真是她害死了皇后,那就让整个竹林苑都陪葬,这样的人,下面的手下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毕竟王美人还育有一子,圣上,这终归是您的孩子,您对自己的孩子,还是稍微留点情分吧。” 皇帝的目光扫向长公主:“朕怎么从不知道,长公主和安王有过交集?还是说,最近变得亲密起来?” 长公主对上皇帝的眼神,没想到今日的朝廷会议,皇帝竟然是先将刀子对准了自己! 尽管她能做到波澜不惊,但仍旧心底变得无法安宁! 长公主眼眸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本宫是觉得,安王早早的就被派遣去漠州驻守蕃地,这几年来,也没做过什么错事,漠州距离上京极远,有安王在那里驻扎看守,也省的朝廷多费心,也是皇帝您的亲儿子,王美人如果真是害死了皇后,那自然罪不可数,无法原谅!但安王的位置若是跟着动了,如今皇子所剩不多,恐怕一时也没人能顶替安王的位置!” “漠州虽然没有凉州蛮君那些气势强,可也无法保证那边会不会发生霍乱!本宫并非为安王求情,只是为朝廷大局着想!” 长公主一番言辞,振振有词! 薛绾终于看不下去了,冷声开口:“王美人这么多年都没和姨母有过联系,怎会突然想要害皇后娘娘?她生的什么心?又何来的勇气?” 长公主厉眸扫过去,狠狠剜了薛绾一眼:“人心难测,王美人怎么想的,本宫怎么会知道!绾公主这几日查到什么证据了吗,不也是一头雾水?如今王美人畏罪自杀,如果确定她就是杀害皇后的真凶,绾公主还有什么好依依不饶的吗。” 薛绾冷笑:“没有胆量之人,如果不是受人指使,断不可能做出杀害皇后之事,王美人畏罪自杀,没什么好说的,但这废水池为什么堵塞,可要好好查一查了!大萧王朝的排水渠一向建设极好,这几年,宫内从未出现过废水池堵塞问题,若不是王美人的竹林苑内近几日有过多的东西需要偷偷运输出去,也不会出现堵塞!” “圣上,臣女斗胆请求,随工部局的人好好彻查王美人竹林苑内的废水池排水问题,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堵塞,总要查清楚!” 皇帝看着薛绾,他知道这女孩极其聪明,心思缜密,却这么另辟新径的要查废水池,其中必有问题! 长公主身子隐隐颤抖:“绾公主,你这样越职了吧?每个人各司其职,废水池有问题,那就让工部局的人去调查好了!怎么,工部局的人你还不相信吗?” “不是不信,是姨母的死,臣女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王美人只是替死鬼,姨母的死因并未真正查明!” “倘若阿绾是越职,那本王亲自去查,总不是越职吧?” 萧玄彻倏地开口,朝堂内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皇帝沉着脸,脸色一片阴云密布,“够了!” “合不合适,朕来说的算!” 萧玄彻抬眸看去:“父皇,皇后娘娘的死,您也很心痛不是吗。更何况,薛相如今还在朝堂内,您也不想让薛相心中遗憾难过吧?” 第162章 这站队,还不够明显? 萧玄彻这番话一落,薛相也无法再按捺不做,他主动起身请缨,向皇帝请求:“圣上,臣请求彻查皇后死因一事,臣的父亲几日都没能睡好,身体愈见沧桑萧条,臣这一生,为朝廷效力,没有任何心思,如今也只想为臣的妹妹调查清楚!” 薛相,萧玄彻,联合给皇帝压力,皇帝坐在龙座上,不怒自威,他如今就是被架在这个位置,看着满朝文武,能站在他这里的亲信究竟还有多少? 这站队,难道还不够明显?! 萧玄彻心系薛绾,和薛相走的极为亲近,长公主今日又为安王说话,野心勃勃,皇帝眼眸浑浊,怒意凛然,却又生生不能表现出来! 皇后一事,如今已经无法收场! 若是真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也认了! 皇帝抬手,沉声应道:“阿绾和皇后的感情深厚,既然如今皇后死因疑点重重,那就彻查清楚,给朕的皇后一个说法!工部局的人和大理卿,全部配合九王和阿绾调查这事!” “是,臣遵旨!” 满朝响彻着这浓厚的声音,一旁的长公主气的手在袖子里紧紧攥紧,指甲快要掐进掌心里! 她给的王美人碎金银两,王美人信誓旦旦保证会用自己的方式给处理好,长公主一直都知道皇后也是皇帝心中的肉中盯,她联合孝亲王解决皇后一事,既动了薛相一党,也让这个薛绾好好挫挫锐气,这下可好,连两天时间都不到,王美人就被揪了出来,畏罪自杀就罢了,还牵扯进来工部局的人! 一下早朝后,长公主再也忍不住,直奔慈宁宫而去。 而萧玄彻伴在薛绾身边离开,薛相抬步走出来,看着两双斯人背影,眼眸里终是出现了一丝担忧与无奈,这九殿下,究竟有没有夺权之心,他的心思,旁人一向都看不懂,若是九殿下就满足于在亲王府度过一辈子,阿绾便会彻底陷入两难境地。 如今的圣上早已对阿绾忌惮,连他这个丞相位置都难保,只怕是有一天,祸水东引,圣上借机彻底除掉他们薛府。 阿绾当年不顾反对,一意孤行的要嫁给凌云淮。 结果。 那凌云淮负了阿绾不说,阿绾还要经历火刑,才恢复自由之身,如今,难道在要一意孤行的随着九殿下胡来吗。 想到这,薛相倏地沉声开口唤道:“阿绾。” 薛绾原本在和萧玄彻商量着接下来如何和工部局周旋的事,骤然听到父亲的一声叫唤,薛绾身子微微一怔,立即转身看过去。 今日在朝堂,父女两人连对视几乎都没有,但薛绾此刻能从父亲的眼中看到担忧与不解,她下意识紧张的搓了搓手,声音轻轻软软的:“爹爹。” 听到这软糯糯的声音,萧玄彻下意识的看了过来,阿绾仿佛也只有在薛相,薛祁言面前,会露出这么乖巧软弱的一面,声音清软的如羽毛拂过一般。 薛相站立原地:“阿绾,过来。” 萧玄彻抬眸看去,对上薛相威严的目光,他脸上虽没有过多的情绪变化,但若是看不出来点什么,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薛绾知道爹爹心中是含着怒气的,她抿了抿唇,没再犹豫,信步朝薛相走去! 萧玄彻刚想要迈出一步,就听到薛相低沉的嗓音骤然传过来:“阿绾许久没回家了,一直住在别院也不是回事,从今儿开始,阿绾就回府中住吧,调查皇后死因一事,你哥哥也会参与其中,如需要查的,你就每日跟你哥哥出府便是。” 萧玄彻脸上露出了几分裂缝,他挑了挑眉,薛相这是……在说给他听的? 谁不知道阿绾的别院与萧玄彻的府邸离的多近? 想见面,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如果薛绾若是回了薛府,萧玄彻在想无时无刻的去见薛绾,那可就难了。 薛绾听话的应道:“是,爹爹,女儿会回府住的。” “祁言,祁安,今日也都回府,阿绾现在就随爹爹回府吧。” 薛绾心中有数,也不再应声,只跟着薛相的身边向宫门外走。 经过萧玄彻身边的时候,偏偏薛相还当做无事发生一样,朝着萧玄彻点头示意了下。 萧玄彻无声轻笑,薛相这一招无声警告,用的着实妙啊! 薛府。 薛绾许久不归,这会是跟着薛相一同走进来,府内的小姐丫鬟全都高兴的涌了上来,“小姐,您终于回府了!” 薛相摆了摆手:“去把小姐的房内再好好打扫打扫,阿绾喜欢紫竹林,她的院子里都打理修整好了?” 丫鬟绿竹弯身回道:“相爷,每日婢女都会去打理竹林,养的好好的呢!就等着小姐有一天,能回来看看!” 说着,绿竹都不由得抬手擦起了眼泪,她从小就伴在小姐身边,在小姐受伤去养伤之前,日日夜夜都是绿竹在旁服侍着,可小姐离开府内后,绿竹成日都期盼着小姐能够回来! 薛绾眼眶也有些酸,即使已经离开府内多年,可再次回来时,她心中也没有任何生疏的感觉,薛绾抬步向紫竹林走去,少年热情的唤着:“阿姐,你回来了!是爹爹接你回来的吗!” 薛绾看着朝她热情奔过来的薛祁安,心中不由感叹,这小子曾经在外鲁莽,不知世事险恶,连命都差点葬送了。 “好好跟爹爹道歉了?” 薛祁安点头:“阿姐,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是一抱二哭三上吊,爹爹不原谅我也不行呢,更何况,如今我跟霍敬都被九殿下给选入武将队伍中培养了,阿姐,以后祁安就能像你和九殿下那样,外出征战了,大哥的死,祁安必须要为大哥完成他未做过的事!” 提起大哥薛祈年,薛绾的心脏仍旧有些抽痛。 她曾经亲眼见到大哥的死,当时征战在外,她只能遵循大哥的遗书,将大哥葬在了那里,不能归家。 只因大哥没有脸面回家,所以灵魂与世漂泊在外面。 薛绾吸了吸鼻子,“霍敬做事比你缜密心细,武将训练营不是那么好待的,你们两个是被九殿下给塞进去的,难免会引起其他的武将不满,后面等着你的苦多着呢,你可要想好了。” 薛祁安主动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阿姐,我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反悔,爹爹也觉得我去武将训练营锻炼锻炼也挺好的,毕竟爹爹已经心向九殿下了,未来若是九殿下夺了权,阿姐你在和九殿下喜结联姻,祁安也能在外征战,岂不是好事成双?” “什么?” 薛祁安这人说话,不像二哥薛祁言那样保留太多,他的肚子里可藏不了一点心事,有什么都会直接说出来,这下,薛绾的心中是彻底无法平静了。 连爹爹都觉得,她和九殿下走在一起,是好事? 薛绾面上闪过一抹绯红,“我和九殿下清清白白,你在他手下,不要忘了谁才是你的阿姐。” 薛祁安怎能看不出薛绾的不好意思,他轻笑道:“阿姐,你放心,我只认你,那九殿下若是想追到我阿姐,那才哪到哪呢,他还得多多努力呢,我阿姐若是那么容易就得到的,那可就太便宜他了!” “我薛祁安绝对站在阿姐这边!” “贫嘴!” 当晚,相府和乐融融,一家人终于团聚,绿竹在旁看着,都不由得暗中擦着眼泪,这段时间,绿竹都只能听朝内世事得知小姐的一些事情,绿竹怎么也不能想到,曾经在薛家受宠的小姐,人人都爱戴,柔弱无骨的小姐能做出来那么多震惊大家的事。 可小姐明明看起来,还是我见犹怜,需要让人保护的啊! 薛相心情好,便也随着大家喝了点酒,薛绾本也想喝,却被薛祁言抬手给拦了下来,他蹙着眉,“阿绾,你在凉州受了伤,寒气入体,现在身子估计比在扬州养身体的时候还要差,就别喝酒了,以免再次伤了身。” 听到这话,薛相和薛祁安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薛祁安眼神担心:“阿姐,你的伤还没好吗,我还以为在凉州就已经处理的很好了……” 薛绾神色淡然,面容平和:“没事的,二哥,我的身体已经好了。” 薛祁言仍旧不放心:“阿绾,现在回家了,在哥哥和爹面前,就别逞强了,凉州那地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姨母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都跟哥哥说,哥哥会替你查清楚,你在府内好好养伤,最近触及了长公主不少逆鳞,她都敢对姨母下手,我怕她下一个针对的就是你!” 薛祁言这话并非开玩笑,而饭桌内的气氛也瞬间变得寂静严肃下来。 薛相沉着脸:“长公主如今势气大涨,结合外戚,应该会搞出不小的事情来,阿绾,全家保你一个没有问题,但你这段时间,就住在府内,长公主这边,爹爹会去抓住她小辫子的。” 