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勒索信的羁绊》 第1章 第一封信 在一个阴雨的下午,有人打开过我的信箱。 那是一封潦草的信件只有简短的几句话。 “我希望你,把自己常戴的项链拿给我,我用你丢的小狗,做交换。明天中午,在巷子尽头的教堂。” 我低头看着这只并不昂贵的项链。 又想了想我养了许多年的白色小狗,小狗叫今安,是我在路边救起的。 不知道如今,属于小狗的那双黑亮的眼睛,有没有黯淡下去。 雨点打湿路面,我看见有一串脚印带着我院子里的花瓣,往巷子深处去了…… 到了信件约定的时间,室外是久违的雨过天晴,但空气里依然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我把项链取下来,走进那间我从未踏足的教堂。 这教堂里面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这里的长椅、彩色玻璃、神像…一切都在昏暗的光里消逝着,我转了一圈没有看见一个人。 可刚出教堂,在清澈的日光下,我望见一个高大的背影。 这座城市的天有多久没有这样晴朗过了? 那人用一只皮质的绳子牵着我的狗,小狗白色的毛发一尘不染,这是它离开我的第七天,看来它过的不错。 我快步走过去,轻拍那人肩膀“你是写信的人吗?” 他转过身来,我看见他那张脸,不禁愣了一下,是有些熟悉的面容,但我记不起来他是谁了。 他的皮肤极白,长了一张美人脸,眼下乌青很重,眼神里带着疲惫的神色,嘴角扬起,带着一丝笑意,身材高大,寸头平整。 我站在他面前,瞬时间就淹没在他的影子里。 他点头,算是回答了这个毋庸置疑的问题。 而后,他便向我伸手,道“项链。”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毕竟丢的是一只捡来的小狗,就算是警察也不情愿立案调查。 而且我很好奇,他所做之事的目的。对于自己面前的这个勒索者,我没有感觉到恐惧,只觉得困惑。 我把项链放在他手心,接过他递来的皮绳。 今安摇着尾巴,往我腿上蹭着,它很乖,从不乱叫。 “先生,您这样是犯法的。”我道。 他扬着唇角,笑意弥漫道“可你不还是心甘情愿的来了。” 我有些惊讶于他话语间的狡诈,我反驳道“我是为了小狗。”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我试图去夺他手上的项链,他将手举高“你已经给我了,对吧?” 我看着他,道“没有。” 我还想去夺项链,可他弯下腰猛地凑到我耳边,声音低沉道“小狗是在家里丢的,我可以进你家一次,就可以进无数次,但你绝对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我愣住了,他脸上挂着笑“怎么了,方小姐,不相信吗?” 我忽然想到什么说道“那串脚印。” “哪串啊?”他漫不经心的反问。 “你怎么证明是我?”他靠近的时候有一股雨天独有的味道扑面而来,那个味道就像来自风的故里和雨的梦里。 像他整个人,迷雾重重,神秘又美丽。 我完全不知道怎么答,于是撇开话题问道“先生,你做这些有什么目的?” 他即刻便答道“很简单,认识你。” “认识我做什么?”我道。 他没回答把玩起项链,转身要走。 我上前抓住他手臂“请回答我。” 他低头看我握住他手臂的手,又轻轻笑道“方小姐,真是没有一点防备之心。” “居然上来就抓着我这个,刚刚勒索过你的家伙。” 他的笑意里带着一丝兴奋。 我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 “至少让我知道,你是谁?”我有些急切道。 他望着我片刻,开始假装沉思起来,然后指指我脚边的小狗,道“我们小今安,会告诉你的。” 他走了,那股属于他的,阴雨天的香味,还在顺着风散在我身侧。 阴影散去,阳光瞬时间变得刺眼。 教堂纯白的鸽子落在今安边上,鸽子对着它咕咕的叫,今安害怕得往我身后藏。 有时候,它胆小的不像一只小狗,我将它抱起来,发现了它胸口挂了陌生的牌子,写了今安,还有一串奇怪的字符。 回了家,天色慢慢暗下去了。我放下今安,看向那串脚印,他究竟是谁呢? 第2章 第二封信 回去之后,我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信箱上,它似乎又被人动过了。 于是我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打开了它。 果然又是一封的潦草信件,没有包裹的信封和依然不太好看的字迹,就证明了一定又是他。 信中写道,方若璞你好啊,很幸运能认识你,我是住在对面院子康教授。 原来是那个人,前些日子里我见过的,留着长发的外文系教授。 关于他我只听说过,是个任职很久的老师,大概有两三年吧。 但我并没有选修他教的外文课程,他怎么会知道我? 而且,我只听说过对面院子有邻居,但无论是多么漆黑的夜,那里从来没有过一丝灯火。 那荒草丛生的院子,也从没有过,被人踏足过的痕迹。 我忍不住的往对面看去,那漆黑的窗子里仿佛有一只眼睛,他一直在黑暗里悄悄注视我。 对于未知的恐惧,就是促使人们靠近未知的动力。 我看了对面一会,忽而有风起,风吹起我花树上的绯红,乘风飘了一圈,落在对面院子没有颜色的枯草地上。 雨又开始下了,我转身回了屋子里。 我将今安的牌子解下来看着那奇怪的字符,似乎是他教的德语,不过我不认识。 我查了学校的论坛,他叫康书言,本校外文系毕业,从业三年,认证痕迹鉴定师。 “一个外文系教授为什么要学,痕迹鉴定?” 我坐在离窗户几米远的位置,背对着窗户,我逐渐听见原本被玻璃隔绝的雨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甚至有雨落进来… 可是!我明明关了窗户。 我缓缓转过头看那已经半开的窗子,是他吗? 但四处甚至没有一点脚印,下了雨鞋子上不可能没有水。 我擦干净捎进来的雨水,锁好窗子,那是什么感觉,仿佛自己住在透明的房子成为了供人观赏的动物。 雨一直下到深夜,我好喜欢这里的天气,长期的阴雨和大雾,阳光永远是稀客,像是身处一个迷雾重重的森林,这里方便一切孤独者藏身。 雨水打落我的花,院子里积起一片又一片的小水洼,水洼在梦境里连接成湖泊,渐渐淹没这里的一切… 周一的清晨,我出了院子,看了看信箱没有被动过。 但不远处的巷口尽头,那个背影安静的停在那,不同的是,他恢复了长发。 他打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安静的站在那,像一只等雨停后才能离开的黑色鸟。 他抬头看着房屋上盘根错节的绿色植物,此时小雨绵绵雨丝细密如发,这种雨完全不需要打伞。 我喜欢直面潮湿的空气,穿不容易湿的布料,提着皮革挎包,盘起长发,带那个项链,但我现在失去它了,只能挂一条白色的玻璃花在领口。 “康书言。”我叫他名字。 他转过身,那浅杏色的中性披肩发,显得他略微正经一些“方小姐,一起去学校。”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很舒适,平淡的看向我。 “不要。”我回答。 “那干嘛喊我”他站在那,我朝他的方向走。 “验证一下今安告诉我的名字,对不对。”我道。 他点头,而后看了一下表“如果不搭我的车,你可能会迟到。” 我刚好走到他身边,停下来“好吧,那谢谢教授了。” 他也将我挡在伞下,潮湿空气一下被隔断。 我一步迈出雨伞遮挡的范围,道“这雨不大,不用打伞的。” 他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解,我没再说什么,自顾自的往停车场走,过了一会他跟上来把伞收起来,自语道“好像是不错。” 这是他第二次靠近我,扑面而来的依然是那股风雨的气息,这气息让人舒适的心头发颤。 “对了,你到底是长发还是短发?”我问道。 他停下来,站在我身前,弯下腰道“你试一下” 我伸手一抓“假发?” 整齐的寸头在假发下面,他解释道“我一周也就四五节课,假发显得我更像个老师吧。” 我小声嘀咕道“真是个怪人。” 他问“什么?” 我有些尴尬的笑笑,道“没事。” 他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轿车,车子很干净。 他车速不快,坐在副驾有种很安稳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一出现就产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我并不讨厌他。 他那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指握在黑色皮质方向盘上,显得他皮肤更白,就像皮下没有血液一样。 “你是这里人吗?”我不自觉的发问。 雨刷扫过挡风玻璃,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平淡,回答道“我生在首都,到这里之后觉得环境很好,市郊又安静,就想着住两年。” 我哦了一声,顺其自然的问道“那是不打算走了吗?” 车流开始汇集,有些堵车,前车忽然插队,他猛地踩了一下刹车,吓我了一跳。 他转过身看我“没事吧?” 我摇头。 灰色的城市在车窗里倒映,雨声敲打车顶的声音,仿佛是我胸口迸发出的一阵凌乱的心跳。 我看他的眼睛里满是我的倒影,莫名有些紧张,问道“看着我干吗?” 我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 他道“我在想你为什么会问刚才的问题。” “我就是随口一问。”我答。 他继续专注的开车,过了一会塞车开始严重了,车流里时不时响起喇叭声,他有些烦躁地靠在靠背上,单手握着方向盘。 他道“还有一个路口。” 我看了看外面,他低头看了下表。 “再等五分钟,如果还是这样你拿伞走过去。”雨开始下大了… 我点头,道“好。” 没等过五分钟,车流开始疏散。 到了学校,我正准备下车。 “晚上要不要来我家。”他忽然来了这样一句。 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愣住了,然后回答“怎么了吗?” 他看了看我的表情,脸上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我们两个都是自己住,晚上肯定继续下雨,你如果没事,来我家一起吃晚饭。” 我听完,打趣道“勒索犯先生,那你得看我晚上有没有时间吧。” 我想直接拒绝他,可是我们是邻居,我推辞一定要用谎言,我在他面前早就如同透明的如同一张白纸了。 他点头道“也好。” 赶着最后几分钟我进了教室。 昏沉的雨一会大一会小,起了青苔的窗角,被一滴又一滴的雨水包裹了一次又一次。 上午一节课,晚上一节课,等到下课的时候,雨开始出奇的大。 我有些失措的站在教学楼门口,忽然有车灯打过来,是他来了,他打开车窗叫我“上车。” “谢谢你。”我坐上车,道。 车开出校门。 他取下假发,递给我“帮我梳一下有些乱了。” 我接过,拿出口袋里的梳子慢慢梳起来。 他忽然来了一句“你一会来找我吗?” 我思索了一会回道“我都可以,不麻烦你就行。” 他点头。 我梳好假发,问他放哪里。 他开玩笑道“我头上。” “啊?” 他笑了一下“扔后座就行。” 我们沉默的坐在车里,我在包里翻了翻找到一块软糖,撕开简单的包装递到他嘴边,他看了看,含住了。 我道“车费,好好品尝吧。” 他咀嚼了一会,轻声道“嗯,和你院子里的花香一样,每个月中旬,花香最浓,如果是假期的时候你会摘一些进屋子里,做成各种各样的软糖。” 我瞪住他,慢慢吐出两个字“变态。” 他不生气,反而又笑起来“谢谢夸奖。” 第3章 来往 我转过头看窗外的雨,水滴敲击车顶的声响愈来愈重,我问道“你晚上准备做什么吃?” 他把车开进停车场,解下安全带,道“到家就知道了。” 巷子不让进车,所以慢慢走回去了一段路,我们并肩走着,沉默无话。 到家门口我看了下时间,有点晚了“我先去看一下今安,一会就去。” “好”他拿着伞,把我送进屋里,然后转身回了对面的房子。 于是我看见,那间漆黑的房子第一次亮起光,他家里的灯很亮一下子映射进我的院子里,刺得眼睛生疼。 今安就趴在沙发上,看它昏昏欲睡的样子,眼睛眯着,我把卧室的毯子盖在它身上留了一盏暖色的台灯打开空调,再把它每天都会弄洒的水擦干净,然后打了一把伞去对面他家里。 他一直就住在对面,所以打开第一封时候看见的那串脚印是伪造的。 大门虚掩着,有一双和我尺码一模一样的棉拖在鞋架边,我关上门,换鞋。 宽敞的室内弥漫着属于他的味道,装修很简单,都是沉闷的黑色调,地砖是很少人用的深灰色大理石。 我穿过客厅,他家很空,只有几件必要的家具,到处都一尘不染。 餐桌在客厅旁边,餐桌是玻璃桌子,上面摆了一株快枯萎的山茶花。 有团团淡色的热气从厨房冒出来,阴雨连绵的城市夜里很凉,那团团烟火气是我许久都看不见的,他换了一件黑色的圆领毛衣,丝绒睡裤也是黑色的,但腰间系着的围裙却是干净的白色,这人绝对有点病。 他做的是简单的日常菜肴,不像南方的辣味,这些菜都是咸口的,他解下围裙坐在我对面问道“好吃吗?” 我点头,答道“还挺不错的。” 他沉默的注视着我,脸上没一点表情,一只手托着下巴,那是一种环绕的压迫感,我咽下一口菜问他“你不吃吗?” 他道“腻了。” 我看着他,说了一句自己会后悔的话。 “那明天我来做。” 他眼神一顿,目光里写满错愕,然后点头。 周二没有课在家里休息,陪一陪我的小狗。 今天教堂似乎有什么活动,巷子里人来人往的,路过的人很多。 我有想过安装监控,可是房东不同意… 我看没下雨,出去修剪花树时发现有人摘了一朵我的茶花,在枝头挂了那个熟悉的项链。 那项链上原本是一朵银白色的小花,被他镀上了一层俏丽的红色和延伸了几个花瓣“你还能再奇怪点吗?” 今天雾很大,我在阁楼旁边写论文,这里有敞亮的落地窗,已经大四了,过得很快。 再过几个月就毕业了。 下午去院子里,陪今安玩了一会,它笨笨的,滚了一身泥,我忽然看见半开是信箱。 这次连信封都没有了,只塞了张纸,写道“六点。” 我把纸放回去,这人怕是上个世纪来的吧,干嘛总写信件。 今天的雾很浓,如果离远一点,连娇艳的花红色都快被盖住了。 这里曾经是烟雨弥漫的古城,不知道你遥远的家乡会不会开出这样美丽的花。 我问自己,他是否是一个会给我危险的人? 或许是吧。 可是,很少有人踏足我的世界,就算危险,那就危险吧。 不过,他好像并没有做什么伤害我的事。 对寂寞的恐惧,让忍不住我靠近他的。 我讨厌热闹,所以几乎没有朋友,鲜少的家人也都在这城市的另一头。 哪怕他是个怪人,起码也是个愿意靠近我的怪人。 刚到六点,他便敲响了门,他站在门外,直勾勾的看着我道“怎么样,很准时吧。” 我打开院门,道“对,你其实不用敲门也可以随意出入。” 他走进我的屋子,换下他一尘不染的运动鞋,穿着尺码不合适的拖鞋,踉踉跄跄的走进来。 他没有戴假发,看来他今天没课。 今安从窝里跳出来,跟着他坐在沙发上,一会又跳到他膝盖上,咬咬他手指,轻轻叫了两声“嗯,小今安,这么想我啊。” 他眼神宠溺的同小狗玩耍。 他自然的像进了自己的家里,坐在我的客厅里,陪我的宠物玩。 是啊,他曾经无数次踏进这里,也许他,比我还熟悉我的家。 这种感觉,新颖又刺激。 第4章 喜欢 我煮了两碗经常做的时蔬面,随便配了几碟小菜,我们二人对坐在餐桌前,我给他递上筷子道“老师,慢用。” 他看着桌子上的餐食,嘴角浅笑,道“谢谢招待。” 我嗯了一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不要客气。” 餐后,我本以为他会离开,可是他坐回客厅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同我聊起来了,他道“没怎么见过你做饭,以为味道会一般,结果还挺不错呢。” 我虽然因为他的夸赞欣喜,可是对他的戒备,不允许我对他示好,我道“嗯,时间不早了,你…” 他摇摇头,把主动跳进他怀中的今安温柔的抱起,笑意温柔道“还早,夜色尚浅,你我皆是独住,为何不能相伴片刻。” 我在他身侧坐下,目光犀利的盯住他道“你直说吧,想干嘛呢?” 他漂亮的眸子回应一般的也盯住我,道“你家酒柜堆的那么满,拿出来分享一下。” 我还以为他在惦记什么,只是酒的话,倒无所谓,我叹息道“你明天没课?” 康书言答道“有啊,但不影响。” 我站起身,打开酒柜,边拿边问道“想要高度还是…” 他打断我,道“看你是想要了解我,还是疏远我?” 他用另一个疑问,回答了我的问题。 既如此,我随便拿了一瓶度数适中的,让他也得不到答案。 我用杯子分装好,递给他道“嗯,快喝,喝完回家睡觉。” 他看着我故意倒了满满一杯的酒,却毫不犹豫的一饮而下,我看着赤红的酒液从他白皙的脸颊滑落,觉得脸颊发烫。 我心中暗叹道:好美。 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他被这股子模糊修饰的更美,恍惚间他这脸庞,让我觉得好似在梦中曾见过。 想来也不奇怪,或许那时候,是我自以为的梦,实则却是他早已掌控的事实。 他忽然开口道“这是我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进这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我听闻他声音里的微颤,看见他微微皱起眉,故意靠近他一些,道“你说这话就好像在炫耀似的。” 他摇头,道“不是炫耀,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又一杯酒咽下,我有些醉了,头脑发懵。 而他呢,完全没醉,脸颊还是那样的白,冷调的灯光下,他脸庞的轮廓消瘦又柔和。 那双眼睛,温柔的注视着我,他一只手握着酒杯,一只手在抚摸怀中的小狗。 我道“康书言。” 他轻拍小狗头顶,小狗识趣的跑开了。 他道“我在。” 我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昏昏沉沉的想凑近一些,却因为头脑发懵,往他身上一靠。 我缓缓道“你,好香啊。” 他轻笑,道“你也是啊,你浑身都是花香的芬芳。” 他停顿半刻,语气里带着一丝犹豫道“那种香,牢牢的抓着我的心…” 话语停顿,他欲言又止。 我听闻他一声叹息后,就被一只手臂揽入他怀。 康书言肆意妄为的抱着我,把头埋进我披散的发丝里,声音哽咽道“方若璞,我好喜欢你。” 酒精的作用让我麻木,而且我本身对感情就是不重视的态度。 我问道“你为什么喜欢?” 他眼角的湿润在昏暗的光里闪烁着,他认真的解释道“也许是因为你院门口的花,再也许是那香味第一次将我包裹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温暖。” “你之前从没在意我,也从没发现我,四年里,我一直出入这里。” “可那天,你的狗停在我脚边却不叫,胆怯的跑开了。” “我出入你家,好多次,却是第一次正面碰见它。于是在八天前的夜里,我带走了它。” “我看着你惊慌失措的找了好久,我觉得还蛮有趣的。” “可是你这个人,太容易就选择了放弃,这么快你就要舍去它,所以我觉得还是要还给你。” 我听的一肚子火,伸手要打他,一巴掌就落在他脸上,他躲也不躲,挡也不挡。 那一声巴掌脆响,我打完就愣住了,他却是丝毫不在意,被打完还在那笑。 他笑道“怎么急了,我还没说完呢。” 我打断他,道“我是醉了,不是傻了,你闭嘴吧。” 他道“好,不说也罢。” 他轻轻牵起,我刚刚打他的那只手,低语道“疼吗?那一声挺响的。我以为你会开口骂我,不曾想上来就是一巴掌。” 我嘀咕道“变态。” 他揶揄道“你此刻正坐在变态怀里呢…” 我甩开他牵我的手,道“滚回去。’ 他摇摇头,不语,安静的注视着我… 第5章 痛苦的他 我被他温暖的体温包裹,这让我本就模糊的视线一点点消失。 我闭上眼,半梦半醒。 他微微蹙眉,轻声道“晚安。” 然后他牵起我的手,缓缓靠近自己的唇,在我手背落下柔和的一吻… 我感到他十指的微颤,他心跳的加速,还有他呼吸声的骤然的急促。 他将我安置在卧室后,转身离开了。 这是我认识他的第二天,却是他认识我的第一千四百天。 次日一早,我被手机的信息提醒给吵醒。 我昏昏沉沉的拿起手机,是康书言。 他道,我在巷口等你。 我再一看时钟,已经七点半了,我飞速收拾好自己,匆匆忙忙的赶到他等候的地点。 我们一起结伴到了学校,就分开了,去到各自该待的地方。 由于我卡点进教室,被教授问道“方若璞,你的论文写到哪里了?” “我记得你是最开始准备的一批。” 老师语气揶揄,我心里原也没底,便道“在写了,谢谢老师提醒。” 下课后,才刚刚中午,我打算直接回家去。 即使是中午,天空依旧是乌云密布,没有阳光。 我刚刚出了校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他愁苦着脸站在人群里,直直的望着我。 这是我的堂弟,程文。 我走上前才看清他脸上的乌青,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去抓他手臂。 我抓着他往车站走,打算带他坐地铁回家。 我边走边说道“你自己涂过药了吗?” 他声音沙哑的说了一个字“没。” 我顿了顿,停在路边,伸手拦下一辆车。 带他更快的回了家… 因为他的家里,也就是我叔叔家里,过于富贵,所以就过于混乱。简单来说,他这副样子来找我,是因为遭受了家暴。 程文他十八岁,个子不高,皮肤不白,身形也很单薄。 也就那张过于精致的脸,看起来有一点点像富家少爷。 他垂着头,坐在沙发上,我把沾好药水的棉签拿在手里,望着他道“抬头。” 他缓缓昂起下巴,那双目光发颤的眼睛,此刻满眼泪珠。 我刚要落下的手停在了半空,抬起另一只手拂去他将落的泪。 我安慰道“忍一下,很快就好。” 他抽泣着点点头,配合的把脸凑过来。 我给他包扎好,轻声问他“你为什么不直接来家里,在学校万一碰不见我呢?” 他目光闪躲,答道“我怕,怕你还没回来,他就会追过来。” 我刚要回答,一直趴在我脚边的今安忽然叫了一声,随后我便听见一阵敲门声。 他这么快,就找来了… 我忽然的心生一计,对他道“你躲到对面去,从后门绕。” 程文不解的道“可是,对面不是没有人住,而且…” 我摇摇头,道“你只管去,那不止有人,还是个认识你的人。” 敲门声又重了些,让空气里弥漫起紧张的气氛。 程文虽然还是不理解,但他愿意信我,他站起身,极快的从后门离开了。 我看他离开,立刻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站在院门口,用一种极其压抑的目光凝视着我。 我微笑道“叔叔,怎么这么着急,还怕我不给你开门。” 他嘴角扬起一个难看的微笑,道“若璞,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那小子呢?” 我摊开手,语气故作惊诧道“哎呀,叔叔真不巧,他刚刚走。” 他目光一冷,往我身后望去,然后绕开我,自顾自的在我家里绕了一圈。 等他再走出来,脸上的神色十分精彩道“若璞啊,叔叔打扰你了。” “回头请你吃饭。” 我陪笑道“叔叔慢走。” 他迈着大步子,离开了。 他十分笃定程文不在的原因是,光是听见他的脚步程文就能吓得打哆嗦。 我深呼吸一口,给康书言发消息道,多谢。 他回道,别这么客气啊,愣在那干嘛,过来。 我抬头一看,康书言正站在窗边望着我。 我收起手机,往他家走。 第6章 影子 程文不知所措的坐在椅子上,面前放了一杯刚刚倒好的水。 康书言站在他身侧,见我进来,二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我对程文道“你这次准备躲多久?” 程文目光一颤,哽咽道“姐姐是嫌我了?” 我走上前,轻轻揉揉他头发,安慰道“没有,只是你可能要暂住在这,要麻烦这个叔叔。” 康书言打断道“我怎么成叔叔了?” 我尴尬的搪塞过去,道“这不重要。” “程叔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对你动手。” 程文垂下头,轻声答道“他说,我这张脸,长得太像他前妻。” 我道“我就不该问,又是这种算不得理由的理由。” 康书言拉开一只椅子,坐下道“没事的,放心吧,不管你住多久我都会收留你。” 程文道“谢谢。” 但康书言嘴里刚刚蹦出收留二字,让他心里一瞬间刺痛。 我看向康书言,道“康教授,你日理万机的真的不麻烦吗?” 他假意思索片刻,道“可能有点,但是没办法,我不允许自己拒绝你的请求。” “而且小程文都这样了,我还赶人家走的话,你还能分清我和今安谁是狗吗?” 我瞥了他一眼,对程文道“有事就尽管麻烦他,他人很好的。” 程文点点头,道“姐姐,你要去哪?” 我道“我总在这,他会发现的。不用担心,康叔叔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转身离开了。 程文愣住了,不知所措的坐在那。 康书言主动搭话,道“小程文,伤口还疼吗?” 程文摇摇头,道“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康书言面带微笑的回答道“因为你和她的关系太近了。” “这四年,你没少来找她,我又怎么会不认识你。” 程文看着康书言脸上的笑意,觉得渗人,试探道“你一直住在这?” 康书言答“也不能说一直吧…”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的。” 我离开康书言家,给母亲打去电话,道“妈,叔叔去家里了没。” 母亲若无其事的打了个哈欠,道“没啊,你给我打电话,是因为小文又去找你了吧?” 我嗯了一声,道“他…” 母亲道“他们的家事到底是要他们自己解决,你能…” 我打断道“妈我知道的,可是我和他的感情那样好,只要他来找我,我就一定是要管他的。” 母亲叹息道“好,随你。” “自己在外面记得照顾好自己就是。” 我道“好,拜拜。” 挂断电话,我回头往对面看去,可惜对面的玻璃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见。 第二天上午,程文就来找我,他道“姐姐我想明白了,我要回家去。” “你等我下次再来找你,绝不再是带着这一身狼狈的伤。” 我道“好,想来随时来。” 他转身要走,又突然停下,道“姐姐,你可以抱我一下吗?” 我嗯了一声。 我靠在少年单薄的怀里,他身上满是伤口包扎过后的药水味道。 良久之后,他缓缓松开我,离开巷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他早晚都要面对的,就算再痛他也必须要承受。 而我能做的,就是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一个温暖避风港。 康书言恰好的推开自家的门,望向我。 我道“你都和他说什么了?” 他笑道“不过是一些老生常谈的劝诫话,你也想听啊?” 我摇摇头,神色严肃道“这次真的要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在,从前的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微微皱眉走过来… 今天的天又莫名的晴朗起来,阳光散落他一身,他的靠近让我再一次的被他的阴影包裹。 他的目光摇曳着,落了我满身。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道“你真的又要谢我?” 我刚要回答,可是我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他身后的屋子。 那漆黑的窗子,反射着我和他的倒影。 是啊,我干嘛要谢他,就算他帮了我,他依旧还是那个无耻的勒索犯。 我往后退了一步,从他的阴影下逃离。 第7章 悸动 他就像一片阴晴不定的天空,看似晴朗实则还是那一成不变的漆黑。 我转过身,推开门准备回去,可他忽然握住我开门的手,道“这样就怕了?” “昨天看见程硕安,怎么不怕。” 他这是在以什么立场指责我? 我转过脸,神色迟疑的道“我为什么要怕他,我又不是寄他篱下的小孩。” “而且,程文也不算一个真正的受害者。” “在某些方面,他也算的上一个施暴者。” 康书言摇头,道“你理解错了,我问你这个问题不是为了指责,而是担心你会出事。” 我自嘲一笑,叹息道“在我身边最危险的人,就是你。” 他听完,松开握着我手臂的手,视线一暗。 他似乎是想开口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矛盾的愣了半晌,终是转身离开了… 我背对着他,听见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在耳边轰鸣。 下一瞬,我就开始莫名其妙的质疑自己的举止,我的心被他牵动了… 我不明白,是因为孤寂的久了,还是因为那一夜过于动人的酒色。 我抱着试探的心理,往对面看了一眼。 我在上一瞬已经悸动的心跳,在这一瞬停格了,我看见他神色平静的站在门口。 他在等,等我是否会回头… 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现在的我,好像只能是不知所措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是庆幸,或者该是后悔,因为从这一刻起,我的心已经选择了他。 选择了那个危险又迷人的他。 微风眯眼,他嘴角扬起,给了我一个恰似繁花般美好的微笑。 我缓缓转回头,可满脑子还是他刚刚逆光下完美的轮廓,以及那一抹浅笑。 电话铃声把我从这奇怪的氛围里唤醒。 我接下电话,是继父,我道“爸,怎么了。” 继父语气有些犹豫,道“啊,没什么事,你学校忙不忙,不忙的话周末回家一趟吧。” 我心烦意乱的推开门,往里走,一口拒绝,道“对不起啊,最近有点忙,让妈妈陪你吧。” 继父急忙道“没事,没事,那你先忙。” 我挂断电话,关上门,觉得心里发慌。 一阵极轻的敲门声响起。 我不用想都知道是他,我隔着门,道“你有事吗?” 他道“我想说,今晚有暴雨,记得提前把雨棚打开。” 我嗯了一声,道“知道了…” 他接着道“我想进去。” 我笑道“康教授,想进来就自己想办法,我倒是比较好奇,你平时是怎么进来。” 他道“我现在没必要再那样靠近你了,我已经在你那里留下位置了,对不对?” “如果你说,不想我进来,我就绝不靠近。” 我打开门,看见他神色惊喜的望着我,迈开步子就要进来,我抬起手挡住他。 他不解的垂眸望着我,几缕阳光随着他的垂眸倾泄进我的视线。 我问他“你想进来,是想见我,还是有没说完的话。” 他微微弯腰,却被我的手指抵住肩膀,不得不停住。 他道“我就是想见你,想和你说话,想看你为了我苦闷纠结。” “想看你每时每刻的神情,想和你待在一起。” 我听罢,触电似的收回手指,失措的站在原地。 我想往后退半步,却迈不开腿,想回答,心却不够坚定。 我没察觉到自己羞红的脸,却看见他脸上肆意的笑,属于他的气息沾染了我满院的花香,闻起来更加让人喜爱。 他直起身子,道“就这样吧,我走了。” 我鬼使神差的叫住他,道“等一下。” 他马上就停住了,道“怎么了?” 我绕开他温暖又赤诚的目光,道“没事,我…” 他道“没事也行,只要你愿意开口,我就愿意为你而驻足。” 第8章 接替 我嗯了一声,回了屋子。 接下来这一整天,我做什么都是心不在焉的。 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大雨真的来了,我坐在窗边,沉默的看着窗外。 这场雨,声势浩大的来,几声惊雷撕裂空中的漆黑,即使有雨棚,院子里的花也折损了许多枝。 雨水是带不走花瓣的,带走花瓣的是随雨而来的狂风。 我不自觉的去回想和他的相处,我的心不该被一个人这样牵动。 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 手机震动了两下,消息是宠物医院发来的,您的宠物明天该做检查了。 我垂下头,看了看趴在我脚边的小狗,我或许是太闲了,该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雨声越来越大,原本一尘不染的玻璃被雨水一点点沾染、打湿、吞没。 