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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爱的勋章

    那是她熟悉的、日思夜想的声音,是他吗?真的是他吗,还是自己幻听了?无数问号在林月汐的脑海里闪过,她甚至不敢回头看,怕一回头就会失望。她眼眉低垂的一瞬,看到一只雪糕在眼前晃悠,一同摇晃的还有那只拿着雪糕的手,还来不及看清楚这只手,她突然发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拖走。恍惚间,她被拖着在原地转了两个圈,转得她迷迷糊糊的,只听见一阵刺耳的冷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接着冰冷的空气里袭来一股汽车尾气的味道。

    林月汐睁开眼后,看着远去的公交车,一时间惊魂未定,心像是在蹦迪一样往嗓子口窜。

    “你是不是傻,怎么不躲车?还想出车祸吗?”

    林月汐猛然回头,看到黑色口罩上面露出的那双眼,是他,就是他,是江潮辉。她认得出那双眼睛,以及那双眼眼睛里的红晕,和那红里透着的氤氲。

    还来不及哭泣,来不及悲伤,又一辆公交车疾驰而过,林月汐才醒悟过来,她真的找到了他。她嘴唇微动,刚要说话,江潮辉就立刻松开了手,将她扶稳,然后他自己往后退了一大步,大声说:“不好意思,再我一根雪糕。”

    他的雪糕刚刚在救林月汐的时候脱手甩到了地上。

    林月汐把自己手里的那一根雪糕递给了他,江潮辉接了过去,低声问:“多少钱?”

    “五块。”林月汐忽然泪如雨下,声音有些颤抖。

    江潮辉的眼神逃离片刻,喉结用力抽动着,过了两秒钟,“别哭,你知道你哭起来有多丑吗?现金行吗?”

    “啊?”林月汐目瞪口呆。

    “现金。”江潮辉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五元纸币,伸手递了过来,“五块钱,给你。”

    林月汐仍是呆呆看着他,太意外了,也太惊喜。

    看林月汐没有伸手拿钱,江潮辉晃了晃手,“拿钱啊,快点!”,他有点着急的样子。

    林月汐这才接过钱,江潮辉直接上前一步,“赶紧去钱上写的地址找我,打车去。我等你。”

    江潮辉转身就走了,林月汐还在懵懂之中,她看见江潮辉漫不经心地把雪糕的包装纸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钱,果真有一串地址。她着急忙慌地收拾好地上的雪糕,迅速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坐上车还不到3分钟,司机就停了车。

    “到了老妹儿。”

    “到了?”林月汐有些惊讶。

    “对,到了老妹儿,你这距离就是个起步价。你咋不走两步呢?”

    林月汐暗自腹诽,“不早说。我要早知道就这距离,我也愿意走两步。”

    她下车后,看到马路拐角处的酒店,酒店门面比较小,不像是连锁品牌的正规酒店,像是钟点房,在她印象里,这种地方一般都是聚会的学生和恋爱中的社会小青年的聚集地。她不禁想起高三的那个五月,江潮辉带她去的也是一个这样的酒店,在那个酒店里的拥抱此时让她心头一阵温暖。

    林月汐看了看四周,这里和刚才的大街就隔了两条路,这地方居然这么僻静,除了她自己,竟一个人和车都没看到,只是雪似乎比刚才大了些。她快步走进酒店,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发现大厅也很小,不过倒是比外面暖和很多。前台小姑娘看着人畜无害,一脸清纯,客气地招待她。跟前台确认地址无误后,林月汐又低头看了一眼纸币上的最后三个数字——302,她问电梯在哪里,小姑娘说没有电梯,给她指了楼梯的位置,林月汐步履匆匆地走了过去,然后从一楼到三楼,她的脚步从一开始的走到后来的跑。

    是啊,八个月了,就像八年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刻,她一秒都不想等。

    刚到302门口,门就开了,没有任何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也挡住而来她面前的光。随着一声响,门被反锁,林月汐也被一把拽进房间。