薛绾温柔一笑:“阿绾知道爹爹的担心和忧虑,但不是躲在府内就能躲过杀戮的,况且,阿绾有信心能保护自己。” “二哥,我的身子真的好的,现在体内十分舒服,一点难受都没有的。” 第163章 九殿下擅闯相府 薛祁言仍旧不放心,“那就传大夫过来看看。” 薛绾心中无奈不已,只是哥哥心系她的身子,薛绾也无法不领这个好。 但薛绾不得不承认,九殿下给她吃下的这个含丹丸,真的很管用,服下也就十二个时辰左右,体内的阴火气息便得到驱逐,身子也不再病恹恹的,连精神气都变得足了许多! 大夫被传上来的时候,看到相爷和家人还在用餐,立即鞠躬弯腰:“相爷,二少爷,三少爷,小姐!” 薛祁言直接下令:“大夫,过来给阿绾把把脉,检查下身子。” 薛祁安也跟着附和:“阿姐,你就别抗拒了,有大夫好好给你检查检查,我和二哥,爹爹也能放心!” 大夫立即提着箱子走过来,对着薛绾尊敬至极:“小姐,请伸出您的手。” 薛绾只好将手伸过去。 大夫便开始为薛绾把着脉,只是,才刚摸向脉象不久,大夫的神情便有了极其大的变化,这让众人都紧张不已,连呼吸都跟着紧了起来! 大夫骤然看向薛绾,小心翼翼的问着:“小姐近期可有服过什么药物?” 薛绾见状,心中顿时了然,她没有掩饰:“服过含丹丸。” “含丹丸!原来是含丹丸!怪不得老夫刚刚为小姐把脉时,小姐体内气运极好,肝火相宜,体内更是一点寒气都没有,身子属实好的不得了!” 大夫一阵声情并茂,薛相不由得看向薛绾,这含丹丸,他清楚至极! 当年九殿下的母妃嫁入宫内,盛传熹妃的母族就有含丹丸,而这含丹丸一粒难求,连皇帝都没能从熹妃母族那里得到一粒含丹丸! 可如今,阿绾却服下了这珍贵稀有的含丹丸。 除了九殿下给的,还能是谁给的? 大夫退下后,薛绾自顾自的端起酒杯来,朝着大家示意一下,言语里还是乖巧可爱:“爹爹,二哥,我现在可以喝酒了?” 薛相心中暗忖,还是将疑惑问了出来:“阿绾,是九殿下给你服下的含丹丸?” 薛绾点头:“是。” 薛祁言的脸色微微错综复杂,他心中一直都觉得这九殿下并非阿绾的良人,和天家的人在一起,需要承担的太多,阿绾会很累很辛苦。 可这九殿下,好像还真与其他人不一样。 他看中的人,就真是以礼相待,真心换真心。 薛相微微抿唇:“阿绾对九殿下的感觉如何?” 薛绾喝酒的手一顿:“爹爹,阿绾现在不想考虑婚配之事,如今姨母去世,一年只内,阿绾都不得婚嫁,至于一年后,这件事,阿绾想来应该做不了主。” 薛相却意外的沉默了,可这一年后,这天子之位还是不是当今圣上的,可就难说了! 薛相继续开口:“那倘若一年之后,新帝登基了呢?” 此话一落,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薛绾抿了一口酒,心中思绪变化万千,她缓缓抬眸看着薛相,“如果新帝登基,爹爹觉得会是谁?” 如今朝廷内所剩皇子不多,而太子之位也迟迟没有立下! 九殿下早早就立府,手握兵权,出征战场,二皇子葬送边疆,八皇子也早已自己作死,除了远在漠州的安王,可与九殿下相比,这实力差距实在太大! 长公主如今想扶持安王上位的野心太过明显,但只以长公主一人之力,是万万不敢这么冒险的,只怕是长公主联系了外戚王爷! 薛绾沉思过后,静静等待着薛相回答。 薛相却扯唇一笑:“天家之事,哪里会是我们这些臣子能决定的?只是新帝登基,倘若不是九殿下,阿绾,到时候我们全家都会保护你,不让你卷入天家争斗,哪怕你永远的离开上京城,寻一个平常的夫家,爹爹也不会再让你回来!” 薛相义正言辞,不可置否! 薛绾的情绪也不禁变得激动起来:“爹爹就这么不相信阿绾能保护好自己吗,在阿绾心中,保护好家人比什么都重要!难道阿绾永远的离开上京城,爹爹和二哥,三弟在这里受苦,阿绾的心中就能过意的去吗!” “阿绾,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我们都不重要!”薛祁言也觉得爹的话是对的,全力以赴保护阿绾的安全没有问题,如果他们连一个阿绾都护不住,这诺大的薛相府,才是真的嘲讽! 薛祁安也跟着点头,眼睛不由得变红了:“阿姐,如今大萧王朝局势要变,倘若新帝登基是九殿下,阿姐你也就不用走了!可阿姐,您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您无论如何都无法喜欢上九殿下……” “那到时候就听爹爹的吧,离开上京城。” 薛祁安这话一落,薛相一巴掌拍在薛祁安的头上,薛祁安顿时护住自己的脑袋,哎哟一声,“爹爹,我说错什么了!” 薛相沉着脸:“阿绾喜欢谁是她的自由,怎么能为了活命,委身于九殿下呢,这一年时间,太多变数还是未知的,总之,只要保住阿绾,什么都不重要。” 薛绾却脑袋乱如一团麻,她缓缓攥紧桌角,对九殿下的心意…… 饭后,薛绾怀揣着复杂心情离开,绿竹跟在身旁,看着小姐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开口:“小姐,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薛绾一时没有听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从饭厅回到紫竹林的路,这几年来修葺了一座小桥,薛绾沉浸在自己的心绪中,并未注意到如今的相府有了地形变化! 而与此同时,酒足饭饱的薛祁安正踏步往自己的院内走去,丝毫不知道“危险”将近! 薛祁安甚至嘴里还哼着小曲,期待着三日后和霍敬一同前去武将训练营报道!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过,毫不犹豫的来到了薛祁安面前! 薛祁安眼眸睁大,正想要伸手反击时,却被那人直接扼住住脖颈死穴,随即,薛祁安的身子就被轻易的提起来,直接向房梁上飞过去! “啊!快放开我,你到底是谁!” 到了房梁,薛祁安就被扔了过去,倒在地上哇哇大叫着! 萧玄彻带着黑色面罩,一身长袍,身形高大威武,腰身处还别着薛绾给缝制的荷包。 他扯下面罩,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就这点本事?进了武将训练营想被人揍死?”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薛祁安立即放弃挣扎,连忙睁大着自己无辜的大眼睛看过去,心中也彻底松了口气,原来是九殿下! 薛祁安拍了拍身上的灰,踉跄的从房梁上站起来:“九殿下!您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 还搞夜袭! 穿的跟刺客似的! 对他们这个薛相府内的巡视一点都不看在眼里的! 但这些话,薛祁安也只敢在心中吐槽吐槽,可不敢说到明面上来,不然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萧玄彻冷眸扫过去:“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偷懒,我今天一招就把你拿住了,你确定还要当一名武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放你回相府好好当你的小少爷。” 听着萧玄彻毫不留情的嘲讽,薛祁安顿时不服气了,斗志上涌:“九殿下,我想要练到你这个水平,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可我薛祁安可不怕吃苦,而且,为了保护阿姐,我必须要当一名武将,这样之后手里握点兵权,就谁也不怕了!” 看着薛祁安这丝毫不怕死的危险发言,萧玄彻双手背在身后,嗤笑一声:“谁告诉你,手握兵权就谁也不怕的?” 薛祁安幽幽的目光:“我只是说,我要保护阿姐!” “行,你要保护阿姐,我不拦着你,我且问你,今天你们全家吃饭,薛相有没有提起本王?” 薛祁安一下子结巴了,“九殿下怎么知道我们今天全家聚在一起?” 萧玄彻目光顿时冷了下来,看着薛祁安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头笨猪一样,这样的少年,以后要是成为他的小舅子,萧玄彻嘶了一声,忽然有些嫌弃是怎么回事? 萧玄彻没了耐心:“你说呢?阿绾今日归家,你们不全家聚在一起,难不成各吃各的?” 薛祁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他还以为这九殿下对阿姐穷追不舍,连阿姐回府,都会派眼线跟着呢! “爹爹当然提起九殿下了,只不过,九殿下,人多嘴杂,小心隔墙有耳,在这里说话,不太合适吧?” “确实不太合适,我今晚就是来看看你阿姐,你阿姐的院子在哪,带我过去。” “不是,九殿下,您这样擅闯相府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 “可你领我进去,就合适了。” 薛祁安顿时反应过来,他就是九殿下想来看阿绾的借口和理由,还被九殿下给摔了一个屁股墩! 薛祁安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咽到肚子里。 他随后带着九殿下去向阿姐的别院,萧玄彻慢条斯理的在相府内走着,这副闲适的模样像极了在自己的府邸走着! 薛祁安突然想跟九殿下学学,这脸皮是怎么……那么厚的。 “前面就是阿姐的院子了,不过这几年阿姐不在,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里修了一座桥的。” 第164章 小时候救她的人是萧玄彻! 萧玄彻跟在薛祁安身后,神情微凛,眸中藏着不言而喻的情绪。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只是一会儿不见,就能想她想的那么厉害。 平日里薛绾住在别院,他在亲王府,只是一墙之隔的距离,而萧玄彻也从不认为自己就是绅士君子,想来见她就会随时翻墙过来,连大门都不带走的,若是让旁人瞧去了,只怕是以为有个登徒子盯上了薛家之女。 但现在阿绾回了相府,萧玄彻再想她,可就没有那么简单的能见到她了。 可他还是来了。 薛祁安这张嘴巴更是全程没有停过,全程絮絮叨叨的:“不过,我也不理解爹爹为什么会在府邸修缮这么一座桥,小时候我阿姐落过水,自此对水的阴影很大,后面被我爹爹送去扬州养伤,府邸好几个月,爹爹连水泉池都不允许在府邸出现!” “现在修缮了这座桥,想比也是将当年的事给放下了吧,阿姐小时候怕水,不代表现在还怕水,毕竟我都震惊,这半年来,我阿姐做了那么多令人震撼的事。” 萧玄彻本来心思都不在薛祁安这里,但听到阿姐怕水这句话后,他终于沉下眸来,目光扫过去,连声音都沾上了几分冷意:“你说,什么?” 薛祁安被九殿下这目光盯得浑身一打颤,一时间紧张的连舌头都打结了,“殿下,您指的是哪句话?” 萧玄彻微微沉着脸,声音低却清晰,一字一句道:“阿姐怕水?” 薛祁安怔了怔,左思右想,觉得这句话没毛病啊,他点点头:“是啊,阿姐小时候在宫内落过水,那时候旁边一个人都没有,若不是被人给救下来,我现在就看不到阿姐了!” 薛祁安的话句句敲在心头,牵扯出许多年前的回忆。 萧玄彻眼神暗了又暗,他以前也救过一个小丫头,还差点被皇宫内的水池给淹死了,救上来小丫头后,他的双腿抽筋,一时间又淹了下去,后面自己爬上来后,回到母妃院子里。 