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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可爱的阿姐

    “哦,我来给你送早饭,嘻嘻。”边说边笑,少女已经走到案几前,将木盘放了上去。

    陈望见她不回答,心下更加不悦,坏了好事,还答非所问,我可是这里的长公子啊。

    遂将信笺紧紧按在几本兵书上,抬眼看着少女。

    这一看,不觉眼前一亮,又是一个美女!

    只见她一身淡黄色薄衫,实有一身老天恩赏的身段和容貌。

    一头黑直及腰的长发如水般倾泻了下来,在背后扎了一个马尾式,面如银盘,秀眉下一双水汪汪的美目,像是浸润在水里一样透黑干净,眼角微微上翘,像一对鸟的翅膀。

    身材微胖,但玲珑有致,未施粉黛,有一种天然的纯真气质。

    这不是一个年轻版的司马熙雯嘛,只是略胖了一些。

    难道是……

    遂脱口而出道:“你是阿姐?”

    “是啊,老弟,我是你阿姐陈——胜——谯,”少女说着边把筷子放在他跟前,笑着道:“快吃饭吧,阿姐我来了两趟你都未醒,一定是在宫里待得好吃懒做。”

    “阿姐,我,我,我”陈望看着陈胜谯支吾着,嘟囔出一句话来, “一起吃吧……”

    “哎呦,都什么时辰了,老弟啊,过了巳时(近上午10点)啦!”说着,陈胜谯伸出纤纤玉指来轻轻点了一下陈望的脑门。

    不等陈望开口,她又滔滔不绝地道:“赶快吃吧,姨娘一早吩咐人给你做的早饭,我夜晚有早睡的习惯,昨日未曾见过你,今早特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饭,结果来了两趟你都没起来。”

    “啊,啊,有劳阿姐了。”陈望心道,这个阿姐真好,全然不似大娘那般暴脾气。

    “嘻嘻,有劳什么啊,当年在谯郡时,你才这么高”说着,陈胜谯站起身来,用手比量了一下腰下部位,接着道:“大小便还是我给你擦屁股呢……嘻嘻。”

    “哎哎,莫要说笑,阿姐,你也只比我大一岁好不好。”

    “谁跟你说笑了,准确的说是大一岁七个月!当年姨娘抱着你来谯郡之时,我已经满地跑了……”

    两人说笑着,陈望已经饥肠辘辘,边吃着米饭,边啃着一只鸡腿道:“阿姐啊,我们有十年没见了,你看看我有什么变化?”

    现实中的陈望是计划生育中的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与陈胜谯顿时生出了亲近感。

    陈胜谯一边俏皮地背着手一边来回踱步笑着道:“变化嘛倒是不少,首先我今早一进门,就被你的臭脚丫子味道差点熏晕过去。”

    “咳咳咳……”陈望一阵子尴尬,差点被一口鸡肉噎着。

    “哎哎,你喝口葵菜汤啊,怎么跟陈顾那小子似的,吃饭狼吞虎咽的。”陈胜谯听着他咳嗽,又走了回来。

    “不打紧,不打紧,”陈望端起葵菜汤边喝边道:“我从建康过来,还一次鞋子没换过呢,今早这新鞋,穿着很舒服。”

    陈胜谯停住脚步,俏脸上顿时暗淡了下来,看着陈望脚上的鞋轻叹道:“唉,这还是我给父亲做的鞋呢,你的脚跟他大小一样,可惜他现在重病在身,不能穿了……今早看你的鞋子已经不像样子了,就拿来给你穿喽。”

    陈望一听,心中倒是暗赞起司马熙雯来,果然如她所说,除了葛洪,世上只有我和她知道父亲已经逝去了。

    于是,岔开话题笑道:“哈哈,我倒是跟父亲沾光了,阿姐,这鸡腿真好吃。”

    “嗯,这好歹是太尉府,即便是父亲再节俭,食材还是一流的,嘻嘻。”

    说笑着,忽然陈胜谯想起刚进来那一幕,问道:“你刚才往衣襟里塞什么,给我看看。”

