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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阴冷的锐利

    肩颈上残留的齿痕,让郑晚瑶至今不明白,他会是那种因为受虐,就会病娇到好高度飙升的疯子。

    “放心,殿下可不会死。”沈霁临隐忍和克制自己,竭力不去闻对方的气息:“毕竟有同生共死蛊。”

    他看似行止随意,实则处处用心。

    那冷淡的语气便拿捏得极妙,重则令人不悦,疑似警告和威胁,轻了又不易叫人察觉,等于没说。

    不多不少,正正好叫人想起他做质子时饱受欺辱,却求告无门的凄惨场景。

    郑晚瑶径自坐下拿起了玉着尝了口。

    “还行。”

    她当然知道黑莲花的算计。

    突然这般正常,无非就是一肚子坏水。

    接连几天,沈霁临都来送饭。

    两人表现得就像是普通友人,谁都没提及当初发生的事情。

    起初,郑晚瑶对还是冷如冰山的态度,言语尖锐讥讽,后面配合他像是逐渐习惯一样,已经能做到面无波澜。

    沈霁临也不急,在交谈时不经意露出示好之意。

    甚至允诺只要她安分守己,燕国便不会对齐国有所动作。

    “论狼子野心,齐国才是头一等,今日齐王与你结盟,不过是要借刀杀人,待燕国一破,郑国亦是唇亡齿寒,郑燕两国合盟,才是上上之计。”

    沈霁临目光沉沉,让人看不清神情。

    “所以我即便杀你,也不是现在。”

    “那我还得谢你手下留情。”郑晚瑶语带讽刺。

    然而现在已经能装出心平气和的模样,当着他的面用膳。

    沈霁临停顿,随后意味不明看向那道三珍鸭:“记得殿下最喜欢这道菜脆爽的口感,不知道还合不合胃口。”

    他之所以记得这样清楚,就是数九寒天的时候,有宫人曾经为了这道菜,让他踩着冰面过河,去捕捉上等麟鸭。

    道道鲜血凝固,他拧断那畜生脖颈的时候,仰躺在冰面上,喘息着在想,这道菜原来会被送往公主殿下手中。

    所以有那么一刻,他们气息相互重合。

    郑晚瑶淡淡道:“还行。”

    二人絮絮说了两句便也无话了。

    毕竟原本是宿敌,还动刀见血过,哪怕郑晚瑶的态度有所改变,也不会一蹴而就。

    沈霁临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我特命人重新布置过这里,据说是有些‘水殿风来珠翠香’的意境。”

    郑晚瑶不由侧目。

    这诗的上一句是,芙蓉不及美人妆。

    用言语留三分余地的隐晦撩拨,是他从前一贯的强项。

    要不然绿腰那些婢女,也不会为他情伤而死。

    郑晚瑶嗤笑一声:“你是说这个笼子么?那倒的确是巧夺天工。”

    “你不会待在这里太久。”沈霁临缓缓抬头:“这一整座宫殿,在你到来之前,我就命人重新修缮过。”

    他顿了顿,外头看她:“你可知道华清宫原本住的是谁?”

    “上一任燕帝的宠妃,刘淑妃。”郑晚瑶十分自然地应答。

    沈霁临眼眸低沉:“乱嚼舌根的宫人,看来是得拔舌。”

    “那倒不必,只是你将我安排在此处,又有何用意?”

    刘淑妃貌美动人,宠冠六宫,直到死后都是老皇帝心头最艳丽的朱砂痣,其恩遇乃整个大燕独一份的存在。

    有那么多闲置宫宇,沈霁临偏偏安排了这一间,不能不叫人多想。

    窗外,飞花与落叶相逐,偶有几瓣粉盈盈的花蕊飘入殿中。

    他缄默几许,拿起桌上的杯盏,唇齿间都是粘腻的气息。

    片刻后才抬起眼睛,沈霁临抬头与她对视。

    “只是觉得她跟殿下相似。”

    郑晚瑶忽然便生了厌倦之心。

    原来是要她动情。

    ……

    沈霁临出入华清宫越发频繁,宫人们的猜想也跟着大胆起来。

    甚至有传言说,燕郑两国日后只怕是要联姻。

    至于具体是哪两人联姻,便十分巧妙地隐去了对这些临风密语,沈霁临并未严加击打,而是有意无意地任之传进华清宫。

    期午后,他换了一身常服再次踏足,就瞧见郑晚瑶倚着软榻,闲闲地翻看一卷书册。

    即使沦落如此境地,她身上的高华气度依旧,仿佛这里不是异国他乡的金丝囚笼,而是郑国境内一座寻常的殿宇。

    走近一看,她瞧得竟还是兵书。

    沈霁临眸色微变,又旋即收复。

    “兵家之言,最是枯燥乏味。”

    沈霁临看上去像是迎风咳血的矜贵病美人。

    伤口还未痊愈,所以脸色依旧苍白。

    也不像是传闻里的暴君。

    然而他那孱弱外表之下,实际上腰腹薄而有力,尤其是那双骨节分明过分修长的手,青色筋脉蕴藏着阴冷的锐利。

    郑晚瑶看见他过来,不动声色缩了一下手。

    沈霁临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利落地翻开了她的袖口。

    果然,只见一段细白如凝霜的手腕上,倏然多了几道新鲜的伤痕,像是被尖锐之物划开所致。

    “……没人能伤你。”

    郑晚瑶想抽回身,却被他牢牢扣住。

    她并不放在眼中,只是像使唤贱奴一样对他道:“失手打翻了茶盏而已,帮我拿药。”

    一笔带过,似乎不愿多提。

    沈霁临没回答,只是命人拿了处理伤口所用的东西进来。

    这种小伤对沈霁临来说没什么难度。

    撒药、倒枯草水、包扎……一气呵成,动作之流畅,连几十年的老太医都未必能出其右。

    郑晚瑶随口道:“你对此道倒是娴熟。”

    “在郑国时经常给自己包扎,久病自然成医。”他语气平淡,似乎不带任何怨责意味:“疼就喊出来,远隔千里,郑国的百姓也笑话不到你头上。”

    余光不经意一瞥,果然见郑晚瑶眼睫颤动,目光忽闪,似有隐隐的动容。

    只是几个呼吸间,又调整好了神情,恍若无事发生。

    沈霁临不确定她会不会心生怜悯。

    但他这么些年,利用这点得心应手。

    他不知道的是,郑晚瑶也在暗中审视他。

    手腕也是刻意划伤的,这几日态度的转变,也不过是诱敌深入的戏码而已。

    刀光剑影,攻心无形。

    最后一层纱布包好,沈霁临熟练地打了个活结。

    “眼下觉得如何?”

    敷了创药后,尖锐的疼痛感减轻许多。

    郑晚瑶漫不经心道:“其实你不必亲自动手,让太医来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