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白,别让我后悔做这些事。”
话音一落,两人沉寂,相对无言。
路白瞳孔闪烁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看着时清的眼睛问道:“……哪些事?”
时清不明他眼中的含义,只觉里面情绪变了,具体是什么,她自己也分不清。
他那逐渐炽热的目光令她心头一烫。
时清轻轻呼吸,移开了和他对视的眼睛,换了个话题问:“你现在住哪?”
路白眼中闪过失落,嘴角是无奈的笑,指了指前面那栋小居民楼,“我带你去吧。”
“嗯。”时清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
她不敢去想那些个含义,她怕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宁愿逃避,也不想直面这些麻烦。
或许是很大的麻烦吧。
不然为什么她下意识避开,内心不安。
路白的脊背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的原因,能看见背脊的蝴蝶骨的凸起弧度。
瘦薄的背,总是挺得直直的,他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窄小的路上,谁也没有主动说话,各自怀着心事。
路白领着她走进一栋单元楼,上了三楼,每层两家住户,他家是靠右的那一户。
开了锁打开门,路白先进去了,“直接进来吧,家里都没收拾好。”
时清看了眼里面,空间不大,东西很多都堆放着,看着有些杂乱,客厅就摆了一张桌子,上面除了水壶和水杯其他什么都没有。确实还没有整理好,就是卫生打扫过了,看着挺干净的。
卫生间里传来水声,“咔哒”一声门响,里面的人出来了。
路白神情紧张地放下自己的书,朝卫生间走,门慢悠悠地被打开。
时清侧了侧头去看,想着这大概是路白母亲。
果不其然,就是她。
只是……
路白皱着眉去扶路茗,“不是让你在床上躺着吗,起来干什么?”
“小白?我上厕所嘛。”
“嗯……等我在家你再起来……”
“好嘛。”
两人轻声对答。
路茗脸上红紫一片,看着可怖,两只手都裹了绷带纱布。
穿着宽松的衣服,走路出来的时候也迈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腿脚很僵硬。
路白挡住了时清一大半的视线,转到正视的方向,时清才看清,路白他妈妈……时清下意识捂住了嘴。
她伤得很重。
路白垂着脑袋,路茗没看见时清,他扶着路茗回房间,时清站在门口,忘记了走动。
路白关了门出来的时候,看见时清脸色很差,关切地问:“怎么了?”
时清看着路白,他没有一点想和她多说的感觉,可她却忍不住地问:“你不回去,是因为你妈妈?”
路白走到桌边先给她倒了一杯水,心境很坦然,“对。”
“……那你还回去吗?”
“去哪?”
“回学校。”
“……再说吧。”
……
时清走到他身边,心也不知道怎么闷地那么沉重了。
站在他的身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肯说,如果她是他的话,还能撑下去吗?
路白握着那杯水,手指蜷了蜷,呼出一口气,笑着转头把水递过来,“喝水吧,家里什么都没有。”
时清看着他的眼睛,心里闷闷地难受。
好像又回到了那时候,他躲在广玉兰树的阴影之下,不敢出现。
她明明站在他面前,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眼睛难受,也不知道怎么就酸成了这样。
“你打算怎么办?”时清问他。
她不接过那杯水,路白把水又放回了桌上,“没想好。”
“你现在是打算在家里照顾阿姨是吗?”
很显然,他妈妈需要人照顾。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猜来猜去,能想到的原因都只有沈泉那一个人。
她不想多问,也不敢问。
“当然,她离不开我。”他妈妈需要人照顾,至少短则三两月长则半年。
家里收入很少,他必须考虑家里的收支问题。
时清点点头,这确实。
两人站的距离不远,两个淡淡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好,我先回去了。”时清看着他说。
路白有一瞬愣了下,“哦,好。”
时清点头,从他家离开。
路白看着她就那么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面,手里收紧了,却显得那么无力。
本来就是该这样的。
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终究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路白低头看了身上脏了的白衬衫,没解开扣子,从下往上剥了下来,瘦到可以看见骨节分明的脊柱凸起,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未消,像是一条条一只只的蜈蚣虫蚁,无情地在将他啃噬。
他习惯了,身上就没白净过,就这样的人,怎么有可能得到他想要的。
他这么疯癫卑贱的人,有什么资格拥有喜欢的东西。
可是他有时也想问问老天,他也不过才十五岁而已。
路白笑着摸了一把湿掉的脸颊,听见房间里的动静,把衣服丢在桌上,没有一刻犹豫走了进去。
时清握着笔,发呆了很久,作业无意识全部写完了,一对答案,不意外错了很多,她在心不在焉,根本不会错的题目,她就是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看了眼时间,快到凌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
出来上厕所的时澈看见时清房间的灯还亮着,敲了敲,“还不睡啊。”
时清撑着脑袋回了回神,“嗯,睡了。”
时清关了电灯,走回床上,可是睁着眼睛就是睡不着,手往枕头底下摸了摸,摸到硬硬的亚克力材质的钥匙扣。
还未完全适应黑暗的时清看不清上面的色彩图案,可是她知道自己拿的是那朵向日葵。
圆圆小小的东西,不值钱,可是对于路白来说,这也会是一顿饭。
时清心口莫名地疼,她早就和原本的意愿背道而驰。
紧闭上眼睛不去乱想,绕在手指上的钥匙环也没有拿下来,把挂坠攥在手心里。
会有办法的,不会一直这么糟糕的。
时澈站在门口,过了一会才打算离开,时爸也出来上厕所,碰见站门口的时澈吓了一跳,“还不睡觉啊?”
他看了眼爸爸,“嗯,正要回去。”
时爸走进卫生间,时澈看了眼时清的房门,皱了下眉头,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