    房间没开灯,有些昏暗,江潮辉此时才摘下口罩,一张消瘦的、略显沧桑的脸展现在她的眼前。

    八个月的时间,恍如隔世。林月汐看着他一下子成熟了很多,既陌生又熟悉。她在来的路上她还在琢磨见面后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但是此刻万千言语堵在心口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觉得喉咙发紧,眼睛酸涩。

    江潮辉见她哭了,眉心紧锁,眼眸微动,一时间手足无措。他双手抚摸她的脸颊,试图擦干她的泪水,无奈她泪如泉涌。江潮辉又心疼又无助,他弓着身子凑过去,开始轻轻的吻着她,这是他能想到的能让她不哭的最好的方法,毕竟他之前都是屡试不爽。

    但是,林月汐并不迎合,她在刻意躲避。她现哪有心思做这么浪漫的事情,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这个男人。

    她步步后退,他步步紧逼。她手里的箱子被他挤到了地上,雪糕哗啦啦散落一地,他趁机抓住她的双手,顺势把她推到墙上,林月汐已无处躲藏。

    江潮辉的气息再次压了过来,他急促地、用力地吻她的嘴唇。八个月的分离,谁又能懂江潮辉的的痛,此时他最想做的就是这样拥着她,吻着她,这是他能想到的表达歉意、表达爱的方式,最直接的方式。

    他的舌头长驱直入,攻城略地般肆虐在她的齿尖。林月汐根本无法呼吸,她说不出话又无法挣脱,高兴的、紧张的、恼怒的各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让她不禁哭得更厉害,眼泪唰唰的从眼角滑落,流到嘴角。江潮辉吮吸了这咸咸的泪水,他的心怦然一动,但是他仍没有停下来。

    林月汐终于被逼到极点,情急之下,她咬了江潮辉,而且是用力地咬了一下。江潮辉唇角微微地疼,这才顿住。两个人的嘴唇仍贴在一起,只是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此刻他才清晰地听到了她的抽泣,江潮辉只觉得心被啃噬的分毫不剩。下一秒,江潮辉闭上眼又吻了她一下,林月汐这一次尝到了一股别样的、咸咸的味道,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味道。

    昏暗模糊了一切,思念之苦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他就这样搂着她,任她放肆地哭泣,然后把她包裹在怀里。

    等到林月汐发泄了所有的情绪,她开始逐渐平静。

    灯开了,林月汐忽然闭上眼,在黑暗里待得时间长了,光明都显得难以接受。

    她再次试着缓缓睁开眼,这一次江潮辉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瘦了,头发长了,胡子茬儿也浓密了许多,脸上的棱角愈发分明,虽然沧桑了一些,但是更添了些成熟男人的味道。不变的是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深邃,深不见底,但看着她的时候仍旧温情如初。

    “江潮辉。”林月汐再度哽咽,“你真的是江潮辉吗?”

    林月汐边问边摸着他的胡子茬。

    江潮辉嘴角微微上扬,又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笑,她见惯的那种,“你是不是傻了?我不是江潮辉我是谁?”他的声音清晰,字正腔圆。

    她听得清楚,他说他是江潮辉。

    林月汐骤然间嘴角下弯,双手紧握,下一秒,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不停地锤向他的胸口。她发泄着心底堆积的绝望和焦虑,也发泄着她的思念和眷恋。

    然而他岿然不动,就像一座山,静静的看着她,直到最后她打不动了。

    他才心疼地问,“手疼吗?”

