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背上出了一层汗，袁静婷拉着她激情讨论的话是一句没听进去，有如芒在背的羞愧感追上她。
“狂暴的人抓住并歌唱过翱翔的太阳，懂得，但为时太晚，他们使太阳在途中悲伤……”
她真的误会他了。
升旗仪式结束，路白拿着奖状下了升旗台，似乎站上去的人都脊背如松挺拔，清者自清。
时清没看那走下来的人，他的眼睛瞥过时清，时清只装作没有看见。
他在暗自炫耀还是在说她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论哪一种，时清只觉不适，浑身都不自在。
散会，大家有序离场，回到自己的教室里去，袁静婷拉着时清，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
还没走到教室就听见很多人围着路白说他着刚刚被褒奖的事情。
这些话听着刺耳，大概也就时清一个人觉得刺耳吧。
她前一刻还在不耻他的行为，现在却在为自己的莽撞和不明真相的责怪羞愧，也没那么深的程度，就是多少有些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她当时是气过了头才会那样的，可他也有错吧，来那么晚，谁知道他还真是去救人了。
那么扯淡的理由也只有放在他身上才没那么离谱？
但是……他不是不良少年吗，怎么还会有这种心，去做这样的事。
那未来那个杀人犯呢，他曾经救人，未来杀人，可能吗？是真的吗？
“时清！老班喊你去办公室。”熊琳琳抱着一沓数学试卷走到她桌前喊她。
时清回过神，看了眼这个戴眼镜的女同学，想起她才认过的人，是数学学习委员，“好，我现在就去。”
也不知道老班喊她要做什么，多半是为了作业或是班级的事情。
办公室里喜气洋洋的，好几个老师都围着胡军仁，说他那个不好管的学生也会让他长脸，他这个班主任管教地好之类的。
“老师们好。”时清喊了人。
老胡笑地一脸褶子的脸转向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时清啊，来，我有点事和你说。”
几个老师听他这么说十分识趣地小了声音没有打扰。
时清点头走近，“好，老师你说。”
“就是你今天也听到了吧，路白这个见义勇为的事情啊，受到公开的表扬，连公安机关都送了表扬信过来，我是想他这个身体素质真的很不错，这个学习要是也能加把劲就好了，我想让他高中的时候往体育那边发展，以后不论是考大学还是去当兵都很不错啊，你觉得呢？”
又是路白，时清的手指紧紧蜷着，舒尔放出一个笑容，“很不错啊，老师的想法总是比我们有远见地多。”
胡军仁被夸地哈哈笑起来，“所以时清，我想把这件事安排给你。”
“……什么事？”时清心跳加快了些看着老班。
胡军仁满眼都是对她的放心和信任，“就是你和他的学习互助小组啊，我知道他有时候确实和普通人不一样，但他还算个好孩子，这期末考试也快到了，下半年就初三了，我想你这个暑假能不能和他多联系一下，帮帮他，你放心老师也会给奖励的，咱们班不是有个奖励机制吗，进步最大的有奖五百块，你们一人五百块，还可以向我提个愿望，只要我能满足都不会拒绝的。”
这个条件非常诱人，对于一个没什么零花钱还只有单一生活的学生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可她一个成年人真不觉得这有什么。
路白是个大麻烦，才会给出这么高的代价让她来选，其实也没得选，面前这人是班主任，就算她不愿意也会被劝到愿意。
时清面上带着友善的笑容，“可以啊，我很愿意帮助他。”
听到她没什么意见还如此爽快地答应了胡军仁就笑地合不拢嘴，“行，那我也做做路白的工作，让他听你的话，跟着你的安排走。”
他已经开始畅想未来了，一个学生带一个学生的做法真心不错，拍了拍时清的背，“那你先回去上课吧，好好干啊。”
时清微笑点头，“好。”
她就说吧，人越长大越懂得怎么应付领导，懂得怎么应付工作，她出了办公室脸上就没有一个笑脸，完全笑不出来。
老班的动作很快，大概什么空闲时候和路白说过了，下午放学的时候，路白走过她的课桌敲了敲，“放学去实验楼前面等我。”
说完人就走了，这架势像是要约架。
把旁边的同学看得一愣，“时清，你惹到他了？”
时清摇摇头笑道：“是啊，惹到了，而且还是个大麻烦呢。”
都听得出来她在开玩笑，“哈哈哈，那可不是大麻烦吗。”
前桌的女同学知道她在开玩笑也没在意，毕竟路白也是他们同学，做不出什么事来，何况他们两个人还是公开的小组搭档。
袁静婷和时清打了招呼，她今天要去给喜欢的人送礼物不和她一起走，所以要去见路白的，只有她一个人。
路白……她倒是想起一句现代诗，是她自己写在书桌边的，“面朝着夕阳而走的路，怎么也走不进白昼。”
消极与积极是两个对立的词，可是她总觉得没有消极又怎么会有积极，明明是共生的词汇，只有彼此才能衬托彼此，就好像没有苦难哪来的渡人神佛。
路白，时清走上建在教学楼旁要走四十个台阶的实验楼。
这原本就是个烽火台的形状，呈梯形状有些突兀地立在学校的正中，美术室音乐室也都在这里，走上台阶就能听见音乐生弹出的钢琴曲，偶尔有几个音跑了调。
实验楼前有一棵巨大的广玉兰树，叶子宽阔花大清香，路白坐在树下的砖砌花坛边，翻看一本书。
时清朝他走去，路白不学习还会看书。
“你这种人原来还会看书？”
路白闻声抬头，时清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广玉兰被风摇动枝头，一大片白色的花瓣“啪嗒”掉落。
路白合上书扔在一旁的书包上。
他脸上没有没什么表情，但气势仍旧吓人，直视她的眼睛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什么叫我这种人……我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