    “没,没什么,就是几年前王羲之给父亲写的信,我想留着.......哦,临摹一下。”说着,陈望把信交给了陈胜谯。

    陈胜谯接过来看了看,又还给了他道:“哎呀,我当是什么,鬼鬼祟祟的,咱谯郡的内史王荟大人书法也不亚于他,还有张玄之,梁山伯,书法都不错的。”

    两人边闲聊着,陈望已经把她送来的两只鸡腿和葵菜汤及一大碗米饭吃的干干净净。

    陈望拿起木盘里的布巾擦了擦嘴道:“谢谢阿姐,亲自来送早饭。”

    陈胜谯也停止了溜达,走到陈望身边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案几上的几本兵书问道:“早听说你在国子学跟随孙兴公念书,都念了些什么?父亲这些兵书你能看明白吗?”

    “师傅的学问大,我恐怕学不来,嘿嘿,刚起床,就是胡乱翻翻而已。”陈望闻着陈胜谯那身上清淡的茉莉花香味加少女体香,有些不大自然地讪笑着回答。

    陈胜谯随便拿了一本,翻开看了看,调皮地斜睨了一眼陈望笑道:“我考考你,答不出来的话,罚你,罚你背着我逛金墉城去。”

    “这……咳咳,”陈望不禁头大了,嗫喏道:“阿姐啊,这如何使得?我学的都是些儒学道学以及诗词歌赋。”

    陈胜谯没在意陈望的尴尬,依旧自顾自地道:“孙子兵法‘行军篇’那个第二段……”

    说着,她又翻了一页道:“第七行中说的啥?”

    “我……”

    “怎么,背不出来?”

    陈望凝神一想,忽然感觉刚才翻的这些书怎么都在眼前,跟看电影似的一页一页呈现出来。

    于是抬头看着房屋顶棚,缓缓地背道:“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必亟去之,勿近也。吾远之,敌迎之……”

    “哎呀,老弟啊,佩服,佩服,还说没跟孙兴公学东西,他可是江左第一文宗,大名士。”陈胜谯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满是钦佩地盯着陈望道。

    陈望也觉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背过孙子兵法?

    于是陈胜谯又拿起《六韬》继续问道:“豹韬‘鸟云山兵’,武王问太公曰,引兵深入诸侯之地,遇高山磐石,其上亭亭,无有草木四面受敌。吾三军恐惧,士卒迷惑。吾欲以守则固,以战则胜。为之奈何?”

    陈望的眼前又清晰地出现了那一幕幕书页的画面,于是他跟着念道:“凡三军,处山之高。则为敌所栖;处山之下,则为敌所囚。既以被山而处,必为鸟云之阵……”

    竟然是一字不差!

    陈望自己也感到惊讶不已,不亚于面前这个张大嘴巴看着他的阿姐。

    陈胜谯仍然不舍气,拿起《司马法》又翻了中间继续考问,陈望仍然对答如流。

    于是赌气将书扔在桌子上,嘟囔道:“真是个骗子,明明是熟读兵书,还说自己在国子学没学这些东西。”

    陈望挠着头想了半天,忽然记起昨日晚间吃了葛洪的一粒丹药,难道是这个缘故?

    当时葛洪说是强智健体,强智.......原来如此,过目不忘!

    心中不觉大喜,但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好躬身道歉并干笑道:“刚才和阿姐开玩笑,小弟在建康私下里就喜欢读兵书,哈哈,啊,哈哈哈。”

    “你私下不止喜欢读兵书吧,”说着,陈胜谯白了陈望一眼,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块粉色小手帕,撇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陈望定睛一看,呼啦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不是谢道韫给他的手帕嘛。

    连日赶路加心情紧张复杂,竟然忘得干干净净。

    想起上面那首露骨的小情诗,只觉得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

    看着陈望忸怩的样子,陈胜谯得意地笑着问:“哈哈,不好意思啊,老弟,早上你酣睡不忍叫醒你,给你把衣服鞋子拿走去清洗,不成想发现了这个,这是谁写的?”

    “这是临上船前……”陈望犹豫了一下,小声嘟囔道:“谢道韫给的。”

    陈胜谯拿起手帕,一本正经地念道:“车遥遥兮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你,阿姐,还给我。”说着,陈望起身,抬手去抢。

    陈胜谯眼疾手快,身子向后一仰,退了一步。

    “你小小年纪,已经到处留情了,还有啥好害羞的?”