    林月汐噗嗤一声,啼笑皆非。再次重重地补上了一拳,江潮辉顺势握住她的手臂,直接把她拥入怀中。再一次能摸着她的头发,感受她的体温,江潮辉才此时才后知后觉,心里一阵又一阵剧痛。

    “你去哪儿了呀?大家都说你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她抬起头,红着眼质问,眼角的泪马上就要溢出。

    江潮辉给她擦眼泪,“别哭了,你都哭多久了。再哭眼睛坏了,我还活着呢,又没死。”

    林月汐突然噗嗤一笑,眼泪和鼻涕一起喷到了江潮辉脸上。

    “又这样,恶不恶心?”江潮辉笑着问道,他的笑还是那样灿烂。

    “你没死你不联系我,你躲到这干嘛?”林月汐的脸色严肃起来。

    江潮辉眉头紧锁,他知道他做的很离谱,他明白他的离开会伤害她,但是此时他还是不想说太多,“一言难尽。我有事儿要处理,我打算处理完就去找你。没想到你会这么着急,找到这里来。”

    林月汐忽然一把推开了江潮辉,“我能不急吗?你知道吗?我都不想活了,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被他们给暗杀了。”

    江潮辉一脸愧疚,“暗杀?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不是打算处理徐海丰还有秦凯?你直接报警不得了,你躲着我干嘛?”

    江潮辉坐在了床上,低头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这事没有证据的话,恐怕警察也管不了。”

    林月汐看到江潮辉低着头,双手扣着后脑勺,她从他的脖颈处看到了一些疤痕,这些疤痕让她心疼不已。

    “你当时受伤了,还疼吗?后背的伤我看看。”林月汐顺势坐到他的身边。

    江潮辉立刻闪躲,抬头说:“没事,都好了。别看了。”

    “你给我看看。”她凑过来想要掀开他的衣服。

    他立刻按住她的手,“没什么好看的,就是疤,没事了,真的。”

    林月汐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正好落在江潮辉的腿上。

    “你让我看看吧,求求你了,江潮辉。”

    张月汐乞求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能,他最怕的就是她的眼泪。

    他松开了手,“可能看着有点吓人,别吓着你就行。”

    林月汐侧着头,掀起他的衣摆,一点点缓缓地往上提,眼前的画面让她窒息,那些面目全非的皮肤让她眉心微动,心如刀割一般绞痛,就像是她自己被扔到火海,被瞬间挫骨扬灰。

    但是她尽力忍耐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江潮辉还是听到了落在床单上的滴答声,他紧闭双眼。

    他的后背中间的部分几乎没有一处好的皮肤,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露着灰白色,有的是暗红色,其中有一块凹陷的部位,惨不忍睹。她想起战争片里战士受伤的身体,都没有眼前这个醒目的烧伤带来的刺痛感强烈。

    林月汐轻轻抚摸他的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每摸到一处伤疤就觉得心里被扎了一针。江潮辉无疑是个战士,他是她这辈子都躲不过去的情劫,她也愿意一直跟着他,跟他共赴生死。

    江潮辉感觉到背后一股力量缠绕,一双白嫩的手交叉在他的腰腹间。很快背后袭来一股温热和潮湿,他感受着,这潮湿是她的泪水,这温热是她的脸颊。安静的空气里都是她的抽泣声,继续撕搅动着他的心。

    “你别哭啊,我心疼。”江潮辉刚说完,忽而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触碰,那是带着温暖气息的唇一下一下的滑过他的背,每一下都很轻,很柔,每一下都直击他的心底。

    林月汐轻轻地吻在他的后背上。这是他应得的,这是他战士的荣光,这是他爱的勋章。

    “你真傻。还疼吗?”林月汐问。

    “偶尔疼,大多数时间是痒。”他闭着眼回答。

    “你真傻。你为什么非就救我,烧在你身上我也生不如死。”

    江潮辉低头摩挲着她的手背,“当时就想着能救你,没想那么多。”

    江潮辉突然站起来,又迅速蹲下,单膝跪地,捧着林月汐的脸,“我都忘了问你,你的伤都好了吗?恢复得怎么样?”

    “我很好啊,除了腿上有一个小小的疤,其他的地方都没事。”

    “我看一下。”

    “不要了,不要看。”

    “让我看看,伤的重吗?”