这是母妃生平第一次动怒,知道他是舍己救人,做了好事,可还是气的拿起竹鞭朝着萧玄彻的背后打了数十下! 熹妃不爱皇上,但却很爱萧玄彻! 儿子就是她留在宫中唯一的念头,皇子之争多么残酷险恶,熹妃是知道的,她曾经甚至一度抑制萧玄彻习武,就怕他在朝堂中出了风头,惹得其他皇子嫉妒不满,引火烧身。 可熹妃于宫中被人残害的那一天,萧玄彻便清楚,藏锋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好处,连自己的母妃都护不住! 他就要站在别人想动他,惹他都不敢的位置。 后面征战杀场,萧玄彻屡夺战功,也成了大萧王朝谁都不可否认的战神九王爷。 今晚薛祁安这话却勾起了他冰封在心中已久的身份。 萧玄彻没怎么动过心,对女子的容貌更没什么欣赏兴趣,宫中的公主多,千金也多,萧玄彻从无看谁上心过。 倒是小时候那日在静安殿后面的假山池水玩,看到一个肤白凝脂的小丫头,杏眸明亮,朱唇嫣红,长得娇俏,对萧玄彻来说,也是头回见的陌生面孔,她与其他公主不一样,不喜欢琴棋书画,还在假山里练起了武功。 那些武功姿势都是萧玄彻在册子里看到过的,只心中嗤笑一声,身体还没发育完的小娃娃倒是有模有样的练起武了! 可他当时还没笑出声,就见那小娃娃脚一扭,直接跌进了旁边的全水池里! 当时的萧玄彻仍旧处于看戏的态度,只以为这小娃娃还练起了水上闭气功夫,心中便多存了几分好奇,想要看看这小娃娃究竟能坚持多久! 但等了一会儿功夫后,萧玄彻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小娃娃哪里是练水功,她是压根就不会水! 当即,他再也不敢怠慢,连忙下水去救了人! 萧玄彻怔愣片刻,眼眸终于有了些变化,原来他和阿绾的缘分,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倘若当时他与她相识,是不是中间就没有凌云淮那个狗东西什么事了? 还没等萧玄彻想完,远处婢女的声音倏地惊慌大喊:“小姐,小姐!” “小姐,我这就喊人来救您!快来人啊,小姐落水了!” 薛祁安率先紧绷身子,语气顿时变得焦急:“不好,我阿姐落水了!” 他拔起双腿就要冲过去,可一道黑影比他更快,萧玄彻大步长迈,直接冲到了桥上! 夜晚光线昏暗,只见平静的水面有几分涟漪,旁边的绿竹早已吓得声泪俱下:“小少爷,刚刚小姐走在桥上,就捂住额头摇摇晃晃着身体,奴婢觉得奇怪,刚要去搀扶小姐,小姐就直直的落水了!” 薛祁安跑过来,听到绿竹颤抖的声音,他想要下水救人,但九殿下的速度比他还快,早已落了水! 薛祁安沉着脸,连忙一阵吩咐着:“赶紧去把二哥还有大夫都叫过来!还有其他下人,立即举着油灯过来照明,天色这么黑,就怕九殿下在水里寻不到我阿姐!” 而水中,薛绾纵容自己的身子沉入湖底,原本刚刚走上桥的时候,薛绾看着这波澜不惊的湖面,还没有什么感觉的。 可走到桥中间的时候,她便感到一阵眩晕,落水的画面不断涌入脑海中,薛绾竟双腿发软,一瞬间往旁边的湖水中跌了进去! 水流不断涌入鼻腔内时,薛绾顿时有种窒息的感觉,她的身子无力的在水中挣扎着,可脑海里却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第一次是凌云淮入水救她,这个记忆已经十分模糊。 第二次,却是上次在宫内被清怡陷害入水,不顾一切的跳入水中救她的是萧玄彻。 萧玄彻…… 薛绾心中默默的喊着,不知怎的,薛绾此刻心中为何会希望他出现。 可相府距离亲王府的距离遥远,她又怎么能有这种不现实的想法。 水内破进一人,萧玄彻毫不犹豫的向薛绾游过来,眼看着娇小的人就要融入湖底,萧玄彻眉心更沉,更是加快了速度,伸手一把攥住薛绾的手腕! 薛绾被这巨大的力气一攥,一时惊慌的睁开了眸,模糊的黑影映入眼中,薛绾来不及诧异,身子就被萧玄彻紧紧抱在怀中,向岸中游去! 破水而出的时候,薛祁言已经紧张的站在岸边等待着,眼看着水中有一双手将阿妹举了起来,往岸中放去。 薛祁言二话不说就要抱起薛绾往房内走! 从现在开始,阿绾不能有任何事发生! 只是这次,还不等薛祁言将人抱起,水里的萧玄彻就直接撑着岸边上来,他一头乌发全部湿透,贴在身后,露出更加俊朗清晰的五官眉目,在黑暗中,那双眼睛显得尤为漆黑深邃! 萧玄彻看了一眼薛祁言:“本王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截胡的机会了。” 薛祁言一时间没听懂九殿下这话何意,而更让他纳闷的是,这里是相府,是他们薛家,九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萧玄彻一言不发的上前抱起薛绾就向紫竹林院中走去,一时间急的薛祁言直接开口:“殿下,您怎能擅闯阿妹闺房!这不合适!” 萧玄彻却旁若无人的抱着薛绾向房内走去,看着这般熟视无睹的样子,薛祁言便将目光看向了薛祁安。 萧玄彻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进入相府,绝对有薛祁安的作用! 薛祁安一时间承受不住二哥的眼神,立马双手举起来降服:“二哥,是九殿下威胁我,让我带他进来看阿姐的!我是被威胁的,我是无辜的!” 薛祁言神情严肃下来:“这件事别惊动爹爹,若是让爹爹知道了,还成何体统!待会殿下从阿绾房中出来后,从哪来的,就让他从哪走,切莫惊动到府上的人,如果明天让爹爹知道一点风吹草动,这些事情我会全算到你的头上,可听到了?” 薛祁安就是一小萝卜,谁路过都能欺负一下。 二哥都这么说了,他哪敢不应,立即乖乖点头:“二哥,我知道了,我绝对会让殿下从我院中的房梁离开的!” 薛祁言没再说话,应了一声便抬步离开了。 而萧玄彻一路忽视所有人的抱着薛绾走进屋内,门帘因为萧玄彻的走进而不停晃动着,身后的绿竹不放心的紧跟上来,可还没靠近门口,就听到咚的一声,房门被紧紧关上了! 绿竹站在原地,担心之余,却又不敢贸然进去! 里面的人可是九殿下啊! 她只能牢牢地盯着屋内,只见油灯燃起,屋内变得明亮。 萧玄彻一路走进屏风内,掀开被褥,将人放在了床榻上。 薛绾紧紧闭着眼睛,小脸上还沾着水珠,萧玄彻再无忍耐,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 薛绾是被吻醒的。 肚子里不断涌上难受的感觉,她呜咽两声,连忙使劲浑身解数将身上的人推开,便弯身冲着地上不断吐出水来! 一时间,房间里响起轻咳不断的声音! 萧玄彻黑眸依旧如墨的看着眼前的人,薛绾的小脸咳的有些红了,半晌才平静下来,她抬手擦了擦唇。 第165章 阿绾对我还真是心狠 好似全然没注意到身旁站了个人。 直到萧玄彻清冷委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阿绾对我还真是心狠。” 薛绾捂着唇的手指一顿,但也没有再刻意回避他,抬起眸来,眼中清明的看着萧玄彻! 而萧玄彻倏地被阿绾用这么炽热的目光盯着,一向脸皮厚的他,倒是第一次有些脸红,下意识移开目光,咳了咳。 “阿绾何用这种情意绵绵的眼神看着我。” 薛绾的目光仍旧没有离开,依旧定睛看着他:“是殿下救了我。” 两人都是聪明人,很多时候,不需要解释太多,便能心意相通,这便是他俩的默契之处,也是他们在平复蛮君时,多次都会有的默契操作。 萧玄彻也不再看向别处,一身素衣黑袍贴着身子,显得他身子骨更加明显,宽肩窄腰,好不俊俏! “阿绾的这句,是指的今天,还是以前?” 萧玄彻温润的声音沉了几分。 却又毫不犹豫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一时间,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都变得冷凝,让人的呼吸都变得紧绷困难。 横亘在脑中多年的记忆,如今被打破,当年救她的人竟不是凌云淮,而是萧玄彻。 仅凭着儿时凌云淮救过她的恩情,就能让她当时不顾爹爹反对,毅然决然立府嫁给凌云淮,在府内与婆母日日夜夜相待几年,薛绾突然有些嘲讽,世人都夸她聪明,可没曾想,她也曾被被愚笨给蒙了眼睛! 薛绾扯了扯唇,也不在掩盖着自己:“儿时,是九殿下在宫内救了我吗。” 萧玄彻开口:“不错,之后我还在想,当时我救下来的小笨丫头,自此怎么再也没有在宫中出现过,就算不是宫中的千金公主,可为什么,整个上京城都没有笨丫头的身影。” “原来,笨丫头是去了扬州养伤,这一养就是许多年,等你再回来的时候,就是嫁给凌云淮的时候,而那时我刚好外出征战,是也错过了那么多年。” 萧玄彻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更加气愤不平,把凌云淮那个狗东西骂上百遍上千遍都不解气,占了他的阿绾那么多年,还负了她! 薛绾半晌没出声。 这长久的沉默终究是让萧玄彻的心更加慌乱不安。 萧玄彻直接坐在床榻上,靠近着薛绾的身子。 薛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连身子都不由得紧张的缩了起来,眼眸警惕慌张的看着萧玄彻。 “九殿下要干什么!” 萧玄彻上下扫了她一眼:“落水了,衣服紧贴着,不难受吗。” 不知何时,他的语气开始变得低沉蛊惑,连带着空气的温度都从刚刚的冰点开始渐渐变得滚烫,萧玄彻越靠越近,连温热的呼吸都开始喷洒在她的脖颈处。 薛绾向后退,后背抵到床梁上,退无可退,只能羞红着脸,无力的警告着:“就算我认错了人,当年救你的是我,现在我也不能立马给出你回应,嫁给凌云淮是我做过最错的决定,所以我更不能因为,知道了你是当年救我的那个人,就轻易许诺给你。” 萧玄彻没有反驳:“我也不要你是用恩情来许给我,我要的是你,真正的钟情于我,欢喜于我。” 他的手指越来越大胆,直接戳向她的心口:“我要的是,你这里属于我。” “九殿下!您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阿绾,如何过分?我只问你,你的这里,除了我,凌云淮碰过吗。” 萧玄彻今晚就是没打算直接跟薛绾这么算了,无论如何,他也要讨要一个结果,一年之后,他们可以成婚! 这一年,他等得起! 薛绾更加脸红心跳,看着萧玄彻的手毫不掩饰的抵在自己的唇瓣上,紧紧抿着的唇瓣也被迫张开。 她不说话,萧玄彻就更逼近一寸,仿佛今晚偏偏要问出个答案才能罢休! “阿绾,回答我,你这里,还有谁碰过?” 薛绾心乱如麻,让她在萧玄彻面前撒谎,她觉得自己会立马被抓个现行! 终于,薛绾忍受不住,咬着唇,满脸羞红的开口:“只有你。” 薛绾的回答,彻底印证了萧玄彻心中的想法! 她和凌云淮还没有过夫妻之实! 婚嫁那么多年,薛绾仍是清白之身。 萧玄彻内心变得喜悦,“那阿绾也只同我有过亲密举动?” “殿下莫要得寸进尺,我们这样亲密,本就是不对的!” 萧玄彻一脸春风得意,剑眉轻挑,回答着薛绾的问题:“男未娶,女未嫁,怎么不对?” “九殿下!我们现在还没有关系。” “所以,阿绾,你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一次婚姻的失败,让你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不可靠了?” 