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我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信箱上,它似乎又被人动过了。
于是我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打开了它。
果然又是一封的潦草信件,没有包裹的信封和依然不太好看的字迹,就证明了一定又是他。
信中写道,方若璞你好啊,很幸运能认识你,我是住在对面院子康教授。
原来是那个人,前些日子里我见过的,留着长发的外文系教授。
关于他我只听说过,是个任职很久的老师,大概有两三年吧。
但我并没有选修他教的外文课程,他怎么会知道我?
而且,我只听说过对面院子有邻居,但无论是多么漆黑的夜,那里从来没有过一丝灯火。
那荒草丛生的院子,也从没有过,被人踏足过的痕迹。
我忍不住的往对面看去,那漆黑的窗子里仿佛有一只眼睛,他一直在黑暗里悄悄注视我。
对于未知的恐惧,就是促使人们靠近未知的动力。
我看了对面一会,忽而有风起,风吹起我花树上的绯红,乘风飘了一圈,落在对面院子没有颜色的枯草地上。
雨又开始下了,我转身回了屋子里。
我将今安的牌子解下来看着那奇怪的字符,似乎是他教的德语,不过我不认识。
我查了学校的论坛,他叫康书言,本校外文系毕业,从业三年,认证痕迹鉴定师。
“一个外文系教授为什么要学,痕迹鉴定?”
我坐在离窗户几米远的位置,背对着窗户,我逐渐听见原本被玻璃隔绝的雨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甚至有雨落进来…
可是!我明明关了窗户。
我缓缓转过头看那已经半开的窗子,是他吗?
但四处甚至没有一点脚印,下了雨鞋子上不可能没有水。
我擦干净捎进来的雨水,锁好窗子,那是什么感觉,仿佛自己住在透明的房子成为了供人观赏的动物。
雨一直下到深夜,我好喜欢这里的天气,长期的阴雨和大雾,阳光永远是稀客,像是身处一个迷雾重重的森林,这里方便一切孤独者藏身。
雨水打落我的花,院子里积起一片又一片的小水洼,水洼在梦境里连接成湖泊,渐渐淹没这里的一切…
周一的清晨,我出了院子,看了看信箱没有被动过。
但不远处的巷口尽头,那个背影安静的停在那,不同的是,他恢复了长发。
他打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安静的站在那,像一只等雨停后才能离开的黑色鸟。
他抬头看着房屋上盘根错节的绿色植物,此时小雨绵绵雨丝细密如发,这种雨完全不需要打伞。
我喜欢直面潮湿的空气,穿不容易湿的布料,提着皮革挎包,盘起长发,带那个项链,但我现在失去它了,只能挂一条白色的玻璃花在领口。
“康书言。”我叫他名字。
他转过身,那浅杏色的中性披肩发,显得他略微正经一些“方小姐,一起去学校。”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很舒适,平淡的看向我。
“不要。”我回答。
“那干嘛喊我”他站在那,我朝他的方向走。
“验证一下今安告诉我的名字,对不对。”我道。
他点头,而后看了一下表“如果不搭我的车,你可能会迟到。”
我刚好走到他身边,停下来“好吧,那谢谢教授了。”
他也将我挡在伞下,潮湿空气一下被隔断。
我一步迈出雨伞遮挡的范围,道“这雨不大,不用打伞的。”
他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解,我没再说什么,自顾自的往停车场走,过了一会他跟上来把伞收起来,自语道“好像是不错。”
这是他第二次靠近我,扑面而来的依然是那股风雨的气息,这气息让人舒适的心头发颤。
“对了,你到底是长发还是短发?”我问道。
他停下来,站在我身前,弯下腰道“你试一下”
我伸手一抓“假发?”
整齐的寸头在假发下面,他解释道“我一周也就四五节课,假发显得我更像个老师吧。”
我小声嘀咕道“真是个怪人。”
他问“什么?”
我有些尴尬的笑笑,道“没事。”
他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子很干净。
他车速不快,坐在副驾有种很安稳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一出现就产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我并不讨厌他。
他那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指握在黑色皮质方向盘上,显得他皮肤更白,就像皮下没有血液一样。
“你是这里人吗?”我不自觉的发问。
雨刷扫过挡风玻璃,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平淡,回答道“我生在首都,到这里之后觉得环境很好,市郊又安静,就想着住两年。”
我哦了一声,顺其自然的问道“那是不打算走了吗?”
车流开始汇集,有些堵车,前车忽然插队,他猛地踩了一下刹车,吓我了一跳。
他转过身看我“没事吧?”
我摇头。
灰色的城市在车窗里倒映,雨声敲打车顶的声音,仿佛是我胸口迸发出的一阵凌乱的心跳。
我看他的眼睛里满是我的倒影,莫名有些紧张,问道“看着我干吗?”
我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
他道“我在想你为什么会问刚才的问题。”
“我就是随口一问。”我答。
他继续专注的开车,过了一会塞车开始严重了,车流里时不时响起喇叭声,他有些烦躁地靠在靠背上,单手握着方向盘。
他道“还有一个路口。”
我看了看外面,他低头看了下表。
“再等五分钟,如果还是这样你拿伞走过去。”雨开始下大了…
我点头,道“好。”
没等过五分钟,车流开始疏散。
到了学校,我正准备下车。
“晚上要不要来我家。”他忽然来了这样一句。
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愣住了,然后回答“怎么了吗?”
他看了看我的表情,脸上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我们两个都是自己住,晚上肯定继续下雨,你如果没事,来我家一起吃晚饭。”
我听完,打趣道“勒索犯先生,那你得看我晚上有没有时间吧。”
我想直接拒绝他,可是我们是邻居,我推辞一定要用谎言,我在他面前早就如同透明的如同一张白纸了。
他点头道“也好。”
赶着最后几分钟我进了教室。
昏沉的雨一会大一会小,起了青苔的窗角,被一滴又一滴的雨水包裹了一次又一次。
上午一节课,晚上一节课,等到下课的时候,雨开始出奇的大。
我有些失措的站在教学楼门口,忽然有车灯打过来,是他来了,他打开车窗叫我“上车。”
“谢谢你。”我坐上车,道。
车开出校门。
他取下假发,递给我“帮我梳一下有些乱了。”
我接过,拿出口袋里的梳子慢慢梳起来。
他忽然来了一句“你一会来找我吗?”
我思索了一会回道“我都可以,不麻烦你就行。”
他点头。
我梳好假发,问他放哪里。
他开玩笑道“我头上。”
“啊?”
他笑了一下“扔后座就行。”
我们沉默的坐在车里,我在包里翻了翻找到一块软糖,撕开简单的包装递到他嘴边,他看了看,含住了。
我道“车费,好好品尝吧。”
他咀嚼了一会,轻声道“嗯,和你院子里的花香一样,每个月中旬,花香最浓,如果是假期的时候你会摘一些进屋子里,做成各种各样的软糖。”
我瞪住他,慢慢吐出两个字“变态。”
他不生气,反而又笑起来“谢谢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