    “别看了,很小的,跟你的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大夫给我开了疤痕膏,会越来越淡的。”她搂着他的脖子,“说点别的。江潮辉,我想知道,怎么那么巧,你就去买了我的雪糕?”

    江潮辉不敢直视她的眼睛,而是用手捋顺她头发,一边捋一边问:“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傻,大过年的,非得一个人来这里卖雪糕。”

    “因为我知道你还活着啊。”

    “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江潮辉疑惑。

    他看到林语月汐正凝视着自己,林月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江潮辉继续问:“也对,警察没有直接宣布我的死亡,谁都不能断定我死了。”

    “不是,我去过你的车里。”林月汐一脸严肃。

    江潮辉的脑子飞速转着,他确实去过车里,他记得自己喝了酒,喝的还很多,但是那能暴露什么吗?难道他还是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

    “我车里?车里有什么?”

    “你喝过的啤酒瓶啊。”

    “啤酒瓶?”

    “你喝过的啤酒瓶,瓶底的生产日期是6月17号。都怪我,我应该早一点去的,早一点去就能早一点找到你。就像神提醒我一样,我经常梦到你,我就感觉你还活着,一开始没人相信我,后来我就去了医院,我跟医生说你还活着,然后医生问我有什么证据,所以我就拼命找寻你还活着的证据。”

    江潮辉忽然觉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一个瓶底的生产日期能暴露了自己。更没想到,林月汐对他的爱远比他想象的深。他不清楚这八个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支撑她一个人走到这里。

    “对不起,这段时间真的委屈你了,你找我找的很辛苦。”

    “他们都说你死了,连警察都说,一个自然人因为事故失踪,到了两年就可以直接宣布死亡。我怕我等不到那天,我必须要努力找到你。”

    江潮辉听完这一席话,犹如万箭穿心,把她拥入怀里,“我欠的债可太多了,这辈子都还不完。”

    “对,不光欠我的,你还欠我爸的。”林月汐的眼神盯着他,语气有些尖锐。

    江潮辉诧异,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不过,你这次救了我一命,现在就算两清了,互不相欠。我想我爸在天之灵也会原谅你的。”

    他抬头看着林月汐严肃又可爱的眼神,内心紧绷的弦忽然就断了一般,原来她早知道,那是他从不敢面对的沉重过往,她却寥寥几句,一笔勾销。

    江潮辉哽咽,“汐汐,我还是得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爸爸。十年前的事,我早该跟你说清楚,但是我一直很怕,怕你妈妈知道以后,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

    “我有点冷,好像又发烧了,你这里有药吗?”林月汐故意岔开话题,她不希望江潮辉继续为这件事情内疚。

    “你感冒了?”江潮辉摸了她的额头,“好热,高烧。感冒了还出去卖雪糕,躺下休息,我去买药。”

    “等等。”林月汐起身揪住他的衣角,力度过大,他的衣服都被撕扯的变了形。

    江潮辉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我跟你一起去。”她的声音严肃有力,不带一丁点的娇弱。

    “不用,楼下就有药店,很近。”

    “江潮辉,我跟你一起。”她用力拉住他的胳膊,眼神带着乞求,“我怕你跑了。”

    江潮辉鼻子一阵酸涩,腿像是跑完五千米越野一样,沉重地迈不开步子。他到底还是伤了她,他丧失了自己在她心里最基本的信任。江潮辉坐了下来,摸着她的头发,温柔道:“我不走。我在网上买好了,免得你不放心。”

