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晚瑶在洞内飞速取火,带着火把和磨尖了的树枝当作利器。
不为别的,她还不想死在这里。
只是不知道沈霁临失了忆后,究竟赤手空拳能撑多久。
她步调不由更快了些,天气阴冷,可郑晚瑶背后却沁出薄汗。
再度前往密林,然而光线黯淡,甚至有阴冷带着薄雾的风吹来,像是要指引她去什么地方,以至于郑晚瑶一个不当心便走错了岔路。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得重新判断地形。
“……该死。”
郑晚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举着火把探查一番,决定先原路返回。结果一转头,脚下却仿佛踢到个什么东西。
拿起一看,竟是一枚令牌。
她整个人愣在原地。
熟悉的繁复莲花纹样,正是金吾卫的物件!
只见令牌上沾着斑驳血迹,一看便知其主人凶多吉少。
联想至刚才在别处发现的打斗痕迹,郑晚瑶眉心直跳。
难道是他们也被狼群围攻了?
……不对。
即便是被野兽分而食之,也应当会留下些骨头渣子,再不济也该有衣物兵器一类,可刚刚那里却是什么都没有。
郑晚瑶再度环视周边,除了这个令牌,也是一无所获。
很快,她像是猜到什么一样,心头涌起森冷之意。
这反常的现象只能表明,金吾卫的尸体与遗物都被人转移了。
她遍体生寒,脊背毛骨悚然,整个人如至冰窟。
——是沈霁临做的。
这深山老林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所以沈霁临早就开始恢复记忆了,而她却不知道。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郑晚瑶压下纷乱的思绪,现在抛开一切,至少已知沈霁临是有利器防身的,毕竟只能是他拿走了金吾卫的刀剑。
少年也就没那么容易死了。
最令人不解的是,既然沈霁临已经想起了全部事宜,居然还老老实实在她面前装乖巧、扮温顺?
这些天,他有无数次杀她的机会,却迟迟没有动手。
如果只是因同生共死蛊没有下手,那他也大可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他真的动心。
负尽天下人的少年暴君,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如果系统在,应该欣喜若狂,让她趁势攻略沈霁临。
然而,郑晚瑶握住火把,掌背青筋都绷得条条浮凸而起。
“沈、霁、临。”
她心底油然而生的,只有一阵比一阵浓烈的恨意。
九死一生后也没能改掉沈霁临的残忍,金吾卫的死也必定与他有关。甚至,他连尸骨都不会给人留下。
郑晚瑶当即调头,径自外密林外走去。心里头有了目标,身上的伤痛也不值一提,她直接来到河流上游。
果然,还有树叶顺着水流漂浮而下。
可她明明不久前,还发出了停止传信的讯息,按理说,裴景承不应该没看到。
所以又是沈霁临的手笔。
现在她没必要再管那少年人,径自举着火把继续往前走。
很快,路上隐隐约约传来熟悉的布谷鸟叫声。
是郑国的人!
可泥地实在太大,道路又崎岖难行,郑晚瑶试探着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及时回应,更无法辨别方位。
她环顾周边,目光忽然落在自己手中的火把上。
一时之急计上心来。
只见郑晚瑶站到一个稍高的小坡上,将落叶树枝全部归拢到一处,点燃了一簇不小的篝火。
她不断朝其中添东西,期盼这火烧得大些、再大些。
浓烟滚滚,随风而起。
布谷鸟离这里并不远,只要他们能看见这突起的烟雾,必定会过来。
郑晚瑶不敢有懈怠,捡枯枝、拔野草,黑色的烟雾呛得她咳嗽不止,几乎有些睁不开眼睛。
一炷香后,她隐约看见,有一队人马从不远处奔驰而来。
“阿瑶——!”
熟悉的少年嗓音,将郑晚瑶从这个荒芜的与世隔绝之地,拉回现实。
只见裴景承翻身下马,直接将她紧紧抱住。
“我……我就知道你不会……你不会……”
他沙哑的嗓音几度哽咽,怀抱也是烫的。
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之中再不分开。
郑晚瑶伸手回抱住他,眼眶泛起薄红:“裴景承,我在。”
在山洞内不知岁月,而今终于见到故人,情绪翻涌如潮。
众人见此情形,也都是眼含热泪一声声道:“陛下!”
而裴景承眼眶发红,连手都是颤的:“你的伤怎么样了?是不是很严重?都怪我不好,要是早点找到你……”
他一看少女满身伤痕,心头几乎是疼痛如绞。
“我没事,已经没什么大碍,能活着就好。”郑晚瑶摇摇头,随后屏息凝神问道:“这一仗如今打得怎么样?”
裴景承嗓音沙哑低沉:“和燕国的那一仗,我们赢了,近日在收拾残局。”
陈厉闻言,也深深吸了口气,将泪意憋了回去。
“陛下,我们赢了!而裴小将军也已经几夜不曾合眼了,都靠汤药吊着精神,除了处理军中事务便是寻找陛下,若是找不到陛下……”
他看得都揪心。
“裴小将军几乎想要随您去了。”
郑晚瑶抬眼,只见少年眼底有乌青,只一双眼眸依旧澄明如星。
“你是傻子吗?”
“如果是为了阿瑶,我愿意做傻子。”
裴景承没有在意任何人,只是将她抱得很紧。
“因为我不想让阿瑶一个人,哪怕是黄泉也不行。”
他眼尾泪水滚烫湿润,泅湿了郑晚瑶的肩颈。
“我就在这里好好活着。”郑晚瑶能感受到他这剧身体在发颤,所以认认真真道:“有你在,我也不会是一个人。”
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凝眉问道:“其他人可还安好?”
陈厉拱手道:“我军损伤惨重,八万兵马全无,已敛骨烧尸,入了檀盒中。”
郑晚瑶漆黑眼眸沉沉,嗓音也带着沙哑。
“届时带回咸阳,有人在等他们回家,亲眷也全权安置妥当。”
陈厉红了眼睛道:“是。”
而裴景承则是简单交待了下剩下的情况。
“十五这几天,没日没夜审问罪犯,希望通过蛛丝马迹找到阿瑶。”
虽然裴景承对她身边的男人,基本都没什么好感,眼下却将所有情绪抛开,如实相告,因为所有人都是同一战线。
“齐墨翎昨日刚刚在齐国赢了一仗,听说阿瑶失踪,也在赶回。”
“至于卫渊……”
郑晚瑶发现他沉默地停顿,心中隐隐不安。
“怎么,受伤了?”
裴景承摇头“他在战场中了燕国的箭,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箭矢,结果是剧毒,眼下正昏迷不醒。”
“太医束手无策,十五也审问了俘虏。”裴景承皱眉道:“他们说,只有沈霁临才知道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