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也不知在何处寻来仇悸的联络方式,不过他接触仇悸的渠道确实绰绰有余——从两位好友那边索要,由信息收集中盗取。但是,郁宁是有向仇悸发送消息的权利,却没有能力让仇悸理睬他。
郁宁在傍晚六点四十分就给仇悸发出消息,交代他已经在饭店等待,仇悸进餐厅报自己名字或者郁宁的姓名即可,仇悸却移动设备丢在一旁,将信息视而不见。
诚然,仇悸并不是像聊天界面那般潇洒自在,他备受煎熬,他是想撇清两人的关系,可旧情和喜欢横亘其中,让惯性使然的眷顾不断怂恿仇悸,他以往很少拒绝郁宁,也是舍不得。
内心争吵的声音愈加放大,掩盖了外界的喧嚣。
“少爷。”
唤声闯入仇悸的脑际,但其实侍者早已呼唤连连。
仇悸木讷而问:“怎么了?”
“吃饭了,少爷。”
仇悸这才愚笨地查看时间,原来已经七点有余,他在这段时间里就任凭纠结淹没一切思绪,没有向外抒发,也没有吩咐侍者自己外出就餐的可能。
既然如此,仇悸便顺从了,他本就没有接纳郁宁的理由。
不过仇悸上了餐桌,也延续了心不在焉。他没有食欲,他掬着思绪冗杂——也不知道郁宁是否还在餐厅等待,他又要到何时,他不再发消息是怕仇悸会不胜其烦吗?
不痛快的拒绝让仇悸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寻找不到出口,只剩下急躁难宁与晕头转向。
仇悸最后还是给郁宁回了短信:
【别等,不去】
郁宁随后给仇悸发来图片回应,郁宁对面是空座位,郁宁在恭候他,桌上的菜单也恭候他。
仇悸索性就不回复了,他难以措辞,不知如何落下拒绝。但其实他已经拒绝了,是内心残余牵挂,让拒绝掺入私情,自己才备受思绪的苦楚。
在宽大的餐桌上,仇悸的世界是暂且只有自己和郁宁,但其实都是家庭出席大部分,旁处仇怡晓给仇悸夹了菜:“多吃点。”
“好。”仇悸几乎不会拒绝母亲,琐碎小事也顺从仇怡晓。
仇悸是顺从了母亲之意,可他也食不果腹准备离席:“我吃饱了。”
仇怡晓知道他在和一段陌生号码盘旋,应当是又和郁宁纠缠上了,仇怡晓也不勉强仇悸,只是叮嘱道:“晚上再吃点东西。”
仇悸回到卧室不是给自己换上正服,他是窝入被褥之中,给自己一个逃避的舒适区。
此时已经七点过半,郁宁也应该走了,消息提醒将仇悸拉出被褥。
郁宁:
【需要我去接你吗?】
他还没打算离开,疯子一个。
仇悸不予回应,他自然是没有接受之意,但倘若仇悸拒绝了,就像是小脾气上头,郁宁也应该会来,到时候场面可不可收拾。
仇悸就将通讯设备丢在一旁,不予回应。
让聊天窗口陷入无声,让郁宁延续着等待。仇悸在枯索的时间中翻阅了两人的回应,是百感交集,爱恨交织,时间就匆匆流逝,已经将近八点,郁宁又发来消息。
郁宁:
【你在家吗?】
仇悸是觉得郁宁马上就要驰车而来,仇悸也不想郁宁继续等待,等人是多么煎熬之事。
仇悸不想过于心狠,又要体现拒绝的力度,反复措辞:
【在不在家跟你没关系】
【我没空】
郁宁确实是再无消息回应了,也不知是否是准备调头回去了,仇悸没有过多揣测,他去浴室洗澡。
不过思想的中心就偏移到郁宁的用意,两人没有任何交集,郁宁也不记得仇悸,却忽然间要搭建联系,一切来得都不可措手。
仇悸出了浴室,他又第一时间去观察时间,郁宁确实没有消息了,时间也已经八点过半了。
仇悸还是有忧戚在萌生,仇悸便给陆汀打电话,两人寒暄一阵,仇悸徐缓踏入主题。
仇悸:“郁宁现在在干嘛?”
陆汀:“不知道啊,怎么了?”
仇悸:“你们问一下。”
陆汀:“哦。”
宣靖应当是用短信联系了郁宁,宣靖得到回应后即刻转交给仇悸:“在等人。”
仇悸:“在哪等?”