    半个小时后,前台来电话通知他取药。林月汐刚吃完退烧药没多久,江潮辉点的外卖就到了,原来他早就算好了时间,吃完药就让她吃饭,然后好好休息。

    在药物的作用下,林月汐越发觉得有困倦,但是她躺在床上来回翻身,死活不敢闭眼。她真的怕一醒来,江潮辉就真的消失了。

    江潮辉知道她的小心思,为了哄她入睡,跟她发了三十遍毒誓,发誓绝对不会弃她而去,林月汐这才在江潮辉的发誓声中缓缓睡去。

    林月汐睡得酣沉,可是她毕竟还是个病号,出了很多汗,一下午江潮辉都在给她擦汗,给她喂水。

    江潮辉中途去了一趟洗手间,在洗手间里接到了一个电话,出来的时候,他面色憔悴,心事重重。短短一个下午,他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

    到了晚饭的时候,为了安全考虑,江潮辉仍然是点了几样外卖。林月汐没什么胃口,只是吃了一点。江潮辉又喂了她一次退烧药,然后两人依偎在一起看电视。看着看着,林月汐又睡着了,她还没有完全好,她睡得不沉,说了好多梦话,每一句都戳在江潮辉的心里。

    第二天清晨,林月汐醒来发现江潮辉不在,第一时间就是抓起手机给他打电话,却突然发现自己连他的手机号都没有存,一气之下坐在床上就哭,而且是嚎啕大哭。

    咯吱一声,门开了,可是她哭得太专心了,连门开了都没发现。

    “汐汐。”

    林月汐看到江潮辉拎着早点站在对面,她怔住了两秒,而后声泪俱下,“我以为你又跑了。”

    江潮辉的心都快碎了,他才知道,他伤她伤得有多深,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给到她。

    林月汐赶紧存上了他的手机号,加了他新的微信号。她就像看贼一样的看着他,就差搞个手铐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

    吃完早饭,林月汐说:“江潮辉,我们回去吧,回家过年。”

    “回去不急,要不再玩儿几天,过完年再回去。你给你妈妈先报个平安,不用说我的事儿。先别说你找到我了。”

    “为什么?”

    “我知道我不仅伤害了你,你妈妈对我肯定也有想法。反正过完年就回去了,不差这两天。要是你妈知道你找到我了,反而更不放心。你说呢?”

    林月汐想了想,他说的对。妈妈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女儿都是因为江潮辉出的车祸。此时告诉妈妈人找到了反而让她更加担心女儿的安危。留下来和江潮辉在哈尔滨偷偷过个年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答应了江潮辉,除了跟妈妈还有几个朋友报了平安,没有说任何其他的。陈璐、周毅楠和陆峰也都识趣,一个女孩子孑然一身,大过年出去找人,找到了自然会说,不说就是没找到,又何必开口问呢。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也足够让人同情几辈子了。

    这一天中午,俩人就离开了哈尔滨市区,去了郊区。江潮辉给的理由是郊区的雪更好玩儿,那里有民宿,更能体会纯纯的东北年味儿。

    林月汐自然是爽快答应了,她就是这样,在找到江潮辉之前她已决定,就算这辈子跟他吃糠咽菜也要跟他在一起。

    俩人坐大巴去了郊区,看了一路雪景,倒也不显得那么无聊,下车后才发现这个地方真是偏僻,出租车都不好打。好在民宿离车站不算太远,也就城里公交车两站地的距离,他们只好走路过去,但是雪太厚,厚到迈不开腿。江潮辉和林月汐一路上走走停停,林月汐走不动了,江潮辉就背着她。他背累了,就坐在地上,她就坐在他的腿上,明明是一对落难鸳鸯,别人看来却像王子和公主一样笑的无比开心。

    到了民宿,已是下午4点多。俩人中午没吃饭,挨过了八个小时,早饭是八点多吃的,林月汐此时终于真真是到了‘饿’是个什么滋味。

    她的发烧今天没有反复,胃口也好得很,民宿的提供的伙食是地道的东北菜,一份锅包肉外加一盘大丰收,林月汐吃的大快朵颐。

    回到了房间,酒足饭饱的俩人算是有精神谈情说爱了,昨天赶上林月汐发烧,江潮辉也就没了那份邪念。今天她彻底好了,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躲在暖和的被窝里,不发生点什么简直不太正常。只是,江潮辉发现这一次林月汐太主动了,不光主动而且反常,江潮辉想要从桌子上拿那串五颜六色的小方块的时候,被她温柔制止了。

