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成双“啊?”一声,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思忖了半晌后才慢悠悠地回答:“母亲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想来应该是对的吧。”
老太君脸上没有笑意,显然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庄成双就立刻补充道:“毕竟是一条人命,若换做是我,虽然我不会让冬红把孩子生下来,但是定会竭力保住她的性命。”
老太君闻言就露出满意的笑来:“你是个心地淳厚的,你这样做并无任何不妥,你要知道,当家主母尚未进门,就没有让小妾或是通房生下长子的道理。”
“孙女明白。”庄成双郑重道。
老太君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满意中便添了几分欣慰。
祖孙俩说着话,庄国忠脸色沉沉地走了进来,老太君让他坐到临窗的大坑上,瞥见他沉郁的脸色,脸上的笑容便慢慢凝结了起来。
“你今天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出了什么事?”老太君问。
“太皇太后病重,如今宫内气氛一派肃穆,陛下心情不好,我被召进宫去,不过是陛下想找人说说话罢了,并没有对我说什么要紧的事。”庄国忠脸色沉重道。
太皇太后病重……
庄成双心中一惊。
当今太皇太后已经高龄九十二岁,若是病重,随时都有可能……如若真的不幸发生,按礼制,她与洛王的婚事就不得不往后推三年。
她如今不过十四,再三年,倒不是等不起,就怕夜长梦多。
庄成双心情沉重地回到扶双院,丫鬟们见她脸色凝重,皆纷纷避开,不敢上前打扰,灵书小心地随在庄成双的身边伺候,见庄成双练字时心不在焉,想问却又不敢问。
“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灵书轻
声回答,“小姐该歇息了。”
庄成双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不知为什么,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很是难安。
“小姐为何这般不安?”灵书见庄成双紧皱的眉头迟迟没有舒展开来,也不禁忐忑起来,“小姐从百福院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您这样忧思忧虑可是有损身体的。”
朝中有变,像庄家这样的家族怎能不受到丝毫影响,可这样的事就算她说给灵书听,灵书又怎可能听得懂,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
“歇息吧。”庄成双淡淡道,多想无益,倒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最近屋外的热气已经稍稍退了些,庄成双午睡时已经不需要有丫鬟在旁边打扇,这日里她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耳边传来灵书低声的叫唤。
“小姐,您快起来,宫里派人来了。”
宫里?
庄成双赫然睁开眼睛,赶紧翻身坐起,急急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宫里派人来请您进宫去,说是太皇太后想要见您,您快起来梳妆打扮吧,轿撵已经在府门外等着了。”灵书去搀庄成双起身,“百福院的代娇姐姐亲自来传话,让您务必盛装,进宫之后万不可失了礼仪,最好少说少做,方能少错。”
灵书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庄成双在梳妆镜前坐下,茹梅已经开始为庄成双梳头戴钗抹脂粉,灵书打开了红漆衣柜,将百花拽地裙拿出来给庄成双换上,又为她戴上了贤妃娘娘所赐的玉镯和老太君所赐的祖母绿,很快就将庄成双打扮得灼目亮眼。
庄成双望着镜中自己娇艳欲滴的脸蛋,想到庄玉容想必也是这般盛装,就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继而道:“打扮得这般华丽,实在惹眼,把头上的赤金衔珠凤钗换成
白玉簪,吧耳垂上的赤金柳叶耳坠换成南珠耳钉,再把宝石攒花的金簪取下来,就这样进宫吧。”
“这样打扮会不会太素雅了些?”灵书担忧道,“进宫可不比去其他府门做客,小姐最好还是慎重些吧,您打扮得太素雅,宫里的贵人会不会认为您不尊重他们?”