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能停下,一出门积水严重的淹没脚腕,除了有点脏以外,其他的倒也不成问题。 我抱着小狗,一脚刚要踩近积水,康书言家的家门猛地打开了,他神色有些急切的道“你要去哪。” 我一脸疑惑的望向他,道“怎么了?” 他道“外面都交通瘫痪了,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看向怀里的小狗,道“带它做检查。” 康书言道“我陪你去。” 我哦了一声,一脚踩进水里,道“那谢谢你。” 他跟在我身后道“我帮你撑伞。” 我没答话,把伞递给他,雨水凉凉的,里面还掺杂着泥土灰尘以及花枝树叶… 我们离开巷子。 巷子外,以往繁忙的马路上,此刻只有几辆车抛锚的车子。 “离得远吗?”他问道。 我答道“五分钟就走到了。” 检查很快,医生拿着报告走过来的时候,苦着脸,神色沮丧。 我瞬时间感到心慌到发怵,紧张的低声问道“怎么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递给我报告,道“小狗今年也六岁了,再加上之前流浪过,这种情况虽然不幸,但很常见。” “初步检查结果,它的心脏已经严重劳损,寿命可能只剩三个月。” 我握着报告,声音微颤,神色绝望,道“它,为什么会劳损。” 医生道“天生的。” 我继续道“那去年为什么没事,今年突然就…” 医生安慰道“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可事实如此,只能面对。” 我重重叹了口气,垂下头,道“我知道了,谢谢…” 这和医生没关系,我没必要咄咄逼人的和他讨理。 我绝望的蹲在原地,我想撕碎报告,我想疯狂呐喊,想痛哭一场… 可是我那样做了,又能改变什么? 我缓缓站起身,回眸望去,康书言抱着小狗,神色平静的望着我。 我想开口告诉他… 他却微笑着对我摇头,道“既然检查完了,就回家吧。” 我点点头,离开医院。 “你都听见了吧…”我道。 他嗯了一声,道“对啊,那又怎样。生在这世间,最可悲的就是生死天定。” “不是还有三个月吗?” 我现在情绪不稳定,听了他这一番自诩洒脱的话,我怕自己再开口会是恶语相向,我便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小狗,回了家。 接下来的一周,我和他几乎没有联系,我一直在忙着照顾今安,忙着完成大四的课业。 我发现,小狗它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碗里的粮越剩越多。 而我,就只能这样,绝望的等待着,等着时间消逝,一点点往我们分开的日子靠近。 我开始回想,它陪伴我的日子,也同时开始幻想它离开后,我该是有多的孤寂。 我安慰自己道,不该把注定逝去的看的太重… 可我还是止不住的心痛,止不住的情绪低落。 也很奇怪,我没和他见面的日子,天气都是阴的,我打开消息框,问他“你的心意可还算数?” 他立刻就回道“当然。” 我道“过来陪我。” 下一刻,我家锁的好好的门被他一推就开了,他带着室外潮湿的空气闯进我的视线里。 他炽热又清澈的目光,点燃我黯淡许久的视线… 我微微皱眉,道“你都不问我…” 康书言快步靠近我,高大的身影逆着光来。 他语气故作平淡,语速却抑制不住的稍快了些,道“你说的都那么明白了,我怎么会不来。” “而且我一直在等你的答复。” 我垂下头,不看他,道“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对你是怎样的感情。” “但我并不排斥你突兀的闯入我的世界,如果你真的想清楚,真的不后悔,就留下来陪我吧。” 他视线微颤,神色惊诧,愣在那一瞬。 下一瞬,他双臂张开,把我揽入怀里,他身上那股让我依恋的气息在此刻沸腾… 我感到温暖,感到心安。 第9章 疑问 小狗的忽然病重,让我痛苦,也让我不再想逃避自己的心,于是我决定放下那些无所谓的顾忌。 至少要留住,这仅剩的。 我抬起手,轻轻环抱住他的腰际,道“康书言,你这次可以认真回答了吧,为什么选择我?” 他的声音,莫名的沙哑,道“这个答案,你不一定能理解。” 我道“我会尽量理解…” 他也不再含糊其辞,认真道“四年前,我离开满是悲苦回忆的故土,来到这。”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你侍弄着满园绯红,满脸笑意如画。” “这座城市因为天气阴郁,色彩也无比淡漠,所以我看见那些花,就觉得那片片明艳的红色似是在燃烧的火焰。” “后来,我在学校看见你,便开始不由自主的默默观察着你。” “再后来,我第一次踏进你家的门。” “我发现自己被你深深吸引着,我甘愿扮演着肮脏的偷窥者,我觉得你,那样耀眼,那样让我倾慕。” “我在自卑里反复挣扎,就这样,过了四年。” “才敢靠近你。” “我对你的喜欢,就是一瞬间后的永远。” 我没觉得感动,只觉得他话语还算真诚。 我松开怀抱,瞧见他眼眶骤然湿润,估摸着是因为把藏匿了这么久的心事吐露,觉得感慨。 也怪不得他会说,怕我不理解。 我道“嗯,我知道了。” 他忽然皱起眉,问道“你和程文会不会有…” 我即刻便打断他,道“你在想什么?他是我弟。” 他辩驳道“又不是亲的,而且就算是亲的也有可能。我从前没资格过问,现在…” 我无奈,解释道“这么说吧,就算我一辈子没有恋人,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他脸上没有流露喜悦,只是眉头舒展,道“为什么?” 我轻叹道“我原本想过,觉得你会明白,但你既然问了,我干脆都讲给你听。” 我们在沙发上坐下,我继续道“程文是我继父弟弟的孩子,我厌烦继父,所以之前也厌烦他,但有一件事,让我改观了。” “我之前住在市区,一天晚上我坐在客厅看电视,猛地听见一声,轰鸣的撞击声。” “我起身向窗外一看,不成想,那一眼看到的,便是我此生最恐惧的一幕。” “一个跳楼而亡的人,摔死在我家院子里,他摔的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我吓的几乎要晕厥,报警之后,又给家里人打电话,但她们都恰好远在它市,只有程文在,他便来了。” “他陪着我,帮着我搬家,在我害怕的时候也一直安慰。” “此后,我就不再讨厌他了。” “但他自己也说,这种行为是在讨好我,是在祈求我以后也能帮助他。” “时间长了,我们便越来越要好。” 我看着康书言逐渐放松的神色,顺势问道“你呢?你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他眼神一顿,视线恍惚了一下,道“没有。” 我点点头,然后往他怀里一靠,道“事情都解释完了,接下来你就这样安静的陪我一会吧…” 愁苦的情绪依旧包围着我,他怀里的温度似是良药一般,治愈着我慌乱的心。 他没再说话,只是温柔的抱紧我。 两个月后,今安永远的睡过去了,我抱着它已经凉掉的身体,不想接受这个痛苦的事实… 泪水模糊视线,我难过到心头发麻,我深呼吸一口,忍不住的痛哭起来… 康书言刚巧有课,在学校赶不回来,我也没和他说,我习惯性的不想麻烦别人,把它火化后埋在院子里。 如此,来年它会开成繁花,与我再相见的。 康书言回来的时候,看见我坐在雨后的泥泞里用手填埋着什么,他一瞬间就都明白了。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站在我身后,他知道我不需要什么安慰,只需要默默相伴即可。 天空打响一声雷鸣,他道“快下雨了,回去吧。” 我嗯了一声,站起身,却因为腿麻了一个踉跄往前摔去。 他将我平稳的接住,问道“可有摔到?” 我摇摇头,看向他,可嘴里却一下子说不出话。 他看着我眼中泪光,倒映在他的视线里,看得他心里也痛楚。 我觉得自己狼狈,于是便侧过头,哽咽着,道“我没事,我身上都是泥,很脏,你也回去吧…” 他却道“你一点都不脏,我不放心,让我陪你。” 第10章 雨水满天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不…不用…” 话刚说完,我就再次崩溃的泪落,情绪失控让我觉得自己更加狼狈,我现在就只想离他远远的。 可是我想推开他的手却停在半空,这一推,就是推开了唯一还留在我身边的。 就在我纠结的片刻一场雷雨急切的降落,雨水打湿我的发丝,让视线更加模糊。 他白皙的脸颊沾染了水光的晶莹,显得更加白嫩美丽。雨水眯眼,他发丝上挂着的水珠,落入我们相交的视线。 康书言轻叹一声,垂眸望着我,道“雷雨已鸣,旧念已逝。” “它会长在花叶的繁盛里,继续陪着你。” 他丝毫不嫌弃我一身泥泞,捧着我的脸替我擦去泪水…… 可是雷雨磅礴,声势浩大,很快就吞没了我的泪。 他见我无动于衷,便道“雨水凉,淋了定是要伤身,回去吧。” 然后,他不等我回答,便拉着我回了屋子里。 他紧握着我的手,我感受到那掌心的温度,暖的醉人。 对他来说,我是他悲苦回忆里的救赎。而如今的他,又何尝不算是我的救赎呢? 屋里一室空荡,四处角落里满是我与小狗的回忆。 我垂着头不语,被他拉着进了浴室。 他眼底的微光摇曳,满身潮湿的雨雾气息更加浓郁起来。 修长的手指划过脸颊,轻抚间的暧昧让人悸动不止,可我现在实在是没什么心情。 他打开散发着热气的水流,伏在我耳边轻声道“我在外面等你。” 他离开后,我冲洗干净一身污泥,站在镜前。 我看见自己哭红的眼睛,看见自己破碎的情绪,还看见自己停在他那怎样也走不开的思绪。 浴室的热气冲出房门,我看见他安静的坐在灯下,窗外雷雨依旧交加。 我道“你也去洗洗吧,别感冒了。” 他湿透的衣衫紧贴在完美的身躯上,若隐若现的美景,落在我逐渐清晰的视线里,就仿佛是他故意欲盖弥彰的一般。 他嗯了一声,进了浴室。 我刚回到卧室坐下,母亲打来电话,道“今安它…” 我装作语气淡漠,道“对啊,它走了,或许是因为觉得和我待腻了。” 再难过又怎么能说给妈妈听,她除了会偷偷担心,还能做什么… 母亲安慰了我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我还是很难过,也依旧很想哭,可是哭也哭过了,雨也淋过了,我还要怎样才能抚平这无尽的心痛? 或许当年我就不该多此一举的救下它吧… 可是我当时,是那么清楚留下它,就是埋下悲伤的种子。 我却依旧留下它,过了这么多年。 它来过的意义,或许就在这吧,它让我快乐,也让我难过。 让我的情绪疯狂翻腾,让我活的不再那么麻木。 它让我享受了我最渴望的陪伴,也让我记住这美好陪伴最后的代价… 我深深吐了一口气,泪水又一次的满眶,我躲进被子里,想把哭声藏匿起来,可是他的脚步声还是响起。 他坐在床边,沉默着把手放在被子上,我嗅见他周身的香气,心头一颤。 我缓缓掀起被子,一回眸就撞上他担忧的视线。 他浅笑道“看你这么难过,还真是叫人共情。” 我声音沙哑道“没办法,我还是把自己想的太坚强了,我忍不住。” 他摇摇头,凑过来,道“你不是懦弱,只是它对于你来说,它太过弥足珍贵。” 属于他的滚烫的吐息打在我耳畔。 我点点头。 他望见我脸颊绽放的红晕,嘴角一扬,道“我也好希望,以后我死掉的时候,你也能这样哭一哭,我恐怕就是死,也再无遗憾。” 他语气戏谑间,夹杂着几分惆怅,我道“你死不了,祸害向来都是遗千年。” 他挪开身子,重新坐好,道“你看,你这样不就不哭了。” “试着想想其他事,就能很快从负面的情绪里走出来了。” 他背对着我坐在那,我往他背上一靠,道“谢谢…” 雨声停止,黑夜黯淡,自然就没有彩虹,而此刻,让我倚靠的他就如同彩虹一般的珍贵。 “困了吗?”康书言问我。 我答道“没有…” 他语气忽而低迷道“和你说个事,我下个月,要离开一段时间。” 我对他,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也自然是没那么难舍难分。 可听他一言,我还是会觉得心里发空。 我问他,道“去哪?” 他答道“回趟家,家里有人病了。” 我愣了愣,有点惊讶他语气里过分的平淡,我坐好不再靠着他,道“你…怎么这么平淡…” 他转过身,望着我,道“平淡吗?可我觉得我能答应回去,就已经很好了。” 我不知道他所经历的事,也没资格评判他做法的对错。 我道“那,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他笑道“这么希望我走?” 我答“那我如果我说,让你留下你会吗?” 这个问题很无理取闹,所以我更加期待他的作答。 他道“不会。” 我… 第11章 想你 我愣了愣,注视着他平静的双目… 他话语间的意思很明显,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吧? 我苦笑道“那你走吧,别…” 我是想赌气的说,说别再回来,可是我有什么资格去怪罪他,话是我问的,人也是我执意要留住的。 他点点头,道“我的方小姐,那我们就再会吧。” 我鼻子一酸,垂下头嗯了一声。 他站起身,留下一串脚步声后,离开了。 他走后,我久久不能回神。 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快就离开我了?我离开卧室,来到家门口,跑的气喘吁吁,穿过院子来到他家门口。 我抬起手想敲门,却看见脚边门缝,塞了一封信? 我拾起来,信上沾染了些许雨水皱巴巴的,我小心的打开后,看见他认真的字迹。 信中道:“见字如面,我最爱的,方小姐。” “此一去,恐怕短时间内无法再见面,我希望你,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里,都开心快乐。” “还有啊,最好不要养宠物了,你对感情太敏感了。” “嗯,最后一件事,我不想耽误你,也不想失去你。” “如果你愿意等我,就等着我回来,如若你不愿,就尽管开始其他感情。” “好可惜啊,幸识一场,我却连一缕花香也带不走,真的再会了。” “房子的钥匙留给你,你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去坐坐。” 我读完信,看见夹在信封里的钥匙,打开门,屋里是一片空荡的漆黑。 什么啊……混蛋。 说走就走,说来就来,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不过很快我就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了,很快迎来了毕业季,毕业后就要工作。 我辗转了许多雕塑工作室,最后终于在一处叫做阿远的工作室做了学徒。 老板是个亲和的年轻男孩,可一问他的年龄却是已经三十二岁了。 下班回家,我接到了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是程文打来的。 距离上次见他,已经有一年了,他道“姐姐,可以来找我吗?” 我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答道“没什么,就是我想见你了。” 我道“给我地址。” 开车过去,用了半个小时。 他穿了一身干净的白色卫衣,在夜幕里格外的扎眼。 他长高了,眉目也变得更加俊俏了,只是那眼神里藏了一丝愁苦。 我道“你过得好吗?” 他垂眸看我,答道“还好,你呢?” 他靠近的时候有一股刺鼻的香味,类似女士香水的味道,浓烈中带着诱惑。 我答道“我也还好吧。” 他向四周张望了片刻,似是在找什么人,我问道“在找谁?” 他道“那个叔叔呢?” 我心跳停滞一拍,答道“他…他走了。” 他看见我恍惚的神色,问道“怎么了?你舍不得他。” 我下意识的点点头,又摇头。 他苦笑道“没关系,他既然走了,就不重要了。” 他住在市区的独栋里,宽敞的房子更显寂寞,他毕业后考了一所程硕安喜欢的学校,才被允许自己搬出来住了。 我忍不住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女士香水的味道?” 他尴尬的笑了笑,道“不小心沾上的。” 我想继续问“你…” 他却先一步道“就是你想的那样,那这样的我,你还能接受吗?” 我被他这突然一问,问的有些恍惚,我沉默着看向他,深呼吸了一口,道“无论如何,你还是那个愿意陪我度过恐惧的堂弟。” “你的生活我无权过问,你过的开心就好。” 他摇摇头,道“不是,你明明在意。” “之前不是这样的…” 我看他眼角微红,道“你不对劲,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突然想见我,又突然说这种话。” 他垂下头,不语。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一年前那个满身伤痕的少年,在我面前痛苦的诉说着委屈。 我抬起手,轻抚他发顶,道“你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了,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他微微抬眸,目光里摇曳着悲苦。 他声音哽咽道“姐姐,我没事,我就是想你了。” “我想你一年前给我的那个拥抱,想你温暖的诺言,想你为什么不能留在我身边…” 他的哭声里落满委屈的情绪,让人听的心碎。 第12章 感情吗? 我道“因为,我们是家人,不是恋人。” 他自嘲一笑,道“可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 他的哭声忽然高涨,不顾哽咽着,急切道“姐姐别不要我。” 他眼神里满溢的委屈化作几行泪滴,缓缓而落。 我侧过脸不看他,我怕自己陷入他提前设置好的陷阱,他分明就是在引诱我困入曾经的回忆。 我们是有几分旧情,可那最多也就是大于亲情。 我从未对他心动过,哪怕一刻。 可是如今,挚爱远去,愿意陪伴我的也只有他了。 我不会违背自己的心去接受他,但我也绝不会拒绝他。 只是排解寂寞的话,他算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康书言我管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总不能为你郁郁寡欢一辈子吧? 我为男孩拂去泪滴,他目光一顿,嘴角扯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我道“姐姐怎么会不要你,别哭了…” 只是他才多大,又能有什么难言的心思。 我现在不知道的是,自己以后要为这样此刻愚蠢的想法,付出多大的代价。 他握住我为他擦泪的手,他手心的温度发冷,一点也不温暖。 可是他握的那样紧,就像是那一晚,自杀者死在我家门口,我害怕的想去死,紧紧抓住他一样。 我感觉脸颊发痒,才发觉自己已然泪落。 “程文,那天康书言都同你说了什么?”我问他。 他目光闪躲,似是不愿回答,声音低迷道“他说,我如果想以后好过,就要把压迫自己的变成被自己压迫的。” “我今天的结果,有一半都因为他劝阻。” “从前的我在程硕安面前,甚至都不敢抬头,我现在都能同他争吵了。” “我逐渐发现,程硕安的凶悍和蛮横,都来自于他内心的胆怯和愧疚。” “他其实比我还脆弱。” “我要复仇,我要一步步替代他,一步步让他走入我的阴影。” “我也要正视自己的心,我不想再被你当作一个无用的小孩,我想要陪着你,想要保护你。” 他的想法虽对,但还是有些过激,我道“无论如何,我只想你能开心快乐,你和叔叔关系缓和,家里也能安宁。” 他松开我,道“你本来可以不用面对这些的,却因为继父,不得不和我们程家有关联。” 我道“有没有关系又怎样呢,没感情就终究不会亲近。” “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 他眼神一顿,抬起手就抓我手臂,我问道“怎么了?” 他惊慌失措的松开我,道“没事,我送你吧。” 我笑道“你会开车?” 他摇摇头。 我轻轻揉了揉他发顶,道“好了,等过段时间我闲下来,会再见面的。”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他眼眶里还闪烁着泪光,不情愿的点点头,道“姐姐再见。” 我离开后,心间隐隐作痛,久久不能平息。 当初那个敏感胆小的男孩,因为无法释怀的悲惨的童年,变成了这样一个人。 不过没事,他至少没离开我。 我刚刚找到的工作并不理想,但勉强可以应付,直到这天,我才终于忍受不了的辞职了。 阿远老板的女友每天都要来工作室捣乱,但碍于阿远的女友十分富有,阿远就只能忍气吞声。 他的忍让换来的只是变本加厉。 可那女人欺负到我头上了。 我同往常一样,帮老板收拾工具,她便来了,站在我旁边指手画脚道“喂,实习生。” “你管好自己,别动他的东西。” 我不语,只当没听见。 她继续道“你聋了?我…” 我拿起手里的雕刻刀用力往地上一摔,刀具和瓷砖地面的碰撞,炸裂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她愣了愣,没再说话。 我看向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小姐,我没义务听你差遣,我也知道我来实习,今日一遭便也待不下去了。” “老板,你也别躲着了,我辞职。” “多谢您半个月的照顾,再也不见。”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一出门却看见自己的车被砸出了窟窿,挡风玻璃碎了一地。 我刚要报警,那女人走出来,高声道“不用劳烦你打这通电话,你这破车不过几十万,给你。” 她话音刚落一张卡被她摔在地上。 她继续道“这卡里有一百万。” “我也知道,你敢和我过不去,就一定是有些底气的,你很显然不缺钱,所以不在乎这份工作。” “但是你,惹了我何枫,你就别想那么痛快的离开。” 我瞪住她,冷笑一声,拨通了电话。 第13章 保护 我打给了程文,我道“有时间吗?” 他语气温柔道“你找我,我永远都有时间。” 我直白道“我车被砸了,来接我吧。” 他道“好,等我。” 我挂断电话,看了看地上的卡片和面前嚣张的女人,不耐烦的道“何枫是吧,我并不认识你是谁。” “我也给过你台阶下了,既然你非要撕破脸,那我也不客气了。” 我心里一直压抑着一股火气,从今安离开到他离开,再到我毕业开始工作,一直都不顺心不如意。 为什么遭受这一切的要是我,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半小时后,程文来了,他从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出来,看见我的车被砸的一片狼藉。 他快步走过来,上下打量我了一番,神色急切道“你没事吧?” 我道“没事,警察来过了,赔偿也给了。” “对方呢是老板的女友,一个给脸不要脸的富家女。” 程文朝四处望了望,道“人呢?”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说是跑回家找妈妈了。” “送我回家吧,我好累啊。” 他还想开口再说什么,却咽了回去。 我刚坐上程文的车,何枫又发了疯似的来了,她本想故技重施砸烂挡风玻璃。 可是,这一次她没那么好运,程文还没上车,他快步走过去,一脚给何枫踹倒了。 程文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满眼不屑。 高傲的女孩狼狈的摔在地上,她一尘不染的衣裳,沾染上街边肮脏的污泥。 她自信的眼神,也瞬间变得黯淡。 我忍不住的笑了,打开车门,走到她跟前,老板急匆匆的赶过来,挡在何枫面前。 他神色慌张道“方若璞,你别太过分了,我毕竟…” 我冷笑一声,淡淡道“过分?我觉得一点也不过分啊,和你的装瞎行为来比的话,我这样算的了什么?” 程文面带微笑的望向我,道“姐姐,走吗?” 我点点头,道“走吧。” 我们准备转身离开,摔在地上的何枫连忙爬起来,直直的朝我扑过来。 我听见声响,回眸一望,程文抬手一推何枫一个踉跄,又要往后一摔去。 真蠢,都摔过一次了,还往上扑。 这回老板接住她了,她气的大声嚎叫道“我这辈子第一次碰到一个,敢对我动手的人。” 何枫死死瞪住我们二人,漂亮的眼睛里溢出泪光,她原本设想的可能是我的求饶,或者是程文的谦让。 可是这些都没有,只有我的满不在乎和程文的大打出手。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大小姐,把眼泪擦擦,我看着恶心。” “还有赔偿需要的话,可以把刚刚走的警察叫回来。” 说完,我们就离开了。 留下何枫和她的废物男友。 我们坐在车上,程文牵上我一只手,道“姐姐,好受点了吗?” 我道“嗯,谢谢你。” 他急切道“不要谢我,你愿意找我,我很开心。” 我握了握他的手,道“我没有不开心,就是莫名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今天你如果不来,我可能就直接走了,但我就是想叫你来,来陪我,来保护我。” 程文的目光忽然一顿,恍惚的摇曳了一瞬后,缓缓道“姐姐,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看着他真挚的目光,还是犹豫了,我回避了这个话题,我道“我饿了,陪我回家吃饭吧。” 他自嘲一般的垂眸微笑,道“好,好…” 我握紧了他的手,不再说话。 到了家里,他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出神的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 他忽然开口道“姐姐。” 我应了一声,道“怎么了?” 他语气平淡,说出口话却震撼,道“我到底,有什么比不上他的。” 原来,他是在看那所属于康书言的房子。 我咬了咬嘴唇,心虚的垂下头,道“你不该和他做比较。” “你们不一样,你是家人,他是外人。” 他长叹了一口气,高声道“他是外人!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我真希望他一辈子别再回来,这样…” 他的话语忽然被哽咽打断,那让人心碎的哭声落入耳畔,让我都不敢去看他。 他深呼吸一口,道“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我接上话茬,不再逃避,直白道“没关系,你说的没错。” “我就是喜欢他,但他把我当玩物一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有自己的生活,我不会为了那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一直难过,一直郁郁寡欢。” “我想要有新的开始,想要有新的感情,可我找寻一番,我只剩下你。” 我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自己傻*。 可是他不但不生气,还对我笑道“对啊,你早说出来啊。” “我不是想不到,也不是接受不了,就只是想听你亲口说,仅此而已。” 他洋溢在脸上的笑,十分不自然,就像皮笑肉不笑。 窗外阴郁的天气让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蓝色调。 你不在,我鲜少再见过晴天。 或许是因为天气真的不好,也或许是因为那些与你同在的阳光,本来就是一场绚烂无比的梦。 第14章 回忆独白 我忽然想起,多年前我和程文的初见之时。 那时候我和母亲住在一起,我还上着高中。 高一暑假,母亲和继父刚刚结婚,所以我和母亲的关系很不好。 年少时候的人最易燥怒,最自私,也最坦诚。 “下楼吃饭。”我的房门被敲响,是母亲的声音。 我打开门,垂着头,走到楼下去。等我坐上饭桌再一抬眼,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孩。 他长着一张白皙脸颊,因为年纪小的缘故,脸肉乎乎的。 他也低垂着头,目光呆滞眼角微红,手指慌张的捏着袖口。 他边上坐着我那个继父的弟弟。 程硕安对我微笑,道“小璞,今年多大了。” 我说道“我16了,这是谁啊,你儿子吗?” 程硕安并没有因为我随意且不尊重长辈的话语而生气,反而对我继续笑道“是啊,他叫程文。” 我点点头,自顾自的开始动筷,母亲提醒道“等会你爸。” 我直接摔下筷子,道“他不是我爸,他是我继父,我一辈子都只有那一个死掉的爸爸。” 母亲碍于在外人面前,继续耐心道“别说了。” 我哦了一声,垂下头。 过了良久,继父才急切的赶来,他先是看到程硕安,便开口道“你来了,还带了小文。” “也没提前说,是有什么事吗?” 程硕安直白道“哥,确实有事。” “要拜托你和嫂子带他一段时间,我有点事。” 继父答应道“啊,不打紧。不过你能有什么事?” 程硕安沉默了片刻,才为难的开口,道“我去找他妈妈,他妈妈和别人跑了。” 继父眉头一皱,尴尬的轻轻咳了一声,道“好,我知道了,你办事注意分寸。” 程硕安点点头。 饭后,程硕安离开,程文留下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一直跟着我,我在客厅他就在客厅,我在院子他就在院子。 我忍不住问他,道“你有事吗?” 他摇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无辜的神色,眼睛亮晶晶的像一汪泉水。 他那张脸五官端正,精致的如同手工篆刻的娃娃。 我继续道“那,你干嘛跟着我。” 他摇摇头,不语。 后来,我就习惯了自己四周有他的跟随,有他的存在。 因为那时候的家里,那种气氛,让我压抑,让我为难 。 留一个人作伴也是不错。 不过暑假结束,他就要走了。 走之前,他给我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告别。 正好赶上我开学返校,我提着东西准备走,他忽然闯出来帮我。 他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提东西却还是挺有力气的。 我们坐在车上,一贯无话的他,却主动开口了。 他声音微颤,道“姐姐。” 我嗯了一声,道“怎么了。” 他答道“姐姐,谢谢你这些天都照顾。” 我狐疑道“我并没有照顾你啊。” 他摇头,道“姐姐,这一个假期你能给我一个容身之地,我很谢谢你。” “我装着卑微,装着柔弱,就是为了示弱,为了自保。” “可一般来说,我这种状态都会招来旁人毫不留情的欺凌,你却不然,你只是默许我的存在。” “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他说完,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 那笑容看得我十分不适,就像皮笑肉不笑一样。 这个笑之所以出现,或许是因为他从没感到过真正的快乐吧。 后来就是自杀者死在我家院子里,他陪我过了一晚,再后来就到现在了。 他坐在沙发上,再一次露出那个笑容。 我觉得自己看不通透现在的他,我此时仿佛凝望着一片湖泊,那湖水清澈如镜,又深似渊井。 他站起身,走过来,道“姐姐,你发什么呆。” “锅都开了…” 他指了指我身后沸腾的锅,我慌忙转过身,掀开锅盖,道“没什么,再等会马上就好了。” 他靠近过来的气息里,不再有那股刺鼻的香水味,而是变幻成了一股若隐若现的烟草味。 我问道“抽烟了?” 他没有马上回答,迟疑的片刻才嗯了一声。 我把煮好的食物装盘放在餐桌上,道“来吃吧,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是住下…” 他打断我,道“我想住下。” 我点点头,道“好,一会给你收拾客卧。” 我们之间的相处没有心动,甚至没有什么话题,就像小时候一样,相对无言,只相看。 一次次对视,就是一次次坚定的陪伴。 因为再跨一步就似覆水难收,所以现在这样再好不了。 我刚刚躺下准备睡觉,忽然嗅见一股熟悉的气味,那味道就像雨雾掺杂着花香扑面而来。 潮湿、芬芳、醉人… 我心跳忽然重了起来,是不是,他回来了? 我惊诧的坐起身,四处观望,曾经在我最脆弱,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才回来。 