薛绾咬牙:“不是,我是觉得殿下现在这种趁虚而入的行为很不耻。” 萧玄彻却慢条斯理的开始解着自己的衣袍,见他有这一动作,将薛绾惊的脸都白了,连忙伸手去拦! 一时间,两人的手纠缠在一起,触碰到他坚硬的胸膛,薛绾心跳的更加厉害,她瞳眸睁大,想要收回,却被萧玄彻握的更紧,怎么收,都收不回了! “殿下,放开!” 萧玄彻扣着薛绾的手,而另一边,衣袍也已经散开,露出温润的肌肤,他握着她,毫不犹豫的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薛绾的手覆上去,感受着萧玄彻有力的心跳。 只听萧玄彻微微暗哑着声音道:“阿绾,还没入,怎么能直接给我盖上罪名呢?” 听到这话,薛绾顿时失语,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在朝堂对峙百官长公主,都未曾这般语结过,却没想到,在萧玄彻这里,却是输的一败涂地! 薛绾彻底拿萧玄彻没招了,只能憋红着脸,问他:“那你想我怎么样?” 萧玄彻似在思考,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低沉闷闷的:“你当年,该不会是把凌云淮当成救你的人了吧?” “本王和那狗东西有什么相像的地方?连身高,凌云淮都只及本王下巴处,更别说,他那狗怂包胆,会舍身自己的性命去救你?” 听着萧玄彻冷冷的嘲讽,薛绾竟有些被逗笑,连她自己也觉得可笑,当年凌云淮模棱两可的承认,她怎么一丝漏洞都没能查出来? 这一误会,还误会了那么多年。 薛绾轻吟一声:“是阿绾没能看清识人,殿下要怪就怪我吧。” 下一秒,萧玄彻温凉的唇瓣顿时再次落在薛绾的唇上,薛绾轻咛一声,霎时间,神智思绪皆混乱了。 她想要躲避,却退无可退,甚至身前的衣裙领带都被萧玄彻这人用手指给轻佻的挑开! 萧玄彻不再满足于唇上的吻,而这次也没有了衣服上的阻隔,他骨节分明的手彻底落在了薛绾的细腰上,轻轻一握,触感令人战栗! 薛绾被吓的不行,双手紧攥,抵在萧玄彻的肩上,想要将他推开。 “殿下,我们不能这样!” “阿绾,别再拒绝我,我们相处了那么久,或许,你尝试喜欢我一下下呢?哪怕只是一下下!” 萧玄彻此刻浑身都是热的,连眼神都变得炽热有神,他含着薛绾的唇轻吻,不愿意退开一下。 薛绾又羞又恼,只能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萧玄彻!” “恩,阿绾唤我,我便很开心。” “殿下是不是不知羞的?” “与心爱之人有肌肤之亲,有何知羞?这对相爱的男女之间,乃是最快乐的事情,阿绾以后与我的这种机会,多的是……” 萧玄彻的声音低低徐徐,话音一落,他手中捏着腰肢的力道便更重了一些! 薛绾无力反抗,只能任他“欺负”。 直到,门外传来爹爹威严担忧的声音。 “阿绾怎么样了!” 薛绾一瞬间如梦初醒,也没顾及别的,连同体内运功一把将萧玄彻给推开! 萧玄彻没有防备,一时间竟被薛绾给推下了床,他仰头看着薛绾,不知是该气该笑! 但薛绾早已心乱如麻,若是让爹爹知道她和萧玄彻在这屋内做了什么,她薛绾就不必做人了,也没脸再面对爹爹! 门外响起绿竹小心翼翼的声音:“相爷,九,九王爷在里面照顾小姐。” 薛相的语气像是被滞了一下:“什么?九殿下在里面?” 深更半夜,阿绾闺房,怎么会出现九殿下? 就算薛相的心中已经打算站在九殿下这边,倘若九殿下愿意,他也会全力以赴,助九殿下登基! 但,这一切还没落实前,九殿下满脑子里盯着的都是他家小女? 薛相沉着脸,不似绿竹一般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他大步走上台阶,眼看着就要推开门时…… 屋门被人倏地从里面拉开,薛相抬眸就对上了萧玄彻淡漠英俊的脸,只不过,那身长袍早已湿的贴身,连头发都没干。 可丝毫不影响九殿下的俊美英气。 薛相怔愣一下,抬手作揖:“九殿下。” 萧玄彻更是以礼相待:“薛相,是本王打扰了您休息才是。” “听说小女落了水,我这情急心切就赶过来看看,九殿下怎么会在我府中?竟无人来通知我?” 第166章 这位九殿下可不简单 话落,薛相便再次向萧玄彻作揖,“九殿下,是臣失礼了。” 萧玄彻看着薛相这滴水不漏的一句话,无奈轻笑,薛家上上下下真是将阿绾都当成明珠一般,生怕让旁人给轻易采摘了。 “薛相,是本王擅闯相府,破坏了府内规矩,薛相若是有什么不满的,也可以直接跟本王提出来。” 薛相见状,既然萧玄彻都如此提出来了,他想,一直回避关于小女感情的话题,也不是个事,索性捅破纱窗,揭它一层纸。 薛相抬手指了指:“那就请殿下移步。” 萧玄彻淡淡的应了一声,抬步径直向前走去,薛绾这边匆匆换好了干净的衣裙走过来,刚到门口,就看到萧玄彻随着父亲离开的背影。 薛绾眸色一深,绿竹快步上前,搀扶住薛绾,上上下下的查看着:“小姐,您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刚刚小姐突然就向旁边一偏,就落水了,可把绿竹给吓坏了!” 薛绾轻抿了抿唇,长睫轻颤:“我没事,刚刚爹爹与九殿下说了什么?” 绿竹闻言,低垂着头:“小姐,相爷自然觉得九殿下这样擅闯闺阁是不合适的,但毕竟殿下身份在这,现在两人已经移步西厢房去谈话了。” 薛绾咬唇,萧玄彻这是要让她家人“人尽皆知”,逼她不得不正视两人之间的感情了? 西厢房。 萧玄彻落座,薛相坐在主座,厅内气氛一时静寂而沉闷,只有婢女上前倒水的声音,针落可闻。 薛相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九殿下是非我家小女不可了?” 萧玄彻颔首沉吟,眸光稍稍有些变化,没想到薛相会说的那么直接,他没有犹豫:“相爷,本王这辈子心仪阿绾,除了阿绾,还真没有能入得了本王眼中的人,至于三妻四妾,本王也没有兴趣。” “相反,本王很欣赏相爷这一生只钟情于一人的做法,大萧王朝能做到相爷这样的,还真数不出来第二个,本王就是……想当这第二个人。” 听着萧玄彻信誓旦旦的话,薛相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看着萧玄彻,脸上再也没有任何隐藏。 “如今朝堂局势紧张,长公主的野心已经逐渐暴露,联合外戚谋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身为天子,也是九殿下的父亲,对于这天子之位,九殿下如何想?倘若拼尽全力保住天子之位,恐怕,九殿下和我家阿绾,不是良配。” 萧玄彻听到这话,顿时轻喝一笑:“相爷辅佐当今圣上已久,左相都换了两人,相爷作为右相,对于朝堂内的事情,不用我说,您都清楚。” “父皇一心想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和天子之位,却忽略了民间百姓的实时问题,甚至,如今大萧王朝国库越来越紧缺,前阵子赈灾粮都是从阿绾的手中出去的,大萧却拿不出一点,相爷,倘若民间百姓苦不聊生,这皇位,就算不是长公主联合外戚策反,也难保哪一天会有人直接起义,夺下天子之位,建立新的王朝。” “他是我的父皇,但也是整个王朝的命脉希望,我总不能看着一代昏君最后落得被民间起义争夺的下场吧?” 萧玄彻的话直击薛相之心,他有些怔愣的看过来,似是没想到,萧玄彻可以看的那么透彻,并且直言不讳,丝毫没为自己的父亲多言半句! “那九殿下如何想?你手握兵权,在外出征,你立下不少战功,朝内的百官文武,且不说文官,至少武官武将,没有不信服九殿下的。” 萧玄彻眯了眯眸:“现在篡位登基,改变不了什么事实,民间问题,边疆平反战乱问题,都不会解决,不如就让这长公主折腾了去,最后一起收网,岂不是省了我们的事?” “我倒希望带着阿绾,将百姓问题解决,切实大萧王朝的治安问题。改变民生。” 薛相沉着眸思忖了一会儿,倒是觉得九殿下这个想法的确是另辟蹊径的一股清流,如今大萧王朝的国库已经越来越虚,王美人的竹林苑还能捞到不少金银,长公主暗中私吞了多少,无人可知。 如果不切实的搞好经济,这大萧王朝也是个徒有虚表的空壳子! “相爷可知道,户部尚书的儿子近日去哪了?” 薛相闻言,难得一怔,“九殿下,您说的可是那刘家公子最近刚考上榜眼的刘文生?” 萧玄彻点头:“没错,正是他。” “那刘文生今年中了科举,名为榜眼,刘家全家举杯庆祝,这有什么我们好怀疑的呢?” 萧玄彻并未直接说出:“最近本王的影卫刚好亲眼属实一件事情,刚好想起来这刘文生而已,户部尚书只有这一个儿子?” 薛相想了想,回答道:“是,这尚书院内有三房,生出的女孩,都已经有七个了,这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如今又中了榜眼,自然是尚书最宠爱的儿子。” “最宠爱的儿子,那就是他的命脉。” “殿下有何想法?” “钓鱼,本王最爱钓鱼,相爷有钓鱼的兴趣吗,要不要跟着本王好好看一场戏?” 薛相只觉得自己被这九殿下给整的云里雾里的,大脑子乱成一团麻了,王美人的事才刚刚结束,竹林苑还没查出什么蹊跷来,怎么就扯到户部尚书的儿子身上了? 但薛相心中也彻底清除,这九殿下不简单,他的一双鹰眼甚至可能比他,还要将这朝堂局势看的清清楚楚! 夜色已深,萧玄彻也不想在这里继续打扰薛相休息,便起身准备离去:“相爷,夜色已深,本王就不在这里多做叨扰了,先行告辞。” 薛相心中仍旧震撼着,见状,立即起身迎送着:“九殿下,臣送您。” “对了,相爷。” “本王知道相爷爱女之心,阿绾回到相府住几天也没问题,不过,这搞经济一块,我们都不得不否认,阿绾经商的能力,如果阿绾跟着我一起彻查民生问题,改变大萧王朝的经济能力,相爷应该也不会拒绝。” 薛相轻叹了一口气:“九殿下,臣从来都不会阻挠阿绾,但现在,阿绾的安全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有本王在,谁都动弹不得阿绾半分,相爷可以放心。” 看着萧玄彻坚定的目光,薛相最终妥协:“三日后,臣会让阿绾回到原本的院子里居住。” 萧玄彻目的达到,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有劳相爷了,相爷留步,本王自己走即可。” 薛相本以为萧玄彻会随着下属小厮从正门走,可谁料,萧玄彻却径直朝薛祁安的院中走去! 管家走上前,“相爷,小少爷如今跟着这九殿下的武将训练营里训练,日后或许还真能成为一名武将,这九殿下对咱们相府,还是很上心的。” 薛相却忧心忡忡:“任何一位新帝登基前,都是这种戎马正直,可登上天子之位,来自身边各种声音的谄媚蛊惑和女色,能保持初衷的皇帝却没有几个,我倒是愿意扶持九殿下,只是阿绾……” 管家却眸中清明:“小姐也有自己的想法,相爷若是这么担心放不下,时间久了,心中也会有郁结,不如放宽了心,让小姐好好去体验一切的新事物。” “说难听点,小姐还怕婚姻失败吗。” 当然,这话是不敢直接在相爷面前说出的,只敢小声嘟囔着。 薛相却冷眸扫过来:“你觉得我的耳朵很不好使?” 与此同时。 一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秘密从地下通道里来到了密室中,这密室点着烛油灯,光线昏暗,来人看了一眼背对着她而坐的人,眼眸划过一抹精明。 