    “我哪有,我都不知道她为何写这个给我,事关人家谢家小姐的清誉。”

    “给你给你,我才不稀罕看呢,姓谢的,她是……”说着,陈胜谯将手帕还给了陈望。

    陈望边叠起手帕,揣进怀里,边回答道:“是谢仆射的侄女。”

    陈胜谯眨着美目想了想道:“啊,我知道了,她是谢玄的胞妹。父亲刚刚病的那会儿,谢玄从广陵赶过来探望,住了两日又走了。”

    “谢玄……”陈望只觉耳熟,但又记不起来,努力回忆现实中自己看的历史书籍,但一片空白了。

    心下大惊,这是何缘故,这可怎么得了?

    难道葛洪给我的丹药是抹去了前世记忆,增加了现在的记忆吗?

    这一惊真是令陈望有些崩溃,凭着对历史方面的记忆,遵循着历史轨迹,顺天而为,这是他在东晋存活的重要法宝。

    没有了这个法宝,我可怎么办?

    陈胜谯看见陈望的脸色由红变成了惨白,有些惊讶,又有些自责。

    关切地发出了一连串疑问,:“老弟,你怎么了?身体不适吗?你生气了?怪我偷看你的物品吗?”

    陈望一屁股跌坐在座榻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顶棚,使劲闭眼晃了晃脑袋,继续想着前世的事情。

    还是什么也记不得了,只是一片空白……

    陈胜谯走过来,过来拉起了陈望的手。

    “走,老弟,我带你逛逛金墉城去。”那滑腻温润无骨般的玉手攥着自己的手,陈望也没有了什么感觉。

    嘴里喃喃地嘟囔着,“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你可害惨了我喽,害惨了我喽。”

    “啥老头子?哎呀,什么大不了的,傻乎乎的样子,走吧走吧。”

    来到后院中,被晌午的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了,同时有些清醒过来。

    从陈胜谯手里拽出手来问道:“阿姐我是不是该去给大娘和母亲请个早安。”

    “哎呀,你看看,刚才就说了,都什么时辰了,母亲和姨娘一个去了父亲病房,一个去白马寺给父亲祈福了,你找谁请安?”

    “那……王蕴大人……”陈望本想着一早去找王蕴说会儿话,商议一下下一步该如何行事,顺便从他嘴里再探探谯郡众文武口风。

    “尚书大人正在校军场忙着宣慰劳军,你也别记挂了,走吧走吧。”陈胜谯边说边又拉着陈望向外走去。

    不多时,两人出了太尉府大门,阶梯上的亲兵赶忙拱手道:“参见女郎,参见长公子。”

    “去,给我们俩备马,出去走走。”陈胜谯一边吩咐亲兵一边拉着陈望向台阶下走去。

    两名亲兵赶忙跑着去府门外墙边,从拴马桩上牵来一白一黑两匹战马。

    陈胜谯和陈望各自骑上,沿着高高耸立的内城墙外向北面驰去。

    虽然失去了前世的记忆,陈望兴味索然,满腹心事。

    身边这位率真憨直又美艳如花的胖姐姐,好似浑然不觉他的心事。

    随着白马不紧不慢地奔驰,微风吹拂起她披在脑后的乌黑长发和淡黄色薄衫,显得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风韵。

    惹得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陈胜谯笑吟吟地介绍道:“老弟,金墉城你没来过,那是洛阳城里最高处,站在城顶能俯瞰整个洛阳和北面的邙山,东面的大石山,南面的洛水,可好看了,是一百多年前魏文帝建造的。”

    这么热情的阿姐,陈望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只得在旁跟着点头。

    “老弟,你知道阿姐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啊。”

    “还是父亲当年大破鲜卑白虏打下谯郡,不久,母亲在建康生下了我,父亲一高兴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呢。”

    “哦哦,”陈望恍然,怪不得阿姐这名字有点男孩子味道,原来如此。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初为人父的年轻陈谦,一场大胜外加夫人诞下千金,当时是有多么欣喜。

    不禁叹息道:“唉,父亲为大晋立下赫赫战功,真乃英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