我冲出家门,去打开他家的门,这是他走后我第二次推开这扇门。 里面依旧的空空如也,我对着漆黑的房子,大喊道“康书言!你回来!” “我要你回来!你*听见了吗!” 我早就知道,根本不会有人回应… 夜色下,小雨漫漫,究竟是我的泪水沾湿花雨,还是花雨沾湿了我身。 第15章 不得已 程文自然也听得见,他躺在床上,感受自己深入骨髓的感情一点点化作心间刺痛。 他深呼吸一口,猛地坐起身,打开窗户,听着凌乱的雨声渐渐埋没方若璞的哭声。 他自语道“姐姐,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也为我这般痛彻心扉。” 年少之人,最是轻狂,也最是执着。 他的这份执着究竟是真爱,还是不甘? 我回到屋里,轻轻关上门,我就只是因为嗅见了,那一缕属于他的味道,就会这般崩溃失态。 他对于我已经这般重要了吗? 我打开微信,点开他的头像,那黑白色的背影让我看了更加想念,我哽咽着打出了三个字。 “好想你。” 却迟迟不敢发出去,我不想把自己仅剩的尊严碾碎。 他来去匆匆,仿若自由的长风,又怎么会真的为我钟情。 可是我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渴望。 他在的时候我还没有这样强烈的感受,泪滴滑落在屏幕上,那句我没勇气发过去的话,被泪水传递给千里之外的他。 康书言独自坐在窗边看着晴朗的夜空发呆,手机震了一下,他沉默着打开,看见那三个字。 他不敢回复,也不敢多看,他慌乱的把手机锁屏。 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情绪爆发,可他没哭也没有做什么过激的行为。 他看着窗外的月亮,道“对不起,我不该招惹你。” “可我真的好喜欢你,喜欢到要死了。” 康书言被家里的事困住,脱不开身,也不敢离开,他怕见不到濒死的母亲生前最后一面。 他不把事情告诉方若璞,是觉得自己没资格让她等。 次日清晨,我早早起身,做好了早饭。 程文看到我,若无其事的坐在我对面,道“早啊姐。” 我道“早。” 他没提起昨晚的事,大概是为了给我留面子吧。 我送他离开,偌大的家中又只剩我一人。 我刚要关门,一个暴躁的声音传来“方若璞!我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你了!” 是她,何枫。 她自己一个人来的,冲上来,直接进了我家里。 我淡淡道“你不累吗?” 她拧着眉,瞪住我,道“我说过我和你没完。” 我无奈,叹息道“我向你道歉好吗?我不该去那工作,我不该…” 何枫打断我,道“闭嘴!我不需要你的怜悯!那个王远算个什么东西,别再提他。” 我往沙发上一坐,道“那大小姐你,到底还要干嘛,我们之间的事昨天就扯平了。” “我不想和你再有纠缠。” 她很自然的坐到我身边,道“你不想也没办法,我要留在你身边,看看你到底哪来的勇气这样对我。” 我苦笑一声,道“小姐,你别无理取闹了,我被你搞的丢了工作,你现在又…” 她不以为然,道“一份工作而已,我帮你找。” 说的真轻巧,那可是我毕业快一年才找到的工作… 我摇摇头,道“不用,你回家去吧,都折腾一晚上了,回去休息吧。” 何枫抬起手就抓我领口,道“你烦不烦,我都说了我不走,你别这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我昨天是行为过激,但你别渴望我道歉。” 她的声音很吵,让我听了发晕,我任由她拉扯,沉默不语。 “你昨天的神气劲去哪了?”她问道。 我道“和你无关。” 她神色一暗,道“你,你至于吗?大不了我请你吃饭,或者再赔你点钱。” 我道“你不是昨天自己都说了,说我不会缺钱。” “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昨天对不起我,就让我安静一会吧。” 我垂下头,视线模糊起来。 她这样吵闹着的闯入我的世界,让我原本寡淡的一天,不再那般寡淡。 天真的大小姐,喜怒都表现在脸上,她笑是真的开心,哭也是真的难过。 我就永远不会如她那般坦诚。 我哽咽道“何枫,不如你做我朋友,陪我待两天。” 她看见我的眼泪,语气一下子就软下去了,道“行啊,这也不是难事。” 今天的她,为什么和昨天的她这般判若两人? 我问她,道“你是不是和王远分手了?” 她原本直视我的眼神开始不自觉的飘忽不定,她道“对啊,你走后,他就责备我。” “我明明是为了他,才那样对你。” “我可以为了他无理取闹,但他没资格说我,他不过,只是我闲暇时光的玩物。” 我道“你们关系那样不对等,分开是早晚的事。” “可是你如果真的不在乎,又为什么会对我愧疚,你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却还是做了,你分明就是为了保护他。” 她被我说中心事,尴尬的摸了摸头发,道“我还有事,你自己待着吧,哪天我没事再来找你。” 她站起身,转头离开了。 我看着手机安静的在桌子上,他还是没有回复我,难道说,他对我大概只能算一时兴起,毫无半分真情。 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慌乱的拿起来,看见了他迟来的消息。 第16章 意外的意外 他只回了短短一句话“知道了,我也很想你。” 他从来不早睡,为何犹豫了一夜才回我。 得到的明明是我期待的回答,可此番亲眼看见,却没有很开心。 我的思绪被一通电话打断,是继父。 我道“父亲,怎么了。” 他道“家里出了点事,无论如何,今晚回来住吧 。” 我愣了一下,道“你和妈妈…” 他打断我,道“不是,没那么糟糕。” 我忽然悬起的心猛地落下,我道“好 ,那我下午回去。” 母亲和继父的家,在另一处远郊,独栋的屋子安静又偏僻。 我拿出在背包里放旧了的钥匙打开门,母亲听见声音,急匆匆的跑过来。 我道“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母亲仔细的打量了我一会,道“没事,我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叫你回来。” “才让你爸给你那样说…” 我点点头,打断她的话,道“我离得远,回来的自然就不勤。” 母亲拉着我坐在客厅,道“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我听小文说你工作丢了,要不要你爸帮你找找。” 在这里住了一夜,就打算离开了,这原本也不是我的家。 我坐着继父的车,他开口道“小璞,你工作的事。” 我立刻道“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继父继续道“不麻烦的,你过的不顺心,你妈妈也会…” 我听出他的为难,道“可是我这个职业,和你公司的业务不对口。” 他道“不用担心,交给我就好,我为了你妈肯定能给你找个好工作。” 我道“谢谢。” 他送我到巷口,我同他道别后准备离开,可他忽然叫住我,道“小璞。” 我回眸望去,继父继续道“其实这么多年你愿意叫我一声爸,我就很满足了。” “但是人总是贪心的,我想你能多回家,我和你妈妈没有孩子,膝下寂寞总是难熬。” “如果你愿意,我程硕良会做个好父亲。” 我摇摇头,道“你已经很好了,是我太矫情了,放不下过去。” “回去吧爸,天要黑了。” 我往巷子里走,忽然看见一群警察在我家院子里,我匆忙往前走,高声问他们,道“各位,可是有事?” 其中一人道“这位小姐,您是这间房子的是租客吗?” 我点点头。 他继续道“我是附近辖区民警,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麻烦您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我道“好,你问吧。” 民警打开录音,认真道“请问您是否确认,自己是方若璞本人。以及您和何枫小姐是什么关系。” 我答道“确认,我和她就是认识不久的朋友。” 民警微微蹙眉,道“何枫小姐在两个小时前,自杀在自己家里,我们来查看她生前…” 他后面的话我几乎听不到了,我感觉大脑仿佛死掉了一瞬间,我对他摆摆手,道“对不起,请稍等一下,我…” 我蹲在地上,深呼吸了几口,觉得分外诧异。 她那么前程似锦又高傲自负的人,是绝不可能自杀的。 她虽然可恨,但不该死,我与她有恩怨在,她死无论如何对我都有牵扯。 我缓了良久,开口问道“警察先生,我方便问一下她是怎么自杀的吗?” “我不信,不信她会死。” 警察答道“这个我们不方便透露,但…” 他的话又一次被打断,另一个警察道“这位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刚刚法医确认了。” “死因就只是手腕的一处动脉被割破,失血过多而亡。” “室内无他人留下的痕迹,唯一的疑点就是自杀动机不明。” 事情解决,警察们匆忙离开了。 我回了屋里,死死关住门,给程文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他的声音不紧不慢道“怎么了姐姐,我刚要来找你呢,帮我开门吧。” 我打开门,程文满脸笑意,道“姐姐,你怎么在发抖,是冷吗?” 我往后退了两步,摇摇头道“是你干的吗?” 他在阴郁的天空下微笑着注视我,声音轻慢道“我怎么可能亲自动手。”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去看他那一双眼睛,挤满虚假的笑意与沉默的欲望,他往前走了一步,继续道“你在想什么呢,她何枫是自杀。” “我知道你害怕,让我留下来陪陪你吧。” 他说着说着,语气忽然高涨,直呼我大名,道“方若璞,对面那个家伙已经走了,他不要你了,我不一样,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现在,我面前的他,就如同地狱阎罗一般,仿佛马上就要将我吞噬、毁灭。 第17章 见血 我瞪住他,语气激动道“你在说什么?程文我是你姐姐!你疯了…” 他眉头一压,那瞬时间悲情起来的目光落在我视线里,让我觉得心痛。 他压低声音,语气微颤道“我从来都没有只把你当姐姐,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为什么他都离开我了,我还是不行…” 我缓缓叹了口气,指着他身后,道“你走,离开我家,再也别来。” “此后,我只当从来不认识你。” “这个问题你非要戳破,那我们多年的情分,也就不再珍贵。” 他快步靠过来,死死抓住我左手手臂,道“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能和你一样薄情寡义,只顾自己想与不想。” “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就算到死都得不到你,我也不会让别人和你再染指半分。” 我拼命想甩开他,可是他用尽全力,我怎么都甩不开他。 我满脸惊恐,他面目喜悦。 我后悔自己瞎了眼,看不出他这般极端,我垂下头不看他,淡淡道“你当自己是谁,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能掌控我的人生,你*闹够了没?” 他苦笑一声,缓缓道“我没有在闹,我在很认真的和你说,说我这么多年的心事。” 我抬眸,望见他眉宇间固执的神色。 我当然知道他的认真,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可我什么都给不了他。 我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吗?” 他眼中泪光弥漫,松开我手臂,道“好,从前你就是用这只手为我抚平伤痛,如今又要用这一只手亲自抛弃我。” 那话语间崩溃的哽咽,还有无奈的妥协,都显得他委屈至极。 可我呢,我何尝不是被逼迫的一方。 泪水自眼角划过,打湿酸涩的痛苦,撕裂麻木的爱意。 他背过身,道“对了还有,何枫自杀这件事完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过几天的葬礼记得去送送她啊。” 他回眸的那个眼神冷淡无神,而后他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疯子。”我自语道。 程文回了家,打开冷冰冰的家门,看见黑暗里有着一双久违的眼睛。 那双眼睛审视着自己,道“好小子,和命案扯上了?” 程文道“爸,你来了。” 灯光被唤醒,程硕安沾染了血迹的衣服落入少年的视线,他道“你处理的还算周密,但是弄脏了自己的手,就不好了。” “你是程家这辈唯一的一个孩子,你不能脏。” “你脏了,她死都死了。” 程文忽然高声道“爸,她怎么死的你忘了吗,被你打死的。” “你现在提她干什么,自己不觉得恶心,那个尸体下葬的时候身上连一块好肉都没有了…” 程硕安站起身,提起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少年就打,他目光呆滞,神色麻木,挥拳如雨。 那雨落了少年满身。 雨水满天,薄雾浓云卷着残风过境,沉浸在雨里的他,什么时候才能迎来自己阳光。 我给继父打去电话道“爸,你弟弟可能出事了。” “你最好问他一下。” 继父虽然不明所以然,但他知道自己都弟弟是一个怎样的人,当年我妈妈首选不是他,就是因为他这个疯癫的弟弟。 继父道“好。” 一阵电话声打断了程硕安的施暴,他暴躁的拿起电话,看见来电人,表情却惊慌起来。 程硕安财富,都来自我那个继父,他看似富庶实则只是寄人篱下之人。 但继父对于他的溺爱和愧疚让他分外嚣张,分外张扬。 他道“哥。” 对面语气冷淡,道“你在哪,最好马上回来,我已经知道你干的好事。” 听见对话的程文一阵爆笑,躺在地上笑到咳血。 何枫的死或许真的是她咎由自取,她那样光鲜亮丽,又不知收敛,被害是迟早的,但我心里的那份忐忑,是源于自己嫉妒的丑恶。 我并不怜悯她的死,我只是不希望程文变成和他爸一样丧心病狂的怪物。 从他第一次对人痛下杀手开始,他就失去了属于人的悲悯,他再惨再痛苦都是他应受的。 几天后,何枫葬礼,那是一场盛大的宴会,黑白色溢满视线,她美丽的遗像对着众人微笑。 葬礼就在那家巷子尽头的教堂,这里不再只能用安静来形容,还可以是死寂和永眠之人的归处。 我站在神像前祈祷她下一世的安稳,彩色玻璃的柔光落在高大神像的背面,看上去就如同神明真的降临一般。 我还在人群里看见了痛哭流涕的王远,但可笑的是,他满面的眼泪,都是为了自己而流,与这葬礼的主人根本毫无干系。 第18章 归属 离开教堂回家,我看见继父站在我家院中,我走过去,道“爸,怎么来了也不给打电话。” 他指了指门,道“噢,没事。我们进去说。” 进了屋里,我刚要准备茶水,他打断我道“不用忙,我说完就走。” “小璞,关于何枫的事我已经完全了解了,是程文做的,但这件事就算让神探来查,也不会定他的罪。” “这件事已经被我们程家人压下来了,我怕你会多想,就来告诉你一下。” 我点点头,道“爸,真的是程文亲手杀了她吗?” 继父犹豫了片刻,选择回避这个问题,道“好了,别想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得好好的。” 而后,他便匆忙而去… 其实他的回答,就已经告诉了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不是程文杀的,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而是选择避而不答呢? 算了,这件事终究是与我无关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打开一看是康书言,他道“我家里的事处理完了,我明天要回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你。” 我愣在那盯了手机半晌都没回过神,他要回来了,他要见我… 这是他离开第几个月了?他原本清晰的面容都在回忆里变得模糊了。 我不知道给他怎样的回答,我只想继续等他回来。 其实我更害怕的,是自己一开口就是难掩的猜忌和埋怨,我想他如果愿意一定会把事情原委都告诉我的。 夜晚的雨忽然瓢泼,水声密密麻麻的落满窗边,冰冷的床铺让人冷的麻木。 我原本昏昏沉沉的快要睡过去,忽然听见自己家的门开了似的… 先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我耳边凌乱的响起,而后就是一道惊雷声炸响。 我心中慌乱,回眸望去,看见床边的人影。 他带着一身雨水的芬芳站在那,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也许是夜太漆黑,我觉得他像出现在梦境里似的。 我缓缓坐起身,死死盯住他,生怕他又那样突然的离开。 他抬起头,露出一抹轻柔的笑意。 我开口道“怎么样提前回来了,外面…” 他猛的弯下腰把我搂进怀里,我被他死死抱住,未说出的话,卡在嗓子里。 那怀抱的温度一点点融化掉雨夜的冰冷。 他的温暖不是炭火,所以随之融化的,其实是我凝结成冰的思念。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真的在等我,对吗?”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其他。 他忽然松开我,我抬眸,望见他久违的一张脸。 那白皙的脸颊,明亮的眼眸,还有永远褪不去的疲惫的神色,以及他眼神里真挚的目光。 对视一瞬后,他微微皱了皱眉,眼中泛起泪光,捧起我的脸轻轻落下一吻。 唇瓣的柔软唤醒内心深处的痛楚,我的眼角划过泪滴,落在他掌心。 唇齿间的依偎,愈来愈深。 他的气息开始包裹着我,而后一点点开始吞噬我,仿佛溺水一般的窒息感让我不断向他靠近着… 抑制不住的欲望好似烈火灼烧,从燃起开始,就注定了一发不可收拾的结局。 星星点点的吻痕落在脸颊、脖颈,渐渐扩散着… 他忽然停下,目光温柔的望着我,他眼中细碎的光晕譬如繁星点点。 我道“怎么了。” 他往我怀里一靠,声音哽咽道“方若璞,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虽不解,但还是答道“喜欢,很喜欢。” 他紧紧环抱住我腰际,道“喜欢哪?” 我轻轻抚摸着他背脊,道“我喜欢属于你的满身香味,喜欢你对我爱到只剩真挚的整个人。” “喜欢你愿意主动靠近,喜欢你成了我失而复得的幸运。” “你的离开让我再一次看清,你在我心的位置,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他抱我的手又紧了几分,我终于重拾了这份并不幸运的幸运。 第19章 或是另一个 清晨降至,身边人苏醒的响动将我吵醒,我伸手去抓那转瞬即逝的温暖,可他却先一步抓住我。 他轻轻吻了我手心,开口说话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温柔,道“我回去换身衣服,很快就回来。” 我嗯了一声,他松开我的那一刻,指尖仿佛藕断丝连一般挣扎了一瞬。 幽闭的室内被他的味道填满,我感觉自己好似融进他的血肉之中,再也不会与他别离一般。 过了良久,我昏昏沉沉的坐起身,拉开窗帘的一瞬,看见了久违的阳光倾泻而下,玻璃窗上斑驳的雨水印记被照耀的晶莹又眯眼。 他的到来总是携带着光明,携带着风雨,携带着我永远猜不到的谜底。 我简单洗漱了一下,到厨房开火准备早饭,火焰煮沸米粥,薄雾爬了满窗。 他推开门,走到我身边,道“不再睡会吗?还很早…” 我回眸望去,看见他站在光里对我微笑,我道“睡不着了。” 阳光清澈,此刻我仔细去看他,他发丝留长到眉毛,挡住一部分眉眼,有种不一样美。 我转过头,轻声问他,道“康书言,你去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事啊?” 我语气故作轻松,实则心里却是慌乱无比。 他的声音,从我耳畔传来,道“家人将死,想守着她,见她最后一面。”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侧过头看他,我想过许多原因,唯独是想不到这里的。 我思索片刻才开口,道“那你还好吗?” 他自嘲一笑,从我身后张开双臂环抱住我,声音微颤道“说实话,不太好…” 原来,分开的这些日子,他也是这般不好过。 我在细细衡量自己的得失,我认为这样可以衡量出爱。 我关上火,握住他抱我的手,道“你要节哀,别太伤心,我会陪你。” 我学着他曾经说过的话,安慰他。 他一声轻叹,那温热的吐息无比真实的打在我脊背上,他道“我不是难过,是惋惜,是不解,是愧疚。” “就是唯独没有难过。” 我把饭食摆在桌上,食物的热气在清早微寒的空气里化作团团云雾。 我道“不难过就好,你要想开些,要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就在这样一个雨后天晴的早晨,我与他对坐着,吃早饭,看阳光。 我多希望可以一直这样,可是这一切就如同转瞬即逝的梦一般,被一阵敲门声震碎了。 我已经猜到是谁,基本不会有第二个人来找我,康书言要起身去开门,我立刻抓住他胳膊道“别去。” 他望见我眼神里不安的神色,问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去?” 我将目光洒向窗外,道“是程文,不对现在该叫他杀人犯。” 康书言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看见满身伤痕的程文站在玻璃窗外。 程文看见康书言先是一愣,随后就开始疯狂拍打玻璃,大声嘶喊… 玻璃哪里耐打,他拼尽全力的打了几下就如同水滴一样四散破碎了。 玻璃破碎的声音如同乐器鸣响,听得我大脑发懵… 康书言把我拉开,对着程文低吼道“你疯了?” 程文那一身骇人的伤看的我心口发麻,他回答道“对,我就是疯了,凭什么?凭什么你一回来就…” 他语无伦次,声音哽咽,康书言眉头一压,脸上青筋暴起,大步走过去,直接把程文从窗外扯进来,再狠狠一拳打上去… 程文往地上一摔,他根本没有反抗,垂着头坐在那,呜呜咽咽的哭起来了。 我拉住康书言,道“你别管他,他现在于我而言只算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程文闻言,抬起头绝望的望着我,语气低迷道“我不信,你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敢看我。” 康书言虽不明所以,但也能猜到大概,他对程文道“你先走吧,我看你姐暂时不打算原谅你。” 程文沉默着站起身,真的乖乖离开了。 他走后,康书言看向我,问道“怎么回事?” 我轻轻扬起唇角,道“没事啊,能有什么事,早就都过去了。” 康书言抬起手轻抚我脸颊,道“你在怪我。” 我点点头,道“对,你给我了希望又给我失望,我习惯有人相陪后,你就离开了,我还能怎样。” “我去主动招惹了他,如今自然就甩不掉了。” 康书言手指一顿,道“为什么是他,他是你弟弟啊…” 我道“又不是亲的,而且…” 他目光一暗,打断我道“别说了,你自己又不是不清楚,你根本不喜欢他。” 我道“对啊,我喜欢的是你,你又在哪?” 他垂眸望向我滴落的泪滴,道“对不起。” 我摇摇头,道“不用道歉,你没错,只是我…” 他抓上我的手,把我轻轻拽进怀里,耳语道“你可以随便怪我,怎样都行,就算让我死都行。” 他怀抱的双臂紧紧缠绕着我,如同毒蛇缠身,有种用力到要玉石俱焚的感觉。 我道“你不能死,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代替你,给我这份独一无二的爱意。” “你说清楚吧,这一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康书言嗯了一声,道“是我的问题,我确实该把我离开后的所有事,都讲给你听一遍。” “我母亲病重濒死,我当时走到的很急,母亲很痛苦,但为了见父亲最后一面拖延了许久,父亲姗姗来迟也只是见了她一面就离开了,后来就是葬礼和琐事。” “我和家人感情不深,是因为我是被养父母养大的,她们不幸早逝后我才被亲人寻回。” “我对现在的亲人只是负责基本的赡养,我们没感情,也没亲情。” “但其实,我是很需要感情的,我从前从未心动,直到在这远离故土的南方,遇见你。” “我离开的时候,只是觉得自己没资格让你等,也没理由让你知晓我的过往,我不确定你是否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 我回拥住他,道“你现在可以确定了,我和你爱我一样,爱你。” “康书言,你既然得到答案了,以后就不要再那样离开了。” “这几个月里,我已经尝尽你留下的痛苦果实,只能绝望的期盼你的归来,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敢做。” “好好和我在一起吧,永远别分开。” 依偎,亲昵,相伴,我幻想着以后的美好,觉得心中温暖似春,而春永无暮。 电话突然响了,是我多年不见的一个好友,徐未眠。 他松开我,我接起电话,道“未眠,怎么了。” 她解释道“我昨天刚回国,今天想来看看你,可是刚到巷口就看见你弟弟一身伤,躺在地上,我给他送医院了,你来一趟吧。” 我听罢,心口一疼,道“好,我马上就过去。” 康书言拿起我的外套递过来,道“走吧。” 到了医院,天气赫然转阴,大雨将至。 我打开病房的门,看见好久不见的旧友,她变了许多从清澈淡然的小妹,变成艳丽娇嫩的姐姐。 不过我的目光很快就转向了病床上的程文,他正昏迷着,我道“谢谢你,未眠。” 徐未眠淡淡一笑,道“没事,就是你弟弟他…” 她话说一半,看见随后进来的康书言,目光错愕了一瞬,嘴也停住了,片刻后继续道“你弟弟情况不太好,要住院。” “小璞,这是谁啊?” 我走到程文床边,愧疚的看着他,我回话道“他是我男朋友。” 康书言道“你好,我是康书言,怎么称呼?” 徐未眠道“叫我徐未眠就好。” 徐未眠是我儿时旧友,因为她自己的志向出国上了学,现在是个学成归来的大艺术家。 她的美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面如桃花,目似玉,黑发如绸又胜绸。 我此刻看着程文,此刻只觉得心如刀绞般痛,说白了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伤的这么重还要被我赶走。 冷静下来想想,他今天来或许是只想和之前一样,挨打了就来找我躲躲,可是康书言回来了,他觉得自己被辜负了。 他觉得落差太大,觉得我太无情了… 的确,我们俩之间没有爱意,但有太多无法消磨的回忆了,我们无法相伴亦无法分离。 第20章 怪罪 护士敲门,道“麻烦各位,他该换药了。” 纱布揭开,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显露出来,应该除了他自己,只有我知道这样血肉模糊的伤他受过多少次。 徐未眠看不下去,躲到门外,康书言站在我身侧道“他说到底,就是个可怜的小孩。” 我摇摇头,道“他不可怜,是可悲。” “被囚困在牢笼里的人从来只能看见一片天空,也只能有一个愿望,就是自由。” “这就是他自由的代价。” 康书言道“罢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也没真的想怪他,我陪你在这照顾他。” 我点点头,道“是,你说的还当真是没错。” 程文被药水刺激的惊醒过来,痛苦的神色弥漫在他脸颊,我快步过去,俯身去握他的手,声音轻柔道“对不起,是我太过分怪你了,对不起。” 程文痛的发抖,指尖冰凉,听完我的话,低声道“姐姐,这是梦吗?” 护士道“药换好了,有问题按铃。” 我道“谢谢。” 护士离开,我坐到程文床边,继续道“不是梦,是真的,我怪你,是怕你误入歧途。” “也是因为我自己害怕,我觉得她的死,与我有联系所以我于心不安,我才会迁怒于你。” “对不起,真的都怪我。” “我今天看到你这样,是真的好怕好怕,怕你就这么死了。” 我控制不住自己满溢的泪水,握着他的手一阵哭诉。 程文就这样安静的看着我,时不时点点头。 徐未眠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再疑惑的看向康书言道“ 你都不会酸吗?” 康书言答道“酸?自然会,但她并非我的私有物,我无权干涉她。” 徐未眠哦了一声,在旁侧等了片刻,见我哭声停下才道“小璞,我有事先走一步,等程文出院我们再聚。” 我道“也好,麻烦你了。” 徐未眠瞪了我一眼,道“一点也不麻烦的,我们只是许久未见,又不是不认识了。” 我嗯了一声,目送她离去,程文问道“姐姐,那女人是谁啊?” 我道“你不记得了,那是徐未眠。” 程文哦了一声,撇开话题,看向康书言,声音低迷道“你怎么还不走,康书言。” 我刚想打断他的问话,康书言却先一我一步开口道“小朋友,我为什么要走了。” 程文视线一暗,手指都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道“好了,你已经为了这件事伤成这样,还不够吗?” “程文,我问你,你所说的喜欢我,是什么?” 程文目光摇曳,表情悲苦,道“就是眼里容不下他人,只愿同你相伴,想保护你,想…” 我见他越说眼眶越红,越说越哽咽,越说越让我心里发酸。 我打断道“你说的这些,在他回来之前我都可以接受,只是他回来了,我就没办法再同你纠葛,你是知道的,我有多爱他。” “弟弟,我们年幼相识,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亲人,再进一步就是僭越就是冒犯。” “你对我情之深切,我能看得到,但恰恰就是因为这些,就会实打实的害了你。” “这份感情只会伤害你,让你遍体鳞伤,让你狼狈不堪,让你失去理智…” 程文眉头一压,泪落几行,张开嘴言语时唇瓣都在发颤,道“所以姐姐,我还是不可以吗?” “姐姐,别不要我,我就是太怕失去你了,才会控制不住自己。” 我声音微颤,道“无论怎样,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除非你不再是你。” 程文不解,道“我怎么会不是我?” 我苦笑一声,轻轻抚摸他的手,道“那个逼迫别人划开自己动脉的人,不是你。那个对我苦苦相逼却觉得没错的,也不是你。” “你该是那个受伤了只会来求我庇护的小男孩…” 程文表情僵住了,神色麻木的摇头道“你凭什么觉得我该是怎样,姐姐我没有生身之亲,也没有正常的父母,我不知该如何,我只是想怎样,便怎样了。” 我的手被他甩开,我道“是,你说的对,可我这不是在教你吗?” 程文垂下头,声音苦涩道“你怎么教?花已开,果已熟,难道你要我失忆重新活一次。” “姐姐,我不会放弃你,但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这伤口的刺痛让我清醒至极,让我知道就算再痛我也不会放弃。” 他深呼吸一口,重新抬起头,道“姐姐,至少你可以照顾我到出院吧?” 我点点头,没说话。 第21章 搁置 我转头看了看窗外大雨,他刚刚带来的阳光已经被大雨侵蚀殆尽的一点都不剩。 我抽了张纸巾抬起手去擦程文脸上的泪痕,我不敢他的眼睛,目光游离在他脸颊。 我强撑起一个笑容,道“没吃早饭吧,想吃什么,姐姐买给你。” 他刚刚干涸的泪水又突然蔓延出来,他摇摇头,苦笑道“都可以。” 我站起身,道“好,等我。” 离开病房,走廊里嘈杂的人声很快将听觉埋没,康书言默默跟在我身后,他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默默跟着我。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怎么面对这件事了,难道只有逃避吗? 可我逃不掉的,我和程文之间的联系那样紧密,除非我们之间有一个人死了,不然绝对是分不开的。 我去了医院隔壁的早餐店,随便买了些餐食往回走的时候,一直默默跟着我的康书言忽然开口道“小璞。” 我回眸看他,他站在伞下,身影模糊,一身雨色。 我道“怎么了?” 