她径直掀起斗篷,露出完整的一张脸:“表哥。” 被唤的人,身子微微一僵,随即转过身来,看着长公主,抿唇一笑:“惠宁,来的路上辛苦了吧,快过来坐下。” 长公主抖了抖身上斗篷的灰尘,可不是辛苦了吗,一路爬密道,看到那么多蜘蛛虫子,快要把她恶心坏了! 但此刻能到这里,对她来说,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长公主快步走过来,坐在了男人对面。 眼前的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外戚表弟孝亲王,如今两人能秘密联系上,都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谋权篡位! 两人到了如今这个年纪,都知道天子之位被众人睹目盯着,但如果扶持一个傀儡皇帝登基,两人手中实握实权,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惠宁,这段时间,你在朝堂内的事,本王都听说了,清怡嫁到金国后,可过的还好?” 长公主皱了皱眉:“清怡那孩子没脑子,若不是我在信中经常嘱咐,多提点两句,她差点就失宠了,还有成天和那金国公主闹来闹去,还是没长大的小孩!” “但听说清怡还是很受那金佑的喜欢?” “这倒是,金国女子和咱们大萧王朝的女子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的,本公主的女儿,那也是倾国倾城的容貌,让那金佑上头,也是正常的事情。” 第167章 这天,要变了 闻言,孝亲王也是笑得前仰后合,随后抬手握住了长公主的手。 掌心炽热的温度传过来,覆盖在长公主的手上,长公主怎能感受不到这其中的旖旎,只不过,如今她需要这孝亲王的外戚帮助,身边帮助她的人越来越多,她就更有把握谋权篡位! 当今的皇帝越来越昏庸,早就没什么威严,唯一让长公主忌惮的,不过是那手握兵权的萧玄彻! 但手握兵权的人,虽然重要,但只会武,可管不住这大萧王朝! 她要的是,在这朝代越来越混乱的局势下,将所有人都拢到自己的麾下! 长公主故作娇羞一笑:“表哥,我们多久没见了,你也肯定很想惠宁吧,这次联合,日后扶持了那安王上位,咱们都会过上好日子。” 若是选择一傀儡登基当成他们的挡箭牌,长公主左思右想,也只能挑中这王美人的儿子,驻守在漠州的安王! 他远离当今朝廷多年,没什么胆量,也没什么城府,最合适当成傀儡的棋子。 孝亲王轻笑:“过几日我会进宫觐见,好好见一见表哥,惠宁,解决掉萧玄彻,还不简单?各国边疆谋反窜乱,这萧玄彻作为大萧王朝第一战神,势必要带兵出战,里外谋反,他顾不得,就算他平反了边疆混乱,等他归来时,朝廷早已更新换代,他要么带着战功降服,为自己争取一丝地位,要么,彻底的离开大萧王朝!至于你忌惮的那个薛绾。” “依我看,这薛丞相如今越来越年迈,在这朝廷上说话都不敢直言直语了,知道给自己留几分退路,薛家不过就是朝廷内的臣子,改变不了什么的,惠宁何必放在眼里?” “薛相本宫的确是不放在眼里,只是这薛绾,可不是好解决的茬,当时整个大萧王朝的赈灾粮都是她拿出的,她经商有道,而如今国库空虚,就怕她把经济攥在了手里,我们可就受制于人了!” 孝亲王扶着胡子:“那还不简单?听说这女子很尊重女性,在意女性安全?那就多派几个女子到她身边,该学来的,自然都会学来,朝廷换代更新,怎能指着一个弱小女子来发展整个朝堂经济,说出去,岂不是笑掉大牙?” 长公主听到这话,心中担忧的心也退却了不少,眼中闪过一道道精光:“也是,如今工部局,户部尚书的人都在我们手里,我们可谓是捏中了朝堂命脉,谁敢与我们争?” “惠宁这事的确做的不错,能抓住那户部尚书的命根子,也让本王大开眼界。” 长公主眨了眨眼睛:“表哥这下相信了本宫的实力?” “惠宁人美,心思聪明,这不是从小到大,人尽皆知的?” 被孝亲王这般夸奖着,长公主也顿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心中又自信了许多! 密室内好不欢乐,气氛一派祥和,都在期待着日后夺权的精彩画面! 而今晚注定是不眠夜! 连这宫中,都有秘密出动的人! 抵达城郊一隐秘的宅子后院,几十位禁军都在严肃以待的瞪着皇帝的到来。 “皇帝万岁!” 皇帝从马车上走下来,双脚才刚刚在这地上站稳,就听到这嘹亮的声音,他戴着黑色面罩,顿时间,脸色黑了下来,当即低喝一声:“又忘记叫朕什么了?现在不是宫中!” “老爷……” 皇帝抬步走进来,鹰眼巡视着眼前的几十位禁军,这也是他从登基以来,就秘密给自己准备的五十名禁军,至今无人可知! 本以为在他顺利退位前,都用不着这些禁军的出场! 没想到,如今朝廷混乱,每个人的野心都快写在脸上了,皇帝再也按捺不住,必须得连夜秘密出宫,也要来确定下这些禁军! “如今到了你们该出场的时候了,朕的皇宫,如今也快被外人给肆意当成自己的地盘了,从现在开始,其中五名化为幕僚,想尽办法,给我调查清楚长公主,太后,萧玄彻,和这薛丞相,薛绾的动向底细!” “是,老爷。” “另外的人,秘密跟我回宫,守护在我身边,一刻都不能容缓的保住我的安危,切不能有一丝马虎!” 在场的人纷纷应道:“是,老爷!” 饶是这样,皇帝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还是没有落了下来! 他双手背在身后,眼眸浑浊却渐渐的涌起一丝杀意。 若是这样可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从院子里秘密离开后,穿过竹林间,突然有一女子冲跑出来求救,双脚一跪直接跪到了马车前,声泪俱下:“好心人,能不能救救小女子,小女子什么都愿意做,只要救救小女子!” 赶马车的正是禁军伪装化身的车夫,见状,一双凌厉的眉目仍旧没有一丝留情与心软,只冷冷道:“让开!” 皇帝秘密出宫,怎允许有外人见到? 可那女子却依旧跪在地上,没有一丝让步,她的脸上布满泪痕,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可身着碧绿色长袖柳罗裙,额头发簪都是极其精细的做功,看的出来,又是一名有才的才女! “速速让开,不然,误伤了你,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等等。” 就在这时,马车内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禁军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马车,只见马车帘子稍稍一掀,只露出一丝缝隙。 “让她进来。”皇帝的声音沉沉的传出来! 这可是皇帝的指示,禁军就算觉得不妥,也不敢轻易顶撞圣上,只能下车,走到跪着的女子面前,一把将人拎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全身搜索着,确认没有任何凶器外,才把人给一路拎到了马车上! 女子踉跄的上了马车,撞到了男人的怀中! 她泪水晶莹,楚楚可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柔弱的面庞顿时间就击中了皇帝的心。 皇帝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这一身伤,是怎么弄的?” 女子咬唇:“遭到了袭击,那人想……欺辱我,我拼命逃,可他每日都蹲在家中门口,我实在没有办法回去了。” 皇帝眯了眯眸,民间百姓的事虽有大理寺来管,但此刻因为面前的女子太过容貌清纯绝艳,饶是已经年过半百的圣上,都没能抵得住这温柔乡,他破天荒的开口:“那人是谁?” 女子含情脉脉,摇着头:“小女不知,那人用面罩遮挡着容貌,看不清长相。” 这话一落,犹如点着皇帝的样子,此刻皇帝坐在马车内,仍然面罩遮脸,只露出一双浑浊鹰眼。 同样是用面罩遮挡着。 皇帝面上意味不明,连声音都扬了起来:“你不会是觉得,那个欺辱你的人,是……” 朕这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到了嘴边,又被皇帝及时收回,改成了我。 女子掉着眼泪:“不是,是你救了我……” “哦?那你现在直接上了我这马车,就不怕陷入更大的境地里?” 女子却依偎着,声音软软弱弱的,戳中着皇帝的心,“小女不怕,只是现在小女家中日日被人盯着,小女已经无家可归。只盼着,您能帮帮我,救救我。” “跟我去哪里,都没问题?” 皇帝意味深长的开口。 女子点头,“是,只要您能带着小女离开这里。” 当晚。 女子进了宫。 这诺大的皇宫,城墙极高,当女子随着皇帝来到养心殿的时候,皇帝终于不在隐瞒,掀开面罩,露出完整面貌来,他双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女子,眉梢一凛:“怎么,到了这里,怎么不敢说话了?怎如此局促?” 女子左看右看,才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小女斗胆请问,您是……” 皇帝被这句话给逗笑了,他径直开口:“这里是养心殿,你说,整个大萧王朝,谁可以出现在养心殿里?” 女子脸色逐渐变白,她连忙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额头狠狠地磕在地上:“小女不知是当今圣上,请圣上恕罪,小女真的不知!” 看着女子不断在地上磕着头,皇帝沉吟一声,走过去将女子给扶了起来:“好了,朕带你回来,你就不用觉得自己犯大罪了。” “朕可问你,想好要跟着朕了吗。” 女子点点头,眼眸楚楚:“女子愿意跟着……圣上。” “好,那朕问问你,你是住在城郊那一片的?平日里都在哪里,今年又芳龄几许?” 女子一一回答着。 皇帝听后,便知道这是普通女子,他承认,他的确是对这女子动了心,是那种男子对女子无法抗拒的动心,只不过,皇后刚刚仙逝,他这样贸然立妃或是封个美人,自然会引起朝廷不满,到时候对他的地位只会更加不利! 皇帝声音沉了沉:“那就跟在朕的身边如何?朕把你安置在养心殿生活,平日里,你和这些婢女没什么两样,不过,朕也不会让你委屈太久,等时机合适,朕会给你立妃,让你堂堂正正的坐在朕的身旁,如何?” 言外之意,雪藏她。 女子垂眸,不露出任何情绪,嗓音暗哑:“女子听命。” 第168章 接近皇帝是有目的的 看着女子这么乖巧的样子,皇帝的神色也不禁发生了变化,眼前的女子如诗如画的容颜,低垂着头,水眸汪汪,但也因为害羞,此刻微带熏红色泽。 皇帝呼吸一紧,他情难自禁的走上前,一把将女子给搂入怀中,女子双手虚握着拳,长睫轻颤,抵在皇帝身前。 “圣上。” 皇帝的唇已经开始在女子的脸上游走着:“朕可从未见过如此娇好的肌肤,你叫什么。” 女子睫毛轻敛,小声答着:“容,容颜……” “容颜?这名字和你还真是般配。” “现在朕问你,好好回答朕,你可知道,欺君之罪?” 皇帝故作沉了声音,周身气势也变得低沉冷冽。 女子娇小伊人,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看着皇帝:“圣上,小女不敢欺瞒。” 