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死……活下来了……
路白脑子里就这两句话，看着天花板……不是天花板，是顶头上的石砖。
他在桥洞底下，空旷的地方风从两端穿流，桥顶上声音嘈杂，旁边忽而有车开过，短暂照亮了这段并不长的桥洞。
“醒啦，我还你以为你还要睡一会。”旁边一大叔正在收摊，把小桌板上的杂志报纸盗版书都塞进小推车里。
路白从地上起来，湿掉的衣服粘着贴在他身上的湿报纸。
原来自己不是直接躺在地上，还被垫了不薄的报纸，身上也被盖了报纸，难怪只是湿湿的难受而不是那么冷。
但也有那么冷，路白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好歹也是冬天，温度很低。
头发湿湿的搭在脑袋上，清醒过来也感受到了温度，冷地瑟瑟发抖。
“喂，小子你爸妈电话多少啊，要不要打电话。”大叔喊路白。
路白看了眼这个大叔，裹着一件到膝下的老旧军大衣，穿得暖和，胡子潦草没有修理，眼神凌厉有神。
“……爸死了，妈……没了。”路白坐在地上也没打算起来，一脸平静，没什么情绪。
大叔看着路白这样子，也没管他，把东西都收完了，就准备离开，“你这样还是趁早回家吧，别让你家里人担心。”
说完就拉着小推车往自己回家的方向走。
路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从地上站起来，把盖在自己身上的报纸拿开，朝着大叔的反方向走。
他不该还活着的。
想着往河边走，不带一点犹豫。
那大叔慢慢悠悠往家走，也不见有人跟上来，下意识回头去看，就见路白这小子往河边走。
“我操，你大爷的……诶！小子你干什么呢！”
小推车也不管了，丢下小车，往路白的方向狂奔。
真是要把他吓死不可，这小子被他在河边捡到，这才救回来就又要寻死觅活的。
年纪不大，寻死的决心倒是不小。
得亏他现在身体好，这几步跑到他身边，大手抓着他的手把他从护栏上拽下来，反手一扣，锁得死死的，“你说你啊，有什么想不开的，就这么想死啊！要死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死，等过六七十年，你迟早得死，就这么等不及是吗！”
路白被他的手钳制住，跟上了拷锁一样，力气贼大，挣都挣不脱，眼眶赤红，布满了红血丝朝他嘶吼，“我就是想死，关你什么事！我现在连死都不能自己做主了是吗，和你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管我！”
大叔也是个急脾气的人，抬手就在路白脑袋上拍了两巴掌，就想把他给拍清醒了，“就凭你今天遇见的人是我，我就不能对你不管，你这条命是我救的，你这么不稀罕我还稀罕呢。”
哪怕是捡到一只猫一条狗的，也不会见死不救，何况是个人。
大叔拽着路白往他小推车的方向走，力气之大，任凭路白怎么动，他那大手都纹丝不动。
“放手！放开我！你当你是谁啊，操！”路白就没见过这么霸道的人。
大叔走得步履稳健，看路白这小子个子有那么高和他差不多，可就是太瘦了，连点力气也没有。
“呵，小子你想挣脱是不可能的，我在新疆当了二十几年的兵，就你想从我手上逃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大叔说得一脸自豪，哈哈嘲笑了他几声，一手抓着路白的手腕还能腾出一手拉起他的小推车。
路白是真看不懂他了，也不管自己怎么挣扎他就是不肯松手，“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大叔瞅他一眼，看他那不服输任性的眼睛就不相信他，他看过那么多人，他们眼睛里写着什么他都知道地一清二楚，“你确定你不会再跳河？”
……不确定，要是死不了就多死几次。
大叔看他那没有求生欲望的眼睛就手又抓紧了，“你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救了你两次，你可得记好了我对你的恩情。”
“谁要你救啊！”他从来都没有让任何人来救他。
在这个桥洞底下他求过两次死了，第一次几乎饿死时清来了，第二次是这个大叔，把他从河里救起来，为什么就是死不了，明明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可就是不让他解脱。
大叔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你说你们啊，现在的这个抗压能力太弱了，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就连点毛毛雨也觉得是天上下钢针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乱说！”
对别人来说是毛毛雨，可对他来说就是锥心刺骨。
是沈泉一锤一锤朝他钉来的。
“哟，还这么硬气呢，那你和我说说为什么，我也想听听你这不想活的理由。”
路白愤愤地瞪着他，凭什么和他说，凭什么要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这个陌生的男人。
大叔看看路白，梗着脖子倔强不肯吐一个字的样子，就勾起嘴角笑笑，有什么的，不过一个小孩子闹脾气。
“不说啊，我送你去警察局，等你爸妈来接。”
路白听见“爸妈”两字，就狠皱起眉，又开始挣扎起来，剧烈挣扎。
连大叔都大意了差点没抓住他，“你别乱动啊，你就算和家里人有矛盾，但这也要解决吧，说你几句就这么不想活了，你算什么男子汉。”
“我说了我爸死了，妈没了听不懂啊！”
他亲爸是真死了，遭报应死了，他妈就算还活着也和死了也没差。
大叔皱起眉思索，这小子好像是说过，就是他这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好好，我不说了，要不你跟我回去吧，这大晚上的，你得找地方住不是。”
路白没再挣扎，或许是不敢相信还有人愿意收留他。
大叔看这主意他或许是接受了，也笑了出来，抓着路白一路都没松手，嘴巴不停地和他讲自己的日常。
路白就没见过这么能说的人，什么都说，说他当兵时候的事，说他现在的生活，总之都绕不开一个话题，世界这么大，老天爷没工夫搭理你，没让你死你就得赖活着，他不愿意收了你我收了你。
路白被他扔进卫生间，让他洗澡。
还强制把路白关在房间里，自己看着他，就怕他逃走了还把门反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