他忽然扔下伞,弯腰来到我的伞下,忽然靠近的吐息让我惊愕,他道“如果你和程文之间注定要有一次我的让步,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开。” 我心头一颤,语气冷厉道“这件事和你无关,你让什么步?” “我们刚刚重逢,我说过我们再也不可能分开了。” 康书言目光略带哀怨,轻轻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想你为难。” “我知道你会坚定的选择我,可是程文他有第一次闹出人命,就会有第二次。” “他能相安无事一次,就会相信自己可以继续相安无事无数次。” “我想也许我可以…” 我打断他,吼道“你想什么?又要离开?我告诉你,不可能!” “这件事没得商量,我自己会解决,大不了,我还可以找继父,他是程家的掌权人总可以控制住他。” 康书言闻言也觉得有理,点点头,道“抱歉,我…” 我道“没事,拿好伞,回去吧。” 雨声稠密,凌乱如麻,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失去你,哪怕是要面对恐惧。 程文安静的躺在那,注视着我,道“姐姐,你去了好久,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道“别乱想了,吃点东西,好好养伤。” 电话响起,是继父。 我道“爸,怎么了。” 他声音急切,道“我陪你妈妈来医院,刚刚好像看见你了,但没跟上,你怎么来医院了,你怎么了?” 我语气稍快道“我没事,是弟弟他受伤了。” “还有,妈妈她怎么了?” 继父解释道“哦没事,就是体检。” “程文伤的严重吗?” 我嗯了一声,道“有点。” 我听见电话另一头一声沉重的叹息声,继父继续道“算了,你叔叔硕安他,已经被我关在家里了。” “你好好陪陪他吧,等他出院,你再去我安排的地方工作吧。” 我道“好。” 挂断电话,我看向程文,他因为手指有伤,目光呆滞的望着我。 我放下手机,打开包装,开始喂他。 康书言站在一旁,看的真切。 他心里发疼,但理智告诉他,要冷静。 康书言这个人一向都不大度。更何况是关于方若璞的事。 程文就像挡在二人面前的鸿沟,一人越不开,一人躲不掉。 我曾经以为只要他回来了,我们之间就再无坎坷。 可我还是太天真了,爱的代价,何其之大。 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因为缘分相遇相知,爱让毫无血缘的人血肉相融,那种痛,不会比分离好多少。 但既然选择了,就只有坚持下去。 接下来的几周,就这样别扭的过活着,程文毕竟那样年轻,身上的伤长好,留下一道道骇人的疤。 这次在他右边眼尾留下了一道长疤,一直贯穿到耳边,那道疤让他姣好的面容破碎成另一副模样。 我和程文坐在后排,康书言驾车,回程文家里。 他见我盯着那道疤,下意识的垂下头,抬起手去遮,开口道“很丑吧?” 我去抓他的手,道“不丑啊,所谓美玉微瑕,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还是垂着头,我打趣道“真的不丑,你们程家人,从你到我继父,哪个不是面如清风,恰似春光。” “一个个的是都白皙貌美,男生女相,我自诩美貌,也被比的如同平庸之辈。” 程文抬起头,目光微颤,道“你不平庸,你是我此生见过最美之人。” 我松开他,道“别闹了,你只是单纯的看我顺眼。” “晚上记得去找未眠,你回家好好休息。” 康书言冷言道“到了,下车吧,小朋友。” 程文与我道别后,离开了。 第22章 清算 回家的路上,康书言一路无话,车速明显快了些。 到了巷口,我们并肩往回走,我道“我明天要去上班了,你呢还在学校工作吗?” 他嗯了一声,道“对,还在学校。” 我停住脚步,站到他跟前,牵上他的手,神色认真道“这几天对不起。” 他任由我牵着,目光游离,眉头微蹙,道“没什么对不起,我是自愿陪着你。” 我道“我…” 他打断我道“先回家吧。” 我点点头,牵着他往回走。 回到家中,刚关上门,他猛地抓住住我手臂,把我往怀里一拽。 他的呼吸声在我耳畔略过,我开口道“康书言…” 他打断我,道“安静…” 他声音沙哑,目光发冷。 我没再说话,靠在他肩头,他双臂环抱着我的背脊,用力到让我有些呼吸困难。 过了良久,他道“真想就一直这样,你不用去照顾程文,完完全全的只属于我。” 他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我回拥着他,道“我不会只属于你。” 他苦笑道“可我只属于你。” 我轻叹,道“不,你先属于你自己,再属于家人和责任,才能属于我。” “从前,你我都不是那般依赖感情的人,只是相爱让我们愈发麻木,愈发迷失。” 康书言松开手,握住我肩膀,与我四目相对,道“非要把话说这么清楚吗?” 我点点头,道“我不想和你打哑谜,说漂亮话,我只想和你将心比心,坦诚如初。” 他眼眸中的低落神色消散而去,嘴角微扬,道“好,我知道了。” “但这几天,我好不开心,要和你清算一下。” 我刚要开口,就被他的唇先一步吻上。 柔软的唇瓣包裹着含苞待放的吐息,炙热的温度在口腔里燃烧着。 他禁锢一般的拥抱好像要将我揉进身体里,即使隔着衣物和皮肉我依旧能感受到他沸腾的心跳。 我微微睁开眼,看见他微颤的睫毛上落满细碎的光,那光晕模糊一瞬,他抬起手捂住我双眼。 唇齿依偎良久,他才拿开捂住我眼睛的手,我道“为什么,捂我眼睛。” 他笑而不语,把我拽到沙发上,实实在在的往我身上一压。 “干嘛坐我腿上,你好沉…”我打趣道。 他眸子一暗,将唇贴在我耳畔,道“不贴得紧点,我怕你又跑了。” 他明显没想好好回答,那双手已经开始与我十指相扣,那附在耳畔的气息也开始向它处游走。 爱欲在被放大,心动的温暖也在无限扩散… 直到花朵盛开,肆意芬芳。 晶莹的汗水顺着他鬓角滑落,滴在我脖颈的瞬间被一股刺痛蒸发。 蜿蜒在他手臂上的青筋微微突兀,那十指的交缠更加紧密,更加严实。 我声音沙哑道“康书言,时间不够。” 他忽然松开与我牵连的手指,轻轻抚摸起我散乱发丝,目光痴迷,神色陶醉,道“我不管,已经这样了你还想逃吗?” 我看着他那张被红晕修饰的脸颊,一时间说不出话。 窗外忽然一声惊雷爆响,我被惊了一下,心跳骤然加速… 他洋溢在嘴角的笑意一点点蔓延着,他道“你逃不掉的,我命中注定的爱人。” 我已然迷失在大雨里,看不清也听不清,只闻雨声阵阵,敲打着窗,也敲打着我的摇曳不止的心。 雨大到交通不便,徐未眠给我消息说取消了聚会。 潮湿的雨夜,助长他暴涨的爱意,从此雨水再也埋没不掉他的爱。 第23章 假的 凌晨的时候雨停了,我感觉嗓子干渴,去客厅倒了杯水,坐在餐桌前喝。 手机亮了一下,是程文的消息,他道“姐姐你今晚怎么一直没来?” 我这才想起来,忘记告诉他,我道“雨大取消了,我忘记告诉你了。” 他道“好,没事的。” “早些的时候,徐未眠她让我留下来陪她。” 徐未眠让程文陪她… 我好奇,继续问道“你们俩待了一晚上?喝酒了吗?” 他答“嗯,没喝。” “但她说,以后想经常来找我,姐姐我不喜欢她,但她是你朋友,我不会怠慢。” 我道“嗯,好。” 康书言从卧室出来,他头发蓬乱显得人十分慵懒,面无表情的走过来,接过我刚拿在手里的水杯。 他没穿上衣,姣好的身材在灯光下显得更加养眼,他困的眼睛都眯着,清清嗓道“在看什么。” 我盯着他看,回答道“程文的消息。” 他放下水杯,撇了撇嘴,目光黯淡,眼神冷漠,无奈道“他要干嘛。” 我把手机举到他眼前,道“自己看喽。” 他把手机推开,在我身旁坐下,像只小猫一样往我怀里一钻,道“说给我听。” 他醉人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瞬间就脸颊发烫,我道“晚上他去约定的地方,碰见未眠了,未眠对他莫名其妙的示好了。” 康书言轻轻嗯了一声,道“然后呢?” 我道“没了。” 我抬起手轻轻抚摸他柔软的发丝,他挪了挪身子,直接躺在我腿上。 平躺的角度灯光直直的照进他眼睛里,那星星点点的光晕反射在我视线,看得我眼花缭乱。 他淡然一笑,道“徐未眠和程文,这真是件让人意想不到的趣事。” 我道“确实。” 第二天,我去了继父安排工作的单位上班,是个经营稳定的工作室,一天下来平淡忙碌。 晚上我和未眠去了工作室旁不远的餐馆。 她一身休闲套装,长发挽起,脸上化了一点清透的淡妆,衬得美貌更盛。 点好餐,我试探一样的问她,道“昨晚你…” 不曾想,她直接打断我,坦白道“我刚要和你说呢,你弟弟长大之后其实挺帅的,就是那天满身伤,血肉模糊的没看仔细。” “昨晚那个餐馆灯红酒绿的,他往那一站像个清纯可爱的小孩似的。” “说话的声音也是那么羞涩。” 我看着她满脸笑意,道“未眠,你真看上程文了?可是他…” “他…” 徐未眠一双漂亮的眸子扑闪扑闪的望着我,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从小时候就对你有意思,第一我可不在乎,第二你不是有男朋友了。” 对啊,我有什么资格去过问他的事。 我点点头,道“那也好,他家里的事那么难堪,你的喜欢肯定能给他一些慰藉。” “我给不了他的,有人能给他,我也觉得没那么亏欠了。” 徐未眠移开目光不看我,道“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我就是一时兴起。” “你最好别对我寄托什么,我怕你失望。” 我点点头,道“好,不聊这些了,吃饭吧。” 我看见她嘴角消失的笑意和刻意回避的目光,她性子直率,话虽然不好听,却很真诚。 我们在餐馆门口分开,各自回家,我刚进巷子,就看见程文孤独的背影。 他在人来人往的巷口驻足,就像等待主人归家的宠物,愚蠢又忠诚。 我走过去,轻声叫他,道“程文,在等我吗?” 他回眸望见我,原本平淡的神色瞬时间变得欣喜。 他语气温柔,道“对,在等你。” 我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他摇摇头,脸上笑意弥漫,道“没事就是想看看你。” 我心口一麻,淡淡一笑,道“要去家里坐坐吗?” 他急切的摇摇头,道“不了,我见到你了,就该回去了。” 我嗯了一声,道“晚上天气冷,你下次多穿点。” 他道“我知道了,姐姐再见。” 我道“嗯,再见。” 他转身走了,步子很慢,就好像身负重担一般,举步艰难。 事到如今,我除了装聋作哑还能干嘛? 我利用完他,就把他丢弃了,又要装腔作势的管顾他。 说白了我就是他身边最大的伤心事,如果没我他会过的更好。 这些在外人看来的好家世和好相貌,包装着他残破的灵魂,让他过分耀眼也过分麻木。 第24章 痛心疾首 我打开家门,看见客厅里满满当当的坐了三个人。 是母亲和继父,还有康书言。 他们听见门开了,齐刷刷的回头看我。我有点尴尬,笑道“爸妈,什么时候来的,都不和我说,什么都没准备。” 母亲一脸怪罪的表情,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埋怨,道“我要不来,你打算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母亲看向康书言,道“康教授,你自己的事,你是自己说还是我们说。” 我没听明白,道“妈,你在说什么?什么什么事?” 继父沉默的坐在那,垂着头。 我走过去,看向康书言,道“出什么事了,还是…” 母亲忽然大声喊道“方若璞,你已经是个成年人好久了,我麻烦你以后交友擦亮眼睛。” “他是你们学校的教授啊,还有他…” 母亲后半截的话没说出口,她被继父忽然抓住手安抚道“少说两句。” 母亲眼眶湿润,泪水沾湿了视线立刻化作几道泪痕… 我被没头脑的吼了,脑袋发懵,轻轻叹了口气道“妈,你在哭什么?能不能说完。” 康书言开口道“我来说。” 我看向他,他脸上还是一副平淡的神色,表情也毫无波澜,道“我是个有前科的,犯的是过失杀人罪,杀的是你亲生父亲的同事。” “这也间接导致了,你父亲的一蹶不振和后面的身死。” 我愣住了,错愕的站在那,我想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想说你靠近我的目的… 可是,我和他已经是那样难以割舍的关系,我就算知道原委,又能改变什么… 我深呼吸了一口,垂下头,声音哽咽道“康书言,我只问你,你对我说过的话还做不做数?” 他点点头,道“永远作数。” 我看向母亲,强挤出一个微笑,道“妈,你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有什么事也没你身体重要。” 母亲擦了擦泪水,想开口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抬眸看了看继父。 继父看懂她的眼神,道“那我们走了小璞,关于康书言,最终的决定我们会听你的。” 我侧过头不看他们,道“好,知道了。” 门关闭的声音尤为刺耳,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康书言开口道“我的仇恨只在那个我杀的人身上,不在你父亲那,也不在你那。” “我被叛了两年,再出来就有了什么亲生家庭,我逃到了这,遇见了你。” “我藏在暗处几年之久,偷偷调查你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但我那时候已经无法左右自己的情感。” “你如果要怪我,我就甘愿受着。” 他声音里绵绵不绝的无奈,让人揪心。 琐事缭绕间,谁又能做到真正的置身事外。我以为的还是太过美好… 我缓缓转过身,道“我不怪你,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我父亲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而和你继续也是我的选择。” “我妈妈她也不是怪你,而是她本就忘不掉父亲,她看见你,她的心只会更痛。” “被你杀掉那个人,和我们家关系很近,他们知道的话一定会来闹。” “这件事很复杂,很麻烦,所以你如果嫌烦的话,可以放弃。” “既然我们在一起,是我的选择,我就要负责,我就要付出代价。” “仔细想想我和你在一起也这些时日了,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年龄,你的生日,你家里有几个人?恨过的爱过的又有几个” “我不问,是想着你愿意说肯定会说,你对我一向是知无不言。” 我在他身边坐下,道“给我妈妈一点时间吧,毕竟她这些年过的很不好。” “你不妨和我说说,你杀人的理由,你到底有多恨?” 康书言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抬,他上半张脸被头发的影子遮盖,平静的眼神也显得有些冷厉。 他此刻就仿佛藏匿在人心里的,那份恐惧的具象化。 那份恐惧让人好奇,也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就像一朵美丽的花,被淬了剧毒。 那毒虽然会要你命,但也会给你至高无上的快乐。 他往我肩上一靠,轻声道“我的养母因为他的逼迫而死。” “我为母报仇,处心积虑了多时,才用最小的代价杀了他。” “他作为一个警察,死因是因公殉职,我扮演了一个抢劫犯的同伙,最后判决的主要责任不在我身上,但其实他是被我推下楼的。” “他肮脏的血混迹在雨水里,我因为过失杀人罪,如愿以偿的去了监狱赎罪。” “但这些导致了你父亲的自责,也导致了你家庭的破碎和重组。” “让你那些原本属于你的,触手可及的幸福,被我毁掉。” 我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要怪,就只能怪命运弄人。” “我恨的一直是他的懦弱无能,他的决绝无情。” “我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我们,但是妈妈的伤心事我不想提起。” 他抬起头,道“可我不想你为难。” 我苦笑一声,道“你该明白的,想要守护这份感情就必须付出代价,这代价大小都无所谓,只要我想,就绝对能守住。” “康书言,你也不甘心吧。” 他嗯了一声,道“当然。” 在不在乎,原不原谅其实就要看这些人孰轻孰重了,弃我而去之人,又怎么配此刻与我相伴之人比较。 程文离开巷口不久,垂着头走着,忽然一个人影挡住了他的去处。 他抬眸去看,看见灯火阑珊的惨淡,看见一张美到窒息的脸。 是徐未眠。 第25章 占有 徐未眠淡淡一笑,那浅粉的唇,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就像在某个落日时分,雨水压弯花瓣的那一抹弧度。 程文觉得她美,觉得她耀眼,可是他的心里早已装不下第二个人。 程文绕开她就要走,却被徐未眠叫住,她语气不好,道“程文,你装什么?” 程文想回答,却怕自己出口伤人,别扭道“你有事?” 徐未眠轻哼一声,道“程文,我怜惜你有几分姿色,有几分家世,几番暗示你,你居然都不应答。” 她声音忽然提高,嘶吼着道“你凭什么这样,没人可以拒绝我!” 周围的路人都远远观望起来,程文却是面不改色,道“你发什么疯?” 一辆车的远光灯从程文身后打过来,徐未眠的脸被光一照,才让程文看清了她那满脸浓郁的红晕。 “原来是喝酒了啊。”程文自语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徐未眠眼前轻轻晃了晃,看见她对焦困难的眼神。 程文轻轻叹了口气,一只手抓住她左手的袖口,道“走吧,说说你家在哪?” 夜色暗涌,晚风拂面而过,人流和灯光交汇着。 在一个寻常又失落的夜晚,你和我就这样荒唐的走在一起… 你的脚步声杂乱的就像你的心跳,也像这周遭的风声一般,混乱、抽象、虚假… 徐未眠看着他回眸时耳畔裸露的伤口,正是那伤口的过分丑陋,才衬得眼前人美貌更盛。 彼时在家里,我想站起身去脱掉外套,刚刚要移开他倚靠的头,即使动作很温柔,可一垂眸就看见他瞬间冷漠的眼神。 不过只一瞬那眼神就恢复了,随后他又目光温柔的看向我。 那眼神就像小狗护食时候一样,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占有欲,这种欲望虽然丑恶却人人难舍。 我放下外套,道“我想问,你有前科,怎么去我们学校当的教授?” 康书言认真解释道“和学校里的人有关系,再花点钱。” “为了靠近你,这都不算什么。” 为了靠近我?居然连工作都是为了靠近我? 我接着问道“那我如今已经换工作了,你怎么不继续靠近我了?” 他道“不一样了,现在我每天都能光明正大的见你。” “我已经熬过去了,我不再是那个躲在暗处的偷窥者,我已经是你承认的亲昵无比的恋人。” 我坐回去,道“康书言,我妈是不是对你说什么了?” 他摇头浅笑道“不过嘲讽几句,埋怨几番,她至少愿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而不是去背地里做什么,她是个坦荡的好母亲。” “今天的事,我很庆幸你不怪我。” 我就算想怪你,又能有何用,反正我暂时是不会停止爱你的。 次日中午,我在工位上休息,被一个消息给震惊懵了。 徐未眠给我发消息道“我把你弟弟睡了。”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到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瞎了,我离开工位,到茶水间,给徐未眠打去电话。 我低声道“喂,未眠你们…” 徐未眠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道“我现在还在他家里。” 我追问道“昨晚咱俩不是还一起吃过饭,你哪来的时间睡他?” “而且,他才多大,你…” 徐未眠的语气轻松,毫不在意似的,道“我紧张什么?我又没强迫她,我无聊在街上看见卖酒的商店,喝了点酒溜溜达达就碰见他了。” “他完全可以把我扔下,但他没有。” 我完全想象不到那画面,这信息量有点大,我感觉脑袋都发晕。 我道“那先挂了,我还在工作室,拜拜。” 刚刚挂断电话,茶水间的门被打开,是老板。 这里的老板是个长相温柔中年女人,她目光犀利的打量了我几眼,道“是小璞啊,你是程先生推荐的,我原本还以为,你就是个来混位置的大小姐。” “结果不然,你昨天工作完成的还不错。” 我被没由来的嘲讽了一番,心里好不爽,可我原本就是借关系来的,再不济也总要给继父面子的,不好和上司翻脸。 我在脸上堆起假笑,道“还要多谢您肯给机会,我先出去了。” 她点点头,道“好。” 我关上门,看见同事们奇怪的目光,人情世故总是让人如此为难。 茶水间的破门本来就不隔音,再加上原本对我的猜测和传言,我这个关系户就实锤了。 第26章 隐藏 我坐回工位,瞥见他人窥视一般的目光,以及装作不经意的闪躲。 他们寻找着自以为新鲜乐子,看着狼狈的我沦为流言的漩涡。 他们越是这样,我越要装作不在意。 今日正午的阳光正好,落满尘埃遍布的窗角,照亮这一片污秽的栖息所。 下午我刚刚下班,就接到程文的电话,他声音沙哑道“姐姐,我如果和徐未眠在一起了,你会为这件事感到高兴吗?” 我犹豫了一秒,把难听的话憋回去,道“高兴啊,我祝福你们。” 程文轻轻叹了口气,道“你骗人。” 我反驳道“没有啊。” 他道“那你是因为什么才眼眶发红。” 我抬起头,看见马路对面的他。他站在那,盯着我,我挂断电话,转身快步离开。 我仓皇而逃是因为不想面对这件事,我要怎么祝福下去,我是该说徐未眠在耍你,还是说我有点舍不得你。 这些,我都不能说,因为从康书言回来开始,我和程文之间的关系就变得不再珍贵。 彼时,另一边。 康书言从学校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人群里注视着他,他自己原本就是个爱偷窥的家伙,所以他对目光的聚焦十分敏感。 他跟着那人走到一处安静的街角,那人正是程硕安。 他们俩可以说是彼此非常熟悉的人。他们一起共过事,一起密谋过一场谋杀,因利而聚也因利而散。 康书言摘下假发,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香烟,道“程先生,我现在没有仇人了,你来找我还能有什么事情啊?” 程硕安表情淡漠,声音低沉道“其实昨天的事,是你自导自演吧?” “你想像勒索我侄女那样,勒索我,对吗?” 康书言假装皱了皱眉,嘴角微扬,道“自然没你说的那么过分,我只是想和她坦诚,但自己说出口太过突兀,就找人递了个话。” “还有,本来就是你哥算计她们母女在先。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总会有所查证。” 程硕安眼神发冷,目光如刺,犀利的刺进康书言的视线。 可康书言不会怕他,他拿着他把柄,以及他侄女的爱,他笃定了自己不会死。 程硕安从兜里掏出火机,点燃康书言手里的香烟,烟雾迷眼,康书言轻轻吸了一口,道“你放心,我就是再卑鄙,再过分她也还是会爱我,而你哥不一样。” “他本来就是后来者…” 程硕安听见那末尾的三个字,瞬间暴怒 抬起手拽住康书言的领口,就把人往后面的墙上撞,他低沉的声音微颤,道“你疯了吗?你真当我不敢动你?” 康书言也不还手,神色轻松毫不在乎,道“不然呢,你怎么动我?” “尊贵的程先生。” 他字字挑衅,句句直刺程硕安软肋。 程硕安眉头微皱,忽然松开他,他感受到自己情绪的失控,以及康书言过分到离谱的言行。 他道“好了,也罢你说说想要什么?” 康书言道“没什么,只是我希望,让你安排的人动作快点。” “快点把程文弄走,我真的不想再忍他了。” “从前我只觉得他是个小孩,但他现在越来越过分。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不会控制自己…” 康书言越说越咬牙切齿,越说越激动。 程硕安把起皱的袖口扯平,再抬眸神色已然恢复正常,道“这事不用你提醒,我也会做。” 二人分开,各自离去。 我回了家,关上门,复杂的心情如同一团凌乱的风雨,把心口的每个角落都淋湿、填满… 徐未眠和程文注定的孽缘,我只能选择坐视不理,因为我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 还有同事的冷眼,这些我都无法左右,门被打开,康书言回来了。 他视线里溢满温柔,对我微笑,道“回来这么早,今天过的好吗?” 我点点头,道“还好。” 他直白的反驳,道“那就是不好吧。” 我无从辩解,嗯了一声。 他转过身去脱外套,衣服上却莫名沾染一层不浅的灰土,他很爱干净,从来都是一尘不染的。 我问道“你后背,怎么了?” 他道“被人推了一下,撞墙上了。” 谁会推他,我问道“是谁啊?” 他避而不答,道“不重要啊,晚上吃什么,出去还是在家里?” 他动作温柔的牵上我的手,那掌心熟悉的温度让我瞬间温暖无比。 我道“还没想好呢。” 我们之间的话题已经不再是羞涩的对白,而是这些柴米油盐的日常。 第27章 暖光 徐未眠和程文对坐着,二人目光摇曳间,各怀鬼胎。 程文拿起酒瓶在徐未眠面前的玻璃杯里,倒了些猩红的酒液。 酒香四溢间,视线开始恍惚,程文道“你说说吧,有什么目的。” 徐未眠一声浅笑,道“多思无意,你既然已经接纳我,还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程文目光一滞,道“我接纳你?完全没有啊,我只不过是一时恍惚,和你上了个床。” “这一杯酒下肚,我们就一别两宽。” 瞬时间,徐未眠脸黑的像锅底,她放下酒杯,死死瞪着面前这个容貌清俊的少年。 她把自己要爆发的情绪生生咬碎了,咽下肚子,语气故作平淡,道“你不打算负责。” 程文淡淡的看着徐未眠,道“你都不对自己负责,我怎么对你负责。” 徐未眠自嘲一笑,站起身,道“好,很好。” “你会为你今天的所做,付出代价。” 女孩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嘴上却固执的说着威胁的话。 程文看着徐未眠离开的背影,沉默的道了一句“对不起。” 他们都是被人操控的玩物,谁又能左右自己? 我和康书言吃完晚饭在巷子里溜达着,郊区的小巷人烟稀少,但街道并不荒芜,我道“你想好,怎么面对我妈妈了吗?” 康书言直白道“说实话,并没有。” “如果她不原谅我,那我可以选择不要你丈夫的名分,做一辈子你的情人。” 他语气很平淡,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波动。 但是放眼望去,这全天下的相爱之人,哪一个不想要婚姻的承诺。 我侧过头,看着夕阳下他近在咫尺的侧脸,步伐挪动下他的发丝随风而动。 白皙的脸颊,乌黑的眼圈,浓密的睫毛…这些充斥着我的视线。 我道“一辈子的情人固然浪漫,但人的年纪渐长,谁不想求个安稳?” 康书言侧过脸,笑意弥漫在脸颊,道“我不在乎,我只要和你在一起,你做什么决定我就听你的什么决定。” 暖光吞噬视线,我点点头,往他怀里一靠,道“那我们周末回家一趟,把事情解决清楚,这样卡在心口,我觉得难受。” 康书言嗯了一声,道“好。” 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无比真实在耳畔炸响,纷乱的世界里我只剩这一处可以躲避的港湾。 我在这里至少,不会再受伤,不会再被议论和指责,就算有一天幻梦破碎,属于他的美好记忆,也永世难消。 程硕安接到徐未眠的电话,道“成了吗?” 徐未眠语气低迷,道“没有,你儿子有病吧,说的话比屎还难听。” “我不管,我和他杠上了,你去逼他,我不信他不从。” 程硕安笑道“别闹了大小姐,逼急了他,他真的会死给你看的。” “看来还是需要我那个小侄女的帮忙。” “毕竟人家的心还在那呢。” 回家刚坐下休息,我也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无中生。 老板的电话打过来,道“喂,小璞你今天做的这个方案怎么那么奇怪,你改改吧,明天不用来了,改好再来。” 我刚想解释一番,她不由分说的挂断电话,我放下手机咒骂道“这个老板,好烦…” 康书言坐在一旁,道“什么方案,要不要我帮你看看,修改一下。” 他没有和我一起情绪低落,而是开始帮我想解决办法,自己糟糕的情绪一下子被吹散,我打开电脑,道“那康教授帮忙看一下吧。” 他微微垂眸,将视线落于屏幕,指尖开始在键盘间游走,发出清脆的响声,认真的修改起来方案。 我道“这里,我觉得可能不太对…” 他停下,侧过头认真听我说,道“知道了,还有哪?” 有他在,原本苦恼的工作,都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第28章 意外 我不会这么甘心被人看轻,我没有做任何错事,就只是因为关系户的原因,被这样为难轻视。 第二天,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到了工作室。 老板看见我,一脸惊愕,语气里压着怒火道“跟我来。” 我跟着她进了办公室,门一关,她皱着眉毛看向我,质问道“你没听懂我昨天话的意思吗?” “我说不让你来,是为了保护你,不是为难你。” “说白了,我就是怕老员工心有怨念,找你麻烦。” “你出了事,我没法向程先生交代。” 我道“我以为您是嫌我能力有问题…” 老板摇摇头,道“绝不会的,程先生给了我好处,让我收下你。” “我呢,拿到好处,就自然要终人之事。” 她满眼期待的等我开口,我道“好,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她思量了一瞬,语气轻下来,道“你的工作,居家也可以完成,会有人给你通知工作。” “你以后就不要来工作室了,免得大家都不愉快。” 我心情瞬间低沉下去,我原本满腹气势,觉得自己浑身是理,可是被她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她语气里的傲慢,姿态里的高调,都促使着我卑微又脆弱的自尊破碎成渣。 我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道“我知道了。” 我转身离开,再难过也要忍着回去再说,我在这个工作室已经够狼狈了。 继父好心的庇护却是这样一个结果,终归还是我太无能。 我溜溜达达的往家走,到了门口看见院门开着,我能进我家的人都有随手关门的习惯,不过也不能排除是忘了。 我心头忽然涌起一阵不安的感觉,我站在门口四处张望,只觉得周遭阴风四起。 再去看进屋子的大门,也开了缝… 那条缝隙漆黑如泥,我通过它什么也看不见,可藏在暗处的人却能将日光下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缓缓往后退了半步,拨通了电话,康书言很快就接了,我低声问道“你回家了吗?” 他道“没有,刚出校门。” 我心口猛地一颤,恐惧感顿时涌上来,不是他的话,就只能是陌生人。 他听出我语气里的异常,问道“你怎么了,是碰上…” 一个人影迅速从门口窜出,我慌了神,快速扣上院门,往对门康书言家跑。 赶在最后一秒,关上门,他家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手机里传出他焦急的声音,道“怎么了!” 我声音发颤,喘着粗气道“有个人,他刚刚进了家里,我现在躲进你家了,你快回来…” 我挂断电话,立刻报了警,可是警察和他赶来都要时间,我要自救。 那人开始疯狂的敲门,那声音像沉默的哀嚎在我耳边凄厉的嘶吼着,但他一个字也没说,敲了有五分钟。 声音在五分钟后戛然而止,我快步往屋子里躲去,刚想去看玻璃外,可下一瞬我就看他表情狰狞的开始用头撞击玻璃… 玻璃再坚实也是架不住硬磕,我慌了神,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划过… 我看了看周遭,转身进了厨房,拿出最锋利的一把刀,死死握住刀柄,躲进主卧的浴室里… 能拖延一会就是一会… 康书言家每天后门,后面是一堵死墙,我无处可逃。 恐惧让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我告诉自己不要怕,实在不行就和他同归于尽。 忽然的,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炸响,他进来了,他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就像催命的乐曲。 