    “江潮辉,不需要。”

    林月汐的脸贴了上来,她黑色的眸子清澈如水,却勾魂摄魄。“想好了?”江潮辉还不太肯定地问。

    林月汐用最直接的吻无比肯定地回应了他,江潮辉的身体不由自己控制,情绪激荡着每一个细胞。窗外响起了应景的鞭炮声,仿佛是在庆祝他们终于找回了彼此,就如白雪公主找到了他的王子。

    林月汐很快就睡了,江潮辉去浴室洗了个澡。等他回到床上再次搂着她睡的时候,江潮辉听到林月汐仿佛又在呢喃着,她又在说梦话了。

    他凑到林月汐脸旁,竖起耳朵听,声音含糊不清,他也只是听见了最后她好像说了什么‘抛棋子’。江潮辉忽然抿嘴笑了,心想,做梦还能下棋,象棋、五子棋还是什么棋?江潮辉想了想,他们俩没真没在一起下过棋,他很也想和她玩上一局,是输是赢都可以。

    林月汐的脸忽然亮了一下,是巨大的烟花映射的光,此起彼伏,一个接一个。

    借着这些光,江潮辉看到她神色凝重,依稀可见细密的汗珠伏在额前。江潮辉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凉飕飕的,不发烧。于是给她擦干汗水,他以为是房间太热了,还特意跟前台的服务生换了床薄被子给她盖上。一番操作后,半个小时已然过去,他看着外面美丽绚烂的烟花映衬在夜空与白雪之间,困意全无。

    江潮辉于是坐在沙发上,戴上耳机,刚刚打开手机,江潮辉的余光忽然看到地上摊开的一件衣服,拿起来看了看,是林月汐的毛衣,毛衣边上就是那个大敞四开的箱子,这是林月汐的箱子,箱子里的东西真是多,堆积如山,估计毛衣也是从山头上滚下来的。

    他看了看,林月汐衣服带的不是很多,只是都是厚衣服,难为她一个女孩子大过年的跑到这里找他,带了这么多衣服还是冻感冒了,他不禁动容。江潮辉是个爱干净的人,他蹲下身去,把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叠起来,当他拿起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发现了箱底的黑色本子,好熟悉的一个本子,那是他的东西。

    江潮辉的心头一颤,怎么会在她这里?原来没有丢,他以为早已被自己搞丢了,都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此前几个月,一想起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他就后悔不已。江潮辉仔细地回忆了一遍那天在地下车库度过的晚上,他喝了酒,他拿着本子看了很久,然后好像睡着了,但是后面闫静姝是怎么把他接走的他都记不清了,只是从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本子。

    后知后觉的江潮辉,想了几分钟才明白,林月汐去过他的车里,她肯定也是在车里捡到了本子。

    翻开这失而复得的笔记本,他自己写的东西,他一看便知,从前面看没任何变化。他特地把本子翻过来,打开背面封皮的一瞬,他的眼神有些惊讶,那是她的字,是的,她的字如人一样,娟秀俊丽。

    原来她还是看到了,她看到了他所有的秘密。

    “江潮辉,我帮你完成了这个梦想,你不是想吃热干面吗?我跟你说,一点也不好吃。”

    “江潮辉,我去看过大熊猫了,我还拍了照片,它们好可爱。”

    “江潮辉,我没有找到你,但是我今天遇到了一个人,她也在找她的男朋友,我觉得我和她一样,我们都会找到自己的爱人。你一定在某个角落等我,对吗?”

    ......

