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后退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挥出一道风刃,我侧身躲过,可风刃分为了几道又折返了回来,恍然间莫名的力量将它轻松化解,消失在我眼前。
白光冲向神官,神官抬手抵挡,却被打得后退几步。
神官皱起了眉,不高兴的质问我:“你没有法术还要和我动手?”
“我本来就没有。”
他难道不知道吗?
神官对着我身后的谢珝安道:“你再用法术,他们可就循着它追来了。”
我趁神官分神向孟婳的方向跑去,神官正要阻止,却被炙热的火光挡住。
烈火一下子燃上了他的衣袍,挡住了一片他面前的路。
“我不在乎。”谢珝安扬起剑,一道剑气冲向神官。
神官擦了擦嘴边的血,扯紧勾魂索:“你不拿出真本事和我打,是帮不了她的。”
“现在我几乎能确定你是谁了。”神官平静地扑灭衣服上的火。
孟婳被锁链缠得更紧,痛呼了一声,她的灵魂剥离似乎更快了。
我拼命爬过去,看着痛苦挣扎的孟婳无从下手。
勾魂索被勒紧,力量也会增强,那如果……将它松开呢?
或许普通的锁链我弄不断,那勾走人魂魄的法器呢?
魂魄不是实体,勾魂索能碰到,说明它只是法术幻化的半透明实体,那我是不是也能碰到?
我伸出手死死地握住锁链,想将它扯断。
面对法器,我无能为力,但……如果能拖延索魂的时间呢?
谢珝安看出我想做什么,也顾不上与神官打斗,一个闪身来到我面前,要将我拉开。
“你不要命了吗?”
我听到了他语气里的咬牙切齿。
“这是我唯一的办法。”我加重了力道,拼命也要把它扯开。
神官仍用法术与谢珝安纠缠,不让他靠近,却还是分神耐着性子和我道:“人类的身躯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反噬,你最好放手。”
“那你收回勾魂索。”我忍着痛苦道。
“不可能。”神官道。
“孟婳对你来说只是利用,对我来说不是!”
法器已经启动,可我紧紧握着勾魂索,他无力干扰我正在做的事,靠近的任何人会被力量反弹。
在承载孟婳灵魂的勾魂索中,我看到了她的回忆。
神官站在高处,看着村子被水淹没,就这么看着孟婳被家中人推出去抵挡洪水,看着她被家人唾骂,看着她一点点被淹死,然后出手带走她的魂魄。
就连“幸存者”和救她这件事,都是假的。信任的人为她带来了噩梦,令她长眠于此。
在村子里被他们抛弃,她只是一言不发,在地府初任职务时,外面的人纷纷猜测她和神官的关系,她也是一言不发。
最后,我看到了她降生的缘由,在那个村庄,只有那户人家求了女婴,是为未出生的男孩保驾护航,而上任的孟婆的灵魂刚好需要转世重生。
这一世,是她噩梦的开始。
神官漠视着,只观察进展如何,或许是他失去了耐心,又或许孟婆的灵魂需要转生之后死了才能复苏,他降下了这场洪水,彻底淹没了和她有关的一切。又冠冕堂皇地说,这是对那些人伤害地府神只的惩罚,可他不在乎她的死活。
她以为她活着,是被人所救,可她在死后才被带走,所以她仅仅是一方魂魄,谎言让她误以为活着。
她的三魂六魄中,原本是少了爱魄的,那份灵魂的补全,是在临川。
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作为谁而活着!
撕裂的痛从手上传来,勾魂索泛着暗光,呈现的更加透明。我忍住疼痛,继续扯着勾魂索,此时,我的双手已经流满鲜血。
“呃——”锁链缠上了我的手。
“放手! 会死的! ”孟婳痛苦地吐出几个字,这份灵魂里的回忆似乎也在重复回放在她意识里,她意识不清地喊着,眼角流下几行泪。
“不能放。”
“我只是她的一部分灵魂……为什么要救我回来!为什么!”她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不受控制地发泄积压多年的情绪。
“没有人可以利用你!我救你,是因为你是孟婳!和别人没有关系!听懂了吗!”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我怕她就此沉沦,甘愿奉献自己的灵魂。
“别白费力气了!你帮不了我!”
“我说了,我、不、放、手!”
“你会被杀死的,不行……不行……求你……放手……”
大不了我陪她。
她可以和那些诬陷我的人拼命,为什么我不可以?
勾魂索上两道光芒环绕,仿佛要贯穿我的身体,我的嘴唇被咬出了血,用尽手上力气一扯,白色光芒一闪,手上灼烧的感觉更猛烈了。
勾魂索一点一点变暗,直到被扯开。
它和失去法力的普通铁链一样,一截一截散落在地。
鲜血自喉咙间涌出,我被谢珝安扶住。
神官默默捡起地上散开的勾魂索,静静看了我好一会道:“你可以带她走了。”
“为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在你扯断勾魂索的时候,我的想法已经印证了。”
“你早就知道她不会有事吧?”神官似乎正向谢珝安求证什么。
谢珝安不答他的话,皱着眉将我揽在怀里。
他态度的突然转变令我想再试探一次。
我之前心中的猜测更加明确了。
“所以,该叫你神官,还是叫你黑无常范无咎?”
范无咎微微怔住:“凭勾魂索猜出来的?”
“不全是。”
“那是因为什么?”
“直觉。”
范无咎皱眉:“我本来就是神官。”
他往那一站,这么一看,黑无常的感觉就上来了。
听说黑无常习惯左手用刀,他腰间刀,每次都挂在左侧。而且,他上次提到了白无常,应该与他很熟。
“以前的你,不会舍得毁了勾魂索。”
“你说…… 我?”
他认识我?所以刚刚是在试探我的身份?
我想到一开始他在试探我的法术,然后又试探我能不能扯断勾魂索,至于刚刚流的血,大概是因为我用的力气太大了。我既然能够破坏地府法器,见过黑无常和崔珏,身份估计也和地府有关。
故意引我前来,让我目睹这一切,原来是为了证实这些。
“你暂时不用知道。”范无咎又转变了成那副冷漠的样子。
他的手不知何时变出一方手帕,要将手帕扔给我。谢珝安不客气地夺过,用它轻轻擦去我嘴边的血。
身上的伤的痛苦完全消失,手上的血迹在接触到手帕时也消失不见,我好奇地看着神官,不,也许现在该叫他黑无常或者范无咎了。
他冷哼一声:“外面那些人要给你接风洗尘,让你把血擦擦,免得以为是我虐待。”
“什么接风洗尘?”我问他。
谢珝安一伸手,传送符从神官的袖子飞出,落在他手上。
神官冷冷地瞪他,没说话。
“扶好。”他拉住我,我双臂环住孟婳,传送符发挥功效的瞬间,我们回到了临川。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好像多了什么东西,嗯?全是符纸?
上面的符咒各异,只有几张传送符是重复最多的。
是神官给我的?
就在我出神之际,远处的崔岚带着一群人向我走来。
他们在搞什么,这么大阵仗。
孟婳已经清醒,她揉了揉眼睛,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
崔岚快步走到我面前,动作优雅地把手贴在了心口,微微侧身向我行礼。
不是临川世族的揖礼,这是又换了一种礼节?我好像见过地府的人向神官这么行礼过。
“属下恭迎判官回府。”崔岚放低了身段,保持行礼的姿势。
我睁大了眼睛,清河崔氏二公子,作为判官府的手下带着一堆人来迎接我?
这就是范无咎说的接风洗尘?
“恭迎判官回府!”
底下的人齐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