我听见门被粗暴的敲击着,卧室门被拆卸,接着是浴室门,他马上就… 浴室门被猛踹了几脚轰然破碎,我看见一个逆光的身影,他冷冷的看着我,缓缓张开嘴,道“别怪我,我是受人之托。” 我举起刀就朝他刺,他敏捷的躲开,我捉住他躲闪的机会,再次举刀他果然没躲过,刀刺在他肩膀。 他吃痛,瞬间暴起,用力掐上我脖子,我瞬间被强烈的窒息感控制,我感觉视线模糊,呼吸骤停… 但刀还插在他肩膀,我艰难的张开嘴,道“你的血流出来了…擦不干净的,你会被抓住的,你得陪我死…” 他冷笑一声,道“我本来也没打算活着离开…” 我渐渐失去意识,昏厥过去。 第29章 噩梦 就在我即将昏死过去的时候,那双死死掐着我脖颈的手,忽然松开了,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在我脸颊。 我摔在一个怀里,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的面容,是程文。 我并没有联系他,他怎么来了? 可下一瞬,我再定睛一看,看见眼前的地面上一片骇人的血色,他生生砍断了那人的双手,那人痛的激烈吼叫着… 那声音震耳欲聋,让我立刻清醒过来。 程文一只手拿着沾血的刀,一只手紧紧扶住我,急得眼角泛起泪光,道“没事吧姐姐?你怎么样…” 我想张嘴说话,喉咙却被掐的生疼,只得摇了摇头。 程文心急如焚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急救电话,和对方磕磕巴巴的沟通一番,才挂断。 没过多久,跑得气喘吁吁的康书言便冲进了屋子里。 他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手扶着门框,似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但他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 他一抬眸,就看见我脸上的血迹,目光猛地一颤,眉头立刻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那时常平静如水的眼神瞬间被打破,流露出满溢的惊愕和担忧,以及一股骇人的怒气。 他似乎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不出话,只能望着他。 程文率先开口了,道“你先帮那个混蛋止血,他不能死。” 康书言开口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手上照做了。 他从柜子里拿出几条毛巾,死死按在那人血流不止的手腕处。 那人痛的浑身发抖,康书言目光犀利的瞪着他,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他声音冷淡道“你死定了。” 那人表情虽然已经疼的失控,却还是强撑着冷笑道“哈哈哈哈,你在恐吓我吗?小朋友。” 康书言手上的力气重了几分,血浸透纯白的毛巾。 他肮脏的血,带着的鲜红的颜色和腥臭气味,在我视线里晃悠… 我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一软,便晕厥过去。 再醒来,我人已经躺在医院里,看见一群人围在病床旁。 我模糊的视线缓缓变得清晰,看清眼前人群。 几个衣着制服的警察、父母、康书言、程文甚至还有徐未眠。 长时间的昏厥让我还有些恍惚,我想开口说话,声音却过分沙哑,我道“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看向我,我看见母亲痛哭流涕的扑过来。 看见康书言阴沉着脸,站在角落。 还看见程文局促的站在原地。 警察忽然神色严肃道“方若璞小姐,目前犯罪嫌疑人已经归案,他是一位在逃的杀人犯,跨省作案多次。” “我们对自己的失职向您道歉,也祝您早日康复。” 我道“谢谢。” 警察离开,母亲神色担忧的望着我,道“小璞,好点没,还疼吗?” 我看见她晶莹的泪光弥漫在眼角,那泪光闪烁,让人心痛。 我扬起嘴角,道“没事了妈妈,都几点了,都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继父道“已经是第二天了,你醒了就好,医生说嗓子要恢复一个月,其他的没什么事。” 我点点头,道“知道了,爸还有就是…” 继父打断我,道“别的事都不重要,你好好休息。”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人群散去只剩我和母亲。 我原本也没受什么伤,只是被吓得比较严重。第二天离开医院就和母亲回了家,她说我的家不安全,不允许我再住。 关于康书言的事,她也没提,就是一直忙前忙后的照顾我。 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天,那时候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我被死死掐着脖子,呼吸戛然而止,痛苦的濒死… 杀人犯那扭曲的表情在我视线里被无限放大着,逐渐变幻成在午夜陪伴我的,一个又一个难以忘怀的噩梦。 还有他迷惑的话语,他说自己受人之托… 我拼命想忘了,可恐惧感吞噬着我,让我记得越来越清楚,究竟是我太脆弱,还是这份厄运早已注定要来纠缠我… 我一关上门就怕听见那轰鸣一般的敲门声,一看见玻璃就莫名其妙的幻想它破碎成渣… 第30章 得知 我看着窗外浓雾之下的一轮淡月,心里莫名的刺痛。 从离开医院开始,我就没再见过康书言,他那时候按着杀人犯的伤口说的那句,你死定了,我现在还记得清楚。 我怕他真的会冲动,但我不知道怎么劝他。 母亲推开了门,道“你弟弟来了,在客厅。” 我道“知道了,马上来。” 我离开房间,到客厅。 我看见程文垂着头坐在那,他听见我的脚步声,才缓缓抬起头。 他对我浅笑道“姐姐,你好点了吗?” 我嗯了一声,坐在他身侧,道“好多了,我昏迷的时候,警察没难为你吧?” 他道“没有,康书言家有监控,警察看了监控就放我去医院看你了。” 我头脑发懵,不解道“那一片的住房房东不是不让安装监控吗?” 程文听罢,愣了愣,语气坚定道“可是,他家确确实实有。” 那房东不让,他却能安装,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有可能用钱砸的,但没必要,也不太可能。 第二,或许他才是真正的房东。 “那我家里,有没有?”我问道。 程文点点头,道“我以为知道的,你家院子和客厅里是有的。” 我看着程文幽暗的目光和浅笑的唇角,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应该是故意来告诉我的。 现在,在我面前的他就像憋着秘密的小孩,因为得到倾诉而畅快。 我点点头,不再和他聊这个话题,我道“你和未眠,怎么样了?” 程文视线微颤,看向我的目光微微发冷,他侧过头。 再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他道“没怎么样,她本来也不是因为喜欢我,才靠近我的。” “我知道她和程硕安认识。”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罢了,这事说白了就像一场荒诞的梦,在梦里偶尔疯狂一次,又能怎样?” 他听出我语气里的淡漠,便没再说话。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复杂,他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悲伤,可没办法他越长大,面对的也就只会越痛苦。 我主动开口道“谢谢你,那天冲出来救我。” 他很惊诧我会打破这片沉默,语气有点欣喜道“你能没事,就好。” 母亲打开厨房门,对着我们道“小璞和小文来吃饭。” 能和家人在一起总是这样温暖舒心。 在这里,让我温暖的可以是芳香可口的餐食,可以是悦耳动听的笑容,也可以是载满回忆的旧屋子… 母亲夹起一块又一块食物,满眼期待的塞进我的碗里,她道“医生说的忌口我都和你爸爸说了,让他亲自做的。” “味道怎么样?合不合胃口?” 我微微颔首,表示认可地点了点头,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微笑:“嗯,很合胃口,很好吃。” 说话间,我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令人陶醉的美妙滋味在舌尖萦绕不去。 家里的菜从继父来到开始,就变得清淡的多,他饮食节制,少盐少油。 今天为了我也能做这样一桌丰盛的饭食,也真是煞费苦心。 我记得小时候母亲还没退休,还在画院里工作,每天都是一身颜料铅灰,因为她的努力,她的作品总能卖出好价。 后来我亲生父亲去世,她再也没拿起过画笔,就算直到现在已经和继父幸福的在一起这么多年,也再没有过… 继父是她忠实的追求者,也是她最满意的依靠,没有被当做首选,就是继父家里太混乱,两家结亲又难免相识。 饭后,程文离开了,送他走的时候,我看见黑暗里一个落寞的身影。 我朝那看去,母亲也随我的目光看去,母亲神色一顿,道“走吧,回去了,晚上冷。” 我没有拒绝,只是多看了两眼,才离去。 我不清楚,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他明明答应了我,在这个周末就陪我回家说清楚。 就算突发了意外,意外也已经被平息,他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但我又不想问他,我想让他主动来找我,我害怕他又和上次一样,莫名其妙的离开,即便是他誓言在耳,即便我无比相信他… 回了房间,我坐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脖子上发紫的淤血。 那残存的痛楚在我每一次呼吸时都异常明显。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是老板,她道“听程先生说,你受伤了?” 我回了个嗯,就强行掐断了这次对话。 因为我怕,她再一开口,又是要教训我的话语,即使她说的对,可听在我耳朵里,是那么的刺耳。 更何况又是在我心烦意乱,毫无理智的时候。 我关紧窗户,死死锁住,又把窗帘系好才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夜里苦涩的梦,再次纠缠着我… 第31章 释怀 康书言消失的时间里去拜访了那位嫌犯的家人,他虽然不能亲手终结那人性命,但总要他付出一点代价。 只可惜嫌犯的家人,已经先一步被程硕安处理掉了,这件事和程硕安无关,他是受方若璞继父指使的。 这种事对于她继父来说无疑是一种耻辱。 他那样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却连自己仅剩的这几个家人都护不好。 而后,康书言到方若璞家门口几番徘徊却不敢进去,因为对于他来说,那日迟来的愧疚太过难以启齿。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第一时间赶到,他恨自己为何如此无能。 虽然他无比的清楚,方若璞根本就不会怪他,可是愧疚在他高傲的内心沉重的砸了一下,砸的他血肉模糊… 他病态的心里生长着扭曲又绚烂的爱意,所以他表达爱的方式奇怪又直接。 他极致的深情里,埋藏着极致的痛苦。 可是他记得自己承诺,再痛苦他也会去。 周末的清晨,阳光清澈透明,微风吹起窗帘掀开黑暗的阴霾。 我吃完早餐,在客厅里无所事事的打开电视,电视里眼花缭乱的节目,在我看来却索然无味。 但其实,索然无味的根本不是节目,而我满是期待的心,在害怕这份期待会落空。 我在想,想那份属于我的感情里,为什么偏偏要掺杂一些属于前辈们的恨。 为什么他不能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为什么偏要是间接杀害我生父的人。 往后的日子,我母亲该多难过。 继父万一容不下他,要把他赶走我又能怎么办。 想到这,我忽然一愣,对啊他作为一个会让我母亲伤心的人,我继父应该很容不下他的。 可是,这件事继父的态度一直都是中立。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我不敢再往下猜了,就算猜到了,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一阵敲门声轻轻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站起身走到门边,停顿了片刻,才缓缓打开门。 我希望在这个约定好的周末能如约见到他,也希望门外的一片暖阳可以让我和他释怀如初。 我打开门的瞬间室内的漆黑被阳光吹散,他那张埋没在思念里的脸颊,突兀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温暖的光无比刺眼,我看向他的那一刻眼眶就不自觉的湿润。 他的发丝微乱,目光温柔,带着一身清早微风的凉意。 我没说话,往他怀里一钻,紧紧抱住他。心里的期待没有落空,他的承诺也得到答案。 他轻声道“这几天过得好吗?” 我故意道“不好,我一直在等你。” 他微微皱起眉头,嘴唇轻抿,发出一声轻叹。那声叹息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忧愁和无奈,但他最终还是为我而来。 他认真道“对不起,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站在楼上窗口的继父,掐掉了手里的香烟,心情复杂的看着楼下相拥的二人。 我们刚进屋子,母亲和继父就下楼了。 四人对坐,母亲先开口了,道“小璞,你决定了是吗?” 我看向母亲的眼神微微颤动着,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只有那一点头的动作显得格外清晰。 康书言随后开口,道“阿姨,叔叔。很抱歉,从前的事我做的问心无愧,那些事也早已经无法改变。” “但现在,我真心的爱着方若璞,我离不开她。” “但她毕竟是你们唯一的女儿,你们有权左右她的事,所以我也会尊重你们的决定。” 继父目光流转,眼神恍惚,仿佛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卡在嘴里。 母亲的目光摇曳着落在康书言身上。 她语气平淡道“罢了,故人已去,再怎么想也是回不来了。” “两心相悦,是一件多难的事,你们既然决定了,我就选择支持。” 继父目光惊诧的看向母亲,他道“你真的不在乎了?” 母亲嗯了一声,道“就算在乎,又能怎样?你有办法能拆散两个一心要在一起的人?” “硕良,你看周末天气这么好,陪我出去走走吧。” 继父道“也好。” 第32章 甘愿 他们二人说罢,就直接离开了。 我愣在那,有点不知所措,我设想过无数次的对答,却始终想不到母亲会给我这样的答案。 但这个结果对我来说,是极好的。 可是母亲脸上并不喜悦的笑意,让我看的心里发酸。她迁就了我,苦了自己。 可是我呢?即使知道了,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康书言,选择让她难过。 我就是个失败的女儿,只会给家里人带来烦恼。 只是事已至此,我该做的就是珍惜母亲的让步。 康书言坐在我旁边,与我沉默对望,他目光如水般柔和,散落在我的脸颊。 他那直白的注视总是让我不自觉的心动了一次又一次,因为那双阴郁的眸子即使长期栖息在阴影下,也依旧闪烁着细碎又美丽的光。 那光被视线搅碎,化作片片柔情,融入我心。 他缓缓开口,轻声道“我答应你的事,终于解决了。” 我凑过去,往他肩头一靠,一股清甜的发香钻入鼻腔,我道“你这几天,去了哪?” 他搂了搂我,道“去了那个杀人犯的家里,我想找他要一点代价,可是那代价已经有人替我取走了。” “然后,我就一直在这附近,我想离你近些,不像再和上次一样,后悔莫及。” 我抬眸望见,他眼神里的失落,安慰道“不会了,不会再那样了。我怎么会那么倒霉天天遇见这种灾祸。” 康书言却微微蹙眉,道“你可知,灾祸不止有天定,还有人祸。你永远不会知道谁要害你。” “就像你从前发现不了我一样,现在你也发现不了其他人。” 我淡然一笑,道“若是人祸就好了,起码我死的明白。”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康书言点点头,没再说话。 另一边,徐未眠敲响了程文的家门,程文透过猫眼一看,看见她便隔着门道“徐小姐,回去吧。” 可下一瞬,他听见的却是程硕安的声音,道“给老子开门。” 程文脑袋一懵,怀疑了自己的听力一瞬,手指发颤的打开了门。 门外,程硕安站在徐未眠后面。 程硕安笑脸阴沉,道“好儿子,好久不见了。” 徐未眠冷着脸,看着程文。 程文却道“爸,怎么带个外人来。” 程硕安冷笑一声,二人走进屋子,他道“这不是外人,她姓徐,你应该知道的。” “徐家前些年还和咱们有过合作,这是徐未眠啊,好多人毕生难遇的美人啊!” 程文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程硕安走上前,道“你嗯什么?我把她带来了,你该知道要怎么办。” “小子,别想着你那个姐姐了,你和她不可能。” 他话语停顿一瞬,提高嗓音继续道“除非你想让她和你一样,堕入深渊。” 程文愣了愣,和自己一样… 被嫌弃、被打骂、被幽禁、被控制、被… 他绝不要这样… 他绝望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缓缓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发现自己还是被这样牢牢的拿捏着,和之前一样从未改变分毫。 他在程硕安面前展示着那些幼稚的想法和无畏的挣扎,是那么的好笑。 程硕安拍拍他肩膀,道“嗯,好了。” “最后就是,我该让你为自己之前的无礼付出一点代价。” 程硕安嘴角上扬,难看的笑意在脸颊上弥漫。 他对着程文的膝盖就是一脚,程文被踢倒,接着就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在耳畔掠过。 程文只觉得一阵钻心般地疼痛袭来,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但又怕太过狼狈,只能咬紧牙关,强行忍耐着这股痛楚,同时将声音压得极低。 腿断了,对他来说已经再正常不过。 他坐在地上,呆愣的看着程硕安。 程硕安蹲在他旁边,道“你这个人,你的全部都永远属于我,别再胡乱奢望那些不可能的了。” 他说完,迈着大步子潇洒而去。 留下徐未眠和程文在室内,二人再次对望,处境完全调转了。 徐未眠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随后这抹笑容逐渐扩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仿佛在向世界宣告着自己的胜利。此刻,她眼中闪烁着自信和满足的光芒,一种难以言喻的得意之情从心底涌起,如潮水般源源不绝地涌上心头。 她用带着一丝戏谑的口吻说道:“这代价,你终归还是还给我了。” 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剑,无情地刺向对方的心脏,让人感受到无尽的羞辱。而在这看似轻松的语气背后,却隐藏着深深的怨恨和不甘,仿佛是多年积怨终于得到宣泄一般。 程文心中气愤,脸上却冷冷的面无表情,道“然后呢?你还想要什么?” 徐未眠明眸一暗,俯下身让少年完全埋没在她的阴影里。 她垂落的发丝和如蜜般醉人体香扑面而来,让程文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她的美如梦似幻,恰如世间美好的一切,却又永远胜过那些凡尘俗物。 她视线忽而柔和,低声道“我要你的心甘情愿。” 第33章 书言 程文原本设想着她开口便是欺辱的话语,可徐未眠不然,却是向他温柔发问。 程文心中一紧,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 此刻面对对方投来的目光,只让他感到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才好。 于是他只能选择沉默,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个人,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一些端倪或者提示,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感到异常压抑和尴尬。 程文的心跳越来越快,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他依旧保持着沉默,不敢轻易开口说话,生怕说错一个字会引起更大的误会。 他以为徐未眠是要欺辱他、作贱他,可徐未眠却没有。 在程文的世界里,除了方若璞以外的人,他都要防备。他怕靠近一点就受伤,所以就先出手为强。 徐未眠见他不语,直起身子,道“你还是不愿意?” 程文摇摇头,道“不,我愿意了。” 徐未眠听罢,饶有趣味的勾起唇角,接着问道“是心甘情愿?” 程文垂下头,很小声的嗯了一声。 他不仅是心中有愧,他还忌惮程硕安的话。然而面对程硕安他只能选择妥协,也只能习惯性的口不对心。 徐未眠的身量和程文相差不多,他稍微一用力就把单薄的少年扶起。 那怀抱的温暖,让怀中人瞬时间沦陷。 另一边,家里。 我和康书言离开了父母的家,我们并肩走在路上,我开口问他,道“我家里的监控,和你有关系吗?” 他毫不犹豫的答道“有,是我弄的。” 他甚至没有一句辩解和推脱,我继续问道“那你还有什么事没同我说过,就现在,你都说给我听。” 他停住脚步,很认真的面向我,道“我今年27岁,名字叫康书言,我故去的养父母说这个名字的寓意好,解释说书言值千金,一语永成谶。” “后来我认识你,才知晓了这话后半句,花雨未沾湿,深情若玉璞。” 他顿了顿,然后就一股脑的全说出来了。 “还有我老家有两套房产,入狱之前创业买下来的,后来出狱来了南方,房子一直租赁着。” “还有,我来南方是因为我养母是江南人,所以我想来这看看。” “想看看天空阴郁的青色,想看看雨雾里模糊的身影,我看着看着就看见了你。” “可是我是如此不堪,如此狼狈,又如此落寞,于是我藏在每一片阴郁的云雾里,躲在每一场没有结局的大雨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进入你的世界,我怕你会像落花一样,随风而去。” “于是我就等了一天又一天,粗略的数了一下,大概有一千四百天。” “后来我才终于迈出第一步,写下了那封信。我用你无法躲避的方式的靠近你,后来又一步步的设计好,该怎么留住你。” “可是天算总比人算快,我们父辈的仇怨我算不到,我家里的丧事我也算不到。” “时至今日,我每一刻都在庆幸着,你还留在我身边,没有厌弃我。” 听他一席话,我恍惚了一瞬,就仿若己身置身于一片朦胧的迷雾之中。 我虽是感动,但却还是埋怨他道“康书言,你这些话为什么一定我问你才肯说?” 他开口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明白他此刻的犹豫是在畏惧,他怕自己袒露心声后,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我牵起他的手,望着他低垂的眸子,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冲动了。我就是希望多了解你…” 第34章 过境 康书言缓缓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让你先开口了。” 他唇角勾起浅笑,重新抬眸望着我,清早透明的日光一点点绽放开来,愈来愈浓烈烈,愈来愈温暖。 只是许多事,他还是无法开口,那些被他埋藏的秘密就像一颗颗随时会坠落的繁星,美丽又危险,繁华又空虚… 有道是,繁花落尽时,空枝独寂寞。 程文家中。 程文被温柔的扶起,他目光错愕的望着眼前人。 徐未眠把他安置在一旁的沙发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道“你瘸了腿,就再也逃不掉了。” 徐未眠眼底泛起喜悦的神色,她想要的,就没得不到的。 她打量程文片刻,抬起手去触摸他眼尾那道贯穿到耳畔的伤疤。 伤疤粗糙的凸起,手感并不好,程文被触碰,下意识的侧过头。 他觉得这疤狼狈,可她却觉得这疤美丽。 那时候,徐未眠刚刚回国,来寻找自己多年不见的好友,却在街边看见了重伤昏迷的他。 刚巧微风拂过他的发丝微乱,他耳畔那血淋淋的伤口还没愈合,骇人的渗着血。 她多管闲事的救起他,几番示好,却被羞辱。她原本摇摆不定的心意,就一下子被确定,她确定自己一定到得到他。 就算手段卑鄙,就算他不愿意。 再加上程硕安介入,这一切就变得如此顺理成章。 程文道“别动手。” 他抬手就要移开徐未眠的手,可是却反被抓住,程文挣脱不开。 目光厌恶的瞪住她,道“你要干嘛!” 徐未眠手上力气不减,语气漫不经心道“我要干嘛?你不清楚?” 程文心下一惊,他想逃可又该怎么逃呢?他是该用自己被打断腿逃,还是用被死死抓住的手… 昏暗的灯光落满视线,留给他的只剩下绝望的起伏。 他看见玻璃窗上反射着自己模糊的脸颊,那张脸上写满数不尽的悲苦。 可他今日所受的,又何尝不是自己所造下的孽呢? 另一边,我和康书言一路上走走停停,他忽然道“想去旅行吗?” 我道“想,想去看海。” “从前一直想去,却不想自己去,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陪。” 康书言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那正好,就让我来陪伴着你吧。” 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仿佛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让人不禁心生暖意。 我点点头,道“好。” 次日的飞机,我们到了一座最近的临海城市。这里阳光刺眼,海水湛蓝,一切都是那么安好祥和。 海风缓缓过境,吹乱我散乱的发丝,我牵着他的手漫步在沙滩上。 他递给我一片纯白的贝壳,道“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海。” “小时候家里人说,北方之海向南而生,即便海风远到而来,可是过境的也不是真正的大海。” “只有南方才有真正栩栩如生的海面,细沙浅黄,海浪浮白,水天一色。” 我笑道“哪有那么夸张?” 他道“骗小孩的话,当然要夸张一点。” 海边虽美,可是海风浓烈,日光更烈。我们住了两日便打算离开了。 可是刚刚准备收拾行李,就接到一通电话,是继父,他语气急促的问道“小璞,你你在海边吗?” 我道“是的。” 他似是松了口气,道“先别回来,也别问出了什么事,三天后我给你订机票。” 我想反驳,可他停顿片刻,继续道“别拒绝,你回来也帮不上忙,躲的远远的,免受波及。” “就当是,我在求你。” 我无奈,道“爸…你…” 他挂断了电话,我错愕的愣在原地。 第35章 揭露 康书言停下整理衣服的手,安慰道“你继父那么厉害,不会出事的。” 我摇摇头,道“对啊,越是厉害的人,遇事越是冷静。” “他语气那么急,态度也那么强硬,该是出了多大的事?” 康书言没再说安慰的话,而是问道“那,我们还要回去吗?” 我道“不了,因为刚才有一句话他说的很对,我回去也帮不上忙。” 继父笃定我会被这句话伤害,结果也很尽人意,他知道我最恐惧的就是自己没有价值。 没有价值就意味着被抛弃,这个道理也是他教我的。我因为已经失去过生身父亲,所以更加不想再失去这个继父。 可是得失,从来都不顺我意。 祸事来临,渺小又卑微的我只能祈祷,或是承受… 夜晚的海风带着潮湿的腥味,昨天我还在透过这微风幻想海水的美丽,今天我只觉得周身都是黏腻腐臭的味道。 我站在酒店天台,沉默着等天亮。 黑暗吞噬天际也吞噬我,我在无尽的猜测里沉浸,仿佛得不到答案就永远不会休止的机械。 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五点了,刚到回房间门口,就撞上出来找我的康书言。 他眼神里满是疲惫的困意,声音低沉道“去干嘛了。” 我答“去天台了。” 他缓缓抬起双臂,动作轻柔得仿佛生怕惊醒一只熟睡中的小鸟一般。 将我一拥入怀,他一言不发,但从他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声中,我能感受到此刻他内心深处正涌动着一股强烈而复杂的情感浪潮。 或许是感伤、或许是无奈、亦或是其他难以言喻的心绪……被他这样紧紧相拥着,我也不禁沉醉其中,享受这片刻难得的宁静与温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彼此相依相伴。 天亮之后,我打给了程文,电话响了好久,才接通。 他起床很早,一般这个时间他已经吃过早饭,准备出门了。 我道“程文,你知道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他声音沙哑,语气低迷,道“没什么,不过一些陈年旧事。” “姐姐,你千万别回来,你以继女的身份在外地不会受波及的,但要是回来就不好说了。” “叔叔他本身就有点自顾不暇,你要是再出事,只怕…” 我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了。” “你呢?这些天过得还好吗?” 他苦笑一声,道“不好。” 随后,我便听见了徐未眠的声音,她道“怎么不好了?” 程文没理会她,继续同我道“姐姐不在,我不会好的。”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我想立刻挂断电话,又不想冷了程文的面子。 站在我旁边的康书言忽然靠近了一步,他那如同深潭一般深邃而平静的眼眸轻轻地转了过来,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平淡的凝视,似乎在默默地等待着我给出一个答案。 他的眼神既没有明显的不满,也没有太多的期待,就像是一片平静湖面上偶尔泛起的涟漪,若有似无却又引人注目。 我道“既然未眠在,那你们先聊。” 我按下挂断,有些心虚的看向康书言,就算有不满他也没表现出来。 他看见我的目光,浅笑道“既然没走成,那我们再去看看海,可好?” 我点点头。 今天阴天了,天空中没有一丝光,大片大片的乌云笼罩着,压抑着… 海风里带着无尽的寒意,仿佛一夜入冬了似的。 海水也被映衬的泛起乌黑,我们光着脚踩进海水里,他一言不发的牵着我向前走。 细沙包裹脚掌,是密密麻麻的痒和直刺骨髓的冷。 海水没过小腿,他才终于停下。 耳畔狂啸海风愈来愈大,我道“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他没说话,背对着我,那只牵着我的手却莫名紧了紧… 其实他沉默的潜台词就是在怪我,我继续道“康书言,快下…” 他忽然把我往前一拽,然后转过身,道“下就下吧,你陪我淋一场雨吧,海边的风雨大,我这样迷失在雨里你就不会看见我嫉妒的眼泪。” 我垂下头,不敢看他,道“好,我陪你。” 那一天,雨水淹没海水,我尝到他腥甜的泪和苦涩的雨。 我看见海风在浓烈的大雨里消失,我看见雨水怎样也冲刷不掉的我满身的愧疚。 三天过得很快,我忐忑的打开家门,看见一成不变的客厅里,母亲和继父坐在沙发上。 康书言跟在原本跟在我身后,母亲看见他,神色一沉,道“小康你先回去吧,我们家里有些私事。” 