皇帝唇角勾着笑:“你也不用怕我,这样,朕跟你许诺,今晚无论你回答我什么,朕都会免你死罪,如何?你只要大胆回应朕就好。” 女子点点头。 皇帝的手游走在女子的腰间,重重一捏,“朕问你,你可还是处子之身?” 说这话时,皇帝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女子身上离开,他有多少年没有这般冲动过了,宫内的嫔妃也早已失了兴趣,他的子嗣到了十三皇子那里,也就断了。 但现在,眼眸深处都是难以掩藏的欲念,快要迸发出来。 容颜闻言,轻若无声的应了一声:“恩,女子从未和男子有过肌肤之实……” 皇帝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这一刻,他倒是不像是年过半百的皇帝天子,反倒像是毛头小子一样在确认自己喜欢的女子还未曾和别的男人有过肌肤之实,心中雀跃不已。 下一秒,皇帝径自将容颜抱起,直接大步往屏风后的床榻走去。 皇帝的情念来的猛烈,将人放在床榻上后,便迫不及待的倾身覆盖上去! 容颜轻哼一声:“圣上,女子……女子有些害怕。” “怕什么?还是你嫌弃朕年纪大了?” “不,圣上,是女子觉得出身低,家世卑微,怎能配得上圣上。” 皇帝彻彻底底吻上女子的唇:“朕说你配,就配得上!” “容颜,朕可问你,将这么重要的……第一次交给了朕,你可愿意?” 容颜水眸涟漪,情绪全部掩藏的极其深测,她轻点着头:“容颜愿意。” “那今晚,就好好的交给朕!” 一夜颠鸾凤乡,连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总司常公公,都不知道今晚皇帝是在养心殿住下的,直到了天明,常公公一路小跑到养心殿,想为皇帝提前准备好早上要喝的养心茶,到了养心殿门口时,看着紧闭的大门,常公公觉得奇怪。 昨晚皇帝说好要休息后,便不让他跟着了,让他回去,这么多年来,皇帝很少将他支开,可就算是这样,常公公也不敢贸然去问着。 只能抓着养心殿的一个婢女,扯到走廊这边问道:“我问你,昨晚皇帝去哪入寝了?” 婢女哪里经受得住这种质问的架势,她立即眸光闪烁的看着眼前的常公公:“常公公,婢女,婢女也不知道,现在时间尚早,圣上他还没有……” 还不等婢女说完,养心殿的门倏地被人从里面推开,常公公立即抬眸看去,见是皇帝一身黄袍,系着带子走出来时…… 常公公立即弯着腰,小跑过去,连忙给皇帝系着腰带。 “咱家这是昨晚在养心殿住下了?怎么不叫奴才陪着,这一晚上不陪在万岁爷身边,奴才心中也甚是担忧的很,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觉呢。” 皇帝淡淡扫了一眼:“朕昨晚就想自己一个人清净清净,你们不用想那么多。” “是,奴才知道。” 说着,常公公就想踏步进去,却被皇帝给拦住,皇帝脸上恢复了几分淡漠,虽然他与常公公已经极其熟稔,两人这么多年来的相处,皇帝也很久都没在常公公面前露出威严威慑。 “朕的养心殿,和平常不没什么区别吗,你进去做什么?” 常公公一僵,连忙扯出假笑,掐着腔调说:“咱家,奴才是想给您泡好养心茶,待会您还要去早朝,还有,昨晚暗卫也带来了消息,说是薛绾昨晚被薛相叫回家了,这几日应该都会煮在相府,薛相如今的想法,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这人做事缜密,从不让万岁爷您抓到任何把柄,左相野心勃勃,总是露出马脚,倒是容易撼动,可这右相的位置,又在朝堂内屹立多年,倘若这薛相不露出任何破绽,恐怕,咱家还真是难以牵制右相!” 皇帝拧着眉心,沉声道:“薛绾回了府内,就没什么人去?比如那九儿萧玄彻?” “没有,暗卫说,相府一晚上都很平静,除了家族内聚餐,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常公公沉着脸,“也许,薛相是怕自己的女儿被咱家您盯上,触犯了他们的利益,这才将女儿接回家,许是向咱家您示威,这薛绾也是有他们相府,国公府护着的人,若是事情做的太难看了,到时候怎么收场还真说不准。” 这一危言耸听,顿时让皇帝动了怒,“放肆!朕还拿不了一个相府,国公府说话了吗!” 常公公耸了耸肩,“咱家,如今九殿下崭露锋芒,人人都能看出来,他不止在征战上有天赋,就是分析朝堂局势,也让文朝百官欣赏,只怕,过段时日就好逼着您立九殿下为太子了呢!”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差,他堂堂身为天子,如今倒是要被立在火架上烤了?这皇帝怎么能忍! 忍不了一点! “给我盯紧萧玄彻,有一点马脚能抓住,就重罪罚!” “是,万岁爷。” 常公公想扶着皇帝进养心殿,却还是被拦住! 是以理由为,朕今日烦心,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随即,皇帝便重重关上了养心殿的门,谁也不知道养心殿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刻,容颜躺在床榻上,肤如凝脂,皮肤白皙,面若粉红,只是一夜之间,这模样落在皇帝的眼中,就有种女子蜕变成女人的韵味感。 早上的时候最容易…… 皇帝眸色一深,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抬步就朝容颜的方向走过来。 “圣上,圣上……” 眼看着皇帝的身子重重压在自己身上,容颜娇媚一声,当即害羞喊着。 皇帝的手却捏着女子细嫩的肌肤:“怎么,朕早上宠幸宠幸你,也不行?” 容颜咬着唇:“容颜是怕打扰了圣上上朝,这样,容颜心中会愧疚的。” 皇帝挑了挑眉:“你才刚入宫一晚,就开始为朕如此着想了?朕来问问你,可学过什么琴棋书画或者女红?” 容颜摇摇头:“女子喜欢这些,可容颜的家里实在拿不出银两供容颜去读书,所以容颜都是从隔壁家教书听来的。” “哦?那可识字?” 容颜抿了抿唇:“会一点。” 容颜声音轻轻软软的,几句话就能将皇帝勾的神魂颠倒,皇帝低头在容颜的唇上重重一亲:“那等朕上了早朝回来,再好好教教你,朕这养心殿,你今天就待在这屋内,不要乱跑,也不准出门,还有,朕的东西,能不能碰,你应该清楚?” 容颜点头:“容颜就待在这床上,哪里都不去。” “恩,等朕回来,今日下朝的时间可能晚一些,新一批的科举考试已经落幕了,探花,榜眼,状元今日会进攻觐见朕。” 听到榜眼这两个字时,容颜的脸色有过一瞬间的晦暗,但很快就被容颜给掩饰过去! 容颜藏在被窝里的手收了收,她脸上不显露任何情绪的看着皇帝,“容颜知道了。” 皇帝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容颜的手指渐渐抓紧被褥,眼里涌上无尽的恨意与痛苦,刘文生,你欺我感情,骗我,害我,这次,她一定不会让刘文生仕途顺利! 好在,她赌赢了! 早就听说当今圣上色令昏君,对女子的权利放的极少,大萧王朝近日最出名的便是那薛相府的薛公主,要武功会武功,要经商会经商,文武皆不落下,可在这朝堂内走的是举步维艰,就足以能看出,当今皇帝对女子的打压,女子可以为三妻四妾,可以为妇女,可以成日不能出府,却唯独不能出彩优秀! 容颜能搭上皇帝,也不过是皇帝见色起意,想要将她变成圈养在宫中的金丝雀! 不,还不是宫中! 是这养心殿中的金丝雀! 她如此以身试险,就绝对不允许自己这样坐以待毙,哪怕牺牲生命,她也要刘文生和他的家族,身败名裂! 户部尚书在大萧王朝是多么重要,威望高的官职,仗着自己的官职,肆意欺辱百姓,不将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 容颜红了眼眶,她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裳,藏在最里衣的有针线缝制的口子,那里面藏着的正是避子药! 她毫不犹豫的服下,随即舔了舔苍白的唇! 第169章 阿姐你是不是有恋丑癖? 与此同时,薛绾也早早的就起来了,想随着爹爹去上朝,却被爹爹给拒绝了。 薛绾蹙眉不解,“爹爹,往日阿绾都能随着上朝,为何今日您却让阿绾留在府内?” 薛相想起昨晚九殿下提起的户部尚书,原本如今的局势是围绕着皇后娘娘的死因展开调查,王美人的竹林苑已经被翻的底朝天,除了翻出了害死皇后真正死因的毒药,其余的,都未留下什么把柄。 连工部局的人将排水渠都挖空了,也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况且,科举考试正好落幕,正是朝廷文官更新换代之时,皇帝的重心也定不想因为一个皇后仙逝之事,就影响了朝堂内其他重要的事! 薛相就怕阿绾想要维护皇后的心心切,在朝堂内再次顶撞了皇帝,又惹来不该有的霍乱,那可就糟糕了! 薛相短暂的沉默后,语气里仍然是不可置晦的命令。 “你昨晚落了水,现在身体还虚弱着,今日早朝你不去也罢,阿绾,你是不相信爹爹?” 薛绾小脸微微有些苍白,带着一分执拗:“阿绾只是……” “阿绾,爹爹知道你天赋很强,无论是分析朝堂局势,还是经商从武,你都没有什么短板,但朝堂内毕竟是男子辩论的地方,你在里面总容易吃亏,你那酒楼最近是不是好久没去了?今天你在府内歇息也好,还是去你那酒楼逛逛,爹爹都随你,但这朝堂,你不准去。” 薛相严肃的说着,刚好,话音刚落,薛相就见薛祁安抬步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 薛相沉声一唤:“薛祁安!” 被爹爹这么一叫唤,薛祁安的双腿顿时间瞪直,连忙军训罚站似的站在原地。 薛相皱眉,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气势:“我叫你过来!” “哦,爹爹,我还以为你叫我罚站呢!” 薛祁安连忙拔腿跑过来,在薛相面前勾起明媚的笑容:“爹爹,你有何吩咐。” 薛相双手背在身后:“今天好好陪陪你阿姐。” “啊,我阿姐不应该去上朝吗。” “前几次上朝那是特殊情况,你看朝廷内有哪个女子次次出现的,你阿姐这样在朝廷内屡屡发言,你觉得圣上还能隐忍多久?” 薛绾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如今的大萧王朝对女子打压的越来越厉害,宫内除了太后、长公主,已经没有能当众说话的女子了! 之后,恐怕更没有女子的生存空间! 薛绾知道此刻顶撞爹爹是没用的,毕竟爹爹是担心她,她垂着眸,“我知道了,爹爹,您快去吧,别迟到了。” 终究是爱女心切,薛相终是抬手摸了摸薛绾的脑袋,“阿绾听话。” 薛相威严的离开府内,薛祁安看了一眼薛绾,“阿姐,你就别担心了,你虽然不能上朝,但现在九殿下不是次次都过去吗,你和九殿下的心是一起的,还担心什么?” 薛绾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下意识反驳:“我和九殿下……” 薛祁安却眨巴着眼睛:“不过阿姐,我真的很好奇,九殿下到底哪里不招你喜欢啊,若说这大萧王朝,最有男子气概的,非属九殿下了,可找不到第二人,依祁安来看,阿姐就适合配九殿下这样的人,我至今都想不明白,那凌云淮长得不好看,身高也不高,依靠着凌家祖辈才在外征战打仗,但九殿下都说,那凌云淮怂得很。” “出了事,第一个就跑了,还怕死,后面攀上了柳如意,有了柳节度使的帮助,在军营中好不春风得意,九殿下还说,那时候若是知道这凌云淮娶的是阿姐你,他第一次就把凌云淮当成叛徒一样,给斩立决了!” 