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子言让人根据云石的描述,画出了月娘的画像。但诡异的是云石口中的月娘,与何尖口中的月娘,并不是同一人。
看着两幅截然不同的画像,荆子言眉头紧锁,命人寻找林棋睿死亡的宅子附近,是否有见过这位月娘之人,命人画出其画像。
从大理寺下值后,荆子言回到荆宅便一头扎进书房,适逢寒澈从外面回来:“启禀主子,经属下探查,户部侍郎杨尚卿之子,乃是太子殿下的属官,这位杨侍郎,从前也与太子殿下过从甚密。”
荆子言勾了勾唇讽刺道:“哼,我们这位太子殿下好大的本事啊,这户部左右侍郎皆是太子的人,那这户部岂不是这位太子殿下的囊中之物,杨侍郎在明,林侍郎在暗。”
听着荆子言的讽刺,寒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主子,只是属下在探查时,总觉着有些怪异,就像……就像有人故意将杨侍郎的行踪泄露给属下。属下感觉,就像……就像被人牵着似的。”
寒澈吞吞吐吐的说出了自己感知,“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尚未出正月,春寒料峭,元谨小心进来给屋内的火盆添碳,极力的避免打扰到陷入沉思的荆子言。自从回到京城,元谨就一直在宅子里未出门。他曾经在殿前兵马司任职,二十多年前因执行任务重伤昏迷,几经波折才得以活命,二十多年再未踏足过玉京城。
如今回到玉
京城,他也不敢出门,怕遇到熟人。当年侥幸回到玉京城的护卫们,有的升官发财,有的战死沙场。而他伤了命根子,变成了不男不女的人。
幸好,遇见了当年的小主子,收留了他,也算值了。他不能随意示人,以免暴露小主子的身份。
元谨小心翼翼的往火盆里添碳,火盆中噼啪作响的声音,终究引起了荆子言的注意,荆子言转身见到元谨,淡声问了一句:“可去看过静颐了?她伤势如何了”
“回主子,属下已经去看过静姑娘了,已无大碍。属下按照主子吩咐,将补身子的药都送过去了。”元谨笑着说道。
“嗯,此次多亏了她,这孩子爱财,你再多给她送点银票过去……”说着他拿起书案上的箭镞递给元谨,沉声道:“元谨,你此前曾在军中任职,对朝廷管制兵器较为熟悉,你来看看着箭镞,可能看出什么?”
元谨接过箭镞,仔细观察一番,“这……”他瞪大了眼睛,“主子,属下确定,这并非朝廷官方制式。大宸规定,军用弓箭标准为三尺三寸,民间锻造弓箭需按官方立样进行,比军用弓箭要比民用弓箭长二寸,为三尺五寸。但这支箭,并非我大宸的制式。”
荆子言眼眸一亮,寒声说道:“也就是说,这是私自锻造的弓箭?”
他快步走到书案边,在宣纸上记下涉案几条线索:太子因马上风而死,林侍郎死于颅内出血
,月娘先为太子外室,再做林侍郎外室,自己被用私自打造的利箭所刺,福乐、云石、以及神秘莫测的杨侍郎……
如今查得杨侍郎与林侍郎皆为太子人马,二人同为户部侍郎,这背后之人的意图,似乎过于明显了些……他突然想起墨雨抓回来的两个仆从,那是原来太子府的人,为何王志远家中仆从会未卜先知?
“元谨,去将墨雨抓来的两个仆从带过来,我要连夜审问他们!”
同样的困惑也一直缠绕着轩辕修灏,他还尚未出手,就接到了林祺睿死亡的消息。他披着降紫色狐裘大氅,静静的站在廊下,死死的盯着漆黑的夜空,如今夜幕已经完全降临,黑暗的夜空仿佛要把一切吞噬。
这么多年他为了躲避皇嫡子的锋芒,始终以一副云淡风轻超然事外的姿态,游离于庙堂与江湖之间,纵然自己的母妃受宠,可他始终谨小慎微。可如今太子已逝,他的心头仍像是压着一座大山,这座山仿佛能把一切吞噬掉……
论实力,这么多年他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已经初具规模,可为何他还会如此不安?好似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使劲儿的往前推他……
先是太子,再是林棋睿,似乎有人故意在给他铺路,扫平他面前的障碍。对方究竟是敌是友……其实人内心的恐惧,大多源于对不确定事物的未知……
“来人,去查查玉京城中,可来了什么不
寻常之人……”
“二殿下果然机敏,就这几件事,就能猜到玉京城中,来了不同寻常之人。”一个清冷霸道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接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瘦弱高挑的男子从廊檐上方缓缓落在轩辕修灏面前。
轩辕修灏后退几步,沉稳的看着眼前之人,冷声呵斥:“你……你究竟是何人,胆敢擅闯皇子府。”
面前之人有些玩世不恭的说着:“二殿下别来无恙,我可是熟人,来您这儿叙叙旧。”他摘下面罩漏出真容:“二表哥,几年不见,我送给二表哥的这份礼物可满意?”