康书言眼底划过一丝不悦,点点头道“好的阿姨,我先走了。” 第36章 过分 目送他离开后,我看向母亲和继父,道“爸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继父点点头,道“你叔叔代替我进去了,判了两年。” 如果是程硕安的话,关他一辈子我都嫌少,可是怎么能说是替我继父进去的呢? 我便问道“为什么是替?” 母亲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惆怅之色,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忧虑所笼罩着。她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哀伤和无奈。 继父答道“这些事你不需要知道,毕竟都已经解决好了。” 我想反驳,但思考了一下后果,我这些话说出口除了伤感情还能有什么用。 我缓缓点点头,绕开话题道“那边的家已经修复好了,我打算回去住。” 继父哑然失笑,道“也好,回去有什么事就找我。” 我嗯了一声,道“那爸妈,回见。” 我站起身离开了。 他含糊其辞的解释,和母亲少见的沉默都让我迷惑,我既然看不清事情的全貌,那就没有再猜测下去的必要了。 康书言坐在车里,虽然隔着一层模糊的车窗,可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他阴沉的神色。 我打开车门,在副驾落座,我道“回家吧。” 他微微颔首,表示回应后,便熟练地启动了车辆。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仿佛一头被唤醒的巨兽,准备奔腾而去。 随后,车内陷入一片宁静之中,只有仪表盘上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和空调轻微的风声。 他专注于前方的道路,目光坚定而沉稳,双手紧握方向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沉默笼罩着整个车厢,我打破安静,问他,道“你要听吗?” 他漫不经心的道“什么?” 我道“刚刚你没听见的事。” 他浅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听见。” 对哦,他可是康书言,偷窥大师。我继续道“对了你有没有看出来,我母亲今天很反常。” “她平时话多,见了我就一直说个不停。可是今天…” 康书言的余光从我脸上一扫而过,声音低沉道“除去病痛之外,有的人话变少了,是怕祸从口出,并不是不爱说话了。” 他是在提醒我,母亲和继父有没说完的秘密瞒着我。 难道我家的事,他了解的比我还要清楚。 我道“祸从何来?又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道路红灯,他踩下刹车,侧过脸望向我。 这一瞬,他的眼神恰似刀锋,我敌不过半分。 他道“自然是你知道了会崩溃,会害怕的事情。” 我与他对视片刻,道“红灯快结束了。” 他转回去,继续认真的驾车。 我会害怕的事能是什么,谎言、背叛、或是死亡… 因为我是个很脆弱的人,所以无论是背叛还是谎言甚至是死亡,随便一个,就可以让我崩溃、害怕。 所以我要遏制住好奇心,继续活在他们给我创造的,危机四伏的,安全世界里。 到了家里,我进了洗手间,打开淋浴头。水声吞噬听觉,让我沉浸其中… 刚刚,让我忽然间感觉毛骨悚然的不是猜透了母亲和继父的隐瞒,而是康书言字字见血的解读,他怎么可以那么了解我。 就好像我们是长了同一颗心脏,拥着同一具身体的连体人一样。 门外响起敲门声,他道“热水器没开,停下吧,别着凉。” 我的思绪被打断,连忙关掉倾斜的水流,他应声开门,为我递过来一条毛巾。 在浴室的昏暗潮湿下,我赤脚蹲在冰凉的瓷砖地上,他衣衫规整的进来,显得有些突兀。 “在想什么呢?”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我,道。 我直白道“我在想,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 他被我这句话逗笑了,道“那就需要凉水澡来治愈吗?” 我站起身道“倒也不是…” 第37章 问询 我伸手去接毛巾,可他却没有松手。 那抹时常洋溢在他嘴角的笑意,在我仰视的视线里微微扭曲。 他道“那你想通了吗?” 我松开手,站起身,直视着他那双平静的眸子道“通了,刚刚突然就通了。” 他打开宽大柔软的毛巾,披在我身上,道“那你想通的答案是什么?” 我唇角微扬起,道“秘密。” 他原本舒展的眉,忽然间微皱。 我得意似的浅笑,道“不过,我又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呢?” 刚刚那一瞬,我看见了他情绪猛然的低落,我看见了他短暂的对自己怀疑了一瞬。 看来他也并非无懈可击,只是伪装的比较严实罢了。 我无比清楚冷水冲在身上多么的刺骨,可我想知道,他是否还会宽容我的无理取闹。 我想让自己清醒。 我想让自己别陷得太深。 于是我开始怀疑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可是我错了,他这个人就算让我无数次心生畏惧,就算说了谎话,可他爱我永远假不了。 我当初接纳得以那样快的接纳他,不就是因为他能带给我这种绵绵不绝的新鲜感。 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等着我一层层的解开,可是未知里不只有胜算,还有败绩。 我们在一起的代价也被一点点放大着… 放在外面的电话忽然响了,看向屏幕是陌生号码。 能是谁? 我怕是真的有事,所以接通了电话。 康书言也跟了过来。 而电话那头的人,是已经身在监狱的程硕安。 他道“喂,方若璞,是你在听电话对吧。” 我嗯了一声,随后便听见他极其不屑的哼了一声。 然后,他语气故作嘲讽,一字一句缓缓道“这些年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刻,我都在忍受着你和那个妈妈,你们为什么要介入我和哥哥的美好生活。” 他声音忽然放大,语速也开始加快。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两个贱*毁了我和哥哥!我们原本那么亲密无间,可是…” 他要继续说出的话,被哽咽声淹没… 我脑袋是懵的,本能的问候道“叔叔,你她*疯了吗?我看你就该进去被关一辈子,才两年根本不够你偿还半分的罪恶。” 程硕安的声音从哽咽里挣扎着,呜呜咽咽,道“对,我就是疯了!疯到可以替他去坐牢,可以替…” 一个声音打断他,道“时间到了…” 随后电话就挂断了… 站在旁边的康书言也和我一样不解。 我嘀咕道“继父和他是兄弟,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怎么会被我和母亲毁掉…” 康书言闻言,道“话中有话,我想他大概是想提醒你什么吧?” 他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不过一个疯子的疯言疯语,不去揣度也罢。” 他为什么在找补,他是想掩盖什么,还是在害怕什么。 我道“好,那不想也罢,本来也和我没关系。” 程文家中,程文的双腿打上厚厚的石膏,他坐在沙发上,惨白的脸颊上,是难掩的喜悦。 然后他开始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他自以为属于他的解脱来了,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解脱,亦无法逃离或被谁救赎… 徐未眠在他旁边坐下,道“这么高兴啊,他又不是不出来了。” “你算计你爸,是真的一点也不手软。” 程文愣了愣,看向徐未眠道“我算计他?我怎么算计他了?这件事从到尾不都是你的手笔吗?我没插手过一步。” 徐未眠自嘲一笑,笑而不语。 第38章 牢笼 徐未眠道“只要是做过的事,总会有迹可循,你以为能瞒天过海,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可现在的程文那听得进去,他道“这破石膏什么时候拆?” 徐未眠把手放在那厚厚的石膏上,轻轻敲了两下,那声音清脆刺耳。 她张了张口,轻声道“拆了你不就该跑了?” 徐未眠眼眸流转间,暗藏了几分讥讽,她做这些不过是为了留住一个,她永远都留不住的人。 程文没再问,他岔开话题道“你随意,但姐姐回来了,我要见她。” 徐未眠瞥了他一眼,冷着脸,道“你想见人家,人家未必想见你。” 二人言语带刺,再多说一句只怕就要开始争执。这些天的相处,已经让二人感觉身心疲惫,再吵下去也没有意义。 徐未眠的电话铃响起来了,打破了周遭的沉默,她语气很不耐烦,道“喂…” 电话那头是个女人的声音,那人语气也不好,道“未眠,你回国这么多天,干嘛去了?” “也不知道早点回家看看。” “你说见小璞,这么些天也该见完了吧?还有我听说程先生的弟弟进监狱了,你最好也避避嫌。” 程文坐在一旁,听的止不住发笑。 徐未眠面对电话那头的人,也只能软绵绵的来了一句,道“我知道了,明天就回去。” 她挂断电话,程文眼神得意的望着她,道“要走了?” 徐未眠站起身,道“对啊,但我即使走了,也会有人来看着你的。” 程文问道“是谁?” 程文认为程硕安入狱,就已经无人能管教他,他不屑一顾的就问出口。 徐未眠没答话,卖了个关子。 我看着修复好的巷子小院,挨家挨户都安装了防护网。 自家院子里绽放的绯红因为许多天无人照佛已经有点发蔫了。 那防护网把院子条条框框的束缚起来,让我觉得自己的家就像一个森林野兽的巢穴,只有安全没有自由。 过了些天,我也该回到原本的生活了,工作室的老板指定了同事给我安排每天的工作,那敷衍的工作量很小。 但是现在我也不太想去纠结这些,能做着轻松的工作还拿着一样的工资,我何乐而不为呢? 被看轻什么的也无所谓,我就是不用努力就能得到这份工作,就是因为我有个好继父。 反正我现在,听不见旁人那些闲言碎语还干净了耳朵。 康书言从学校辞职,到了离巷子很近的地方教课,那地方是个外语机构,教的都是高中生,所以不似大学轻松。 他每天回家很晚,但不管多晚我都会等他。 只是这天,已经临近九点了,他还没回来。我坐在客厅里,无所事事的盯着门口发呆… 一些可怕的念头不自觉的从我脑海里跳脱出来,他会不会是和其他人搞上了… 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可我漫长的等待让我思绪混乱,让我逐渐不理智… 他一般七点就到家了呀。 我给他编辑的一条消息,道“怎么还不回来?要不要我去接你?” 等了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我把手机锁屏,打开酒柜,随手开了一瓶酒,酒液冰凉,味道却辛辣,一口下肚我开始清醒下来。 我在干嘛?我是没自己的事做了吗?为什么我在这里胡思乱想这些不可能的事… 忽然的,门锁开了。 我混乱的思绪被打断,他回来了。 他和往常一样对我微笑,看见我手里的酒杯,还打趣道“我回来了,怎么自己喝上了?” 我刚要开口,他身后跟进来了一个垂着头的小姑娘。 她皮肤有些黑,长的却还算俊俏,黑色短发柔顺飘逸,很自然的别在耳后。 我愣住了,康书言却语气很平淡的开口道“这是张绫,机构的学生,她妈妈开车肇事了今晚回不了家了,她也没有钥匙,就跟只能我回来了。” 我在想什么?这只是个学生啊… 我挤出一个并不好看的微笑,道“哦好,你们吃饭了吗?” 康书言摇摇头,道“没有啊,你在家,我怎么会在外面吃。” 他继续解释道“今天回来晚是因为领导开会了,我以为很快就会结束,所以就没和你说。” 我点点头,放下酒瓶去厨房热晚饭了。 第39章 风声 我打开微波炉,把菜热好,再摆上桌。 期间,我悄悄看向那个名叫张绫的小姑娘,她一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没和我说一句话。 康书言去房间里换衣服了,他出来后和张绫道“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张绫点点头,照做去了。 我见她关门,走到康书言旁边,示意他低头,他靠过来,我同他耳语道“她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本来就话少。” 康书言道“是后者。” 我点点头,道“你们吃吧,我回屋里等你。” 他点点头。 我在屋里坐了一会,就听见外面有哭声,我打开门往外看。 看见张绫手里拿着筷子,脸上挂着泪珠,声音哽咽道“老师,你不该带我回来,你女朋友又不愿意。” 她的哭声像广场上人群嬉闹的噪音一样,让我厌烦。 康书言倒是一脸平静的回答,道“嗯,我是不想管你。” “可是领导想管,我要保住这份稳定的工作,就必须听话。” 我走出来,道“为什么,你又不是很缺钱。” 康书言望向我,道“不是钱的问题,很多时候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代表着这个你这个人可靠。” “但其实是我不喜欢闲着,人闲着的时候不清醒。” 我哦了一声,坐在他俩对面,道“好吧,那你呢小姑娘,你也不想来这,但你无处可去对吧?” 张绫点点头,我递给她一张纸巾,道“擦干净眼泪,好好吃饭,吃完睡觉,对于学生来说这个时间早该休息了。” 她看向我的目光顿了顿,道“姐姐,你明明很讨厌我的出现,又为什么要安慰我?” 这孩子倒还算坦诚。 我解释道“我没安慰你,只是提醒你哭没用。” 张绫点点头,语气戏谑道“你们俩还真是般配,一样的冷漠无情。” 她一下就收回眼泪,这孩子哭不是因为别的,是觉得被我排斥她的神色羞辱到了。 她看着面前的餐食开始细嚼慢咽的起来,没再说话。 电话响了,是徐未眠,她道“我要回家了,你帮我照看程文几天。” 我不解道“照看?他有手有脚而且又是你的人,我怎么照看?你随便请一个保姆不就好…” 徐未眠笑了,笑声轻蔑道“程文那个疯子刚刚把自己父亲算计入狱,普通人能看出他吗?” “而且,他不是我的人,他只是我养在身边的一条狗,是我的私有物。” “你不管他的话,可能会不计后果的出逃,但他现在双腿都断了,可能搞不好就死掉了哦。” 她说完就自顾自的挂断电话。徐未眠这是怎么了? 另一边,程家。 方若璞的继父和生母相对而坐。 母亲看着面前这个面容姣好,温润如玉的男人。 他眼神寡淡无味,目光里却带着一份褪不去的炽热。 母亲开口道“你做这事的时候没想过以后我会知道吗?” 继父摇头,语气淡漠道“没有,因为你只是一个相安无事的画家,你还有个孩子,对我来说就更加没有威胁了。” 母亲轻轻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窗外风声四起,快下雨了。 继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你知道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因为你无能为力,不是吗?” 母亲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看着雨来。 风声里带着杂乱的灰尘和密密麻麻的思绪,她恨自己识人有误,也恨自己心中有了情。 他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而她永远只是他手中的一只棋子。 就像风载着雨远航,风可以走,但雨却只能留。 次日清早,康书言早早就带着张绫离开了,为什么我和他在一起后,见面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 他明明对我还是那样用心,还是那样笑脸相迎… 徐未眠的电话又打过来了,她道“快过去吧,你的好弟弟已经开始砸石膏了。” 我刚刚挂了电话。 康书言突然发了消息,道“不许去。” 我讨厌被命令,赌气道“那你替我去?” 他却道“好。” 我愣住了,反悔道“不用我自己去。” 他没再回消息,我拿起背包就夺门而去。 第40章 雨期 我刚到程文家楼下,就看见等在那的康书言,他背影挺拔,闻声回眸。 我走过去,道“你来干嘛?” 他倒不生气,反而微笑道“来等你。” 听了他一本正经的回答,我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还是别去了,第一我和他不可能,第二他见了你,说不定又要干出什么过激的事。” “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弟弟。” 我说完垂下头,沉默着等他的回答,他声音轻柔,不带一点负面情绪,道“好,那我就在这等你。” 我抬起头,看见他嘴角扬起的笑意,心里那些埋怨的思绪一瞬间完全消散了,我点点头,上楼去了。 可我看不到的是,康书言在我离开后黑的如同染墨一般的脸色。 他虽然生气,但从不会把坏心情留给我。 我敲响门铃,等了半晌门才打开。 程文是从客厅爬过来了的,他双腿上还有沾着没敲碎感觉到石膏渣子。 他跪坐在门边,看见是我,笑容瞬间满面。 他语气里夹杂着委屈的哭腔,道“姐姐,你终于来看我了。” 少年眼尾红晕,目光湿润的望着我,我蹲下去把他扶起来,道“好了,别坐地上。” 他的腿根本就没恢复,我扶着他坐在沙发上,道“去医院吧,不打石膏也要固定一下,不然怎么好。” 程文摇摇头,道“好不了了。” 我心下一惊,道“为什么?” 程文垂着头,泪水夺眶而出,道“这是我该付出代价,也是我欠徐未眠的。” 我抬起手,扶起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直视我道“因为徐未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很清楚的告诉你她只适合当朋友,并不适合做恋人。” 程文自嘲一笑,语气无奈道“我知道,我又不喜欢她。” 我不解道“那你为什…” 他打断我道“因为她能帮我逃脱囚困我多年的牢笼。” 我皱起眉头,轻轻为他抹掉眼泪,道“可是,你现在这样又何尝不是在被她用另一种形式囚困。” 他目光黯淡,缓缓道“不,那不一样。和她在一起,我至少没有恐惧。” 我听罢,一时间说不出话。 我撇开话题,道“吃过饭了吗?我给你做吧。” 他道“好。” 我准备饭食,陪了他一会,就离开了。 对话几许,我发现现在的他在一点点的走远,离过去的他越来越远了。 也可以说,徐未眠的出现加速了他的改变,让他原本就扭曲的世界,更加抽象扭曲… 他不再那样单纯,那样弱小,他学会了该怎么保护自己。他将会成为下一个程硕安… 康书言依旧站在楼下,见我过来,视线温柔的望着我,道“他怎么样。” 我道“他没事,但我明天还要过来。” 康书言点点头,道“我回机构上课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我道“好。” 他迈着步子走远了,我站在原地往楼上看,看见楼上的人透过窗户看我。 这样矛盾的关系到底还要纠缠我多久。 程家,方若璞的继父给监狱打去电话,道“刑期还是不能减吗?” 电话里的人道“不能,但程先生您弟弟会过的比在外面还好。” 继父声音低沉,道“那最好,如果下个月我去看他,他有什么不好,小心你家人被裁员哦…” 那人急切道“程先生放心…” 没听他说完,继父就挂断了电话。 门被敲响,方若璞的母亲进来,道“可惜,你再手眼通天也要为自己做过的恶心事付出代价。” 继父轻轻笑了一声,道“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嘲笑我。” 第41章 雨期2 母亲的脸上没有露出继父期待的恼羞成怒,反而是嘲讽值拉满的平淡的一笑。 女人原本黯淡了多年的目光,此刻闪烁起一抹光晕,那光刺眼又毒辣,看的眼前人心下一惊。 母亲道“是吗?很快你就会知道,为什么轮得到我了。” 继父触碰到了她一生的逆鳞,她逝去的爱人。 多年前,正是他亲自令那颗心化作如死灰,而如今那颗心的新生也是由他带来。 “程硕良,我安秋一辈子也就那点念想了,你说你,要骗我就骗一辈子好了。” “你可偏偏聪明反被聪明误,忘了你当年的同盟。” 程硕良目光一颤,站起身,道“是谁?康书言,还是…” 他的欲言又止,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 母亲近乎癫狂的笑了一声,道“当然不是了,那个小子没这么蠢。我会一点点看着你引火自焚,身败名裂!” 程硕良推了推眼镜 ,重新故作镇定的坐下,道“你们文化人,骂街竟也这样无趣。” 他以一种自欺欺人的态度面对,就已经注定了他在这残局中落败的结局。 我刚回到家,打开电脑开始完成今天的工作,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工作室的老板突然来了一句,道“你被解雇了。” 我刚要问她什么意思,才发现她把我微信都删了。 我打电话给继父,道“爸,我…” 继父打断我,道“小璞啊,我刚要找你,那家工作室运作不佳要垮,过两天给你找个新工作。” 我这才松了口气,道“算了吧,我自己找吧。” 他这次倒是没有牵强,可是语气里莫名其妙的洋溢起傲慢的姿态,道“好啊,正好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我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快速按下手机屏幕上的红色按钮,结束了这次通话。 但他那刺耳的话语,还萦绕在耳畔… 心想道,他抽什么风,他要是觉得管我多余,大可以不管。 我关掉刚要打开的文件夹,开始浏览招聘网站。 奈何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成效,终于我一划到底看见一个极其冷淡的帖子。 浅云工作室,位置在市郊区最末尾的院子,工作内容都是些常规的,因为距离太远,所以没人想去。 离我家倒还不算远,我倒是有点好奇市郊的工作室怎么开? 驱车前去,十五分钟就到了,这里风景如画,绿树环绕这院落,青苔布满墙壁。 我敲响的院门,过了良久一个脸上沾染了颜料的男人打开门。 他目光略带惊诧的打量我一瞬,缓缓开口道“您好,是要约单吗?” 我唇角勾起礼貌的微笑,道“不是,我看了你发的帖子。还招聘吗?” 树影如墨,泼洒在我目光所及的四周,眼前人面露喜色,道“哦好,请进。” 我也开始打量起他,他浅黄色的短发微卷,一身白色衣服上布满颜料的痕迹,身材精瘦高大,容貌虽不算精致,却很是端正。 我跟着他进去,这院子四面是矮墙,种了些绿植,大部分却已经发荒了,看得出是许久没人打理了。 我问道“请问,怎么称呼?” 他道“高执。你呢?” 我答“方若璞。” 继续往里,是一间大画室,画室的工具摆放整齐,向阳面是一张落地窗,窗户一尘不染。 他道“月薪和合同内容都和帖子里一样。” “哦对你住的远吗?” 我道“不远。” 他目光望向窗外,语气莫名低迷,道“那还好,我记得这里的雨期快到了。” 第42章 雨期3 “这里的四季不都是雨期吗?”我道。 “怎么会,真正的雨期不会那么漫长,它短小又惊艳。”高执故作神秘道。 但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打断道“高先生,我在帖子里看好了工作的具体内容和要求,如果没问题我可以明天入职吗?” 他神色恍惚的看着窗外的片片绿色,道“当然可以,欢迎你的到来。” 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里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可我刚打开灯就看见康书言一言不发的坐在客厅里。 他见灯光亮起才迷迷糊糊的回过头,一个不太自然的表情在他脸上浮现,他道“我有一件不太乐观的事情告诉你。” 我轻轻叹了口气,在他身旁坐下,道“说吧。” 我表面不说,但光是他语气里的低迷,就已经让我心慌不已。 他继续道“你继父找到我,用当年的事再次威胁我离开,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想看你付出代价。” 我听罢呆滞了一瞬,问道“什么叫再次?他之前也威胁过你吗?” “还有,他是我继父,是那个渴望我母亲爱恋的继父,他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可能是我抛出的疑问句太多,康书言垂着头,沉默良久才道“是,那次虽然不是他亲自开口,但他找了程硕安。还有你的代价是…” “是……” 他欲言又止,侧过头来,目光焦灼的看着我道,“你的代价是,再次失去至亲。” 这一瞬,我的理智被冲昏,我拿起手机就要打过去电话质问。 康书言抓住我拿手机的手,急切道“他能这么告诉我就是根本没打算瞒你,你一个电话打过去又能得到什么结果,先冷静。” 我的情绪在失控,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不已。 这一瞬我仿佛看见了天崩地裂,山河倒挂,日月倾覆。 迷惘和不解占据着我身体。 我放下手机,哭吼道“那我能怎么办?” 康书言轻声道“至少,先搞清楚他这么做的目的,我们已经身在他的布局之中,既然无法逃脱被控制的命运,那就只有反客为主。” 听他一席话,我才终于冷静下来。 康书言继续道“还有,他所说的至亲不是你母亲,而是他自己。” 我道“我自然知道,他早就牢牢抓住我的把柄,他对我来说之所以珍贵不是因为感情,而是因为那份失而复得。” “我失去过一次父亲,所以格外珍惜他这个继父。” “我猜,他能屈尊降贵的来威胁你,一定是因为你也拿了他把柄。” 他唇角的笑意缓缓勾勒,目光里也带了一丝兴奋。 他道“真聪明。” 我深呼吸一口,道“但短时间内不会有事的,他那么严谨不会轻易出手的。” “我只是恨自己这么多年都有没看透他。” 康书言站起身从酒柜里拿出我昨天喝过的酒,一边倒酒一边说“他有意隐瞒,你又怎能看透。” “不过他的隐瞒也代表了,你是值得尊敬的对手。” 我自嘲一笑,笑自己可悲,也笑自己那自以为的,所谓的失而复得。 他递过来的酒杯里,盛满猩红的酒液,那团烈火在我疲惫的目光里燃烧,让人依恋的香气也在鼻腔里徘徊。 我亲爱的继父,我不配得到的感情,你也不配。 康书言看见我眼中原本摇曳的泪光消散而去,剩下的只有愤恨和不甘。 我察觉到眼前人的目光,那他呢?他又会不会有什么目的和把柄。 他对我就真的只有爱吗? 我想着想着就失控的说出口,我道“你会不会…” 他神色一暗,眼神里瞬时间流露出委屈和难过,他打断我道“不会,永远不会。” 我继续道“为什么?” 他眉头紧致,目光湿润,语气里带了一丝哽咽,道“因为我爱你。” 我恍然大悟的垂下头,道“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刚刚…” 他轻轻吐了口气,道“不,是我的问题。” “太多时候,是我词不达意,也是因为我的到来,才给你带来这诸多麻烦。” “是我…” 他的哭声终于爆发,他之所以觉得自己委屈,是因为自己的最引以为傲的爱被爱人毫无保留的否定。 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去感化这颗心… 可是我呢,我总是会这样伤害到他,明明我也那样爱他。 窗外的夜,落了雨,那雨声稠密如丝,打湿了眼角。 第43章 大雨倾盆 我道“对不起,是我轻贱了你的感情。” “我现在不太清醒,我…” 康书言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眼含泪光道“如果是你,我心甘情愿被你轻贱。” “感情无法具体的衡量,说白了其实就是另一种互利共赢,可我此刻的心痛实在彻骨。” “但我不会怪你,我只怪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我望着眼前人,心里苦思这样完美的爱人,我怎么配? 可他偏偏就这样真切的存在,与我相爱相守。 愧疚感上涌,我垂下头道“对啊,你付出的总是比我多,爱的也比我深。” “而我呢,我总是情绪跟不上理智,总是渴望得到你不求回报的爱。” “你无休止的慷慨哺育着我无休止的索取。” “康书言,即使是这样你也没选择离开我,你对我到底是有多深的感情。” 他神情恍惚,道“有多深?” “我无法形容,也不想形容,我只想用行动让你感受到。” 我放下酒杯,上前一步深深将他拥住。 他没说话,只是把一只手轻轻搭在在我肩膀,垂下头吻我的发顶。 风雨交加的夜晚,相拥是最温暖的治愈。 康书言的爱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雨,坚定,疯狂,带着一点侵略的意味,落满我整个空虚又乏味的世界。 次日,因为要开始新的工作,所以我早起去了程文家,开门的却是徐未眠。 徐未眠有些不耐烦的打开门,眼睛都没睁开,埋怨道“谁啊?” 等她看清来人是谁,目光瞬时间从睡意朦胧跳脱到错愕。 她有点失措的咬了咬唇,道“来这么早,对不起我…我忘了说…” 我打断她尴尬的辩解,道”没事,你回来了也没事,你就当我是来看你的。” 在发生这些事之前,我们曾是无比亲昵的好友,曾陪伴彼此度过在一生中弥足珍贵的童年。 她点点头,道“快进来吧。” 虽然我不知道她这些年都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往昔记忆仍在。 即便是重逢后的她对我带着难以理解的恶意,但我依旧不想失去她。 我们并肩坐着,我嘴角扬起一抹苦笑,道“你这几天是回家看阿姨了吗?她怎么样?” 她没有拆穿我的明知故问,点点头道“挺好的。” 我深呼吸一口,转过脸去看她,神色认真道“未眠…” “你家,没有出事吧?没有人逼迫你吧?你为什么一定要和程文在一起?” 我突如其来的一串质问,问的她有些不知所措,她回避着我的目光,声音低沉道“没有出事,也没有人逼我,都是我自愿的。” 她都如此回答了,我只能结束这个话题,回过头的不再看她。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未眠,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和小时候一样,快乐幸福。” “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对吗?” 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的沙哑,我以为那是她不舍的眼泪,可徐未眠自己清楚,她此时落下的眼泪和回避的目光,都是因为愧疚。 这样再聊下去也没意义了,我道“罢了,最后程文就拜托你好好照顾吧。” 她嗯了一声。 我站起身走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停顿了一下,想等待她的告别。 可她什么也没说,就一直沉默的坐在那。 我失落的推开门离开了。 来到浅云工作室,我敲了半天门高执才开门。 他睡眼惺忪的打开门,我道“老板现在已经八点半了,不是你自己规定的时间吗?”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揉了揉眼睛,道“不好意思,睡过了。” 第44章 如梦 工作室看似氛围轻松但实际上工作内容并不轻松,高执虽然给人的感觉散漫慵懒但他的业务能力很强。 果然我在忙碌起来之后就不会再去胡乱猜想。 生活逐渐充实起来,我对情感的追求就没那么迫切了,又或许是白天的时候精力都消耗殆尽了吧,晚上我们即使是同枕而眠也难有交流。 这一天里和我交流最多的反而是高执。 他处理事情周密严谨,对我也很是照顾,新鲜感和刺激感推动着我一步步靠近他。 又是一个阴雨的天气,我驱车到了工作室,打开门锁看着这满院因我而复生的芬芳,心情不自觉的喜悦。 打开室内门昏暗的光线代表了那人还在熟睡,他闻声迷迷糊糊的道“早啊。” 然后翻了翻身继续在他凌乱的地铺上补觉。 我打开电脑,开始了今天的工作,该如何形容我对他的感觉。 是键盘上指尖残留的余温, 是我交接失误时他从容的应对, 还是我在他这里躲得这一份清净。 