薛祁安小嘴巴巴的,一刻都不停歇,“阿姐,你是不是有恋丑癖啊。” 这一句话一落,空气中顿时寂静好几分,薛绾的脸色终于浮现了几分冷意,抬手顿时钳制住薛祁安,薛祁安毫无防备,竟真的被薛绾给轻易拿捏住,整个身子都向外扔了出去! “啊!” 薛祁安重重摔在地上,顿时嗷呜呜叫着! 薛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这,你还能被九殿下给领进武将训练营中?” “阿姐,你不能这样搞偷袭,偷袭我哪里能防得住,有本事我好好表现一下给你看看!” 薛祁安不服的从地上站起来,当着薛绾的面就要展示! 薛绾眼角抽了抽,她这个活宝弟弟,日后真身披铠甲上了战场,薛绾还真怕他像个超雄一样,不怕死的就送上前去,明明可以不死的,硬是被自己给蠢死了。 薛绾眸中闪过担忧,向外走:“爹爹让你今日陪着我,你就陪我出去逛逛吧。” 薛祁安还有些来劲,立即跟上薛绾的步伐,“阿姐,要不您就跟我去武将训练营看看吧,我带你见识见识,我在那里训练强度有多大,在过些时日,我就要彻底封闭训练了,到时候阿姐你想见我,都见不到了呢!” 薛祁安碎碎念着! 不同于相府这边,此刻的尚书府,户部尚书刘大人更是急的团团转,穿着一身仕服在家里来回走动着! “文生那小子还没找到吗!他明知道今日要去上朝,这个时候又给我添什么乱!我怎么会有这么个逆子!” 此刻待在这里的,是大房刘太太和三房秦玉芬,也是刘文生的生母。 刘文生科举中举,考上榜眼,未来仕途一片光明,但刘文生一向不省心,不好管教,前端时日自从在酒楼盯上了一个才女后,便一直追着缠着人家! 连那女子上山寺庙祈福,他都偷偷跟着。 大房刘太太膝下有四个女儿,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剩下两个还在府内,全府上下就只有这三房秦玉芬生了儿子,也圆满了户部尚书没有儿子的遗憾! 这些年来,虽然府中内务之事还是由大房夫人掌管,可这三房可是夜夜受宠,欢笑声传到别的院子里,惹人嫉妒不已! 但毕竟是娇宠长大的儿子,虽然面上很会装文人孺子,可实则内心却一点真东西都没有,唯独在女子这方面,刘文生给户部尚书闯了不少祸! 而这次,还是大祸! 眼看着今日就是上朝,长公主也暗中跟他说了,会帮他保住儿子,他心中才能稍稍松了一口气,可这个臭儿子,还是不断的给他添麻烦! 大夫人冷眼扫过去:“文生还是主次不分啊,这么重要的上朝的事,都不如一个女人重要,也不知道外面那女子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他都不回家,老爷,这若是耽误了早朝,皇帝怪罪下来,牵连了您,可怎么办啊。” “子不教,母之过,我掌管府内多年,唯独对这文生,无法管教,定也跟其母有关系,不如先从母身上好好教导教导,只有长着狠狠的教训,才能知道之后该如何教子!” 大夫人隔岸观火的话一落,外面传了人前来催促着:“老爷,得赶快去上朝,不然就来不及了!” 闻言,户部尚书更加心烦意燥,脸色沉的跟黑煤炭似的,大夫人见状,更加添油加醋着:“老爷,这府内的人,必须要好好管教了!不然日后不得翻了这房瓦!” 户部尚书没有心情,只烦躁的摆了摆手,任由大夫人去掌管着,他连忙拿起帽子戴在头上,就大步的向外走去! 见老爷今日不护着自己,秦玉芬的脸上满是绝望,文生越是这种重要关键的时候,越是给自己闯祸,秦玉芬眼眶不断打转着泪水,在抬眸看向大夫人的时候,只见大夫人的眼中毫不掩饰着狠毒。 “秦氏,还不跪下!” 被大夫人这么一声轻斥,秦玉芬也不敢有任何怠慢,连忙跪在了地上! “你嫁给老爷那么多年,教子无方,明知道府中就只有文生一个男丁,还把他教成这样不靠谱的德行,今日我便替老爷好好教训教训你!” 登时间,府内传来秦玉芬被权杖的痛哭声,一声声,令人只觉毛骨悚然,汗毛战栗! 宫内,文朝百官皆一一来上朝,萧玄彻更是早已来到,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台阶上等待着薛相的马车。 薛相下车后,萧玄彻本想能看看薛绾下车,门帘落下,只有薛相一人走下来,找不到阿绾的身影。 一时间,萧玄彻脸上挂着的淡淡笑容不由收敛,薛相更是看见了萧玄彻的脸色变化,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径直抬步朝大殿内走去! 萧玄彻扯了扯唇,阿绾今日竟没来上朝,想必这其中是薛相给拦着! 萧玄彻收回目光,转身朝殿内走去,身影高大,走路风华卓越,令人不得不注目。 长公主更是准确无误的前来朝廷观看早朝,皇帝见状,也没有再多语,既然长公主最近这么爱露风头,也能让他好好的分辨下,这长公主和朝廷内的哪些官员密切联系。 率先汇报的是工部局的人。 见工部局的人走上前作揖,长公主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去,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第170章 长公主,这该如何解释? 皇帝看着工部局的人迫不及待的走上前,眉梢不由得一挑,眼看着就要到皇后下殡的日子了,这薛绾和萧玄彻请求的调查死因一案,至今还没有什么明确的结果,皇帝一时间眸内情绪变化万千,蕴藏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知道薛绾这丫头有多精明,如今从凉州回来几日,这皇后的死因还是没有结果,王美人虽然畏罪自杀,但这王美人背后指使的人,却没有任何马脚露出,究竟是薛绾和萧玄彻在欲擒故纵,玩些新的招数,还是这次背后的人隐藏的太过缜密,当真找不到任何漏洞来? 想来,皇帝坐在皇位上,一时间面色倒是说不上青还是白了,再看今日这绾丫头也没来朝廷上听早朝,皇帝没让工部局的人先说话,而是抬手拂了拂,目光看向了薛相。 “薛相,今日,绾丫头怎么没来早朝,她没来,朕倒是有些不适应了,朕的这朝廷,自从绾丫头后,也算是开了早朝有女子出现的先例了。” 这话,听起来可不那么的友好。 若是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薛相一家仗着自己的权势地位,在朝堂上有点越界的过于厉害了。 一时间,不少官员都悄悄的看过来,薛相却面色不改,保持着镇定,但也起身朝着皇帝作揖:“圣上,小女年幼,很多事情都做的不妥当,女子本不应该上朝,前几次是圣上宠爱阿绾,任由阿绾胡闹,但阿绾也不能一直这样胡闹,府内修了一座小桥,阿绾怕水,昨天估摸着是又吓到了,不小心落了水,染了风寒,现在正在府内养着呢。” 皇帝闻言,“哦?绾丫头落水了?朕没记错的话,当年在宫中,绾丫头来静安殿找她的姨母玩,也不小心落了水吧,从那时候,你就把绾丫头送到扬州养伤去了。” 薛相双手依旧撑着,低垂着头:“圣上说的没错。” 皇帝回忆着:“当时宫中孩子多,说起来,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绾丫头给救上来的。” 萧玄彻坐在位置上,听到这话,神色不动涟漪,像是事不关己一样。 薛相眼角余光扫了一眼萧玄彻,见萧玄彻丝毫没有要戳破的意思,心中便了然,皇帝这般试探,九殿下仍然无动于衷,他虽与阿绾在一起的心急切,却又好像能隐忍的住。 薛相沉声答道:“阿绾也一直没说,当时年纪太小,又落入湖中,记不清救的那人是谁,也实属正常。”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薛相坐回去。 他重新看向工部局的人,将话题给拉回来了,“工部尚书,来说说最近调查王美人竹林苑的结果吧。” 工部尚书顿时作揖,神色敬重:“皇上,臣近日带着工部局的官员仔细调查了竹林苑的排水渠,堵塞的原因的确是排水渠过于老旧,常年没有修整,而造成的堵塞,竹林苑的宫女也都已交代了,在皇后娘娘仙逝的前一晚,王美人的确偷偷去过静安殿,向皇后娘娘道歉诉苦当年自己犯下的错,想要寻求皇后娘娘的原谅。” “当晚,秘密出现在静安殿的也只有王美人一人,连婢女都只能在外面等着,而第二天就传来了皇后仙逝的消息,如此看来,恐是王美人这么多年住在冷宫的旁边,积怨太深,才选择了对皇后下手,这样心思蛇蝎的人,就让她这么畏罪自杀了,还是太轻了!” 听着工部尚书的话,长公主倚靠在座位上,一脸的得意风声。 皇帝龙颜沉了下来:“区区一个王美人,就敢对朕的皇后下如此的毒手?我看,这王美人如此胆大,她教出来的儿子也应有罪!传信去漠州,十日内,让安王回来,好好为他的母亲赎罪!” 长公主不由得看向皇帝,她还没想好对策,该如何将安王给召回来,没想到这老登就自己开口要传安王回来了? 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她的事! 长公主在旁开口:“圣上,这安王在漠州待了那么多年,如今也该回上京城看看了,如今您膝下子嗣少,只有玄彻在您身边,想必您也觉得无聊孤单,漠州蕃地随便一个人都能过去镇守,让这安王回来,您带在身边,好好教教,也不失为一个好决策。” 皇帝面笑肉不笑:“安王在外面待了那么多年,思想早已成型,朕能不能教他,也得看他的心思在哪里!不过,让他回上京城看看也好,看看自己的母妃是怎么把一代国母给害死的!” 这话咬的极重,就犹如无形的巴掌狠狠打在长公主的脸上一样,长公主一时,也有些笑不出来了。 工部尚书继续道:“圣上,依臣看,这竹林苑与冷宫只有一墙之隔,又出了这事,干脆将竹林苑给废了化为禁地,日后谁都不能踏足,也算是对皇后娘娘的一丝敬重!” “报!” 就在工部尚书的话音一落,外面突然跑进来一急卫! 工部尚书和长公主的脸色同时一变,身子不由得僵怔起来,不知道在这种时候,急卫突然冲进来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皇帝的目光同样被吸引过去,沉声道:“什么急事?” 急卫抬眸,汇报道:“圣上,大理寺卿带着新的证据来了!” 瞬时间,工部尚书的脸色变得难看,连交握在一起的手都变得有些颤抖。 皇帝眉头也皱了皱,周身气息沉浮:“大理寺卿有新的证据了?” 他扫向薛相,语气沉沉的:“薛相可早就知道这事?” 薛相摇头:“回禀圣上,老臣也不知道此事。” “那九儿可知道?” 一直端正坐着的萧玄彻被点名,长公主垂着眸,目光不由得扫向萧玄彻,放在衣裙两侧的手都不由得牢牢握紧,这萧玄彻又要带来什么! 萧玄彻语气悠扬,不紧不慢的:“父皇,儿臣觉得,证据就能说话,儿臣无需多说,若有能证明皇后娘娘的死因另有她人插手,也能让大家都能查明真相不是吗。” 皇帝摸了摸下巴的胡子,“看来,九儿这是有确定的证据了?” 萧玄彻并不接皇帝这招,眼下皇帝再笨再傻也不可能猜不出来,这件事跟长公主有关系。 将他引出来,想让长公主和他在这朝廷内斗起来,他隔岸观火,这也是他这个好父皇,或者是好兄长能做出来的事! 萧玄彻面上的笑意收敛,露出几分冷意:“调查这事是大理寺卿全权专办,我只是配合阿绾,想要查明皇后娘娘死因,父皇,臣的话不重要,不如让大理寺卿进来说说,看看是什么证据?” 