宣靖依旧转交信息:“珏莱美露。”
仇悸:“行吧,就先这样,你们早点休息。”
他还在等待,到底是要干嘛,神经病一个。
仇悸不知不觉中就走到衣帽间中。叹气连连之中,挑选了一套正服。
他正准备换下衣物,窗外飘雨在玻璃上撞出声响,仇悸的步伐又被忽起的雨势阻拦。
他正观察雨势,消息的提醒又随之而来:【下雨了,在家好好休息吧】
这顿晚饭就此落终,他的左右摇摆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雨解救,可是仇悸没有得到痛快。
明明不用再纠结犹豫,他却惆怅依旧,也让失望和不悦爬上心头。
他就像是已经踏入雨中,却又骤然迷失方向,还为没有赴约的绝情愧疚着。
这次失约并非助长了仇悸肆意妄为的势头,反之是接连勾起仇悸的懊丧,所以仇悸这几日搜肠刮肚。一直到交流会将近,他心高气傲的气焰被压灭,他是带着A送来的邀请函,提着谦卑和低调出席了A主办的交流会。
仇悸在郁家收起了张扬作态,此处充斥寒意凌人,让仇悸许多骄矜作态都冻结,他只是保持静默在A安顿下来。
仇悸被安排在客房,不过这客房像是家用卧室,仇悸在房内徘徊环顾,一股陌生的气息让仇悸难以安坐,仇悸走入建筑内长廊。
这一场交流会时长三日,郁宁在此为来宾准备基本的生活起居,来来往往已有许多宾客在此安顿。
仇悸也算是踏入稀疏的往来之中,侍者带着服务随之而来:“仇少爷,需要带您熟悉一下场地吗,后面还有山庄。”
山庄不是A的私人领域吗?熟悉这里的场地对于我而言是过于逾矩了吧,你们倒总是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或许是仇悸的排斥心理过重,他对于该言辞的解读带有滤镜,仇悸凛声拒绝:“不用了。”
“那仇少爷有什么需要吗?”
仇悸没有需求,只是思绪辗转过后还是有意解闷:“宣少爷和陆少爷到了吗?”
“到了,方才还在前方楼梯碰见两位少爷,需要我给您带路过去吗?”侍者回应道。
“不用了,去忙吧。”
仇悸脱去如影随形带来的压迫感,他向前走去,宣靖和陆汀就在护栏前观望一楼的喧嚷。
陆汀疑惑道:“前几天说的要找对象是真的?”
宣靖直言:“他也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陆汀依旧带着难以信服:“就这样突然开始找结婚对象了?”
仇悸混入到两人的话题中:“谁要找结婚对象?”
两人听到仇悸的声音变得木然,随后保持沉默,让仇悸自己揣测。
仇悸顺着两人的视线向下望去,是郁宁和宾客众谈言欢,旁处有年龄相仿的大家闺秀,两人谈吐文雅,气韵相投,挽手并行就是佳人一对。
宣靖和陆汀如鲠在喉,不敢将郁宁的调侃之词搬到仇悸面前,免得惹仇悸暗生悲戚。
而仇悸观察过后并无评价,他表现得云淡风轻,只是另外挑起了话题:“你们房间在哪?”
“就在你对面那间。”
此话题到此为止,仇悸思索过后继续抱怨道:“真挺没意思的,一场会要开这么久。”
“也算是给自己拉回一点人脉吧,A这四年也算是一定程度上和社会脱节了。”
“一回来又是对政治干涉,又是选个结婚对象稳固自己的地位,还真是挺辛苦的。”仇悸讥讽道。
两人既无附和之词,也没有为郁宁开脱的意思,他们的纷争就局限在两人之内吧。
宣靖则在脑中拾起了碎片:“他那时候在珏莱美露等什么人,等你吗?”
“等鱼。”仇悸散漫而道。
陆汀:“什么?”
宣靖:“你是鱼?”
“他突然约我总不能是单纯吃个饭吧,也不能是想旧情复燃吧,他现在有什么计划我是不明白,但是他现在忙里忙外,不可能会白白把一晚上的时间用在等我去吃个饭,可能就是放线钓鱼吧,他应该知道我和他对立。”
“你没去吗?”陆汀却关心他行为内层的情感状态。
“没去,什么饭不能吃,非要在珏莱美露吃,非要和他吃,麻烦。”
虽然仇悸在言辞上表现洒脱,但是两人可以看出他的纠结徊惶。
仇悸现在满脸写着委屈,是因为当初被郁宁绝情抛下,郁宁这几年又失踪失联,回来之后却依旧居心叵测,依旧把仇悸当作盘中棋。
三人的话题由仇悸的怨恨之词搁浅,郁宁也召来侍者,旁处的宾客纷纷被起接待而去。
郁宁似乎早有预感自己被仇悸窥探,他徐缓抬首,两人四目相对。郁宁眼神中是纷繁冗杂,如同深邃得黑洞,是试图将仇悸拉入他生活的一只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