他目光中夹杂着的寂寞告诉我,他欢迎我的到来。我知道这样是不忠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家中复杂的纷乱,我和爱人难以消解的过往仇怨,还有我和旧友再也回不去的过去,都让我想逃避,让我无比的贪恋这里。 可是康书言又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所思所想,他看穿了我的心思又不想揭穿我,他开始陷入了自我怀疑,他觉得还是自己不够爱,所以留不住。 他选择了默不作声。 可是感情这件事本来就无关于够不够,我之所以会有移情别恋的想法,是因为被新鲜感操控。 只是这一切不等我有多余贪恋,继父很快就有了新的动作。 高执被一通电话叫醒,他看了看屏幕是陌生的号码,想都有没想就挂断了,只是对方执着的打了好几通,高执不耐烦的接通,道“哪位?” 工作室安静的环境让我很清楚的听到对话,那人道“高先生,经人举报您所租用的院子是违建,我们已经联系房主,租款会原数退还。” 高执道“谁举报的?” 对面的人一般会说无可奉告之类的话,可对面那人直白道“是一位姓程的热心市民,他全名叫…” 我打断道“叫程硕良。” 高执听罢,挂断电话,道“他是谁,你认识的话把他约出来,我和他谈谈。” 我摇摇头,合上电脑道“不用了,其实只要我离开就好了。” 高执不解,站起身走过来,他神色中压抑着难掩的烦躁,道“方若璞,你先说清楚,什么离开不离开的,就算真的违建我们可以换地方。”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问题不在换不换地方。” “在于程硕良是我继父,他在向我示威,只要我离开就够了,你继续当你的老板,只要换掉我这个员工就好。” 我开始收拾自己散乱在桌子上的物品,高执一把抓住我的手,看向我的眼神发烫,道“我为什么要换员工,我觉得你挺好的。” 我想甩开他的手,我想逃避,可是我甩不开,他深呼吸一口道“你别动,你看着我!” “你告诉我,你想不想离开?” 这一刻,他的目光如同熊熊烈火,将我来不及回避的目光点燃、焚烧、直至我化作虚无,消失殆尽… 我垂下头,妥协一般的道“我不想。” 他松开我,道“那不就完了,我们收拾东西换地方,一样开工作室。” 我抬眸,看着他浅色的发丝在我目光里摇曳晃动,就像看见了太阳的残影一般。 温暖、耀眼… 我苦笑一声,道“不用了,这是我的事,你不该被牵扯进来。” 他眉头一皱,深呼吸了一口,道“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我迟疑了片刻,缓缓点点头,道“对。” 他释怀一般的浅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好走不送。”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我感觉自己就好像大梦初醒一般。 我做了一场荒诞的梦,梦醒了看见了更荒诞的现实。 第45章 罪孽 他试探过了,没得到自己所猜想的答案,便把那双试探的手收回去,只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而我的梦也随之醒来,我又要回去面对那些自己不得不去面对的事。 这转瞬即逝的惊艳,就宛如烟花一瞬点燃夜空,可再美,结局只会是化作灰烬。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看见周遭昏暗的墨绿,一点点变成城市的灰白色。 再见了,高执。 我回到家中,拨通了继父的电话,我道“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他语气里带着难掩的耻笑道“ 我不过是想管教一下不听话的女儿,让你和你的母亲都老实一点。” “这个家,永远都要在我的掌控之中。” “越界的人,总要付出代价。” 我回怼道“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为了我母亲死去活来,如今得到了之后玩腻了就说上这种话。” “过不下去就离婚,我们俩都不姓程,不受你的管教。” 程硕良缓缓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晚了,都晚了…” 不等我再问,他就挂断了电话。 这一瞬间,我似乎感受到了天崩地裂,看见山石崩塌,看见河流倒挂。 什么叫晚了?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拨号给母亲,无法接通… 什么意思? 我打给了康书言,他过了好一会才接通,道“我在上课,怎么了?” 我哽咽道“家里出事了,怎么办…” 他听见我的哭声,沉默了一瞬,道“知道了,我请假回去。” 我嗯了一声,道“程家见。” 挂断电话,我飞奔到巷口,跑的气喘吁吁发动车,以最快的速度到了程家。 我刚刚停下车回过头,就看见穿着白衣服的医护人员和警察在我家门口站了一片。 那一瞬,从我耳边呼啸的风都开始悲鸣,我愣了几秒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一个悲惨的笑话,只能任由命运拨弄,毫无还手之力。 我好不容易挤到家门口要进屋,突然被一只手拉住。 我急得眼泪都满眶了,突然被拉住还甩不掉我怒目回眸,刚要破口大骂,却看见康书言那张神色淡漠的脸,他呼吸急促显然是刚跑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影在混乱的人群里显得有些黯淡,他道“等下,让我陪你进去。” 他停顿了一下,把那口没喘上来的气呼了出来,继续道“我怕他借着你这份冲动生事。” 我满眶的泪潸然而下,我道“可是我怎么不急,他好像把我最后一个亲人杀了!” 他听罢,明显震惊了一下。 周围人都朝我看过来,神色迷惑。 我同他一起进到屋内,刚要靠近主卧几个警员拦住我们,道“不要妨碍公务,闲杂人等快点离开。” 我的情绪已然失控,我对他吼道“这是我家!快让开。” 警察神色一顿,无奈道“不好意思小姐,我没有恶意,只是里面是命案现场。” 他这句话一出口,我感觉我的耳朵刺痛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瘫软,康书言扶住我道“她是程先生的继女,麻烦您…” 不等康书言说完,屋里的程硕良开口了。 他用夹杂着哭声的声音,道“小璞你快进来,你看你妈妈她还睁着眼” “她在等你回来…” “等着见你最后一面。” 我听见他故作悲伤的声音就恶心,我推开警察就冲了进来,映入眼帘的是被血泊淹没的一具女尸,她死不瞑目,愣愣的瞪着眼前人。 那被血色浸染衣料,已然模糊一片,就像盛开在雨夜里的残花,虽败仍艳。 我哽咽到说不出话,泪水如同洪流决堤奔涌在我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我好不容易张开嘴,声音沙哑的嘶吼道“程硕良!是你杀了她!” 程硕良泪流满面的跪在母亲的尸体旁,装的一副好深情的嘴脸。 他不作答,一位在旁边的程家佣人道“小姐,你在说什么?” “这么多年程先生对您和夫人的照顾是多么的无微不至,我一个外人看了满是羡慕。” “您如今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我回怼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当自己是谁啊!” 她并不示弱,道“我是没有资格管小姐您,但是多年光阴,这点点滴滴的温暖滋润,就算是一颗石头也该是被温暖了。” “您这样,得让程先生多伤心啊?” 我刚要开口,却被康书言的声音压下去,他一只手抓住我,站到我身前来。 他并不是和我一样嘶吼,而是很平淡道“好了,若璞她只是一时不理智,每个人伤心的表现都是不一样的,对吧?” 那个人还想开口,却被程硕良叫住道“吵什么吵,都安静点。” 康书言松开我,我已经被他的话点醒了。 我走上前跪坐在母亲身侧,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我来晚了,对不起。” 那只被我握住的手,冰凉如水,还沾染着黏腻凝固的血… 程硕良眼神微微发颤,他的计谋未成,心中烦躁。 他道“小璞,杀害你母亲的不是别人,是那个曾经伤害过你,然后被你弟弟砍去双手的人。” 我觉得他的托词离谱到不可置信,我道“你自己都说了,他被砍去双手了。” 程硕良嘴角一撇,声音哽咽道“对啊,所以他拿不起刀,就用东西砸,你看这伤口…” 他真狠啊。 我根本不忍心去看,被气的头脑都发懵。 康书言站在我身后道“逝者要安息,还是尽快交给警察尸检之后,准备安葬吧。” 我摇摇头,道“她没死,她只是睡着了,她马上就要醒了…” 康书言弯腰贴在我耳畔道“你已经不清醒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随后,他对着我后颈轻轻一击,我感觉视线模糊了一下,其实没有很晕,但我不装一下又怎么全身而退。 第46章 亏与欠 离开程家后,我坐在车子的副驾,心里那股抑制不住的痛让我依旧泪落不止。 我恨程硕良的狠绝,也恨自己对母亲的离世束手无策。 今天如果不是康书言赶来,恐怕我已经被人当成污蔑继父满口胡诌的疯子。 我抬起手,擦了擦满溢的泪,道“康书言,谢谢你能来。”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莫名用力,神色凝重道“先别谢我,我还有事要找你问清楚。” 我心口一沉,顿时就有了答案。 我道“原来你都知道啊。” 康书言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沉默让我慌乱。 不过想想也是,我怎么可能逃脱他的掌控呢。 是我许诺的他唯一,如今食言也是我。 他没再回答,沉默的开着车。 到家之后,他把外衣轻轻挂好,抬起手一抓我肩膀,把我送入他怀。 他温热的吐息,一下一下的打在我耳畔,让我的意识开始混乱,心跳也开始加速。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愁哭的沙哑,道“我其实在等,等你主动回来,等你再次为我着迷。” “也可以说,现在的我并不讨厌第三者的介入,因为我敢说这世间再无第二个人会比我爱你。” 我道“怎么没…” 那后半句就像一把冰凉的刀刃生生刺进我喉咙,叫我此刻成了哑巴。 过了半晌,我才缓缓开口道“确实没了…都没了…” 也许从前我还可以说,还有母亲和继父,可现在的我似乎只被他爱着。 那种感觉让人恐惧,我忽然开始思索,从他开始出现再到现在,我一点点失去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而他代替了我的所有,成了我的唯一,这真的是我想要拥有的吗? 还是说这又是一种无法避免的等价交换。 他带着一封勒索信打破了我沉寂的世界,看似给了我许多,但说到底,他依旧是在勒索。 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要真是如此,那我所经历的桩桩件件又是否都是经过他的算计。 他松开我,道“不过还好,你回来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难掩的兴奋。 我挤出一个苦笑道“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他刚要说些什么,我的电话铃声突然不合时宜的响起,是程文,他道“姐姐,你还好吗?” “我听程硕良说,你悲伤过度昏迷了。” 我原本想直白道,没事。 可是转念又一想,徐未眠那淡漠的嘴脸。 她现在那副嘴脸,不仅让我伤神落寞,还更加的让我厌恶,让我唾弃。 我深呼吸一口,话语间夹带起委屈的哭腔,道“我不好,等你有空了,一定要来看看我,你是我在这个偌大的家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说这些话可以让程文心里更加挂念,他心里越有我,徐未眠那骄傲的心就越破碎。 挂断电话,我冷脸的放下手机,道“接下来的几天,母亲的后事我要一直在,你…” 不等我问出口,康书言便道“我会陪你的。” 我脱下沾染了血迹的衣服,看着那殷红的颜色,我仿佛又看见了母亲死而不能瞑目的眼神,在这场漫长的雨季里,她被曾经救赎自己的光毁灭了。 就像一株濒死的花,被花匠重新栽培侍弄,重获生机后,又被花匠那双温柔的手,毒辣的,残忍的扼杀掉。 她以为的救赎却是下一段痛苦的开始。 他表演了那么久的良善之人,大概是累了,不想再演下去了吧。 康书言道“丢掉吧,洗不干净了。” 我道“不能扔啊,那是她的血。” 谁能知道如今的我该是有多绝望,我要在这份悲苦中重生,我要死去的人能得偿所愿。 第47章 回溯 次日,母亲的尸体就被复原好送了回来。 程家的大门口张挂起白布,家里原本艳丽的装饰也成了单一的白色,一行行身着黑衣的人,在惨白的日光下来来往往。 这个原本就不属于我的家彻彻底底的同我告别了,程硕良站在人群里忽然回眸用他那一双哭红的眼睛望向我,让我觉得胸口发闷,欲要作呕。 但他此刻,只在我这里声名狼藉到如同降临人间的恶魔。 在其他人那里,他依旧是一个温文尔雅,深情专一的丈夫,是我知冷知热的继父也是这世间少有的年轻有为的成功者。 他此刻对我的注视就如同是竞技场里的胜者对败者无情的审判,他眼底弥漫的泪就是对我疯狂进攻的武器。 而我败的五体投地,只能用沉默应答。 康书言跟在我身后,他倒是不以为然一脸笑意的望向程硕良,那笑意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他和我不一样,他没有对程硕良的恨和恐惧。 程硕良目光一暗,直直的朝我走过来。 我垂下头主动示好,声音哽咽道“父亲,昨天是我太激动了…” 程硕良抬起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以作安抚道“没事,我这个做继父的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我为了让你母亲走得安心找先生算了算,这葬礼要即刻操办才好。” “所以请了些人来,让大家都来送送她。” 我心下一惊,道“你怎么舍得,这么快…” 程硕良一瞬间就再次泪湿眼眶,道“我们再不舍,也要以死者为大。” 我强忍着怒火,咬牙切齿道“好啊,可是我想再见她最后一面。” 程硕良道“这倒不难,你去吧。” 我走到那精致的棺材旁,棺材旁边铺满祭奠之花,鲜花的香气和艳丽掩饰着尸体的狼狈和腐臭。 母亲的脸已经彻底褪去颜色,变得白皙又僵硬,她将永远沉眠于此。 我抬起手想抚摸她的脸颊,继父叫停我,道“别动了,入殓师们费了好大劲才让她闭上眼睛。” 我的手指打着颤停在半空,哽咽道“那她,该是有多么的不舍。” “父亲,你也舍不得,对吧?” 程硕安目光恍惚了一下,道“对。” 或许在他心里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舍… 我接过康书言递过来的花,放在棺材旁,道“母亲,祝你下辈子平安顺遂,不再有此无妄之灾。” 尸体被葬在远郊的墓园,这里花开满山,僻静安逸。 我对着那新翻的旧土哭了好久,我发誓要为枉死之人寻一个真相。 我要从头开始了解我的继父。 “康书言,程硕良在你眼里是个怎样的人?”我道。 他先观察了我的神色,才缓缓开口道“他是一个八面玲珑,才貌俱佳的衣冠禽兽。” “很多年前,我虽然曾在他手下吃过亏。但我不恨他,因为如果不是他也成就不了现在的我。” “你母亲的死被他规划的周密严谨,毫无破绽。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我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能怎么办,我既没有证据,也没有人脉,甚至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现在的我说的话。” “所以,我能做只有让他在其他方面付出代价。” “我要毁掉他最珍视的东西,让他也体会一番绝望。” 康书言摇摇头,道“大家都以为他最爱的是这块坟墓之下埋葬的亡魂,可是到头来他这最爱之人,却惨死的连尸体都要通过修复,才能够体面的下葬。” “他没有珍视的东西,甚至连爱的人都没有。” 我道“不可能,一定有。人若无所求,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脑袋忽然一热,想到不久前程硕安从监狱里的来电… 第48章 预示 其实那通电话已经告诉了我真相… 可是当时的我根本不敢去想,也没理由去想,程硕安和程硕良之间会有这样畸形的关系。 荒唐至极,玩世不恭的弟弟和理智狠绝,才貌双全的哥哥。 他们为了将这个秘密永远的埋藏起来,就拿我母亲当了挡箭牌,利用完了还要杀掉。 这两人简直就是两个恶劣至极的败类,他们就像两条饿狼一样,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和欲望。 我恨他们,可我无能为力,除了恨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开始细数自己的狼狈,我还剩下什么? 父母双亡、弟弟疯魔、好友决裂,甚至连工作都没了。 我身边只剩下一个康书言了,就只有他还陪在我身边。 我回眸望去,撞上他炽热的目光,那目光让我觉得滚烫且刺痛。 我的思绪飘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是我们的初次相见。当时的场景如同梦中的画面般清晰地展现在眼前,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那时候我的世界还是那样的平淡又安稳,可我被命运推使着打开了一封勒索信。 我的厄运就开始了。 先是养了多年的小狗病死,再是他的离开让我无法再次承受寂寞,然后我靠近了程文激化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他利用了程文的冲动和不甘,还有我的思念和痛苦。让我们在短暂的沉沦里清醒,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他的目的就是让我看清程文的爱慕有多深,让我望而生畏,让我觉得愧疚和亏欠,让我彻彻底底的靠近他,再彻彻底底的远离他 。 再让我开始对他依赖。 然后他父亲的事情被揭穿,他第一次露出了破绽。 我盯着那双眼睛,渐渐的开始感到后怕。 原来我自始至终都是这位勒索者的猎物。我不敢去想了,因为我深知自己有多么畏惧那个最终的答案。 可是即使这样,我依旧不想失去他。因为他早已成为了我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我轻轻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了,道“康书言,我突然想问你。” 他道“问吧。” 我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在你那已经是一个透明人了,你有没有事瞒着我呢?” 康书言点点头,道“有,但你不会想知道。” 我心头一颤,一股刺痛瞬间在心口扩散,我道“那我猜的没错,但你至少还对我留着这一份坦诚。” 天空开始降雨,降了一场荒诞的苦雨。 我们走到家门口,看见旁边站了一个人。 是张绫,她浑身被雨水淋的湿漉漉的。 她那带着潮湿的目光率先落在我身上,那份目光里带着些许难以言说的痛苦和绝望。 我道“有什么事吗?小朋友。” 她点点头,用委屈的哭腔道“姐姐,你可不可以再收留我一晚。” 我不想多管闲事,只是她这副样子是个人恐怕都会心生怜悯想要救赎。 我轻轻叹了口气,打趣道“你妈妈又开车肇事了?” 我之所以这样故作嘲讽的说,是为了缓解心间那份还未散去的痛楚。 她摇摇头,哽咽着说道“我没有妈妈了。” 我的耳畔一瞬间如雷轰鸣,我扔下伞,走过去,将她往怀里一拥。 第49章 更替 风雨吹打而过,我轻轻环抱着她,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无比酸涩的痛楚一遍又一遍的刺穿着我的心脏,上天好像给我开了一个玩笑,让这样一个幼小的孩子变得和我同病相怜。 康书言将伞举过来,道“先进去吧,雨大了。” 他略带凝重的语气融化在模糊的雨声里,我牵起张绫进了屋子,换下潮湿的衣服,我们三个人在客厅坐下。 张绫抬起手擦干自己眼角摇摇欲坠的泪珠,开口道“姐姐,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又为什么要收留我。” 我并没有否认,道“对我是讨厌,但我讨厌的只是那天的你。” “那天,他第一次那么晚回来,我控制不了自己去往坏的地方想。” “就在我焦灼难耐欲要崩溃之时,刚好你们一起回来了。” 张绫哦了一声,道“你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是家里出事了吗?” 我点点头,道“对啊,我和你遇到了一样的事。”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还没有成年,你的其他家人呢?” 张绫垂着头,嘴里慢吞吞的说道“都没有了,我现在是一个孤儿。” 我看了一眼康书言,道“那你,以后跟我过吧。” “我家不缺钱,只缺人。” “你陪着我,我养着你。” 康书言原本神色淡漠的望着我,但他听完我说的话之后,眉头忽然一皱。 他语气强硬道“不行。” 张绫被他突然的开口吓得一抖。 我不解道道“为什么?” 康书言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宠物或者玩具,你要为收养她,就要对她付出自己下半辈子几乎全部的心血。” “那我呢?我要怎么办?要被你抛弃了吗…” 我只觉得他在无理取闹,道“你别闹了,你明明知道的我决定收养她和这些没关系。” 他摇摇头道“你知道的,程文能容得下我,却不一定能容的下她。“ 我心口瞬间漏了一拍,愣住了神,一时间无言以对。 张绫看到我的沉默与康书言冰冷的质问,开口道“姐姐,老师。” “谢谢你们愿意收留我这一晚,不要吵了大不了还有孤儿院愿意收留我。” 我从那一瞬的迷惘中回过神,我看着她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一点点熄灭,我心里突然迸发出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我想要救赎她,我想看她走出这阴雨漫漫的过往,就好像是看见了我自己被救赎、被选择… 我深呼吸了一口,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张绫头顶潮冷的发丝,道“这点事,我还是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无论如何我都要留下你。” 康书言的叹息声从我耳畔略过,他声音低迷道“方若璞,你会后悔的。” 我没回答,因为至少现在的我没有后悔。 张绫的眼泪被笑容淹没,她从这一刻起,代替了我逝去之亲和昔日之友。她将完全仰仗我而活,也将与我纠缠到死。 第二天,我就去办理了领养的手续,她今年15岁,双亲皆故,她现在除了她母亲为她留下了一套房产,其他什么都没了。 她家并不算是一贫如洗,只是她母亲一直节俭。而我呢,恰恰相反反正我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 领养她以后,她还是叫我姐姐,在那一声声温柔的呼唤里,我总是看见昔日那个同样依附着我而活的弟弟。 可是如今的他早就已经不需要我了,她把我们的感情化作满是执念的恨,让我们彼此生疏落寞。 虽然说在这中间还有康书言的介入,但他的行为看似成果显着,实则只是加快了事情的发展,让早已注定的结局稍快了一步而已。 第50章 衡量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程硕良那里,我正在在院子里侍弄花草,他的脚步声缓缓而至。 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有事吗?” 他先是笑而不语,用一种极其傲慢的姿态打量了我片刻,才道“好女儿,你搞一个这么大的把柄给我,是不是有事相求啊?” 我放下手里的水壶,道“怎么会呢,我只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再找个相伴之人。” “父亲肯定会帮我好好照顾妹妹吧。” 程硕良走进院子,深深嗅了一口满院的花香,道“方若璞,我知道无论如何都会恨我,但是事实如此你除了恨什么都做不到。” “不如你自此与我相安无事,我便可保你一世衣食无忧。” 他语气狠厉,脸上还带着命令的神色。 我直勾勾的望着他那张脸,心里发冷,一个伪装了多年的温柔好继父,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 无论过了多久,我都会觉得后怕、觉得恶心。 我道“对于如今的我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结果。” 程硕良淡淡一笑,那抹笑就好像一把锋利弯刀,生生刺进我的视线,让我一瞬间溃不成军。 他道“谁叫你拿出一个活生生的人做筹码,你我也算多年父女,我给你个面子也罢。” 我反驳道“她不是筹码,她是我新的家人。” 程硕良眉头一紧,道“你清醒一点吧,你这个怪胎从小就不配有家人。” “你父亲因自己的懦弱而死,你母亲为了你苟活数年,却还是选择殉情而去。” 我看着面前这个凉薄的禽兽,听着他刺耳的嘲讽,此刻的心中的怒火就快要盖过理智。 我深呼吸一口气,道“你不会懂的,你自以为自己孤傲强大,实际上你还不是破绽百出。” 程硕良不屑一顾,道“我就算有破绽,你又能把我怎样。” “好了,我走了。” 他原本一尘不染的皮鞋沾染了院中花泥,虽然变得肮脏却带走了那一缕最纯净的花香。 我对着他的背影高喊道“父亲,有空去看看她吧,故事的结局虽然不堪,但你们不是也早就在这多年的羁绊里迷失了吗?” 他脚步声停止,沉默着驻足在原地。 我继续道“就算再恨,她也已经死了。” “你就当是为这场虚妄又盛大的悲剧,留下一个体面的结尾。” 我的声音回荡在这狭长又幽暗的巷子,最终落在程硕良耳畔久久不散。 他自己也很清楚,在这漫长的相伴里谁都不能真的做到孑然一身,只是他们在比谁的心更狠罢了。 他已然取胜,毫无遗憾。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根本看不透他,我只能试探。 试探他心的心到底有多冷。 我无比迫切想为母亲报仇,我想知道怎么才能突破他的防线,也想知道自己这么多年被骗的到底有多彻底、多狼狈… 现在我只知道他最在乎的那个监狱里的家伙,只有让他出事,程硕良才有可能崩溃,才有可能体会到我所受之痛。 而最恨程硕安的人,就是我那早已疯魔的弟弟。 我要重新靠近他,就要先让徐未眠离开。 我和他俩昔日的感情在仇恨和利益面前就立刻就掉了价。 我混迹在这样一个破败残忍的世界太久了,终于也要被吞噬、被同化了。 第51章 不止于此 看他走远,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怎么了姐姐,我真是想不到,你居然还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程文熟悉的声音里带着责备的语气。 我先是淡淡的问道“ 你过的好吗?” 他自嘲似的一笑,道“好不好,也比之前好多了。” 他的态度很明确,还在怨我那时的诀别。 我不再绕弯子,直白道“我需要你,你愿意帮我吗?” 程文似是早就猜到了一样,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做。” 我道“你能不能离开徐未眠,我也离开康书言,我们在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得有半晌,他才道“如果是真的别说是徐未眠,就算让我舍弃一切我都愿意。” 瞬时间,我只觉得心如刀绞,痛的不能呼吸。 做了这个决定,听了他这一番话,我就注定了要愧疚一生。 我对不起康书言,也对不起程文。 但我如果不这样做,难道要看着母亲白白惨死吗? 我要让程硕良付出代价,我要枉死之人冤魂安息,我就只能这样。 只是我自以为做好了完美的心理建设,真的开始做了,却还是痛苦到不能自已。 我强压着哭腔,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找你?” 程文道“给我三天。” 我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泪水已然浸满视线,一行行落满脸颊。 心口的痛楚剧烈,我蹲在原地哭了好久。 我舍不得康书言,也不喜欢程文,更不想去插足徐未眠的事。 一只手忽然搭在我肩膀,我抬头望去,正巧一缕阳光倾泻而下,他站在光里对我微笑。 是康书言,他那一双忧郁的眼睛淡淡的望着我,好像一直在说,你对不起我。 他总是这样带着阳光的温暖而来,将我从阴雨里救赎。 他把我扶起来,道“你能为我哭的这么伤心,我真的好高兴。” 他把我往怀里一揽,死死抱住。 他哽咽的声音在耳畔回响,我道“你又全部听见了。” 他道“对,都听见了。” 我问道“你不怪我吗?” 他答道“不怪,我反而很开心。” “我开心你学会了反击,我开心你有了自己的心思。” “还开心,看见你哭的这么狼狈一定很舍不得我。” 我没再说话,紧紧的回拥着他。 在他出现之前,我还在想该怎么和他开口,怎么和他辩解…我甚至设想过我们的决裂,都没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 他永远要比我想的更加爱我。 晚上,等张绫回了家,我就同她坦白了。 我为她挽起额前细碎的发丝,道“我要去给我母亲报仇了,你是想和我一起,还是留在这?” 张绫听完并没有很震惊,她反问我,道“你希望我留下来,还是陪你去?” 我望见了她眼底埋怨的神色,我道“我不想你参与到程家这混乱又肮脏的纠纷里。” 她瞬间对我怒目而视,高声道“我已经被你领养了,就不可能再对你的家事置身事外。” “姐姐,你如果说怕我怕拖累你,我就可以不去,但你的答案如果是这个,那我就偏要去。” 我眼睛酸涩,心头发苦,我道“对不起,我…是怕你拖累我。” 我垂下头,声音哽咽。 她道“这就对了,姐姐你自己说过我是你的家人。” 第52章 对望 家人吗?我真的配吗… 我点点头,轻轻抱住她。 我承认,我收养她确实别有心思,我想用她的安危去换取程硕良的松懈,可我就在刚刚我还在自欺欺人的为她献上这虚伪的救赎。 而她清醒的反驳,让我愧疚又羞耻。 三天很快,就像眨眼间的风动,转瞬即逝。 清早的阴雨落了满窗,低沉的门铃声响起,那一瞬我过度紧绷的神经仿佛都在颤抖。 我站起身,走到门边,就是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花光了我全部的勇气。 那扇漆黑的门,在我面前化作一只巨兽欲要将我嗜杀,可我却只能选择走向他。 就在我犹豫之时,门外的人又按响了门铃,康书言的脚步声从我身后响起,我回眸望去,他温柔的笑意在我视线里徘徊着,然后消逝,再消失… 他从我身侧路过,停在我身前,替我打开了门。 门外,程文一脸期待的站在门口,却看见康书言开了门,那洋溢在他脸上笑容立刻僵住了。 我一把推开康书言,满脸堆笑道“你来了。” 程文的笑容回放,道“姐姐,对不起让你等了三天。” 康书言站在我一旁,不耐烦道“来了就快带她走吧,我要搬回对面,天天在这碍手碍脚的真招人烦。” 张绫搬着一箱东西出来,道“你才最烦,赶快走吧。” 程文并不认识张绫,他本能的以为这是第三者,他嘲讽道“你品味可真差,找了个灰头土脸的小孩。” 张绫听完就瞪向程文道“你骂他干嘛带我,我和他又没半点关系。” 