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冷意,郑晚瑶脸色微变。
“他还真是留了一手。“
郑晚瑶知道,和沈霁临之间没法轻易善了。
而裴景承则是皱眉问道:“阿瑶,你同沈霁临一起失踪,刚才都没来得及问,他现在在何处?”
因为现在同生共死的秘密众人皆知。
所以看郑晚瑶活着,大家也都知道沈霁临没死。
“那日我们缠斗后一起跌落了山崖。“郑晚瑶道:“这些天,他都跟我在一起。”
裴景承猛地一惊,手指紧攥着。
“难怪你受了这这么多伤!”
在所有人眼中,这毫无疑问是与豺狼虎豹同住。
“我受伤确实跟他有关,但都是旧伤。“郑晚瑶将这几日的事宜,简单叙述了一番:“因为他起初失忆,而我濒死不能动,所以利用了他……”
众人人听完来龙去脉,无不感到心惊肉跳。
“此子太过阴险,真是辛苦陛下与他周旋!”陈厉慨然道。
“为今之计,只有活捉他。”裴景承神色凛冽带着阴郁之色:“阿瑶,这些日子让你受惊了,你好好养伤,等我消息便是。”
其余人等亦纷纷抱拳躬身,齐刷刷道:“臣等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你们去的话,恐怕不行。”
郑晚瑶对沈霁临了解颇深,当即便否定。
“他生性多疑,如今更是形迹疯魔,何况此处地形又复杂,你们贸然前往,甚至会被他反将一军。”
她思忖道:“我前去诱敌,你们在旁边埋伏听令……”
说到隐秘处,她迅速同几人商议计划。
裴景承听后,仍不免担忧:“可你身上的伤——”
“这么多天都活着,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阿瑶,那你先吃点药。“
见郑晚瑶心意坚决,裴景承劝不动,只得从随身行囊里取出一枚,止血化痛的梅花点舌丹给她服下。
清苦的药味入喉,郑晚瑶翻涌的心绪也逐渐平复下来。
“按照计划行事。”
“是!“
郑晚瑶擦去脸颊灰迹,转身原路返回。
……
密林之中,浓重的血腥气萦绕不绝。
沈霁临侧首望着远处,始终不见少女的身影。
倒是见一道古怪的黑烟随风而起。
他眉头紧皱,眼前幻影也渐消。
“起风了。“
沈霁临察觉到不对劲,一面将匕首收回袖中,一面强撑着起身。
他以为是郑晚瑶出事。
步伐踉跄,头昏眼花,都无法阻止他去寻找少女。
然而才走了几步,对方身影便忽而从不远处走来。
只见郑晚瑶手持火把,逆光时看不太清面容,影子被摇曳不定的光线拉长。
沈霁临甚至以为自己看到的又是幻觉。
他过度消耗体力后,身躯受尽折磨,唯独在见到她的那一刻,沉寂的心跳像是在这时哗然紧缩。
与狼群搏斗的时候,恍惚间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也许再也见不到郑晚瑶这一可能,比猛兽的獠牙利刃还要令他害怕。
郑晚瑶目光落在他惊心的伤口处,下意识皱眉。
“我来晚了。”
沈霁临敏锐捕捉到她表情细微的变化。
或许,她也是有那么几分在意他的。
他开口,声音嘶哑:“……阿姐没有受伤就好,刚刚我看那边仿佛起了火,是怎么回事?”
“我回山洞拿了火把和树枝,原想来帮你,路上不妨摔了一跤,火把点燃了草坪。”郑晚瑶神色坦然:“于是我又折返回去,再次在洞内取火,所以来迟。”
“你情况如何,有没有伤到经脉?”
直白的问候让沈霁临不由一愣。
虽然知道,她大概率是为同生共死蛊才多问,但他心中依旧难掩悸动。
“胸口和脖颈倒都还好,只是背上伤得厉害些。我拼尽全力杀了两头为首的,剩下几只,便都夹着尾巴跑了。”
郑晚瑶也没戳穿他的谎言。
虽然地面上只有两三只野狼的尸体,但她知道对方特地做了清理。
她只是皱眉道:“转过身。”
沈霁临愣怔了下,随后依言乖乖背过去。
郑晚瑶这才知道,他口中的“伤得厉害些”是何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少年人挺拔的脊背此刻血肉模糊。
殷红的液体将一整片面料染透,血迹一直蜿蜒到腰下。
旁人光痛都要痛晕过去,沈霁临还能站在这里跟她说话,已是毅力惊人。
“原来这就叫伤得厉害了些。”郑晚瑶漆黑眼眸幽深:“跟我去河边清洗一番。”
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命令的语气。
沈霁临心里却难得安宁。
他知道对方生气,便是真正的在意。
所以这么久以来,也算是终究打动了少女的心对不对?
沈霁临不知道答案,但此刻的他毫无戒备,就这样跟上郑晚瑶:“好。”
河边微风凉意更甚,拂面而来,叫人忍不住轻颤。
郑晚瑶从袖中取出早已备好的草药,瞧出沈霁临的疑惑,她一边将其磨碎一边道:“回山洞的时候,想着你或许即刻就用得到止血草,顺手带下来了。”
少女认真低目时自有一股清冷意味,沈霁临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阿姐,真的很谢谢你。”
郑晚瑶没跟他展开客气推诿的戏码,草药一捣成细糊便道:“衣裳脱了,我给你上药。”
治伤要紧,自然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
沈霁临面色镇定,然而眼中却划过一抹难得的局促。
他不想被郑晚瑶看见那些丑陋的伤疤。
但最终他还是照做,动作还算利索,只是全程垂着眼睛。
褪去层层衣衫后,彻底暴露出来的伤口愈加触目惊心。
郑晚瑶将草药一点点覆上伤口,确保每一处都无遗漏。
这上头不仅有止血的药材,还有裴景承给的一味麻风草。
麻风草,顾名思义可使人四肢麻痹而不产痛意,渐渐失去力气,神不知鬼不觉。
“阿姐,我以为你很讨厌我。”沈霁临静默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可是为什么,你又赶来救我了?”
他面容天真无邪,似乎还带着几分清澈。
只是再怎么伪装,他身上的阴郁气息都很重。
像是随时随地注视着郑晚瑶的眼睛。
令人觉得如附骨之疽。
郑晚瑶在想,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想,演技都是炉火纯青精湛十分。
若不是发现了金吾卫死前留下的令牌,她恐怕还被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