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玉容的手不禁然地放到自己的腹部,她的孩子,是她翻身的唯一希望,可是现在没有了,她的孩子没有了,她的希望也没有了。
“受惊的马腹上插着一把匕首,到底是谁在暗中下杀手,难道你不想知道吗?”庄成双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就不想为你的孩子报仇吗?”
她当然想。
庄成双的话就像魔音般一三七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她恨之入骨,可是她如今只是牢笼中的囚鸟,她什么都做不了,又如何替自己的孩子报仇?
“到底是谁?”庄玉容咬牙切齿道,“到底是谁在害我?”
“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你居然看不明白。”庄成双的声音泛着冷嘲,“你知道你现在住的听竹苑是齐王府阴气最重的地方吗?齐王有好几名侍妾都是死在这里的,平日里,整个府上都鲜少有人敢来这里,但是齐王妃却将你安排在了此处,听说每到夜里这里都有女鬼在哭呢。”
庄成双说得煞有介事,庄玉容只觉得头顶有阵阴风飘过,不由地缩了缩脖子。
“你身怀六甲,不应该住在阴气这么重的地方的,无论对你还是对孩子,都不好。”庄成双逡巡着房间里的摆设,慢悠悠道:“这个房间里,很多东西都是死人用过的,我劝你最好还是别碰,小心幽魂缠身。”
“你胡说!”庄玉容厉声反驳。
“我有没有胡说,你随便拉个丫鬟问问就知道了,不过,你现在对齐王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就算齐王妃弄死你,齐王也不会说什么,只可怜你的孩子。”
庄成双摇头叹气,那是条无辜的生命,还未来得及看看这个缤纷的世界,就被人无情地扼杀了,倘若他是有灵魂的,想必也会来人间索命吧。
庄玉容瞪
大了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庄成双,恨不得爬起来将庄成双撕烂,只可惜她身体孱弱,根本没有那个力气。
庄成双幽幽道:“齐王妃至今无所出,你的孩子出生就是长子,生在皇家,长子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他的出生,到底妨碍了谁的路,难道还需要我细说吗?三妹,从你踏进齐王府的那刻起,你的孩子就已经保不住了。”
庄玉容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地盯着头顶的房梁,她并不蠢笨,只要庄成双稍加提点便能想清楚其中的关隘,她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赵凝霜的黑手。
“你跟我说这些,目的是什么?”庄玉容问。
庄成双笑:“难道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可以让我利用的价值吗?我不过是念着到底姐妹一场,提醒提醒你罢了。”
庄成双落下话,再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停留半刻,转身就走。
出了听竹苑,赵凝霜迎面走来:“四弟妹已经同三小姐说完话了?”
庄成双点头:“三妹刚掉了孩子,情绪不稳,还望四嫂多多包涵。”
“她是王爷的人,就算四弟妹不说,我也会的,四弟妹放心吧。”赵凝霜道,“夜已经深了,我命人准备了些夜宵,四弟妹同我用些夜宵再回去吧。”
“不用了,谢谢三嫂好意。”庄成双苦笑,“今日庄府出了大事,三妹又现在这副样子,我实在没心思也没有胃口吃宵夜,还请三嫂见谅。”
赵凝霜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勉强,吩咐丫鬟去通知秦墨琰,秦墨琰见到她安然无恙地出来,心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秦墨琰温声问。
庄成双可有可无地点头,希望庄玉容能含着那口怨气将她的麻烦给解决了,否则她害怕自己
无法全心全意地无私地去阻止灾难的爆发。
他们趁夜而归,此时已是深夜将至,青帷马车在宽阔的街道上辘辘行驶,街道两边的商铺已经关门,只余两排红灯笼一直蔓延到看不到的尽头。
夜风呼呼刮过,灯笼在房梁下随风摇曳,烛火悠悠,四周昏暗得只见月明星稀和身边模糊的轮廓。
打更的老者敲着梆子身影摇摇晃晃地与青帷马车擦肩而过,然而,不多时,青帷马车的骏马猛地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前行马车的顿时停住。
