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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秦烈画像

    秦双宇骤然发怒!

    褚薇一时愣住了,倒不是害怕,秦双宇从不会真的对她动手,她依然相信这点…

    而是她突然想起,其实他们不是没有吵过架…秦双宇有时在宫宴上,会喝很多酒,在半醉半醒间,他的脾气就格外暴躁…

    只是,她觉得那是对壮志难酬的不满,和她一样,看到繁华热闹,不满于在宫廷盛宴中,只能坐在次座…

    而这些,起因是她勾起了秦双宇的勃勃野心,又在不久后裹挟着他放弃了…

    所以她没有把那些当成真正的争吵,只在他暴躁之时,会对他眼中隐隐的痛苦感到愧疚,也许不该将他卷入危机四伏的漩涡,如今又不上不下。

    而此刻他怒眼中的痛如此深刻,沉重远胜平常千百倍…

    深刻到,让褚薇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见爷爷对长公主发怒,秦皓顿了一下,随即便上前拉扯爷爷,焦急劝道:“你不能这样!公主殿下并不知道过往,这不是殿下的错!”

    娘说过了,不能和长公主直接起冲突!在情理上,要站在长公主这边!

    孙儿的拉扯的动作没多少力气,但轻易就将秦重的怒意剥离了,秦重无力松开褚薇的衣襟,只余难以平息的痛苦…

    “是我的错…”

    坚毅的双眼,苦咸的泪滴再度涌落,却是褚薇所见的第一次…

    “烈儿出生时,小芹便血流不止,当日便去逝了…是我给烈儿洗的澡,给他包上襁褓…”

    与秦烈的回忆随着泪意不断蔓延…秦重哽咽着叙述:“而后,我抱烈儿到有婴孩的邻里家中借奶,给他换尿布,抱他睡觉…然后是教他说话,扶他走路…”

    “再然后…我教烈儿写字,写他自己的名字…写我和小芹,还有我父母的名字…”

    秦皓亦是泪流满面,但闻言打断了叙述,对长公主郑重总结爷爷想表达的意思:“我爹爹秦烈是真实存在的!”

    “我有个大儿子,名叫秦烈!秦皓是他的孩子!便是他活过的证明!”

    秦重抬眼看向褚薇,不像方才的怒意,而是恳切,不愿秦烈的存在被否认。

    褚薇一时语塞,情感上,她已经相信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秦双宇……

    可理智上,长公主还是质疑,秦双宇怎么会,突然多出一个二十五岁已身亡的大儿子?

    “我记得爹爹的,可以给你看,爹爹长什么模样!”

    秦皓一边抹去眼泪,一边对长公主示意随他的脚步去看。

    秦皓跑到一边,推开内间的门,里头陈设简单,有一张案桌,上面是一双造型古怪的皮靴,而案后的墙上有两幅画…

    褚薇缓步走过去,两副画逐渐清晰,一幅画技粗糙,一幅画得精细…

    但能看出都是一个脸上有三道疤的男人,而那副精致的画,一眼就能看出,面容与秦焘有七分相似,与秦双宇倒是最多只有五分相像。

    褚薇本想讥讽,这是照着秦焘画的吗?但看见秦双宇目光切切,深深描摹着画像,讽刺的话便收了:“这些是谁画的?”

    “这幅是我上个月画的,我清晰记得爹爹的模样,可是…我的手还不是很巧,画不出脑海中的样子…”秦皓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然后,他介绍那副精细些的画:“这幅是我娘和爹成亲后,我娘给爹爹画的,娘自己也有一幅。”

    “爹爹去世后,娘时常会在想念爹爹的时候看,不过这次娘出远门没把画带上,我就想着…可以先拿来给爷爷看,在娘回来之前放回去。”

    秦重不禁面露苦涩,他的烈儿,他却未见过他长大成人的模样,只能透过孙儿和儿媳的记忆,去寻找他的影子…

    秦皓看见爷爷的神色,但更多的是以为舍不得还回娘亲的这幅画,安慰道:“我的记忆力很好,会一直记得爹爹的,等我的画技好了,可以再给你画。”

    虽然苦涩的不是一幅画,但孙儿的安抚依然让秦重咽下了许多痛楚,稍稍平复情绪,看向褚薇,轻声道:“我在烈儿六岁时离乡,此后再未见过他…并不知道…他长大后的模样。”

    褚薇仔细观察着那幅精致的画,纸页卷轴都有轻微泛黄,具体看不出,但至少不像是今年画的…

    画中人的面貌细节很是生动…这样的画,通常是要坐着让画师慢慢画的,如果是柳如思画的,她一共也没见过秦焘几次,若要照秦焘画,是不出这么细致的。

    而且,画中人沉稳而有些忧愁的神态…是秦焘不曾有过的。

    再看见画的右下角有些小字…

    夫·秦烈十八岁人像画,永嘉十二年正月十五,妻·柳如思着笔。

    温婉干净的小字,明明没有什么技法可言,但褚薇却从其中看出了透出笔墨的安然…

    似乎那时,提笔的女子相信,此生岁月会与画中人相伴…

    褚薇不禁从自己的事情上分了神,怀疑,褚时钰真能在画出这幅画的女子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吗?

    若不是有情,怎能画出这样的画?写出这样的字?

    至于完全顶替画中人,褚薇笃定,不可能。

    回过神,褚薇也不置一词,侄儿在感情上横着怎样的大山,与她没什么关系…何况,注定要失去,得不得到又有什么区别…

    褚薇已经完全相信了,秦烈是存在的,但还是难以接受,调整着心态,看向案上那双怪异的靴子,随口问:“这双靴是做什么的?”

    “是娘给爹做的…我拿来给爷爷看看,爹爹的身材和爷爷很像,脚也差不多大…呜…”

    小孩的大眼睛中,泪珠大颗的涌出,亲身经历的事,比他人述说的更加深刻而悲痛…

    “爹爹出事那天…娘就在做这双靴子…那时才做完一只…呜呜…爹爹下葬后,娘断断续续还要做,扎伤了十几次手,经常扎伤了都还要做…去年二月才真的做完…呜呜…”

    秦重抱起泣不成声的孩子,轻拍着安抚,强忍却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泪意,只能勉强维持着平和语气,对褚薇轻声道:“小芹与你一样,有双明亮的大眼睛…烈儿和焘儿一样,眼睛都是随母亲…”

    这是在说,为什么秦烈和秦焘更相似…确实,画中人除了眼睛外,其他与秦焘不相似的部分,大都是秦焘随她的。

    褚薇已然相信了,见秦双宇悲痛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在这秦烈的画像前,应是更难自持吧…

    褚薇转身向走外间:“出来坐下,把来龙去脉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