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秦墨琰率先朝她们走来,秦墨朗好似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紧跟而上。
沈安宁规规矩矩地朝他们行了个福礼;“参见洛王殿下、宣王殿下。”
秦墨琰微微颔首,向来比较随意的秦墨朗反而表情有些不自在,目光不敢往沈安宁的身上瞧,只敢用余光偷偷地瞥,甚至佯装咳嗽了声,才道:“沈小姐多礼了。”
庄成双:“……”
当初她在回金陵城的路上给秦墨朗下跪请安的时候,秦墨朗可没这么客气,甚至好半天没让她起身,跪得她膝盖都疼了。
怎么时隔这么久,这位宣王殿下终于转性了,不再喜欢折磨人了?
“沈小姐看着好生眼熟。”秦墨朗忽然道,“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庄成双不知道这唱得是哪出,秦墨朗既然救过沈安宁,难道还会不记得自己曾经的丰功伟绩?用如此怀疑的态度问出这个问题,着实奇怪。
只听沈安宁轻声细语地回答:“不曾,宣王殿下可能记错了。”
庄成双:“……”
难道刚刚说秦墨朗救过她的人不是沈安宁吗?这俩人你来我往,唱得是什么戏?
庄成双就看秦墨朗的眉梢挑了挑,终于正眼看沈安宁了,笑道:“难道当初女扮男装被困在小山包上被我们禁军救出来的不是沈小姐吗?”
被当众戳穿,沈安宁的表情立刻变得讪讪的,心中顿时将秦墨朗从头到脚咒骂了遍,却立刻又恍然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宣王殿下这么一说,小女子倒是想起来了,还真有这么回事,当时着实是情势所迫,不得已女扮男装,还望宣王殿下不要见怪才好。”沈安宁歉意道,“多谢宣王殿下当日的救命之恩,若有机会,小女子定当结草衔环。”
沈安宁变脸堪比翻书的态
度让秦墨朗目瞪口呆,呆了半晌他忽而若有所指地笑道:“沈小姐不急,终有沈小姐报恩的那一日。”
沈安宁:“……”
庄成双终于看懂了怎么回事,暗中和秦墨琰对视一眼,见秦墨琰朝她别有深意地点了点头,庄成双额角的青筋就不动声色地跳了跳。
这个秦墨朗,还真是会给自己找麻烦,会给他们找事做。
沈安宁似乎没想到秦墨朗竟然会这么不客气,讪讪地笑了笑,与庄成双对视了眼,意思是这里气氛太过阴阳怪气,我人小力弱,抵抗不得,就先溜了。
庄成双笑:“我先送安宁出府,宣王殿下自便吧。”
“正好顺路。”秦墨朗厚着脸皮道。
庄成双:“……”刚刚还一副良家少男的娇羞样子呢?变得也太快了!
于是就变成了庄成双并秦墨琰一道送秦墨朗和沈安宁出府,一路上庄成双的余光都扫着秦墨朗和沈安宁,发现沈家小姐还是十分矜持的,至于秦墨朗……
在经历了短暂的尴尬和不知所错后那份厚脸皮的本事又回来了,好在还没有过于失了分寸,没有不要脸地说出“我送沈小姐回府”这样的鬼话。
俩人各自上了马车,庄成双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轻声道:“殿下可是答应了宣王?”
倘若是秦墨琰出面说威远侯的嫡女更适合宣王妃的位置,陛下定然会答应,但问题出在,秦墨琰压根不想管这件事,总不能去告诉明夏皇,那女子是你自己的儿子看上的吧?他来求我们,我们除了答应还能有什么办法?
“好在北境如今安稳,威远侯这么多年历经沙场也着实累了,就让他回来安度晚年吧。”
秦墨琰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威远侯镇守北境多年,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他竟然说让他回来就让他回
来,这份指点江山的从容,真让庄成双哭笑不得。
她原以为秦墨琰不会动威远侯的职位,看来他还是铁了心要跟帝王之位划清界线。
秦墨琰办事一点都拖泥带水,他次日进宫,不知道在武英殿对明夏皇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愣是让明夏皇当天就下旨,命人火速将旨意送到北境,召回威远侯。
这件事在朝野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正值宣王大势,眼看东宫之位就要到手,也不知道明夏皇这个时候召回威远侯唱得是哪出戏。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众人的疑惑还未完,明夏皇就协同礼部和钦天监定下了册立东宫的日子,朝堂内外顿时炸开了锅,如同一锅沸水般煮地沸腾不止。
秦墨朗被册立为太子的这日,贤妃被封为贵妃,而洛王府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秦墨琰不在府内,来人递上帖子,由南大转交给庄成双,庄成双拆开,首先看的是署名,行云流水的字迹和那人翩然如风的气质如出一辙,“楚湘王”三个字跃然纸上。
庄成双深以为这人死缠烂打的功夫堪称一绝,上次大摇大摆地来,明里为了联姻,暗里为了寻找那个什么不知道花落何处的皇女,结果皇女没找到,他们却已匆匆离开,这次倒好,竟然偷偷潜入金陵来找她,若是被人知晓,她洛王府岂不是要被扣上一个私通敌国的罪名?