程文在沙发上坐下,不屑的打量着张绫道“那你是谁?” 我替张绫开口道“这是张绫,我收养的妹妹,康书言受不了她,要和我分手。” 康书言补充道“不是要分手,是已经分了。” 程文即将说出口的嘲讽立刻收了回去,他神色中满是惊愕。 我垂着头,道“她和我一样,没有爸妈了。你一定可以容得下她,对吧?” 程文眉头一皱,道“对,为了你我谁都容得下。” 我不给他反悔的机会,道“那你是不是要叫一声妹妹。” 程文目光一顿,道“他是妹妹,该是她叫我。” 张绫也没计较,用极其自然的语气说道“哥哥好啊。” 程文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我在他身边坐下,道“徐未眠她…” 他听见那三个字后就立刻打断我,道“别提她,我和她已经两清了,何况她还干了那么多卑鄙的事。” “我们只是合作,已然双赢,就没有必要再待在一起。” “况且你都肯回来了,她和我再有多少羁绊,也都分文不值。” 我点点头,道“你要住在这,还是我和你回去。” 程文道“当然是在这里,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回这条巷子,不再是仓皇而逃,也不再是躲在暗处。” 他看向张绫道“这一切都要谢谢你啊,妹妹。” 张绫背上包准备去上早课了,她道“不用谢。” 说完她就离开了。 康书言的东西在客厅堆的到处都是,他的动作越来越快,额头堆满细密的汗珠也没有停,直到临近中午,他才收拾完全部东西,重重的关上门,离开了。 程文道“姐姐,你还是舍不得他吧。你的眼睛都要长在他身上了。” 我直白道“对啊,舍不得但也留不住。” 第53章 误会 “姐姐,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手。”程文忽然哽咽着道。 每每面对着他这一句句真诚的话语,我都不知该如何坦率的作答,我不想骗他,却又不得不骗他。 对不起… 我道“我也不会了,这些时间里我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只是当初错了就是错了。” “我花了好长时间去说服自己,这才鼓起勇气,请你回到我的身边。” “我真的好庆幸你还愿意回来。” 程文听完,立刻破涕为笑。他不傻,知道我的话不真,但只要我愿意说,他也就不在乎真假。 他只在乎我是否还愿意骗他,愿意留住他。 “对了,我一直没问你,程硕安只判了两年,他早晚会出来,等到那一天你怎么办?”我问道。 他倒以为然的答道“姐姐放心,等到两年后,我早已不是现在的我了。” 他说这话真是让人浮想联翩,我们没说几句话,几声沉重的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那声音像极了当年程文出逃,程硕安砸门的声音,时间似乎静止了,一年后的我们还是这样在客厅对坐着。 然而现在我看见程文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兴奋。 我想起身去开门,他抓住我手臂让我坐回原位,道“我去就好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是气喘吁吁的徐未眠,她看见程文开门,抬起那双纤纤玉手,毫不犹豫地给了对方一个响亮的耳光。 而徐未眠那原本美丽动人的面容在此刻也因愤怒而扭曲变形,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怒火和仇恨,仿佛要将面前的人打成肉泥、撕成碎片,才能解恨… 那巴掌声脆响,打的程文侧过头。 徐未眠似乎意犹未尽,抬手又要打,可是却被程文先一步抓住手腕。 于是她破口大骂道“你个死畜牲,你还是个人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程文甩开她的手,揉了揉自己被扇红的脸,满不在乎道“这位女士,我怎么对你了。” “说清楚啊。” 徐未眠想往前一步进到屋里,却被程文毫不留情的一推,她直挺挺的向后倒去,摔在泥泞的花土里,浑身被污泥浸染。 程文则是向前一步走出屋子,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徐未眠,道“你不配进这个屋子,你太脏了。” 我起身跟在他后面旁观。 他说完,嫌弃的看了几眼徐未眠,就转身要走。 看见我在身后,便道“姐姐回去吧,看这天好像又要下雨了。” 我神色麻木的看向徐未眠,道“人家高低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你这样多过分呀。” 我语气里略带嘲讽,说的徐未眠委屈至极,眼睛泛红似是要哭… 程文轻笑道“是她自己轻贱自己,我哪过分了。” 徐未眠那双绝美的眸子的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那晶莹的泪仿佛琉璃一样刺眼,从她脸庞一行行划过。 她即使浑身沾满污泥,即使五官因为过度愤怒而扭曲,可她依然美丽。 就好像落花坠入流水,依旧能飘香千里一样。 我没再说话,转身要走,可是徐未眠忽然撕心裂肺的呐喊道“站住!” “方若璞,你站住!你不知道我这是在帮你吗?程文他就是个疯子!” “我以身犯险的救你,以为你能安乐的过完这一生,不再被他纠缠…” 她几度哽咽,越说越激动。 “我想要你好好的,我不想你再被他折磨的…” 她的话到这就停了,那控制不住的哭声让她根本说不出话… 我走到她身边,不顾她身上的污泥,把人扶起来,道“我不要你管!你给我走!” 听完她那一番话,我的心口痛的要死,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晕厥一样… 可是现在的我没有退路,只能把痛苦贯穿到底… 我此时背对着程文,我小声道“对不起…快走…” 徐未眠摇摇头,一把推开我。 第54章 雷鸣 忽然的天空之上雷声大作,随后阵阵轰鸣开始自四面八方而来… 我险些被她推倒在地,还好程文在背后扶了我一把。 几番争执我的泪水已然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我现在只能绝望的看着徐未眠。 我什么都做不了。 徐未眠颤颤巍巍地朝我走过来,雷鸣过后大雨已然开始倾泻… 雨雾潮湿,开始缓缓将我们吞噬。 徐未眠接着道“程文,你逃不掉的,我这辈子会和你死磕到底。” 我怕他们继续冲动,挡在二人中间观察她们下一步的动向,程文扶住我的那只手忽然抖了一下,这是为什么? 颤抖是害怕的表现他还能怕了徐未眠不成。 他们俩之间到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然而二人就死死盯着对方,仿佛在用眼神扭打… 我打破僵局,破罐破摔道“徐未眠你快走吧,我家不欢迎你!” 徐未眠自嘲一笑,眼角的泪水依旧在奔涌。 她道“方若璞,你赶我走,你凭什么赶我走!我从国外一回来就开始帮你处理这点屁事。” “我就是想让你和康书言好好在一起,我有错吗?” “我就是想让你远离这个恶心的家伙有错吗?” 自高空而落的雨带着刺骨的冷,打湿我全身,让我冷的发颤。 我垂下头,道“我不需要你自以为的示好,我只知道我现在想和程文在一起,你越界了。” 徐未眠深深叹了口气,道“你如果这样说,那我无言以对。” 她转身离开院子,敲响了对面康书言的家门。 康书言面无表情的打开门,道“有事吗?” 徐未眠道“避雨。” 她刚要上前一步,却被康书言挡住,康书言转身拿了一把伞递给她,道“用这个足够了。” 二人没再对话,徐未眠打着伞离开了。 我透过层层雨雾,去看我那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恋人。 在这样的视角下,他变得模糊又陌生。 我和程文回了屋子,关门的那一瞬间,细密的雨声被隔绝,留下一室空寂。 我问道“程文,你和徐未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文答道“无非是相互亏欠的孽缘。” 他的答案含糊其辞,很明显是想隐瞒什么。 我继续问道“你们欠彼此什么?” 程文轻轻叹了口气,神色中透露出不悦,他道“姐姐别问了,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总是瞒不住的,你早晚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我态度强硬道“不,我就要现在知道。” 程文视线躲闪,犹豫了片刻,终于坦白道“她帮我设计了程硕安入狱,我答应留在她身边任由她摆布。” “我看不透她,也懒得看,反正你那时候不要我了,我怎样都无所谓了。” “但三天前,你给我打了那通电话。” “于是我和她大吵一架,离开了她囚困我的地方,其实那个地方只要我想逃随时都可以逃。” “但我离开了也无处可去,于是我就任由她摆布,麻木的活着。” “我就想着只要活着就够了,只要活着就有一丝希望能再见到你。” “我们不要管她了,好不好?姐姐…” “我真的好想你,别人我都不想理我只要你。” 他疯狂倾吐的爱意,让我窒息,让我下意识的想回避,想逃… 那种感觉就好像我失足跌进了垃圾池,被恶臭包裹着,被虫啃食着。 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自然就不再追问,我道“我知道了,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听了我敷衍的回答,他满足的扬起唇角,像一个得到了奖励的宠物,兴奋的好像下一瞬就要撒欢一样。 第55章 加剧 倒有点像那只离我而去多时的忠犬,它被忽然而来的恶疾夺去生命,到如今它的尸骨已然化作繁花,长久的伴在我身侧。 程文他没有像康书言一样早出晚归,他几乎一整天都和我在一起,他表达爱的方式就是宣泄,毫无保留的宣泄爱意,每天和我在一起,把自己的所有奉献给我,可是他越是这样我越想逃避,我害怕他毫无保留的爱。 我更喜欢康书言那种沉默寡言的,他不会倾诉自己的付出,就算做了也不会亲口说出,他只会等我自己一件件的发现一件件的猜。 我们一起生活了一周,在某一个平淡的傍晚,张绫顶着一脸的伤回来了。 为她打开门的时候,我愣在了原地,程文见我迟迟不动弹,走到门口来看。 程文看见平时高傲的张绫狼狈的在站那,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他道“怎么搞得,这也太惨了吧。”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把张绫牵进来,问道“擦过药了吗?” 她点点头又摇头,想开口却先哽咽了,然后她把头一低,扑进我怀里。 她委屈的哭声听得我心口生疼,我想开口问她,却又怕她有不想说的为难。 程文倒没那么多顾虑,直接伸手把人从我怀里拽出来,胡乱的抹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道“怎么了,说说呗,你哥哥我或许能帮上忙。” 张绫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半天才开口说话,她道“是康书言,他明明知道机构里有讨厌我的人,还故意把我妈妈身亡的事说出来,那些人诅咒我妈妈,我就气不过。” “我和他们打起来了,但没打过,康书言说我故意惹事生非,让我停课。” “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我明白康书言这么做是为了让张绫成长,让她日后能在和程文相处时不吃亏。 我安慰道“你没错,是他们的错,机构我们不去了,换新的好不好?” 张绫点点头,道“可是我,气不过,我难受。” 程文道“逃避永远不是最好的办法,这样只会让你的弱点变得更弱,听我的我帮你打回去。” 我阻止道“这里又不是原始社会,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张绫这次没有听我的话,反倒是顺应程文道“姐姐,就让哥哥帮我吧,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我想继续劝说,可我看了看张绫委屈的神色,和挂在她脸颊上的那一行行的泪。 我道“罢了,那你悠着点,别太过分。” 程文摸了摸张绫的头,道“别怕,姐姐要守护的人,就是我要守护的人。” “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这样对你了。”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疯狗都怕恶人。” 次日,程文回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衣角那骇人的血迹。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没闹出人命吧?” 他摇摇头,道“怎么可能,我不会再那么过分了,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样。”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程文却突然凑过来,握上我双手道“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我反握住他的手,道”没有,你做的的很好,是我还没能从前阵子的事情里完全缓过来。” “你再等等我,别急。” 程文点点头,道“好的姐姐。” 程文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毫不避讳的在我面前接听起来,他道“叔叔,怎么了?” “小文,你父亲下个月的探监,指名要你去。” 是程硕良,他令人作呕的声音如同电流一般刺激着我的耳朵。 程文眉头紧皱,但语气依旧毕恭毕敬,道“好的叔叔。” 其实我一直好奇,程文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让程硕安入狱,毕竟要和程硕良过招,他还太过稚嫩。 他挂断电话,我道“我陪你去。” 他拒绝道“监狱那种地方,又脏又臭,你去干嘛。” 我并没有接受他的拒绝,道“我都说了,是陪你。” “程文,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他问道“什么?” 我答“我妈妈是被程硕良害死的,我当时知道真相,却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表演了这么多年好丈夫、好父亲,没有人会愿意相信我。” “我差点就被当成疯子,差点就被他处理掉了。” “你不知道,他下手有多狠。康书言又不愿意帮我,我只有你了。” “可我怕,我带着目的而来,会伤你的心。” 程文眼底流露出一丝焦灼,因为在他眼里程硕良是一个好叔叔,会在他被程硕安暴打的时候出手制止,会收留他… 他犹豫片刻,道“姐姐,我愿意相信你,但叔叔不是别人,他几乎是看着我们长大,很了解我们。” “想要报仇的话,要等。” 我点点头,道“只要你愿意帮我,我就愿意等。” 程文已经不是那个小孩了,他如果不知道我的目的会一直猜忌调查,在我们的长时间的相处里,他必然会发现破绽,所以还不如我主动说出来。 他垂眸微笑,道“姐姐,一个叔叔而已,你就算要我的命,我都给你。”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道“闭嘴,这种话不能胡说。” “你死了,谁来陪我?” 程文不假思索道“张绫啊,她一口一个姐姐,叫的好生亲切。” 我放下抵着他唇的手道“你还是吃醋了,她只是一个小女孩。” 程文眼神忽然发冷,连开口的语气都变了,道“姐姐,尽快送她走吧,不然下次这衣服上沾染血就该是她的了。” 疯子…我暗暗骂道。 他冷血的性子还是丝毫没变,我道“她很快就长大了,等她长大了,自然就会离开,就像你一样。” 程文神色一沉,道“我和她不一样,我永远不会离开。” “姐姐,你忘了吗?我是被你赶走的。” 我道“那你也不许伤她,留着她还有用。有她在程硕良才能对我放下戒心。” 程文听罢,脸色不再那么难看道“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那我就再容她一段时间吧。” 他之所以这样敏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我只要给足他安全感就够了。 我道“好了,你知道的,姐姐现在一天24小时和你在一起,又有谁能比我们更亲近。” “去把衣服换了吧,太脏了。” 我嫌弃的看了看那血迹,他道“好。” 他直接在我面前扯下上衣,往垃圾桶里一丢,他那一身可怖的伤疤就这样毫无保留的裸露在我面前。 他长高了,也不再那么瘦弱,身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肌。 我抬起手指了指他胸口处的一道疤痕,道“怎么没见过这个。” 他道“是徐未眠留下的。” 我心下一惊,道“她可真狠啊。” 程文却说道“和程硕安比,她又怎么能算得上狠。” 我道“这没什么可比的,两个混蛋还要分谁更混吗?说白了不都一样的恶心。” 他垂下头的时候右眼眼尾那道疤在阴影里消失,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那个靠我庇护求生的小男孩。 可现在的他已然成为了一个让我惧怕的存在。 第56章 相隔 时光不会回溯,他也不会改变,我只能靠着这样的他让程硕良付出代价。 “对了,姐姐我明天要出去一下,程硕安进去之后,原本在他手里的事,都落在我手里。” “我不会去太久,等我。”他道。 我点点头,道“好,注意安全,别受伤就行。” 我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递给他,他没接衣服,握住我手腕,侧过头轻轻吻我手背。 他轻声道“姐姐,我说的等我,是不许见那个人,也不许想别人。” 我点点头,道“好。” “你快穿上吧,一会妹妹要回来了。” 他套上衣服,没再说话。 第二天,他因为习惯早起所以早早就离开了,我听见了关门声,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他住在我隔壁的卧室,所以他起身是吵不醒我的。 我翻了个身打算睡个回笼觉,忽然嗅见一丝久违的气味,是风雨携带朝露的味道,是他来了,我抬眸望去,才看见站在角落的人影,是康书言。 他从黑暗的阴影里走出来,嘴角的笑意朦胧。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有一周了吧。 我站起身,往他怀里一扑,将整个人沉浸在他的体温里。 这一刻的我,就仿佛在被神明救赎一样。 他声音沙哑道“你后悔吗?后悔的话我带你走吧,我不想再看你这么痛苦。” 我自嘲一笑,道“带我走?康书言别开玩笑了,我走不了,我走了母亲就白死了。” “我一定要让程硕良付出代价…” 他没有再劝,而是道“你以后要是想我了,就敲这里,我能听见。” 他指了指我床头的柜子。 “事到如今,我不再瞒你了,你租的房子也是我的,这下面还有一层地下室。” “我之前就是一直这样进你家,那个房东也是我雇佣的。” “还有…” 我踮起脚尖,吻上他潮冷的唇,打断了他的话,拥吻片刻,我借着喘息的间隙道“别说了,给我留点神秘感,好吗?” 他乖顺的点点头,那一双眸子因为身热情动而沾染水光,就像看见了无数颗星星沉入湖底一样美丽。 至少在这一刻,我还感受到自己真真切切的活着。 “别留下痕迹,他很敏感。” 想念在这一刻有了归属,不再是梦里苦苦的求索,而是指尖萦绕的温暖,以及眼角潮热的泪。 结束后,把属于他的一切痕迹销毁,再亲眼看着他走。 我们像是又回到了不曾相识的日子,他无尽的窥探我的一切,而我失落在自己的生活里,对黑暗处一无所知。 程文去了一天一夜,就是次日清晨的这个时候,我睡的不安稳所以早早起身了。 刚在餐桌前倒了一杯水坐下,就看见了一脸疲惫的程文。 他衣服上沾染了灰土,脸上也有擦伤,一看就是和人打过架了。 我对他笑道“回来了。” 他轻手轻脚的关好门,在我对面坐下,道“姐姐怎么起这么早。” 我道“睡不着了,倒正好赶上你回来了。” “哪受伤了,说说吧。” 我起身去拿了医药箱,站在他身侧,他指了指脸颊那处明显的擦伤,和手腕。 伤口很浅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伤,只用消毒,甚至不用包扎。 我收拾完,坐回去道“我打算出去找工作了,这样太闲了。” 他嗯了一声,道“好找吗?要不要我帮你一起看看。” 我道“不用了,有现成的。” 在那个远郊的花园里,还有一个人肯为我驻足,康书言说我想要让程文更加依赖我,就必须让他有危机感,除了和我假意分开的他,就只剩下曾经让我心动但无果的告执了。 我道“我下午就要去拜访一下,我那个曾经的老板。” 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笑脸盈盈的道“我陪你,” 我点点头没说话。 下午,我开着车往浅云工作室走,程文坐在副驾,漫不经心的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再次敲响这里的门,雨期已去,秋风萧瑟。 高执打开门,一脸惊愕的看着我,生生愣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你回来了。” 我露出一抹浅笑,道“既然那件让你我为难的事解决了,我想还是回来比较好。” 高执的浅发染回了自然的黑色,他哑然失笑,道“是去是留,一直都是你的自由。” “你愿意回来,我很高兴。” 站在旁边的程文脸色已然阴沉。 程文低垂着头,道“姐姐,我在外面等你。” 我道“也好。” 一进院子,那满院的花倒被他打理的依旧盛放。 我道“过了这么久,工作室还是一直没招新人来?” 他直言不讳道“不想要其他人。” 我被他直白的话定在原地,愣了片刻,我看着他认真的神色,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既然说出来了,我就必须要面对,为了留下来我就必须要给他答案。 就在我斟酌的这片刻,他忽然笑道“想什么呢?我只是懒得再熟悉新人。” 我看见了他眼底失落的神色,他也怕难堪,所以主动给了自己台阶下啊。 我点点头,道“我弟弟陪我来的,别让他等太久,我明天会准时来的。” 他嗯了一声,道“那,我还得忙一会,不送你了。” 他慌乱的背过身,就好像我再多看我一眼就要崩溃了一样。 我道句回见,就离开了。 我也急着走,我觉得自己看不见他那张失落的脸,就不会那么愧疚了吧。 离开院子前,我抬头看了看那墨色的树影,又垂下头看了看我亲手栽种的花。这片刻的驻足让我觉得心口不再那么酸涩,那天我离开的急,几乎是逃走的,没能再好好看看这里。 当时不是不舍,而是太不舍,怕自己的驻足换来悔意。 推开院门,我就看见程文落寞的靠着墙,见我出来也一言不发。 我道“上车。” 他沉默着在副驾坐好,甚至全程都不看我一眼。 康书言的办法奏效了。 我开出了一段路,才开口道“怎么了,哭丧着脸干嘛?” 他声音低落,道“姐姐,你这是在明知故问。那个工作室老板,喜欢你吧?” 他终于抬起头看我,眼底带着沉重的惆怅,暗沉的眸子水亮亮的含着泪珠, 我知道他肯定已经幻想过杀死高执,可是他不能,杀了高执我会失业,而且程硕良的入狱,也让他不再那样猖狂。 我语气平淡,道“他喜不喜欢我,又能怎样,我现在和你在一起。” 程文一瞬间哑口无言,那积存在眼里的泪蜿蜒而下,嘴角却勾勒起笑意。 他深呼吸了一口,道“对不起姐姐,是我想太多了。” 我抬起右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他主动低下头,任由我抚摸。 我道“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康书言设计好的来电响起,我自然的接通,在车上他的声音被扩大,我道“干嘛?” 电话那头的康书言声音冷淡,道“我倒要问问你干嘛,你自己家的小孩能不能管好,天天往我院子里丢垃圾。” 我还没开口,程文先一步道“干得好。” 我道“别闹,扔垃圾是不对,但我事先不知道,我回去之后会说她。” 康书言一声冷笑,嘲讽道“回去?你不是天天在家伺候那个疯子,还有空出去,你怕是懒得管吧?” 程文自然听不下去,他骂道“你管得着吗,前任哥。” “我看张绫干的挺好,你家不就是垃圾吗?住着你这个垃圾。” 电话里能清晰的听见康书言叹气的声音,他也不甘示弱,道“哟?这是怎么了,备胎小朋友。” “我是前任也排在你前面,还不是我不要她了,才轮到你当接盘侠。” “一个孤儿带着一个小孤儿,你还稀罕得…” 我挂断电话,他刺耳的话听得我有些难受,但他不这样也达不到效果。 程文看向我,一时间想不出来安慰的话,我主动开口道“没事,他虽然骂的难听,却没有一句是错的。” “是我们先错在先。” 他道“可是姐姐,你都哭了。” 我胡乱的擦了一把泪,道“没事。” 回到家,张绫正好放学了,她在客厅悠闲的看着电视,我在她身边坐下,道“张绫,姐姐有话问你。” 张绫转过头看我,道“你说啊。” 我道“你是不是每天都往康书言院子里丢垃圾。” 张绫坦白道“对啊,那又怎样,他活该。” 我摇摇头,道“你还小,你不懂。就算是他不对你也不能这样。” “从他离开这里开始,他这个人就和我们无关了。” “你是恶心到了他,可万一有一天姐姐和哥哥都不在家他来报复,你怎么办?” 张绫自知理亏,又放不下面子,于是选择沉默。 我主动给她台阶下,道“但我不怪你,是我没和你说清楚,别再有下次了。” 张绫点点头,关上电视,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程文看了半天,见她走了,道“姐姐,你对这小孩也太温柔了吧?” ”怎么对我不这样呢?“ 我打趣道“她是小女孩,要不程文小朋友考虑变个性。” 他嫌弃道”才不要,做女孩就更不能守护姐姐了。“ 我道“我不需要你的守护,我需要的是你的陪伴和忠贞不二。” “我可是你姐姐。” 程文嗯了一声,道“我记住了姐姐。” 他真好骗,等到我夙愿得偿的时候,该怎么再一次甩开他呢? 他会不会崩溃自杀,或者把我杀死呢? 如果到那时候,他真的要我的命,我肯定会给,这是我欠他的。 对不起… 我看着他发呆,程文问道“姐姐,我脸上有东西吗?在看什么?” 我回过神,道“没什么?晚上吃什么?” 他道“都可以啊,或者让我来做吧,姐姐你开车累不累啊?” 康书言藏在我们脚下,把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这一墙之隔是否也算是相伴相守呢? 我心口生疼,却说不出口。 因为我无论要说什么,都显得好多余,路是自己选的,那就自己承受到底,所有的代价都是我该好好受着的。 吃完晚饭,我开了一杯酒坐在客厅对程文道“陪我喝一杯吧。” “以后上班了忙的昏天黑地,都没时间能好好说说话。” 程文接过我递来的酒杯,他喝了一口辣的脸色铁青。 我笑道“算了,你就坐在这陪我好了。” “我没记错的话,五天后就是去探望程硕安的日子了吧?” 程文点点头,道“对啊,很烦。” 我牵上他的手开始摩挲,道“不要觉得烦,你已经有把握置他于死地了,不是吗?” 程文嘴角挂起一抹坏笑,道“姐姐,别揭穿我呀。” 我笑道“罢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特别特别恶心的事。” 程文见我语气浮夸,开玩笑道”姐姐,你酒量变差了吗?这就醉了?” 我没理会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爸和你叔叔,有一腿的呀。” 洋溢在程文脸上的笑僵住了,他道“姐姐,你别逗我。” 我神色严肃的看向他,道“这种事,我怎么会逗你。” “程硕安入狱后,打出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我的。” “他崩溃的诅咒我,却想不到自己把自己卖了。” “他入狱不久之后就是我母亲死亡的噩耗,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又怎么会死得那么惨?” “你想想,能为什么?” “程家都是有保安的,而且我母亲和别人无冤无仇,凶手只会是程硕良。” “这两个畜生,真是天生一对。” 程文沉默了片刻就已经思考出了结果,他道“怪不得,程硕安这么恨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道“程家不能无后,你是唯一的孩子。“ “他们恨你的出世,你出世宣告着他们爱情的破碎,但他们又无能为力。” “所以你一个明目张胆的折磨你,一个假意的救赎你。” “可笑,你我皆是他们情爱的陪葬品,我失去双亲,你被折磨着长大。” 我哽咽着说完,绝望的看向程文。 他道“姐姐,我怎么这么傻,你不说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往这想。” 我道“要不是程硕良自以为是的坦白,我也一辈子都想不到。” 第57章 窥视 “我们既然知道了真相,那就该准备好,反击。”程文道。 “也不用那么麻烦,让程硕安死,就够了。”我道 程文不然,摇摇头道“我原本也想着他死了之后一切就可以结束。”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的人生都葬送在他的破碎的爱情里。如果只是死的话,太便宜他了。” 也许对我来说他死就够了,但对他来说确实不够。 次日一早,我出门去工作室的时候,看见巷口停了一辆熟悉的车。 上面坐的不是别人是徐未眠。 她自以为乔装的很好,只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那傲人的容貌,又怎么能是一个口罩,一个墨镜,遮盖得住的? 我犹豫了片刻,没有揭穿她,而是绕过她走了 。 自始至终我都没看透她,我从前以为她是为了程文才和我生分,但那天她又亲口说,是为了让我远离他。 只是就算再不解,现在的我,也没有精力去管了。不揭穿她,就当是给她自己给自己留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我开车到了工作室,院子的门已经为我敞开了。 我走进去我看见高执在侍弄满院的花草,我走上前道“怎么起得这么早?之前我都来了一两个小时,你都不一定能起来。” 高执道“可你,不是走了…” 他还在埋怨我。 也对,终究是我对不起他。我故意没有给他回答,道“给我吧,你浇太多水了花会蔫的。” 他神色尴尬的把手里的水壶递给我。 我接过水壶,开始问他工作室的情况。 他处理工作,还是很有一套的。我走了,他也就只是忙了点,并没有出什么纰漏,也并没有出什么麻烦。 这是我走之前没能给他的答案,到现在依旧给不了他。 他也默契的没有再问,算是给我留的一丝体面,也算是给他自己的。 秋天的风里充满的凉意,清晨的薄雾恰似微雨一样送寒。 这些花就算再侍弄,也还是要走向命中注定的凋零。 和他在一起也还是这样安心。 他忽然道“对了,我还没问你。” 我道“问什么?” 他道“我这里工资也不高,你条件也不差,你为什么选择回来呢?” 我笑着,打趣道“你在想什么呢?我不是怕你太想我才回来吗。” 我没有办法正面回答他,我能看见他眼底的那份惆怅,也知道他到底想问的是什么? 忙碌的工作总,能让我让从纷乱的情绪世界里,跳脱出来。 傍晚回家的时候,我还特地留意了巷口,徐未眠没走。 可就在我路过的时候,她居然主动叫住了我。 已经靠近家了,我们说话很容易就会被听见。 所以我故意不耐烦道“有事吗?这位小姐。” 她摘下墨镜和口罩,从车上下来,道“离开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我不解的看向她,故意高声道“你凭什么跟我是什么关系?” 徐未眠无奈,却还继续道“别闹了。我是认真的。” “你根本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