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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回到了彼岸花盛开的地方。

    那这次,我能通过这条路去到地府吗?

    我莫名地相信这一幕是真的而非梦境,彼岸花海在风中浮动,沙沙作响。

    点点微光落到彼岸花上,红色彼岸花瓣舞落,是回忆。

    人间最美的回忆,融入彼岸花中,保存回忆的代价是以部分回忆化作能量滋养彼岸花生长。

    它们吞噬人的珍贵回忆,从而保留更多。

    这才是所谓“取舍。”

    我走着自己曾走过的路,熟悉又陌生,好像与曾经一样,又似乎有细微差别。

    至少,这一回我会问个明白。

    但直到我走到了彼岸花海尽头,之前的那位女子也没有现身。

    我茫然了,如果这次她不见我,又为何唤我来此?

    我走上奈何桥,一个身影背对着我。

    他的背影让人感到疏离,可我又感觉无比熟悉。

    红衣随风而动,与彼岸花相衬。我看到他时,风起的更猛,漫天彼岸花在他身后徐徐而落。

    他的一身红衣与残阳相照,衣袂飘飘引来散落空中的彼岸花与之纠葛。

    就好像是漫天彼岸花为他而来。

    我看得有些入神,他回望我,我在梦中看不清他的脸。

    奇怪,明明看不清他的脸,我的心跳莫名很快。

    梦醒了。

    一种强烈的预感,我们终会再见。

    手上的银镯突然闪动了一下,我惊奇地发现之前变透明的手指恢复了。

    这是不是说明,我不会被永远留在这里了?

    我可以通过列车回去了,甚至有时间去做还没有做完的事。

    我迫不及待地敲了谢千寻的房门,无人应答,我轻轻推开了门,他果然不在。

    偏偏这时候他不在,我的心里一阵落寞。

    “苜蓿!”我冲她招招手,她在客栈二楼望风,看到我之后一路小跑过来给我了一个紧紧的拥抱。

    “我要走了。”

    “这么快?”她的身子一僵,手却依旧环在我的腰上。

    “嗯,我想向你打听那趟列车下一次什么时候来,顺便和你告个别。”

    “本来是在一年之后的,但是临川忽然收到地府的人明天要来考核的消息,那趟车今晚八点就会被调走。”

    “今晚?”我没有想到机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匆忙。

    “一定要今晚走吗?”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回去。”

    苜蓿的眼里闪过一丝不舍:“回去也好。”

    “姐姐。”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交给了她:“给你的,谢礼。”

    直到苜蓿打开了盒子,在镜子前戴上了项链,我才默默地离开了客栈。

    “很漂亮。”我第一次夸她,也是最后一次。

    她开心地不知所措,还有些害羞。

    但是我要走了,没法看到你以后戴着它来找我了。

    “楚珏?你不是今天请假吗?”掌柜看到我来酒楼里帮忙,十分诧异。

    “我要离开了,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还有。”我放下了刚洗好的碗:“也谢谢您背后势力的照拂。”

    我已经猜到,掌柜那天不会无缘无故帮我,直到有一天我看见门口那两只鸽子消失了,过了一会又自己飞回了原来的地方。

    掌柜将信鸽送来的信纸尽数烧毁,可是却故意留了一封让我看到。

    我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总归是帮了我。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地方了。

    我好不容易寻到一株彼岸花,动作小心地将它移到另一片土壤,在一个小土丘里埋下了它的根。

    我对着无名的墓碑拜了三拜。

    他被丢在乱葬岗,我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无法为他报仇了。

    鬼魂一旦死亡,那就是彻底消亡了。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他存在过的证明,但是我会带着他最后的记忆而活。

    逝者已往,但来路可追。

    我在院子里等了很久。

    我想和所有人亲自告别,等他回来问他愿不愿意送我一程。

    直到天色已晚,谢千寻还是没有回来。

    我并不喜欢不告而别,但我必须要走了。

    我在他桌子上留了薄薄的一张纸,没有长篇大论。

    只留了三个字,谢谢你。

    孑然一身地来,也将孑然一身地离开。

    面前停着的列车,是我心心念念地回家路。

    我的一只脚已经迈了进去,却停住了。

    有人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腕,我与他的视线对上,仿佛被施法定住了一样。

    我以为谢千寻不会来了。

    “楚珏,你不能走。”

    列车即将关门,我挣脱他的手,却没挣脱出来:“我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我要走,但我不能错过这一次了。”

    “不行,列车被人动了手脚!”

    “什么?”

    列车的门关上了,在轨道上缓缓行驶,我无力地看它远去。

    忽然,一声巨响,我吓得闭了眼,再睁眼时,极其浓重的烟雾挡住了我的视线,一瞬间列车被炸成了碎片,四分五裂。

    我亲眼看着我的希望幻灭,同时心里一阵后怕。

    如果我上了车,那么此刻我也会变成碎片。

    “是琅琊王氏。地府的人要来临川考核,判官与负责协助地府官员任免的范阳卢氏有勾结,趁此机会想杀了判官,既除掉障碍,又能追责范阳卢氏,使其无法和神使交代。”

    好一个一箭双雕,差一点我就成为他们斗争的牺牲品了。

    我现在气的十分想飙脏话,差一点,就差几秒我就要尸骨无存了。

    你们等着,姐早晚有一天把你们一锅端了。

    “等等。”我乍然想起:“那我不白跟他们道别了?”

    我捂住脑袋,完全想不到回去怎么面对他们,尤其是掌柜,完了,好尴尬。

    谢千寻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留下的纸,被他折成了字条,我一把夺过:“好了,不要再说了!”

    我俩抢了一路的字条,然后他一个没拿稳,字条掉河里了。

    这下好了,不用抢了。

    当店长的视线落到我身上的时候,我一下扯下脸上蒙面的白纱,厚着脸皮打招呼:“嗨店长,我没走,哈哈,没想到吧…”

    然后我就被赶了出来,店长说他今天不想看到我,让我明天赶紧滚过来上班。

    资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