简直荒唐!
“不见!”庄成双将信封放在油灯上烧了,表情格外凝重。
南大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庄成双:“属下这就去回复楚湘王。”
聪明如楚湘王,得到庄成双的回绝他并不意外,便又从怀中抽出一封信,这封信与上一封却是不同的,上一封不过是普通的拜帖,这一封却是被蜡油密封好的
绝密信函。
接过信函的南大心中很是忐忑,现在秦墨琰不在府中,府里内外一切由庄成双做主,南大隐约猜到是什么事情,这封信一交,他们洛王府很可能就会有一场风暴。
“这封信还请大总管亲手交到洛王妃手上。”戴着黑色斗篷的楚湘王语气郑重,又不轻不重地加了一句,“到底该如何选择,洛王妃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凡是违背她意愿的,都不是她的良人,更没资格称是她的守护神,本王说得对吗,大总管?”
南大总管额头滴下冷汗,他没心思去拭汗,朝楚湘王道:“王爷说得有理。”
然后转身朝府内走去。
“你说洛王妃会跟我们走吗?”马车里传来梁言郡主的声音。
许久没有听到楚湘王的回答,梁言郡主掀开车帘,见对方不知正在琢磨什么事情,一副沉思的样子,不禁打断他:“你在想什么?”
“你刚刚问我什么?”楚湘王不问反答。
“我问你你以为洛王妃会跟我们走吗?”
“不会。”
梁言郡主:“……”
“洛王妃是个活得十分明明白白的人,你看她对庄府的人的态度就知道了,她不会让自己活在糊里糊涂中,所以对于她母族的事,她一定会想办法了解透彻。”楚湘王分析。
梁言郡主:“那你还说她不会跟我们走?”
“她当然不会跟我们走,我们在她眼中估计就是个屁,不过她虽然不会跟我们走,却不代表她不会去南苍,”楚湘王低眉想了想,分外肯定道:“她一定会去的。”
“你就不担心那南大总管不交信?”
“都是聪明人,那洛王妃一看就非池中之物,岂是可以任由他人摆布命运的?洛王想留住洛王妃的心,不想与洛王妃之间有罅隙,便不会干出这等欺瞒的蠢事
来。”
这弯弯绕绕算计人心的功夫听得梁言郡主头脑犯昏,干脆放下车帘,端坐入定。
南大觉得手上握着的是一把剑,横竖都要在他身上砍上一刀,偏生前去给秦墨琰报信的还没有赶回来让他有个准备,心头就越发忐忑难安。
那楚湘王定然是算准了今日秦墨琰不在府内,南大心中将那“小人”咒骂了遍,眼看垂纶水榭就在眼前,手中的信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南大总管,”茹梅老远就见到这位大总管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报了庄成双,庄成双让她来看看,“大总管可是还有事?”
“有封信需要亲手转交王妃。”南大总管回答。
“便是王妃让奴婢来请您的,大总管这边请。”茹梅引了引路,南大总管道了声“客气”,便硬着头皮再次走进垂纶水榭。
庄成双见那信封落在南大总管手里好似有千斤重,不由地心生疑惑,却并未当面问出,接了信便让南大总管兀自下去忙事。
茹梅顺手将屋内的熏香点燃,转眼瞟见庄成双凝神望着信封上的蜡油,心头一跳,这信竟然还是绝密的,一个他国王爷,干什么要给他们家王妃写绝密信?
茹梅不敢多问,点了熏香便退下了,还顺道拉上了房门。
屋里突然暗淡下来的光线拉回庄成双的神志,她反复将那信封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半晌,到底还是没有拆开,虽然凭她聪慧的脑袋,她也不知道这封信里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侧立东宫乃是国家大事,稍有不慎便容易留下千古诟病,虽然南大总管及时派人去通知了秦墨琰,但那人其实只能守在宫门外等秦墨琰出来,这一等几乎就是三五个时辰,等秦墨琰从宫里出来时,已是暮色四合,几近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