“你……周……”轩辕修灏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昔日因谋逆而被流放的叛臣,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面前。他急忙四下看了看,一把将他拉入房间内,再次确认四下无人才关好门窗,低声怒斥:“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你这条命可是昭明姑姑千辛万苦才保下来的,你不好好的在北地呆着,还敢回来,你不要脑袋了!”
周文轩不屑的笑了笑:“二表哥慌什么,我既然敢来,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我此次来,是想跟二表哥合作的。”
“合作?”轩辕修灏警惕的看着周文轩。
周文轩一屁股坐在上首的座位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二表哥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是诚心来与二表哥合作的,为了彰显我的诚意,我把你前面的障碍都已经
扫清了。”
“我知道这么多年二表哥忍的很辛苦,在太子面前兢兢业业,谨小慎微,如今挡在你前面的大山已经扫清了……”
轩辕修灏黑着脸,冷冷的笑道:“如此说来,太子殿下和林侍郎之死都是表弟的手笔了。我有一事不明白,昭明公主是父皇的亲妹妹,你放着正经的皇亲国戚不当,为何偏偏要行这谋臣叛逆之事?”
周文轩嘻嘻一笑:“我父亲当年衷心耿耿,可就因为圣人忌惮其功高震主,便被夺权削职,被扣上谋逆的罪名,既然圣人给我安了这帽子,我不把它做实了,岂不可惜?”
“你……”轩辕修灏一时怒极:“这可是掉脑袋的死罪,更何况当年之事,是否真的冤枉你父亲,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今日说的话,本王一个字都听不懂,也不屑去争什么,一切自有父皇圣心独断,我即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臣子,岂能左右父皇的决断!”
“本王今日就当没见过你,赶紧给我滚出去!念在你我还有血脉相连份上,趁我还没改注意,赶紧滚……”
“哦?我这好心原想着能与二表哥合作,既然二表哥不领这个情,那便当我没来过,只是我不忍心看着二表哥受人蒙骗,好心提醒二表哥,你真的以为你的那位四皇弟……”
门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周文轩的说话,转眼间,周文轩便没了踪影。
“主子,属下有要是要禀报……”
玉京
城中耳目众多,比的就是谁的速度更快。周文轩从轩辕修灏的府中离开后,一直盯着轩辕修灏的墨雨。得知周文轩和轩辕修灏见面,荆子言也大吃一惊。一个是堂堂的二皇子,一个是叛臣贼子,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搅和在一起。
“继续盯着他们……”
周文轩公然现身玉京城,本身就是朝廷的挑衅,被流放者私自回京城,乃是死罪,一旦被人发现,就会祸及家人,即便是他的母亲是公主,景帝不可能对她如何,可他还有妹妹,就不怕连累唯一的妹妹?
“这不合逻辑……你带几个人,联合风翊,去将那周文轩擒获。”
“属下见过主子”回到宅里柳静颐最终未撑住身体的虚弱,一头扎进床上,直至天色朦胧才醒来。怕误事,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睡了一下午的柳静颐,气色已经好多了,看着她未戴面罩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荆子言放下心来,和声说道:“身子还没大好,就别惦记着案子,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主子,谢主子关爱,属下已经大好。”柳静颐拱手郑重道:“主子,属下休息过后,才想起检查林大人尸体时闻到林大人身上有一股极淡的天心花的气息,但这股气息当日被发现尸体时嘈杂的气味所掩盖,属下一时未想起来。巧合属下今日在接近云石时,也闻到了淡淡的天心花粉的气息。”
“这天心花有让人静心凝神
的作用,无论多么癫狂焦躁之人,闻到这天心花,都能瞬间冷静下来!”
柳静颐说完,荆子言立即变了脸色。他想起幼惜此前告诉他的消息,太子自从陷入窦媛一案的漩涡被禁足后,性情大变,对下人动辄打骂,行为癫狂……
看来太子的死因不简单啊……他勾了勾唇,“来人,去大理寺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