“不会。”庄成双笑笑,“我明明就是盛装打扮过的,不过是少戴了些珠钗而已。”
灵书和茹梅见她主意已定,知道多说无用,便按照庄成双的要求换了她佩戴的首饰,等收拾好走到内院的垂花门前时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
垂花门前停着两辆轿撵,宫里来接庄成双的是长信宫的管事姑姑余英贤,余姑姑大约四十来岁,生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见到庄成双便俯身朝庄成双行礼。
庄成双立刻朝余英贤还礼:“哪里敢当姑姑的礼。”
话音刚落,前头轿撵的轿帘便被人撩开,露出庄玉容娇媚的脸蛋和迫不及待的神色,“二姐还在磨蹭什么,赶紧上轿吧,耽误了时辰可不好。”
余姑姑就看到庄成双颇有些僵硬的笑容,赶忙道:“二小姐不必客气,请上轿吧。”
原来被召进宫的除了她还有庄玉容,庄成双不敢懈怠,朝余姑姑福了福身,转身上了第二辆轿撵,行至崇阳门,轿撵停下,剩下的路程只能步行,她们步伐很快,弯弯绕绕地路过了不少宫殿门宇才终于到了长信宫的宫门。
再往里走便是长信宫的正殿,还未到正殿门口,庄成双就听到里面传来高高低低的说话声,有宫女出来禀:“太皇太后请二小姐和三小姐进去。”
高龄九十二的太皇太后已是满头白发,她歪坐在一张铺着石青色厚绒毯的罗汉床上,看起
来颇有精神,可庄国忠昨日不是说太皇太后病重吗?
太皇太后的身边站着数名仪态端庄打扮富贵的妇人,那些妇人正笑呵呵地和太皇太后说话,每个人的说辞皆是十分讨巧,惹得太皇太后笑声连连,妇人们便也跟着笑起来。
庄成双的眼睛从那些妇人身上扫过,站在太皇太后左边的是当今的皇后娘娘吕氏,站在太皇太后右边的是齐王的生母萧贵妃。
往下依次是贤妃娘娘、良妃娘娘、淑妃娘娘和德妃娘娘,庄成双望向贤妃娘娘时贤妃娘娘也正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庄成双赶紧低下头,和庄玉容端正地跪下给太皇太后和各位娘娘行跪拜礼。
太皇太后眯起眼睛望着她们,老人家眼睛不好,看起东西来有些吃力,皇后娘娘就含笑向太皇太后解释:“您不是总念叨墨琰不娶王妃吗,前些时日陛下已经下旨给墨琰赐婚了,跪在右边给您磕头的那个就是墨琰未过门的王妃,庄国公的二女儿庄成双。”
墨琰,是洛王殿下的名。
“那你快让她过来。”太皇太后指着庄成双的方向,“你过来让我瞧瞧。”
“是。”庄成双缓缓起来,因着太皇太后是坐着的,她若是站着,太皇太后便只能仰头望她,庄成双就不得不跪下来给太皇太后请安,“臣女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拉住她的手左右打量她,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啊?”
“回太皇太后,臣女今年十四,虚岁十五。”庄成双微笑着回答。
“都会些什么啊?”
“识得几个字,会点浅薄的医术,近日在跟府里针线上的妈妈学习针线。”语气顿了顿,继续道:“臣女生来愚笨,女儿家的东西始终学不好,实在惭愧。”
“不急不急,慢慢学总会学好的。”太皇太后慢悠悠地道,越看庄成双越是满意,不住地道:“不错不错,是个好姑娘,我们墨琰是个有福气的。”
谁知话锋斗转,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才嫁给我们墨琰啊?婚期定下来了没有?”
庄成双一时语哽,望了望皇后娘娘,又望了望贤妃娘娘,前者抿着嘴笑,后者脸上也有淡淡的笑意,庄成双的脸腾地烧红起来,讷讷道:“这个……还没有。”
站在旁边的萧贵妃就笑道:“老祖宗,您这话可把二小姐给问得不好意思了,墨琰的婚事是礼部和钦天监操持,二小姐还未及笄,陛下还没有定日子呢。”
萧贵妃是齐王殿下的生母,萧氏一族在朝中的权利主要集中在齐王身上,正因为如此,齐王才有和太子殿下齐头并进的资本,也正因为齐王的出众,陛下对萧贵妃的偏爱,萧贵妃在后宫的势力才越来越大,隐隐有与皇后娘娘齐平的架势。
太子和齐王齐头并进,明面上称兄道弟,暗地里却互相算计,皇后娘娘和萧贵妃自然也势同水火,庄成双看到的不过是表面上的平和。
“这样啊!”太皇太后的脸上闪过失望,“那还有好久呢。”
太皇太后又指着庄玉容道:“那个姑娘又是谁啊?怎么还不起来?”
“那是庄国公的三女儿庄玉容,二小姐是第一次入宫,妾身怕她不知道规矩,便让以往经常进宫的三小姐陪着二小姐来的,她们是姐妹,有个照应更好。”皇后娘娘回道,“三小姐也已经定亲了,臣妾将她许给了齐王为侧妃。三小姐和齐王情投意合,又知书达理,是金陵城有名的才女,我们不忍心拆散这对佳人,就许了他们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