皇帝看出了萧玄彻并不想交战的意思,他应声道:“传大理寺卿薛祁言进来。” “是,圣上!” 很快,大理寺卿薛祁言便手拎着几个快要咽气的乌鸦走进来,顿时间,乌鸦周身散发着排水渠的味道,朝廷内顿时作呕不已。 饶是坐在圣座上的皇帝,都不由得抬手捂住鼻子,常公公立即走上前,将沾有檀香味的手帕递给皇帝来掩住口鼻! 长公主率先起身,目光凛冽,“大理寺卿,你带着这几只要死不死的乌鸦进朝廷内,合适吗!” 薛祁言却不卑不亢,目光直直的看着当今圣上:“圣上,这些乌鸦,就是证据!” “什么证据?”皇帝一边掩着口鼻,一边沉声开口! 薛祁言扫了一眼工部局,“王美人竹林苑中排水渠堵的当晚,王美人就派人去叫了工部局的人前来修排水渠,我想,工部尚书,你们工部局的人应该最知道,当晚修排水渠的时候,里面有很多掉落的乌鸦毛吧,而在王美人和宫女给你们的笔录中,也明确记载是有乌鸦毛的,对吗。” 工部尚书被薛祁言这凌厉的眼睛一盯,一时间背后有些胆寒战栗,他缩了缩身子,“我们去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乌鸦了,而且这乌鸦能有什么证据!” 薛祁言冷哼一声:“王美人已经畏罪自杀,竹林苑的婢女也因害怕自缢,这种行为,和静安殿的那两名宫女,如出一辙的做法,有人便想,死人不能说话,就罪无铁证,无法定罪是吗!” “但这些乌鸦,是臣带着人在竹林中搜了很久,才寻到这些沾着王美人气味的乌鸦,拆膛破腹后,里面全部都是这些金银珠宝!” 话落,薛祁言顿时将乌鸦的身子反过来,肚子里不断调出的香包惊呆了众人! 这些香包沾着血,看起来格外的恶心。 而看到那些金银珠宝从乌鸦肚子里掉出来的时候,长公主恶心的今早吃的饭都要给吐出来了,但更多的是由内而外升起的恐惧! 皇帝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打开这些香包!” “皇兄!” 长公主立即开口! 薛祁言却毫不犹豫,走上前,将这些香包一一打开,属于长公主府内的金银珠宝,全部掉落在地上! 薛祁言目光扫向长公主:“臣斗胆问长公主,这王美人的竹林苑内,甚至想偷偷通过排水渠向外输送的香包,为何是长公主府内的金银珠宝?” 第171章 此刻只想见到阿绾 工部尚书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皇帝更是脸色阴森下来,整个朝廷,一时间陷入死寂一般的静默,长公主站在原地,呼吸变得颤抖:“皇兄,这不是我做的!我府内的金银,怎么可能会在乌鸦肚子里,这听起来像话吗!” 皇帝猛地拍案:“这的确不像话!惠宁,朕需要你一个解释!” 长公主泪如雨下:“一定是我府内出了小人内奸,那王美人死后,还想拉着本宫下马,本宫恨不得她活了,好好质问她!皇兄,本宫与皇后无冤无仇,皇后对本宫来说,也是嫂嫂,本宫何以下手?这毫无理由!” “工部尚书!你们为什么隐瞒乌鸦毛一事?” 皇后隐忍着怒意,可说出来的话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那工部尚书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圣上,本官只是想尽快查明真相,而这排水渠堵塞的的确确是因为老旧,常年没有修整的原因而导致的,所以才对这乌鸦毛没有过多的怀疑!而本官当时带着人去的时候,王美人的竹林苑内的的确确没有乌鸦!” “排水渠的味道都是一样的,说不定这群乌鸦也不一定是王美人竹林苑内飞出去的!” 听到工部尚书这句话,长公主连忙跟着点头:“皇兄,本宫是被冤枉的!本宫现在一定是被小人给陷害,本宫对谁下手都不可能对皇后娘娘!” 薛祁言却掏出另外一个袋子,“这里收集的乌鸦毛是从工部局的仓库中取出来的,以及王美人竹林苑中剩下的乌鸦毛,与臣带来的这几只,出处一致!还请圣上明察!还臣姨母一个死因真相!” 薛祁言声音沉重,响彻整个朝堂! 说完这话,他更是双膝跪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哀家倒要看看,惠宁这是被冤枉陷害皇后死亡吗。” “太后驾到!” 众人皆看去,只见太后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 长公主见状,更是直接跑向了太后,像是寻求着靠山,“母后,您快为惠宁主持公道,这说出来像话吗,惠宁怎可能去害皇嫂嫂,现在这香包里的金银珠宝,惠宁可从来都没见过,定是府内出了小人,不然,不然就让户部尚书好好查查我府内最近的进账出账,本宫定要抓出来奸细,来还本宫一个清白!” 太后紧皱眉头,看着坐在天子之位的皇帝:“皇帝,哀家看,这王美人死前也不是个省心的,当时她就在皇后的静安殿里当小婢女,你那日喝醉了被这个小婢女给着了道,这些年来,她心中积怨太深,宫中的嫔妃谁敢和她为友?都知道她是皇后宫殿里出来的贱婢,母凭子贵,得了一个王美人的位置!她想要害死皇后的心,肯定早已计划已久!能害死皇后的人,自然也能嫁祸给惠宁!” “你切莫要意气用事,皇帝。” 皇帝坐在位置上,神情不明:“朕还没下决定,母后就着急的赶了过来,会不会太急切了些?” 太后冷哼一声:“你和惠宁若是能给哀家省点心,哀家也就不用这么忧虑了!” 户部尚书同样也上前请旨:“圣上,本官愿意好好查查账簿,不止是对皇后缅怀,也是给长公主一个交代,真相究竟如何,也要好好交代才是!” 皇帝屏息着怒意:“这件事,调查清楚,惠宁近几日被关府内,先不要出来了,母后,以后朝廷上的事,不需要你和惠宁在这里担忧插脚,你们过好自己的就可以了!” 长公主流着泪:“皇兄,这次,惠宁一定会讨个公道!害死皇后,那可是死罪,惠宁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等傻事来!” 长公主被带走后,事关皇后死因这一事,又进入了新的局势中! 薛祁言将这些罪证再次收起来,退到外面,常公公就连忙带着人在朝廷内点燃檀香,来驱逐这些臭味,走到门口的时候,常公公还不由得拿扇子扇了扇,捏紧鼻子道,腔调阴森:“真是晦气!” 薛祁言就站在门口,将常公公脸上嫌恶的表情一览其中,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 而今日同样也是科举中举的人前来觐见皇帝的日子,户部尚书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不对劲,状元,探花都穿着仕服满脸风光的阔步走了进来,却唯独少了榜眼! 而皇帝是知道,这榜眼正是户部尚书的小儿子,刘文生! 皇帝一个锐利的目光扫向户部尚书,“户部,你的儿子呢?” 户部尚书一个激灵,连忙上前作揖:“回圣上,小儿昨晚外出去探外祖母,到现在都还未回来,本官已经派人去寻了,不知道小儿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本官替小儿领罪,还请圣上责罚!” 皇帝眯了眯眸:“既然知道今天就要上朝,又何必昨晚夜出去探望外祖母,这喜悦之心就非得昨晚按耐不住了?” 户部尚书讪讪的笑笑,额头脸上都已经布满了冷汗,“本官这小儿,平日里和家里关系极好,和那外祖母更是,昨晚他非要前去,说自己很快就回来,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本官着实感到抱歉,还请圣上责罚!” 皇帝却冷哼一声:“我看户部,你这小儿,是对这榜眼的位置有所不满啊?” “圣上!绝对没有!小儿绝对配得上榜眼这个位置,这也是圣上亲自选出来的,怎可能不满!” 户部尚书一个咯噔,赶紧跪在了地上! 皇帝脸色变换风云,最终还是没再说出来! 上朝第一天就缺席,这日后在朝廷可不是那么好待的! 但刘文生毕竟是户部尚书的儿子,户部管理国库,文朝百官,也自然不敢不给户部尚书这个面子! 早朝结束后,萧玄彻率先走出大殿,薛绾今日没来上朝,此时此刻,萧玄彻没有别的心思,就只有立马见到薛绾。 今日观朝,萧玄彻才彻底看清,怪不得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长公主的野心还真是大,工部尚书,户部尚书,她都要揽入其中,而如今的安王,很明显,将会被长公主当成傀儡,辅佐上位。 这户部尚书的儿子今日缺席,可真是有看点了。 萧玄彻一路出了宫门,就看着自己的影卫,“阿绾去哪了?” 说这话时,薛相乘坐的马车刚好也从宫中出来,这帘子毕竟不隔音,薛相自然将萧玄彻这话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眼角抽了抽,这九殿下惦记的未免也太明显了吧?丝毫都不内敛遮掩的,直接就当众问着他的小女去哪了! 而影卫自然也看到了薛相的马车,看着九殿下,有些欲言又止! 萧玄彻坐在马上,回头看向薛相的马车,他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马车内的人听得清楚:“相爷,本王有些新的线索想找阿绾聊一聊,可否?” 薛相掀开帘子,看向萧玄彻:“今日朝堂局势,九殿下可看出什么?殿下若是有空的话,可以前去府中一坐,我代为转告给阿绾。” 萧玄彻轻笑:“相爷,你知道的,本王不爱跟长辈打交道,我与我那父皇都没办法好好坐着探讨局势,就不与相爷说了吧,免得哪些话说的不周到,听着相爷心中不爽快,也不好,年轻人之间更好交流,本王还是习惯跟阿绾说。” 薛相握着帘子,一时间竟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萧玄彻! “小女在府中休养,恐怕也不好招待殿下。” 影卫在旁适时的开口,轻咳一声:“刚刚来报,小姐随着薛祁安小少爷去了武将训练营观赏了。” 薛相的脸色顿时变得意味不明,阿绾随着祁安那臭小子去武将训练营了? 今日他特意不让阿绾来宫内上朝,就是为了让阿绾这几日能在府内好好待着,不要被有心人给盯上了,没成想,阿绾竟然如此按捺不住,竟然直接跟着薛祁安那臭小子去了武将训练营。 谁不知道,这武将训练营是九殿下的地盘? 薛相负气一声,算了,孩子长大了,管不了了! 他将帘子拉下:“还请九殿下帮臣好好照顾阿绾。” 萧玄彻听出这话外之音,唇角扬起一抹微笑:“绝对不让相爷担忧。” 目送着薛相的马车离开后,萧玄彻才扬着马鞭,少年英气十足:“走,去看看阿绾!” 阿绾竟然去了武将训练营,这对萧玄彻来说,自然是惊喜十足! 自己欢喜的女子去了自己最擅长最骄傲的地盘,这让萧玄彻的内心如何不动容? 彼时,武将训练营。 薛绾身穿白色长裙,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带了白色面罩,周身清冷,坐在马上,倒是给人一种清冷不可靠近的感觉! 薛祁安从马上跳下来:“阿姐,这就是我以后要长待的地方了,霍敬也在里面,他要是知道你来看他了,肯定会开心的!” 薛绾不需要薛祁安扶着,自己便能从马上跳下来。 她看着眼前高高的城墙,隔着墙外都能听到里面的训练声,足以可见,这里的训练强度能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