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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没有对错之分

    从段府出来后,沈溪岚便和贺穆回了宫。

    回去的路上贺穆问:“可有线索?”

    “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只是确定了一件事。爹爹是被奸人所害,不是平白无故自戕的。”

    沈溪岚说完,难受地看向一旁,不让自己失落的样子展现给他人。

    她后悔,爹爹去早朝那日她为什么没有察觉。

    她自诩心思剔透,为什么,她没有拦住爹爹,让他不要去。

    “娘娘……”

    她摇了摇头,在贺穆看不到的地方无声落泪。

    “老师在天有灵,不会错怪任何人。”

    “正是知道,所以我才更加愧疚……沈家二十一载,我却从未给这个家付出什么,就连最后的道别,都是他摸着我的头对我说,我已长大了。”

    悠长古道。

    马车穿越热闹的早市,逐渐往静谧的宫里去。

    路过曾经的沈家,贺穆怕她难过,没有叫她知晓。

    早晨,正是每户人家开始忙碌的时间。

    沈溪岚没有了家。

    她念起曾经,许许多多的画面,此刻都变得清晰起来。

    每一处过去不曾察觉的细节,她都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做好一点。

    爹爹让她读的书,她为什么偷了懒。

    阿娘与她说说体己话,为什么她要和

    邵岚岚出去玩。

    大哥说她懒散,她为何顶嘴。

    二哥要她尝的那壶香酒,她为什么最后都不肯喝。

    ……

    沈溪岚唯一能寻到的,便是那壶香酒了。

    前段时日出宫,还剩下一些。

    迎梦劝不住,怕她喝太多伤身误事,思来想去,把这事通过秦韶传给韩鹿梦。

    “你们家娘娘的苦恼,本座解不了。”

    “可这宫里,能宽慰娘娘的只有掌印……”

    迎梦小心又胆大包天地说。

    “本座?”他像是听到好笑的笑话:“就算本座可宽慰她,她又凭什么讨得本座的好,本座看着就那么良善,伸手神佛,处处施恩吗!”

    字字珠玑,劈头盖脸地砸到迎梦头上。

    迎梦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地念了好一阵:“可,可是……掌印总不会伤害娘娘……”

    韩鹿梦真的很想问问,她凭什么觉得,他就不会伤害沈溪岚。

    他这双手,杀过多少人,染了多少血,他自己都记不清。

    这段时日,的确纵容,纵的她不知天高地厚,竟指他的鼻子让他管好自家不听话的狗。

    他越想,越是觉得可笑。

    “滚出去。”

    迎梦红着眼睛,迷茫地站在吟花殿。

    她习惯出事就来找掌印,第一次如

    此彻悟地感受到,掌印不再管娘娘的滋味。

    还能找谁?

    “迎梦姑娘无需难过,掌印只是气话。”

    她错愕地转头,一方手帕递过来,寻常手帕总会绣些纹样,这一方却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如雪一般。

    秦韶道:“娘娘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不会不管。”

    “秦大监。”迎梦行礼,道了声谢,随后不解地问:“大监怎么知道……”

    “直觉吧。娘娘对掌印而言,是特殊的。”

    她擦擦眼泪:“多谢大监。”

    秦韶脸庞温润,说话的时候不似别的公公那般尖利,就像一捧徐徐流淌的温泉水,细微波动,却也是静谧的在水面酿成波纹。

    他身上有一种山间翠竹的凛冽清香,迎梦回神时,已不知自己呆呆地看了他多久。

    倏地红了脸。

    别过头去:“娘娘身侧不可无人,奴婢回宫了。”

    迎梦跑的很快,头都不敢回,等跑出吟花殿才发觉自己手里头还攥着秦韶给的手帕。

    算了,下次再还吧……

    ……

    沈溪岚一杯一杯地倾倒。

    不知怎的,梦到二哥。

    二哥诱她喝酒:“岚岚,你品一品,尝上一口,二哥保你忘却烦恼。”

    “我又没烦恼,二哥也不似有。”她没

    心没肺地:“二哥又不入朝堂,终日在勾栏间花天酒地,有什么可烦的。”

    “你不知,你不知。”他摸了摸她的头,神秘莫测道:“你和二哥不一样。最好,永远都不一样。”

    画面一转,二哥被束上枷锁。

    披头散发,邑京勾栏间的女子都出来送他。

    “二郎,盼你归来。”

    她们哭的厉害。

    却是真心实意的眼泪。

    他还是摸了摸她的头:“今后我不在,好好照顾阿娘,还有你自己。”

    他看着沈溪岚:“一转眼,我们的岚岚也这般大了。”

    她一个恍神,从案惊坐起。

    思韵宫的墙壁,摆设,尽入她眼。

    身后传来翻书声,韩鹿梦倚着她的床榻,悠悠道:“娘娘梦见了什么。”

    “……”她怔了怔,撑着案几,借力起身。

    宿醉后的身子,尚不听使唤。

    这几步,她走的有些吃力。

    “韩扶疏,我爹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她走到韩鹿梦跟前,蹲了下来,拨走他的书。

    啪叽,书落到地上。

    韩鹿梦抬起眼来,与她四目相对。

    沈溪岚拉住他的衣领:“你告诉我,有没有关系。”

    “若本座说,有呢。”

    她呜咽着,手指紧了紧,深吸口气:

    “……”

    韩鹿梦又问:“你当如何。”

    “那便……杀了你。”

    一滴眼泪滚落,精致的小脸上留下一道水痕。

    她痛苦地说,百般确定:“那便杀了你!”

    韩鹿梦在鬼门关走了一百回,不怕死。他复仇之时,听到无数诅咒的声音,可只有沈溪岚的愤怒之言,绝望的令人有些心疼。

    她的小手,连抓他衣襟都不稳,如何杀了他。

    韩鹿梦道:“痴人说梦。”

    “他有什么错……”她低着头,一滴泪倾泻,便如洪水开闸,一颗两颗地落到地上,沈溪岚哽咽地说:“他只是想让这天下安稳,想要一个明君,他不为他自己,他有什么错……”

    韩鹿梦残忍地告诉她:“这世间从没有对错之分。”

    “那该是什么。”沈溪岚抬起头来逼问他:“该是什么样的,韩鹿梦,你告诉我。”

    “合该是黑变白,白染黑,宦官当权,皇帝做傀儡,百姓民不聊生,清官顺不了心。”

    “骗子。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大邑现在还好好的?”

    韩鹿梦沉默。

    沈溪岚拉住他衣领:“你没想摧毁这个国家,我知道,那你能不能把爹爹还我。韩扶疏……我求你,你把他还给我,我拿命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