那更老头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东西,手上的梆子猝然落地,在寂静的四周发出清脆的声响,紧接着他苍老的身体便如断裂的大树般赫然倒下。
坐在马车里的庄成双眯了眯眼睛,紧张地望向秦墨琰,与此同时,一阵剑雨从四面八方飞来,直奔马车车厢而去。
四周的护卫立刻拔剑当下剑雨,防止利箭射中马车,但早已等候多时的埋伏岂会这么轻易就被化解,利箭如洪水般来势汹汹,根本毫无减弱的架势,护卫们已抵挡得有些吃力,好几人因此还受了伤,更显颓势。
南二不得已将袖中烟花释放,烟花一声长啸飞入高空,猛地炸开,南二吩咐道:“南三南四,你们去解决弓箭手,我们留下来抵挡。”
南三南四应声而去,两人武功高绝,一面用剑挡开朝他们射来的利箭,一面抽出袖中飞刀掷向利箭飞来的方向,埋伏之人接二连三地倒下,眼看就要挽回颓势之时,却忽有大批的黑衣刺客从四面八方涌来。
秦墨琰的十八护卫已有五人受了轻伤,两人重伤失去战斗力,就算再加上会武功的知香,缠斗起来也是场恶战,以寡敌众,还要保护不会武功的庄成双和茹梅,明显十
分吃力,而小小的马车也根本不足以挡住高手的掌风。
庄成双在护卫们的保护下扶着秦墨琰踏下马车,护卫们将他们二人还有茹梅紧紧护在中间,朝旁边的酒楼转移,南二一脚踢开酒楼的门,又大力地将门关上,让剩下的护卫护在酒楼四周,防止黑衣刺客冲进酒楼。
酒楼老板本就躲在柜台地下,听到踢门声更是吓得心胆具颤,躲着不敢出来。
庄成双扶着秦墨琰坐到酒楼的角落,时机未到,秦墨琰会武功的事情还不宜让旁人知晓,庄成双只希望南二他们能撑到救援的人赶来。
然而,对方似乎知道秦墨琰所带护卫的实力,挑的刺客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眼看南二和南三南四都多少负了伤,庄成双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感觉到有人握住她的手,庄成双抬眼看去,此时此刻的秦墨琰,一双吸黑的眼睛宛如深潭般神秘莫测,他沉沉道:“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不过短短七个字就让庄成双奇迹般地镇定下来,外面喊杀声此起彼伏,刀光剑影中,庄成双竟再无半点惧怕之意。
“王妃,那些,都是,什么人啊?”茹梅紧张得牙齿打颤,只能用说话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庄成双冷冷地笑了笑:“想杀我与殿下的人太多了,但是很多人都没有这个实力,有这个实力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这里是金陵城,是帝都,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安排了这么大规模的刺杀,五城兵马司却没有半点动静,根本就极为不寻常。
看来五城兵马司内已经有人被收买了,而无论这个人是谁,掌管五城兵马司的统领都不可能洗脱干系,因为遇刺的不是别人,
而是明夏皇最喜爱的四皇子。
放眼整个金陵城,无非是太子党和齐王党在作妖,齐王正在想方设法拉拢秦墨琰,希望秦墨琰能成为他称帝路上的一大助力,当然不可能杀秦墨琰,剩下的便只有太子党,数日前秦墨奎想要自己的人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被秦墨琰给截胡了,他心胸狭窄,想必心中对秦墨琰可谓是恨之入骨。
正因为恨之入骨,便又做出了此等无法无天的愚蠢之事。
若非身陷囹圄,庄成双恨不得现在就为秦墨奎的自杀行为拍手称快。
只是秦墨奎手中的江湖势力已经被清理干净,这些黑衣刺客又是哪里来的?难道又是齐王精心安排的陷害之计?
庄成双只觉得脑仁疼。
她正想得出神,救援队伍便赶到了,黑衣刺客们纷纷退却,毫无恋战之意,待战事完全消停下来,救援队伍将酒楼团团包围之后,南二才进来禀道:“我方死一人,重伤五人,敌方死十九人,其余人逃走,无活口。”
秦墨琰点头回道:“先给受伤的兄弟们治伤,那些死去的黑衣刺客先丢在外面,我们就在这里等。”
“属下遵命。”南二正要下去安排,忽听庄成双道:“我去给他们治伤吧。”
“属下谢王妃好意,只是太医已经赶了过来,属下都是粗人,不敢劳烦王妃出手,还请王妃在此好生歇息。”南二拒绝道,受伤的几乎都是爷们儿,他怎么敢让庄成双相救,又不是没有太医。
“知香呢?”庄成双心中挂念着那个留在外面杀敌的唯一的女孩子,“她没事吧?可有受伤?”
“受伤不重。”南二回答。
“你让知香进来,我给她治伤。”
庄成双此时的语气已有些不容置喙,南二心知多说无用,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