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梅?”常安带着一身风霜从外头进来,瞧见念梅坐在阶下不免惊讶:“天这么冷,也不怕冻坏了你。”
说着常安解了自己的披风盖在念梅身上,念梅把披风又给常安系上:“你自己当心风寒才是,瞧你这些日子瘦的。”
他们三人是一起长大的,如今得知这噩耗常安心中也不好受,短短半月,人就瘦了一圈儿。
常安听到屋里的动静儿,眼皮耷拉下来:“姑娘她又哭了......”
念梅点头:“是,一日哭七八遍,且都背着咱们,姑娘她是怕咱们担心。”
念梅红着眼圈儿,“可再这样下去,我是真怕姑娘身子撑不住,那汤药一日日的吃下去身子是好转了些,可姑娘成日里这样哭泣也不是办法啊,万一她哪日想不开......”
念梅抓着常安的衣袖:“姑娘想去黎州,你可能想想法子将姑娘送去黎州,让她亲自去了,心结或许就能解了。”
常安也是想去黎州一趟的,他犹豫片刻,答应下来:“我去宫里求求贵妃娘娘,说不定有用。”
梁帝得知萧承宴身死后便病了,朝中许多事都不再理会,自从沈随被抓后梁帝甚至连面都不露了,如今宫中大事都要问过何贵妃。
常安宫中跑了一遭,终于劝说得何贵妃松口,答应宋婉清去黎州,只是她不放心,又从禁军里找了十几个身骨强健的禁军护送左右,又将许太医也带上才肯让宋婉清去。
抵达黎州已是三月初,可黎州素来苦寒,即便是汴京已经有了春意,黎州入目还是满天的白雪。
马车入了黎州城,一直到了军营前才停下,马车进不去军营,宋婉清便下来马车。
她裹着厚重的狐皮大氅,一张小脸几乎要与满天的白雪融在一起,念梅念柳一左一右扶着宋婉清,积雪厚重,明明半个时辰前才扫过,此刻地上又积满了雪,她踩在雪地上,脚下积雪“吱呀”作响,宋婉清走的有些艰难,才行了两步脚下就是一滑,险些跌在这冰天雪地上,念梅念柳慌忙将人扶住。
军营前,常安拿了令牌出来,一行人这才得以进了军营中。
常安带着宋婉清往中军大帐去,才到帐前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沈肆指挥着旁人搬运伤病,血污刺眼,念柳忍不住惊呼出声。
沈肆警惕回眸,瞧见宋婉清时瞳孔都放大了几分。
“婉清?”他快步迎上来,在想到宋婉清时为何来了这里时,沈肆破天荒的摸了摸鼻尖,有些心虚道:“你可曾瞧见半月前我送去京中的军报?”
宋婉清摇头,她唇瓣发白,整个人虚弱的似乎下一刻就能倒下去似的:“我不知什么军报,我只想知道,萧承宴此刻在何处,他是否真的......”
余下的话宋婉清说不出了,这些时日以来,每离黎州近一分,宋婉清的心就好似被针尖儿细细密密的扎着一样,此刻抵达黎州,见到沈肆,宋婉清只想从沈肆口中得知一个真相,若是萧承宴真的殒命了,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沈达人,我求你告诉我萧承宴的下落。”见沈肆久久没有回话,宋婉清红着眼圈儿向沈肆行了一礼,“不管他是生是死,我总要知道他身在何处......”
话音才落,宋婉清便听的身后有人唤自己:“婉清......”
那声音粗粝的好似砂纸磨过一般,可却是真真实实的,清清楚楚的在她身后响起。
宋婉清的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那声音太过熟悉,那人曾在撷芳殿中抱着她和衣而眠,温柔缱绻的唤她,也曾在她离京时不顾一切奔赴江南,满腔怨愤的叫她,她如何能听不出呢?
只是她却不敢回头,生怕这只是一场空。
宋婉清捂着面颊,痛哭出声。
身后那道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婉清......”
这一声比方才还要缱绻,身旁的常安已经大哭起来,他哭的不能自已,宛若三岁孩童一般。
宋婉清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男人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裸露的胸膛被绷带包的严严实实的,此刻因为活动胸口的位置渗出丝丝血迹来,他被常吉扶着朝宋婉清走了一步,又是一声轻唤:“婉清......”
男人面颊消瘦,下巴上是青色的胡茬,较之离京之前,如今的萧承宴身上多了几分肃杀之气,虽看似伤重,可仅是站在那里就足以令人胆寒,他眉头轻蹙着,朝宋婉清又走了一步,萧承宴张开双臂:“怎么了?是我变化太大了?你认不出我了?”
宋婉清眸中泛红,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了,她摇着头,又是笑又是哭,倒是把萧承宴看的心疼不已。
慌乱上前将人抱在怀里,宋婉清心疼的解了自己的大氅给萧承宴披上,抬手心疼的抚过他胸前的伤处。
“不疼......真的不疼的......”虽然不知宋婉清因何出现在此处,但现在萧承宴瞧见宋婉清这苍白的模样心疼的要命,甚至作势要拿着宋婉清的手往自己伤口上摁,看的常吉心惊胆战:“殿下您可小心点吧!好不容易把这条命捡回来!”
萧承宴瞪他一眼,“多嘴!”
宋婉清仰头看向萧承宴,俏丽明媚的一张小脸此刻半分血色也无,她恨得咬牙切齿:“萧承宴......我恨死你了......”
萧承宴一怔,旋即伸手将人拥入怀里。
他知道的,他一向都知道,他的婉清口是心非,嘴上说的是恨,心里说的却是爱。
所以她说的是,萧承宴,我爱死你了。
沈肆这时才从一旁走出,他颇为歉疚的道:“这都是我的不是,上次殿下带兵迎敌不慎中了埋伏,我们都以为殿下殒命了,这才误传军报,不过殿下平安归来后我已经给汴京送了新的军报,想来是你来的急,正好错过了。”
宋婉清现下没心思搭理沈肆,她带着萧承宴进了帐中,帐中炭火充足,即便外头冰天雪地折胶堕指,帐中依旧是暖融融的。
宋婉清心疼的抚着萧承宴的伤处,抚着抚着泪就又落了下来,她把头枕在萧承宴膝上,无声的哭了起来:“他们人人都告诉我你死了......我心都碎了......”
萧承宴听的心头酸楚,当日他和常吉的确是中了埋伏,那日他旧疾突发跌落马下,常吉为了救他也一同落入西戎人包围之中,他们被追杀三天三夜,彻底在荒原上失了方向,本以为难逃此劫,可那追杀他们的敌军将领却突然命人回营,就这样他同常吉两人才得以保全性命,辗转之下才回了军中。
后来才得知,那日追杀他们之人是舒悦的舅父,西戎王不顾舒悦性命,舒悦舅父却是不能,他放自己一马,想来也是想留下舒悦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