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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蜿蜒交错的地下管道,水滴嘀嗒坠落之声尤为清晰。看守地下室的黑西装都已昏死过去,显然是医生和钢琴家的手笔。

    面色青黑、呼吸声浅。

    是中毒。

    “……他们没死。”外科医生余光扫过我的脸,解答了我的疑惑:“……几个小时后就会恢复如初。”

    我点了点头,毕竟,营救我是一回事,让黑手党的同伴死于自己手中就是另一码事了。后者可不好脱身。

    他们一前一后,步伐沉稳,警惕地打量着周边。

    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和放缓的脚步声,再没有人发出别的声音。

    大约十分钟过后,我们终于从地下室拐到逃生通道、又转到城市某条胡同的下水道盖外,逃脱成功。

    胡同巷口,正站着两个接引我们的人影。

    小松杏和信天翁。

    “早川小姐!”小松杏几乎是猛冲过来,紧紧抱住了我,她的声音正在发抖:“我好担心您……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幸好您没事……”

    我一怔。在我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做出过这般“出格过界”的举动。即使再担忧,也依然是克制之后的小心翼翼。

    胸腔中被一种粘稠的情感给填满,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轻声说道:“已经没事了,杏。”

    钢琴家微笑着说道:“虽然说,打扰少女们交谈并不是绅士的行为,但是,这里可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场所。”

    信天翁拨动手机:“让我看看,太宰现在应该在……”

    我松开小松杏的拥抱,摇了摇头:“前辈,先去一个能够谈话的场所吧。”

    “……早川?”

    “还有一些事情。”我沉吟道:“我想验证一番……”

    “听你的。”钢琴家耸了耸肩:“那么,去「旧世界」吧。”

    随即,我们登上了信天翁那辆火红色的四轮跑车。

    路灯的光影在地面残留的水洼中极速滚过,呼啸而过的夜风中,响起了外科医生吐槽声:“……说到底,我到底为什么要陪着你们做这么疯狂的事情啊?……”

    “医生每回都说这种话,但最冲动的就是你了吧?”信天翁踩下油门:“坐好咯!”

    …

    十五分钟后。

    外科医生被信天翁的车速带的魂魄离体,钢琴家以观察他状态为由有意回避,将台球厅的杂物室内留给了我和小松杏。

    这间房间并不大,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箱,唯有一张桌椅能够容身,对室内设施稍作检查后,我这才和她面对面坐下。

    “这两天,”小松杏犹豫了一下,说道:“您还好吗?”

    “两天?”

    居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么?我原以为不到二十四小时。

    “是的。距离您失踪,已经过去了两天,”小松杏语气依然心有余悸:“……老实说,收到那条短信时,我以为您是被敌人绑架了。”

    “那时候,我彻底慌了神,想去找太宰先生,因为太宰先生一定有办法的。可是我没有他的联络方式,我找不到他……所以,我去找了医生前辈。”

    假如直接去打听太宰的位置,那是十分莽撞的行为,小松杏这么做的话,恐怕还不被太宰得知,就已经被森先生秘密处决。

    可为什么……

    为什么不去找织田作先生?在许多个一起用餐的时间里,小松杏也知晓织田作先生和太宰关系不错。

    我没有问,而是听她继续讲述了下去:“……医生前辈找了一整宿,才摸清楚了您被关押的位置。然后,大家部署了一整天,将您带了出来。”

    “谢谢。”我郑重说道:“你做得很好,杏,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大家,我恐怕……”

    她摇头:“早川小姐,请别说那些。我猜想早川小姐您当时一定会想告诉太宰先生……就算不是将您救出来,就算……只是让他知道有这么一码事。”

    “如果一定要找到太宰先生,我也知道那也并非没有办法,我可以去找织田先生,通过他联系上太宰先生。但是,就在那天晚上,织田先生受伤了,是中毒。他被送来了医疗部,彻夜昏迷不醒……”

    原来如此。

    “织田作先生?中毒?”我蹙起眉:“现在情况如何?”

    “已经没事了,请早川小姐放心!救治相当及时,第二天下午太宰先生也过来了。以及那时医生前辈说已经有了您的消息,我看他们好像有要事相商,加之医生前辈说马上就能够将您救出来,所以我……”

    “我知道了。”

    我松了口气,又思考起来。

    按照织田作先生的异能力来说,中毒见效在五六秒之外的话,的确容易中套,但是,一般黑社会里采用的手段,会是更加暴力简单的枪战,谁会选择使用这一种婉转迂回的方法面对织田作先生?

    没等我思索出这一事件里的违和感,小松杏正色道:“早川小姐,您还记得我之前和您提到过的,港口黑手党的情报员「坂口安吾」先生吗?”

    我点了一下头,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第二天下午,我去探望织田先生的时候,听到了太宰先生和他的谈话。太宰先生说,坂口安吾先生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他是三重间谍,一个叫什么……iic的组织,还有港口黑手党……和异能特务科,对,他是异能特务科的人!”

    听到这句话,我大脑闪过一片雪花状的空白,一时之间,我有点儿没理解她所说的意思,茫然道:“你说什么……?”

    “我没有记错!早川小姐,就是那样的。”小松杏笃定地说道:“织田先生之所以会中毒,就是坂口先生设计的!”

    怎么会?

    即使有微末的预感,我也实在难以置信。那些时候和我们把酒言欢、碰杯庆祝的安吾先生,居然会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

    可除了这一可能,还会有别的可能性吗?清楚织田作先生的异能力,针对他而设局……还会有别的可能吗?

    我抓住手心,勒出一圈红痕,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小松杏担忧的神色中,我深吸了一口气:“后来呢?他们还说了什么?”

    “后来,我记得,好像是太宰先生说,他的部下找到了敌方组织的窝点,是芥川先生……他正在歼灭‘iic’的主力。然后,织田先生径直前去帮助芥川先生了……”

    我闭了闭眼。

    iic、港口黑手党、异能特务科。

    织田作先生、太宰、安吾先生。

    风暴中心、立场各异。

    小松杏认真说道:“虽然我很笨,能够做到的也很少,一直以来,多亏了您,才得以在港口黑手党这样的地方很好地生存下去。早川小姐,如果有我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地方,请务必告诉我……即使,赴汤蹈火、即使死亡……我不会害怕的。”

    我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一时无言,半晌,我揉了揉眉心。

    我能够相信你吗?

    我想……

    “的确有一件事,这一件事,我只能够拜托你。”

    “请说——”

    “明天上午十点,如果我没有从某个地方出来的话,届时,替我发送一条消息给太宰。”

    我将太宰的号码写下,抬起头,说道:“告诉他,最后一块拼图,正是首领。”

    ——我能够相信你吗?

    我想是能的。