    江潮辉的头发埋在指间,笔记本上的墨水都晕开了。他忙抽取一个纸巾擦干,用力吹了吹。然后轻轻翻到了下一页。

    “江潮辉,我真的找到你了,我要感谢上天指引我找到你。我一定要尽快怀上你的孩子,这样你就不会抛弃我。我妈说过,男人会抛妻,但不会弃子。我想我如果怀孕了,你也肯定舍不得再离开我一次。”

    ‘抛妻’?‘弃子’?江潮辉脑子里一团黑线。

    ‘抛棋子’原来是‘抛妻弃子’?这四个字连到一起江潮辉是致命的,击碎它作为男人最后的一点点尊严。这是江潮辉万万没想到的,他觉得他们之间的爱情是灵魂的共鸣,他爱她不需要一个孩子来证明,而且这一点他深信不疑。但是此刻,他痛苦,他自责。他深刻地体会到自己是多么的失败,他没有给她该有的安全感,一个女人要何等愚蠢才会决定靠怀上孩子来留住男人的心,何况这个女人是林月汐,她原本是那么耀眼,那么机灵。

    其实出事后,江潮辉最近几个月也在想,缘分和命运是他越来越相信的东西,如果不是那场英语比赛,如果不是在洗手间的一场‘偶遇’,如果不是自己跟去图书馆制造的一幕‘邂逅’,他就不会被那个清纯的侧脸深深吸引,如果不是自己手欠去翻人家的小说,他也不会怦然心动到想去立刻触摸她的灵魂。至少,如果自己中考后可以忍住,不那么固执地追到北郊一中,今天的这一切遭遇和不幸都不会发生在林月汐身上,她应该像个白雪公主一样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她可能也早已结婚生子。

    可是没有如果,时光不能倒流。江潮辉合上了本子,放回箱子底部,用衣服盖好。

    夜不成眠,他安静的守着她,直到天明。

    他剩下的只有陪伴,她需要的也刚好是。三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已经是除夕。江潮辉跟民宿的老板买了一些烟花,白天他和林月汐一起堆雪人,晚上万家灯火的时候,俩人一起放烟花。

    林月汐胆子小,她从小就不敢放烟花爆竹之类的东西,每到过年,一群大小孩子在一起,都是别人玩儿的热闹,她在一旁看得热闹。

    这个除夕夜也不例外,江潮辉来放烟花,她就搂着江潮辉,躲在他身后。可是天太冷了,她的手不自觉的插到他羽绒服的口袋里,他的口袋里很暖和,仔细摸,仿佛还有些东西,触感告诉她一个是手机,另一个是?她随手拿出来一看,是打火机,又放了回去。手机冰冰的,打火机也冰冰的,不过还好,至少比外面这零下三十度的气温强多了。

    “我冷,回去吧。”林月汐看着天上绽放的烟花。

    “不想玩儿了?”

    “嗯,真的好冷啊。”

    江潮辉搂着她,她冷的发抖,牙齿都开始哆嗦,上牙碰到下牙,咯噔咯噔的。嘴唇冻得更红了,在夜色下显得更性感,江潮辉忍不住贴上去又嘬了一口。

    “走,进去待会。”他搂着林月汐去了屋里,跟民宿的老板租了一件厚厚的貂皮大衣,给林月汐套上了。

    可是男士大衣太长了,又太宽,她穿着不合身。

    “把你的羽绒服脱了给我穿,你穿这个。”林月汐嘟着嘴。

    “行。”

    江潮辉乖乖地脱下了自己的白色羽绒服,给林月汐穿上。她现在看起来像个面包,圆滚滚的,双手插在羽绒服的衣兜里,头上一顶针织白帽子,身上套着白色羽绒服,脚上一双白色雪地靴。

    江潮辉不禁笑了笑,林月汐看了一眼自己,问:“很丑吗?我看着是不是像雪人?又矮又胖?”

    “不是,像白雪公主,好看。”

    江潮辉心满意足地穿着租的大衣,拉着她一起回到雪地里,继续放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